第6章 分身的圣人

“爸爸,如果我承诺不用你强制就会回家,我可以到贝拿勒斯一游吗?”

父亲很少阻止我对旅游的热爱。甚至还只是在我的孩提时代,他就准许我去造访许多城市和圣地。通常会有一到数名朋友作伴,我们舒适地乘坐在父亲为我们提供的头等车厢里。铁路公司高级职员的身份对家里喜爱流浪的人来说,是很适合需求的。

父亲答应适度地考虑我的请求。隔天他叫我过去,给我一张巴莱利到贝拿勒斯的来回车票、一些钞票和两封信。

“我想跟一个贝拿勒斯的朋友基达·那斯巴布(Kedar Nath)提一个生意上的计划。不幸的是,我把他的地址弄丢了。但我想你可以通过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普拉纳贝南达(Pranabananda)斯瓦米,将信送到他的手上。那位斯瓦米是我的同门师兄弟,灵性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跟他做朋友会使你受益良多。第二封是你的介绍信。”

父亲眨眨眼又说道:“小心,不要再逃家了!”

我怀着12岁的热情启程了(时间从未减低我对新地方和陌生面孔的喜好)。到达贝拿勒斯后,我立刻赶到这位斯瓦米的住处。前门开着,我走到二楼一个长形大厅似的房间。一个只穿着腰布、相当结实的男人,以莲花座盘坐在一个稍为高起的平台上。他的头和没有皱纹的脸刮得干干净净的,嘴角挂着快乐的笑容。他像老朋友一样地欢迎我,驱散了我不速之客的想法。

“巴巴阿南(Baba Anand)(我亲爱的,祝福你)。”他以孩童般的声音诚挚地欢迎我。我跪下并碰触他的脚。

“您就是普拉纳贝南达斯瓦米吗?”

他点点头。“你是巴格拔第的儿子吗?”在我从口袋里掏出爸爸的介绍信以前,他已经脱口而出了。在惊讶中,我交给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是多余的介绍信。

“当然,我会帮你找到基达·那斯巴布。”这位圣人的眼通再次令我惊讶。他看了一下信,并亲切地问候了我父亲。

“你知道,我享有两笔退休金。一笔是由你的父亲推荐而来的,以前在铁路局时,我在他的手下工作过。另一笔是天父那里推荐来的,在他的手下,我尽责地完成此生世俗的责任。”

我不了解这段话:“先生,你从天父那儿领到什么样的退休金?他把钱交给您吗?”

他笑了起来:“我所指的是深远的、平静无穷的退休金—许多年深入打坐后的报酬。我现在从不渴望金钱,我简单的物质需求已有充足的供应。以后你会了解第二笔退休金的意义。”

我们的谈话突然中断,圣人变得严肃地静止不动。斯芬克斯谜样的气氛包围着他。开始时他的眼睛发亮,好像正看着有趣的事情,接着就黯淡了下来。他的寡言让我觉得尴尬,他还没有告诉我如何见到父亲的朋友。我有点不安地四下张望着这个没有什么摆设的房间,除了我们两人外,空空如也。我无所事事的目光注意到他放在平台座位下的木制拖鞋。

“小兄弟,不用担心。你要见的人半小时内就会来了。”这位瑜伽行者看透了我的想法—在那时已不算是难事了!

他再度陷入了无法理解的静默中。我的表告诉我,时间已经过去30分钟了。

斯瓦米自己醒来了。“我想基达·那斯巴布已经靠近门口了。”

我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我突然间觉得非常难以置信,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父亲的朋友怎么有可能在没有传讯者的协助下被召唤到这里来?从我来到这里,除了我以外,斯瓦米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我唐突地离开房间下楼去。爬到一半就碰到一位瘦削、皮肤白晰、身材中等的先生。他看起来很匆忙的样子。

“你是基达·那斯巴布吗?”我的声音带着些激动。

“是的。你难道不是在这里等着见我的、巴格拔第的儿子吗?”他友善地笑着说。

“先生,你怎么会正巧到这里来?”我对他难以理解的出现感到困惑且愤怒。

“今天每一件事都不可思议!不到一个小时之前,当普拉纳贝南达斯瓦米接近我时,我刚结束在恒河边的沐浴。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那时在那个地方。”

“‘巴格拔第的儿子在我的房间等你。’他说:‘你要不要跟我来?’我欣然同意。当我们手牵手前进时,虽然我穿的是这双牢固的步行鞋子,斯瓦米穿的是木制的拖鞋,可很奇怪,他就是能走在我前面。

“‘你到我家要多久?’普拉纳贝南达突然停下来问。

“‘大约要半个小时。’

“‘现在我有些事情要办。’他以谜样的眼神看了我一下,‘我必须先走。你可以到我家跟我会合,我和巴格拔第的儿子会在那里等你。’

“在我有反应前,他已迅速地越过我消失在人群里。于是,我尽快地走到这里来。”

这个解释只加深了我的迷惑。我问他认识斯瓦米有多久了。

“去年我们见过几次面,不过最近没有。今天我很高兴能在河边沐浴的阶梯上再见到他。”

“我不能相信我的耳朵!我是不是精神错乱了?你是在体验中见到他,还是真正见到他本人、碰到他的手、听到他的脚步声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生气地涨红了脸。“我没有骗你,你难道不明白,只有经过斯瓦米,我才有可能知道你在这里等我吗?”

“那为什么那个人,普拉纳贝南达斯瓦米,从我到达这里一个钟头以来,没有片刻离开过我的视线?”

他张大了眼睛:“我们是住在这物质时代,或我们是在作梦?我从来没想到这辈子会亲眼目睹这样的奇迹!我还以为斯瓦米只是个普通人。现在我知道了,他能够化出另一个分身去工作!”我们一起进到圣人的房间。

“看,那正是他在河边阶梯上穿的拖鞋。”基达·那斯巴布低声说道,“他只穿着一条腰布,就像我现在看到的一样。”

当访客在他面前鞠躬时,圣人带着揶揄的微笑转向我。

“为什么你们对所有的这一切感到惊讶呢?现象的世界无法隐蔽真正的瑜伽行者与它微妙的一统性。我可以实时地看到远在加尔各答的徒弟们,并与他们交谈。同样,他们也能随心所欲地超越每一个物质世界的障碍。”

这位斯瓦米可能努力想要激起我年轻胸怀内对灵性的热爱,所以他不计尊贵地告诉我他那灵界收音机及电视机的能力。但我经验到的只是敬畏,而不是热忱。因为我注定要在一位殊胜古茹—圣尤地斯瓦尔的引导下,进行天国的追寻,而我尚未碰到他。我没有接受普拉纳贝南达做我古茹的意愿。我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纳闷在我前面的是他的本尊还是分身。

这位上师为了要消除我的疑虑,以唤醒灵魂的目光凝视着我,并说了些激励我的话:

“拿希里·玛哈赛是我所知道的最伟大的瑜伽行者。他是上帝肉体的化身。”

我心里想着,如果徒弟就能随心所欲分身有术,他的上师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我告诉你一个古茹的帮助是如何宝贵的例子。我曾经跟另外一个师兄弟每个晚上打坐8个小时。白天我们必须在铁路局工作。我发现继续从事办事员职务很难,希望将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上帝。我坚忍了8年,夜晚有半数的时间都在打坐中度过。我有非常好的结果,美好的体验照亮了我的心灵。但是我与无限之间始终存在着一层薄幕。即使以超人的热诚也无法达成最终的融合。有一天晚上,我去拜访拿希里·玛哈赛,请求他神圣的帮忙。我强烈的祈求持续了整晚。

“‘圣洁的的古茹,我的精神是如此的痛苦,我再也不能忍受生命里不能面对面地见到‘伟大的至爱’了!’

“‘我能做些什么呢?你要更深入地打坐。’

“‘我请求您,我的上师上帝啊!我看到您在我面前化为肉身,请赐福我,让我得见无限的您!’

“拿希里·玛哈赛以仁慈的姿势伸出手来,‘你现在可以离开去打坐了。我已经替你向梵天(Brahma)祈求了。’在难以计量的鼓舞下,我回到了家中。那天晚上,我在打坐中到达了此生梦寐以求的目标。现在我无尽地享用着这灵性的退休金。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任何世间幻像的帘幕能遮蔽我的双眼,隐藏住极乐的造物主了。”

普拉纳贝南达的脸上充满着天国的光辉。另一个世界的平静进入了我的心房,所有的恐惧逃逸无踪。

“几个月之后我回到拿希里·玛哈赛那里去,极力感谢他恩赐那‘无限’的礼物。然后我提到了另一件事情。

“‘天国的古茹,我再也无法在办公室工作了。请释放我。梵天使我陶醉不已。’

“‘向你的公司申请退休金。’

“‘这么早就要退休,我可以提出什么理由呢?’

“‘说出你的感觉。’

“第二天我提出了申请。医生询问我提早退休的原因。

“‘工作时,我发现有一股制止不了的感觉由背脊升起,散布到全身,使我不适合再做我的工作。’

“没再多问,医生强烈建议我申请一笔退休金,我很快就拿到了。我知道拿希里·玛哈赛天国的旨意通过医生、包括你父亲在内的铁路局高级职员们运作着。他们自然而然地遵循伟大古茹灵性的指示,让我解放,使我整个生命能不间断地与挚爱的至上相互交融着。”

在这非凡的开示后,普拉纳贝南达斯瓦米再度静默良久。当我恭敬地触摸他的脚,准备离去时,他祝福着我:

“你的生命是属于出家和瑜伽之路的。以后我会再见到你,之后再见到你和你的父亲。”几年后,这两项预言都实现了。

在逐渐黯淡下来的暮色里,基达·那斯巴布走在我身旁。我给他父亲的信,他在街灯下看了起来。

“你父亲提议我接受他铁路公司在加尔各答分处的职位,能期待最少有一笔像普拉纳贝南达斯瓦米享有的退休金是多么令人愉快!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离开贝拿勒斯。唉,我还做不到分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