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里淮河水路,满眼都是画山绣水,在阳光和雾霭的映照下,变幻出浓淡有致的颜色,浅红深绿,樱花漫漫,有艳如脂粉的浓烈,有天容水色的悠远,牧童的短笛在山间缭绕,悠扬婉转,意趣悠闲。
一艘精美豪华的大船自东南方向缓缓驶来,雕梁画栋,气势磅礴,船身梁檐上彩绘密布,处处精雕细琢,极尽奢华。船分三层,沿着铺设了暗花地毯的台阶绵延而上,便到了二楼客厅,几乎落地的大窗完全敞开,沁凉的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清爽而惬意。
一个年轻人斜倚在卧榻上,两只威武雄俊的黑鹰停在他身后的雕花木栏上,昂首顾盼,一副睥睨之态。
年轻人给人一种极为懒散的感觉,一头墨染般的黑发随意垂落,浅色长袍宽松肥大,连腰带都不系,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却仿佛夺了星月的光华,波光潋滟间,又显出几分浅浅的黯色,飘忽游离,变幻莫测,让人看得心魂荡漾,无法自已。微薄的嘴唇稍稍上弯,显出浅浅的红色,如雨后桃花一般清新温润。
绝美的容色却遮掩不住那种凌驾天下的气度,他只是懒洋洋地坐着,就似已经宣告了一个事实——他才是这寥寥乾坤的主宰。
年轻人就是云天梦,也就是江湖第一帮派天龙会之主,他一手掌握着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兴衰存亡,同时也是一言生死,权倾朝野的当今御弟天定王。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正是他的第一臂助天龙会文尊侍龙文天。“少爷,经过多方调查,再加上您自幼戴在足踝上的金锁为证,几乎可以判定,您就是云门谷主云淳失踪多年的二公子云霄!”
云天梦看着掌心上那枚小巧精致的金锁,背面雕刻的四个字“龙腾云霄”。
原来这么多年,他孜孜以求的答案,竟然在云门谷。
云天梦轻轻吁了一口气:“掉转船头,去云门谷。”
船很快出了淮河,进入离江。云天梦每天除了处理一些紧急事务之外,便煮茶小酌,观赏风景,分外悠闲。只有最了解他的龙文天知道,他外表越是轻松自在,越说明内心的紧张迫切,便想方设法地搜寻一些奇谈趣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下棋,就像现在,云天梦执黑子,龙文天执白子,两人临窗而坐,在水光山色之间对弈厮杀,拼得不亦乐乎。
云天梦的棋路就像他的为人一样,大开大阖,步步进逼,看似急迫,事实上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进退有据,攻守自如。龙文天却是不温不火,不慌不忙,好像攻势不足,却是招招算计,稳扎稳打,余力漫长。
云天梦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文天越来越有大将风度了!”
龙文天笑吟吟地说:“谢少爷赞誉。”
云天梦又拿起一颗白子,边思考边不经意地问:“对了,怜儿和龙七哪里去了?”
“好像是去采果子了!”
“采果子?”云天梦一怔,“采什么果子,到哪里采果子?”
龙文天一指两岸的峰峦叠嶂:“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云天梦哼了一声,懒得再问,继续专心于眼前的棋局。
龙文天的目光却好像被什么吸引,转移到了水面上,眨了眨眼睛:“少爷,有一个澡盆在河里。”
云天梦心思还在棋局上,看也不看就心不在焉地说:“哦,在江水里洗澡还用得着澡盆吗?”
龙文天继续眨眼睛:“少爷,没人洗澡,只有一个女人。”
云天梦继续心不在焉:“所以说,女人最麻烦!”
龙文天叹气:“少爷,那个女人好像在呼救!”
于是,云天梦再次重复:“所以说,女人最麻烦!”
龙文天果断地放弃了与云天梦继续沟通的想法,眨眼间,人已经飘出了窗外,足尖点在水面上,一个起落,便是几十丈远近,仿佛御风而行,姿态潇洒而迅疾。
他的目标便是河里的澡盆,不,是澡盆中的女人。
那个女人狼狈地靠在澡盆里,随着波浪起伏颠簸,因为全身湿透,头发粘在脸庞上,所以看不清容颜。但从那玲珑有致的婀娜体态上看,年龄绝对不会大。
女人也看到了这边的船,所以才会大声呼救,果然引来了救援者从天而降。
龙文天索性双手抓住澡盆边沿,连女人带澡盆一起举了起来,飞回座船。
女人惊魂未定,慌乱地爬出澡盆,却不知是吓糊涂了,还是天生敏感,瞬间便捕捉到了真正的船主气息,竟然没理龙文天,反而连跌带撞地奔向云天梦,荏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也是悄悄细细的,格外引人垂怜:“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遥遥传来:“云哥哥!”
循声望去,只见水云缥缈之间,一个女孩仿佛九天玄女一般从天而降,衣袂翩飞,广袖高扬,光影点点在她的身外流转,映衬着精致的眉眼越发清丽脱俗,让人见而忘忧。
女孩手里还牵着一个……呃,竟然是一棵树,一棵挂满鲜红果实的树。
奇怪,果树怎么长出手来?仔细一看,才从茂密繁盛的枝叶缝隙间看到一张少年的脸庞,眉目俊朗,神采飞扬。除了龙七,还能有谁这么不顾形象?他抱着那棵大树,整个人都被挡住了,连路都看不清,他却完全不以为意,任由怜儿牵着他。
怜儿和龙七刚刚降落船头,那个女人便腿脚一软,身体前倾,竟然扑倒在云天梦怀里,晕过去了!
于是,成了两人相拥相依的场面。
时间顿时定格在这一秒!
怜儿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怒火在眸中凝聚,直到怒发冲冠。
众人顿感不妙,云天梦仓皇后退,像轰苍蝇一样将那个女人推在地上,一指龙文天这个罪魁祸首:“不关我的事,是文天救的!”
“救?”怜儿立刻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字眼,怒火稍熄,跑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作出判断:“惊吓晕厥,没事的!”
龙文天却诧异地看着龙七:“七弟,你不是去摘果子了吗?怎么弄了一棵树回来?”
龙七也诧异:“这树上面不是有很多果子吗?”
怜儿恶狠狠地瞪了龙七一眼:“都是七哥,懒死了,嫌一个个地摘果子麻烦,竟然连树一起拔了!”
龙七满不在乎:“只要能吃到果子就行了,怎么摘都一样。”
怜儿反驳:“怎么能一样呢?你拔了树,别人就吃不到了!你个自私鬼!”
“你才是唠叨鬼!”
大家聊得高兴,竟然忘了地上还躺着一个女人。不过,有怜儿这个神医在,女人很快苏醒过来。
她的名字叫月无痕,因为父母双亡,本想投奔京城的亲友,却误上匪船,幸好她及时发觉,趁人不注意,借用了澡盆逃生,倒也是智勇双全,就是太冒失了些,若非遇到云天梦的船,也许漂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定。
月无痕人如其名,清洗之后,竟然美得像是无瑕的新月,尤其那双带着淡淡忧郁的眼睛,仿佛让人看见了濛濛烟雨,楼外水天,再加上轻盈如柳的体态,似泣似诉的神情,真是我见犹怜。
只可惜,船上这几位一个赛一个的不解风情,月无痕只是好奇地摸了摸龙七的宝贝剑,就被后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便拿起干净的白色软布仔仔细细地将剑重新擦拭了一遍,生怕沾上细菌似的,弄得月无痕又尴尬又气恼。
至于龙文天,明明是他救了自己,想必是怜香惜玉的,又是一副温文君子的模样,月无痕便主动与其攀谈,对方却手执棋谱,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甚至还暗示她不要随便乱走,以免惊扰了他家少爷。
月无痕暗自咬牙,我既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鬼魂幽灵,又如何“惊”扰你家少爷?
至于云天梦,所居之处,更是守卫森严得好像皇宫大内,任谁也别想靠近!
好不容易,月无痕再一次见到云天梦。
云天梦正站在船舷上,宽袍广袖,碧水蓝天,当时他给月无痕的感觉只有四个字——神采飞扬。
飞扬的黑发、飞扬的缎带、飞扬的轻衫,竟然让眼前的锦绣江山都为之失色。
龙文天正坐在他的身旁低头抚琴,清眉秀目,眼神淡远,精致飘逸得好像一幅水墨画。
琴声悠扬悦耳,飘荡在水云之间,伴随着优美的琴曲,那个叫怜儿的女孩裙带飘飘,飞翔在江面上,翩翩起舞。水波在她的脚下荡漾,白云在她的头顶徜徉,苍翠欲滴的山色绵延成她的背景,美得宛如幻象。
怜儿穿着浅色的长裙,随风而动,全身上下不见一丝金银珠翠,只有发际一株粉白莲花,手腕上也是以花为镯,飘舞的裙衫更是星星点点地挂了不少花朵,形色各异,流光溢彩,随着她的动作旋转飘飞,芳香四溢,如此风景,如此风情,宛如不在人间。
“好!”随着一声喝彩,一个人影陡然从船舱飞出,手执宝剑,落在怜儿身旁,竟然也配合着她的舞姿舞起了剑。剑光闪烁,一会儿如水银泻地,一会儿若白龙腾空,冲断霄汉,横无际涯,竟然是那个张扬跋扈的龙七公子。
两人一柔一刚,配合得无比默契,船上众人看得纷纷叫好,掌声不绝。
月无痕暗自撇嘴,风景虽好,舞姿却过于随意,动作也不够标准,若是换作自己,必然更胜一筹。
怜儿一舞完毕,兴奋得小脸通红,扑向云天梦:“云哥哥,这是我跟小叶学的,好不好看?”
云天梦将她揽入怀中,亲密地抚摸她微湿的鬓角:“非常好,想不到怜儿竟有舞蹈天赋,也许该找人好好教教你才是。”
月无痕灵机一动,连忙走上前去:“云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一试。”
怜儿笑面如花:“真的!”刚要奔过去道谢,却被龙七一把扯住,将她拽到身后,向着月无痕挤出一丝假笑:“小孩子不懂事,月姑娘别当真哈!”
怜儿用力去拧他的胳膊:“你才是小孩子!”
龙七边躲边叫:“喂,你以为学舞蹈那么容易,就你,还是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
怜儿不满,追过去打他,龙七连忙躲进船舱,离开了云天梦的视线,龙七立刻反击,两人边笑边闹,从船头折腾到船尾,再从船尾闹到船头。
龙文天笑得云淡风轻:“怜儿的舞蹈贵在和谐自然,浑然天成,有云外之姿,若是像平常舞者一样讲究太多,反而不美。而且……”他有意无意地看向云天梦,“练舞是一件极苦的事情,怜儿未必受得了!”
云天梦果然皱眉:“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我也就是随便一说!”
月无痕暗自咬牙,如果能和怜儿在一起,必然也能常常看到云天梦,可是这些家伙竟然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他们分明是故意的!
怜儿有什么好,一个傻瓜而已,偏偏你们把她当宝!
走着瞧吧,早晚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船在驶入潮州地界的时候,竟然下起了暴雨,而且越来越大,连续几天都没有停的迹象,水流越来越急,水位也持续上涨,再加上狂风肆虐,浪涛汹涌,云天梦只能吩咐停船靠岸,全体人员都住进了临江的望潮楼。
望潮楼位于离江东岸,紧邻着潮州城,依山傍水,风光极为秀美。又因为建在半山腰上,地势较高,不但可以一览潮州风景,还可以登闻暮鼓,指点船帆,所以位置虽然有些偏僻,却是乘船过往的王孙贵族必到之处。
只不过,这几天因为暴雨肆虐,天暗云积,什么风景都看不到了,满眼都是风浪和浪中挣扎的舟船。港口的船停得越来越多,望潮楼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每天人来车往,喧嚣不止,让云天梦烦不胜烦。
龙七和怜儿却都是好热闹的,随着众人跑上跑下,跑前跑后,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见到老人就扶一把,见到孩子就抱起来哄一哄,见到搬运重物的就帮把手,忙得不亦乐乎。再加上两人相貌出色,惹人喜爱,弄得全楼里的人张口闭嘴就是七公子、怜姑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送过来一些,更让云天梦皱眉不已,索性躲进自己房间,自顾自看书下棋,任凭外面乱成一团。
可是三天过去,大雨非但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云天梦再也忍耐不住,推开了窗户,雨水立刻伴着狂风倒灌进来,桌子上的书也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书页快速翻动起来。龙文天连忙将几本书堆在一起,押上白玉镇纸,然后走到窗前,望着不断上涨的水势,有些忧心:“少爷,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引发水患了。”
云天梦面色凝重,指着一处江岸:“已经出现水患了,你看那边!”
龙文天凝目望去,透过厚重的雨幕,隐隐约约看到那边人影闪晃,船影叠嶂,拦河的堤坝上许多人匆忙来去,搬运东西,似乎还有人在大声吼叫,几乎在同时,楼下有人大叫着:“不好了,河堤崩口了!”
“天呀,百里外就是潮州,若是让大水流入潮州城那可就惨了!”
“更可气的是,潮州县令竟然忙着搬家去了,反而是那个不得志的常书令在忙着筑堤修坝,听说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家了!”
云天梦神色越发沉凝:“文天,我们过去看看!”
他不喜欢管闲事,只因为看透了江湖恩怨,红尘是非,但事关潮州城数十万民众的安危,他却不能不管!
听说云天梦要去堤坝那边,龙七和怜儿自然不甘落后,兴高采烈地跟过去了,但是到了现场,却被汹涌咆哮的巨浪吓住了。大水沿着崩口冲入田地,淹没了无数庄稼和住户,泥泞凌乱的土地上,有人忙着搬家,有人忙着救援,有人呼救,有人痛哭,还有人在到处寻找自己失散的孩子和亲人,找到了便喜极而泣,紧紧相拥,找不到的则心焦如焚,撕心裂肺地呼唤。
许多人围在堤坝崩口两侧,顾不得巨浪滔天,也顾不得大雨倾盆,齐心协力将搬运过来的沙包用力丢进水流,想要重新堵住崩口,可是沙袋一入水,就立刻被巨浪冲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反而是水势越来越大,水流越来越急,更多的土石被水冲破,崩口迅速扩大。
一个全身早被雨水湿透的中年男人大声吼叫着:“快,找最大的麻袋,越大越好,装石块铁块,越重越好,一定要快,时间来不及了!”
他身后立刻有人领命而去,男人又吩咐手下将运送过来的沙袋好几个捆在一起,以增加重量,效果虽然不大,总算没有立刻被水冲走。
四个壮汉将一个组合型巨大沙袋抬起,一步一步地走向崩口,可是一波巨浪打来,竟将他们落脚的地方冲毁,四人也被卷入洪流,被大水冲出老远,在水面挣扎起伏,拼命呼救。
无奈水流如此湍急,即便水性再好也无法与这种大自然的力量抗衡,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冲越远,有人大声号哭起来,中年男人连忙命人驾船到下游营救,尽人事听天命。
就在这时,四个人影竟然从不同方向腾空而起,仿佛天外飞仙一般降临水面,一人一个,抓住落水的人,脚尖点在巨浪上如履平地,眨眼间就飞回岸上,岸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后欢呼声四起,纷纷围拢上来。
出手救人的除了龙文天和龙七,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长身玉立,形容俊雅,竟是云门谷的大少爷云鹏,另外一个却是中年男人,刚直的眉,笔挺的腰,方正有型的脸,一双眼睛透彻清明,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那个一直居中指挥的中年男人向着四人远远一鞠躬,大声说:“谢谢四位仗义出手,我是潮州书令常岩,此事之后,必当亲自拜望致谢。”
龙文天淡淡地说:“不必多礼,非常之时,常大人先顾堤务要紧。”
云鹏却是又惊又喜:“文天,七弟,怎么是你们?”
龙七也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龙文天却看向了云鹏身边的中年男人,越看越惊,莫非他就是……
云天梦也在看他,目光凝注,一动不动。
那个男人却没有理会身外之事,反而来到堤坝之前,轻而易举地提起偌大的沙袋,内力灌注,将其抛掷水中,堵在崩口处,然后再一次接过沙袋投掷,接连抛入四五个重量级沙袋,却是举重若轻,连气都不换一下,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无比顺畅优美,那绝对是武学大师才能有的气度风采。
云鹏也跟了过去:“爹,我帮你!”
龙文天和龙七身体一震,互视一眼,那个人果然就是名动天下的云门谷谷主云淳。
两人毫不犹豫地跑过去帮忙,四个人齐心协力,站于堤坝之上,任凭风吹雨打,巨浪滔天,却如古松磐石一般,岿然不动,沉重无比的沙袋在他们手中飞舞,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整齐有序地投进水里,并因为灌注了内力,竟然冲破了波涛汹涌,直落水底。
旁观的众人刚要欢呼,却见远处的江面上一道水练横空,声如奔雷,迅速逼近,好像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奔涌而至,常书令大惊失色,堤坝上的人也都吓得面色如土,四散奔逃。
龙文天望着身后的万顷良田,无数村镇,一咬牙,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大步向前,站于堤坝边缘,直接迎向那滔天巨浪。
他双手轮转如满月,一圈淡淡的银色光芒从他的手心溢出,呈扇形向外扩散,竟然形成了一道绚烂无匹的光幕,拦在江水之前。透过光幕可以清晰地看到江水在空中翻滚,蔚为壮观。那奔腾咆哮的巨浪被阻在堤坝之外,再也无法进前一步,只能顺流而下。
但是这种方法却是极耗内力的,云淳大声赞了一句:“好!”便和龙七、云鹏相继站在龙文天身后,将掌心贴于他的后背,传送内力给他。
旁观的众人看到这幕奇景,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遇到了神仙,忙于救助民众的怜儿此时也兴奋得手舞足蹈:“文哥最棒!”
常书令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当真是天佑潮州!”
只有云天梦知道,即便四人联手,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龙文天当然也明白形势险峻,但他不急不慌,只是微侧头,眼睛却依然直视前方:“少爷,文天无能,只能支撑一时,全靠您了!”
云天梦无声叹息,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想不出手也不行了!
他轻轻抬起右手,指尖悄然划过半空,既没有惊人的声势,也没有恢宏的场面,可是随着他的手势,遥遥地竟传来几声闷响,宛如雷鸣,却又更加绵长刺耳。
众人正莫名其妙,龙文天却疾声吩咐:“快撤!”
于是,以他为首,堤坝上的四人迅速飞退,几乎在同时,一大团黑影由远及近,如乌云一般笼罩在上空,轰然落地,精确无比地堵在崩口处。
水花澎湃飞溅,人们却完全忘了躲避,只知道傻傻地看着,那竟然是半座石山。
而且很明显,那半座山是刚刚才被什么力量切割下来,而且切口整齐,如斧削一般,甚至上面还挂着为数不多的花花草草,被大雨浇得蔫头耷脑。
龙文天和龙七还没什么,云淳和云鹏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如此轻描淡写、不动声色便移来半座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其他的人到现在还没回过神,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常书令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这……”
云天梦神色淡漠,转向常书令:“你在这里善后,事毕去望潮楼见我,我有话问你!”丢下这句话后他便转身而去。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很多人惊惶跪地,向着云天梦离去的方向顶礼膜拜。
龙文天连忙向着云淳和云鹏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几人紧随云天梦而去。
回到望潮楼,龙文天即刻吩咐下人烧水沏茶,清洗换衣之后,又与云淳父子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是路经此地,刚到这里就遇到了水患,之后龙七继续作陪,龙文天却去了云天梦的房间。
还没进屋,就听到云天梦正冷冷地吩咐:“你去告诉李信,我不管他和赵世杰有什么嫌隙,反正一个时辰之内,潮州城若是还没有恢复秩序,他就再也不用来见我了!”
另外一个人恭谨称是:“那赵县令要怎么办呢?他现在正忙着搬家呢!”
“还能怎么办?这样的废物留他何用?既然他这么在乎那点家财,就让他在临死之前,亲眼看着他的财产被一点点搬空拿去赈济灾民,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龙文天摇头轻笑,推门而进。
云天梦身前站着一个锦衣人,看气派显然来头不小,但在云天梦面前却只有俯首称是的分,见到龙文天进来,也是慌忙拜倒:“天龙属下潮州分坛诸葛持见过文尊侍。”
“起来吧!”龙文天略一抬手,旋即吩咐,“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唤你!”
“是!”
见到龙文天进来,云天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怎么过来了,把客人丢在一边,不嫌失礼吗?”
龙文天凝目看他:“既然知道失礼,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云天梦躲避着他的目光,说的话却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我这不是有事要处理吗?”
龙文天苦笑:“少爷,逃避是没用的,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见他吗?现在见到了,你自己却躲了起来,你让云谷主怎么想?”
云天梦又是懊恼又是担忧:“可是,我用什么理由去见他呢?万一他不喜欢我……”
龙文天轻轻握住云天梦的手:“少爷,生子若你,任何一个父亲都会感到自豪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云天梦苦笑,他如何能不紧张?
他和云淳,一个是黑道尊首,一个是白道中坚,黑与白,是多么分明的两种颜色!
偏偏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个人却是父子,这难道不是上天的讽刺吗?
一阵匆忙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云天梦和龙文天吓了一跳,望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云淳,他一脸激动地盯着云天梦,须发乱颤,哆嗦着手指:“你真的是……霄儿……”
他身后的云鹏也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天梦。
龙七却一脸闯祸后的苦恼:“少爷,文哥,那个……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云天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龙文天却一脸释然,这样也好,免得云天梦犹豫不决。他索性走到床头,从一个异常精巧的盒子里取出那枚金锁,交给云淳:“云谷主,您看看就知道了。”
云淳用不住颤抖的手接过金锁,只看了几眼便老泪纵横:“霄儿,真的是霄儿!我的霄儿终于回来了!”
他踉踉跄跄地奔向云天梦,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想要去碰触那英挺的眉眼,却又犹豫不前,好像生怕眼前的景象是假,一碰便碎!
云天梦的眼睛也湿润了,心里早被激动和孺慕之情填满,情不自禁地双膝一弯,跪倒在地:“父亲!”
漂泊流浪的燕子,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