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低见牛羊 呼伦贝尔草原

必去理由 美丽的“牧草王国”,“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真实写照

适宜季节 5月~9月

适宜人群 老幼皆宜

呼伦贝尔草原是我国目前保存最完好的草原,水草丰美,生长着碱草、针茅、苜蓿、冰草等120多种营养丰富的牧草,有“牧草王国”之称。这里还是没有任何污染的绿色净土,据说这里生产的肉、奶、皮、毛等畜产品备受国内外消费者青睐,连牧草也大量出口。今天的呼伦贝尔草原,早已从昔日“幽静的历史后院”一跃成为“改革开放的前沿”,以往蒙古族的“逐水草而居”也已成为往事。

从学习翦伯赞的《内蒙访古》时候起,我就开始向往呼伦贝尔大草原。每每哼起腾格尔的那首《天堂》,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幅令人心动的画面:河流弯弯,牛羊成群,芳草萋萋,奶茶飘香……那将是怎样一幅场景。行驶在去呼伦贝尔草原的路上,想着自己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心情无比激动。

草原传说

呼伦贝尔草原距呼和浩特2000多千米,车刚驶进大草原的边缘,我就感受到了这里的“蓝天绿地”的独特魅力。这里除了绿色的草原,还是绿色的草原,呈现在我眼前的简直就是一幅巨大的绿色画卷。这无边的绿色让我感动。

呼伦贝尔草原牧场

但最让我感动的还是草原传说。呼伦贝尔得名于呼伦和贝尔两大湖泊。在蒙语中,呼伦意为“水獭”,贝尔意为“雄水獭”。关于“呼伦贝尔”名称来历的传说非常动人:很久很久以前,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有一个勇敢的蒙古族部落,部落里有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叫贝尔,力大无比,能骑善射,女的叫呼伦,能歌善舞,才貌双全。当时草原上妖魔作乱,为了拯救草原,呼伦、贝尔与妖魔奋勇搏杀,最后,呼伦为淹死众妖化作了湖水,贝尔为了寻找呼伦而投湖殉情。为了纪念他们,蒙古人把这两个湖取名为“呼伦”“贝尔”。

呼伦湖

多么动人的传说,光是这传说就足以让人神往。想象着微风轻拂着面颊,湖水泛着波光,静静地站在湖畔,聆听着两汪湖水互诉衷肠,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呀!

呼伦湖

经不住梦想中的诱惑,一路上我左顾右盼。“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民谣中的风光尽情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草原上处处是成群的牛羊,空中飘荡着牧民浑厚的歌声,偶尔还闪过星星点点的蒙古包。路边牧民憨厚地伫立在草原上,朝我们做着蒙古族欢迎客人的手势,我们也回报他们以微笑。他们身上的蒙古族服装还让我想起电视剧中驰骋大漠、引弓射雕的草原英雄。

下车后,我们踏着青青的绿草,走近了呼伦湖畔。呼伦湖水域宽阔,碧波万顷,像一颗晶莹、硕大的明珠镶嵌在呼伦贝尔草原上。呼伦湖不仅以它的美丽、富饶以及多姿多彩的蒙古族风情吸引着各地游人,而且还吸引着南来北往的候鸟在这里驻足停留,使这里成为生物的王国、鸟类的天堂。这些鸟类当中有很多都是国家级保护动物。此外,呼伦湖周边710多平方千米的湿地已被列入亚洲重要湿地,在中国乃至世界生态系统中具有典型的代表性。

站在呼伦湖边,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湖水泛起一棱棱的红光,时而有袅袅的白雾从湖面升起,好一幅壮观的景象。呼伦湖是质朴、纯真的,同呼伦贝尔草原一样,有种未经雕琢的自然美。立于岸边,水天一色,更把呼伦草原映衬得宽阔无垠。当你站在这天水之间,遥望鸟儿展翅飞翔的时候,你才真正地体验到大自然的美,这是来自天地生命间的和谐共处,它向人们展示了一幅呼伦湖碧水、蓝天、白云、草原交织在一起的美丽画卷。

据当地居民介绍,冬季的呼伦湖是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进入11月份,湖水就开始封冻。几千平方千米的湖面被冻得严严实实,太阳照下来,冰面晶莹剔透,更能体现出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民族风情

我们站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真有点不知所归的感觉,眼前绿茫茫一片,而渺小的我们就像沧海一粟,似乎只有时而扬起的牛马的鸣叫声和牧民苍凉而充满激情的歌声,才能唤回我们那几欲迷失在这空旷中的灵魂。

我们再也不敢让自己的思绪随意飞扬,生怕丢了魂魄似的钻进了“金帐汗蒙古部落”。“金帐汗蒙古部落”是呼伦贝尔唯一以游牧部落为景观的旅游景点。12世纪末至13世纪初,“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曾在这里厉兵秣马,最终成就了霸业。金帐汗部落的布局,就是当年成吉思汗行帐的缩影和再现。

在金帐汗蒙古部落,蒙古族兄弟精彩的赛马、套马、驯马表演,蒙古式博克、角力擂台赛、祭放包,宗教文化表演及手扒肉、烤羊腿、涮羊肉……都让我有了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此行,最让我感到兴奋的是,赶上了“那达慕”大会。在蒙语中,“那达慕”意为“娱乐”或“游戏”,是蒙古族传统的节日,每年夏季7月或秋季举行。那达慕大会有着悠久的历史。过去那达慕大会期间要进行大规模祭祀活动,祈求神灵保佑、消灾消难。如今的“那达慕”已成为集娱乐、体育、经济、文化于一体的综合性草原盛会,有摔跤、赛马、射箭、赛布鲁、套马、下蒙古棋等民族传统项目,有的地方还有田径、拔河、排球、篮球等体育竞赛项目。此外,那达慕大会上还有武术、马球、骑马射箭、乘马斩劈、马竞走、乘马技巧运动、摩托车等精彩表演。参加竞走的马,必须受过特殊训练,四脚不能同时离地,只能走得快,不能跑得快。

夜幕来临,人们燃起熊熊篝火,牧民们为我们表演了精彩的文艺节目,他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放声歌唱,尽情欢乐。他们以最大的热情欢迎着远方来的客人,一路的疲劳也随着畅饮和欢歌而无影无踪。

内蒙访古

游牧民族的摇篮

我们在内蒙西部没有看到的塞外风光,在内蒙东部看到了。当我们的火车越过大兴安岭进入呼伦贝尔草原时,自然环境就散发出蒙古的气氛。一幅天苍苍野茫茫的画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正像大青山把内蒙的西部分成南北两块,大兴安岭这一条从东北伸向西南的广阔的山脉也把呼伦贝尔草原分割为东西两部。山脉的两麓被无数起伏不大的山谷割开,从山谷中流出来的溪水,分别灌注着大兴安岭东西的草原,并在东部汇成了嫩江,在西部汇成了海拉尔河。海拉尔,蒙古语,它的意思就是流下来的水。

海拉尔市虽然是一个草原中的城市,但住在这个城市里,并不能使我们感到草原的风味,只有当我们从海拉尔乘汽车经过南屯前往锡尼河的这条路上,才看到真正的草原风光。在这条路上,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平坦、广阔、空旷的草原,从古以来没有人耕种过的、甚至从来也没有属于任何个人私有过的草原。没有山,没有树木,没有村落,只有碧绿的草和覆盖这个草原的蓝色的天,一直到锡尼河我们才看到一些用毡子围起来的灰白色的帐幕,这是布列亚特蒙古族牧人的家。我们访问了这些牧人的家,在草原上度过了最快乐的一天。

当然不是所有的草原都像锡尼河一样的平坦。当我们从海拉尔前往满洲里的路上,我们就看到一些起伏不大的沙丘;而当我们从满洲里到达赉湖,从达赉湖到扎赉诺尔的路上,也看到了一些坡度不大的丘陵在地平线上画出了各种各样的柔和的曲线。

呼伦贝尔不仅在现在是内蒙的一个最好的牧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最好的草原。这个草原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历史摇篮。出现在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游牧民族: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都是在这个摇篮里长大的,又都在这里度过了他们历史上的青春时代。

根据《后汉书·鲜卑传》所载,鲜卑人最早的游牧之地是鲜卑山。他们每年“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鲜卑山、饶乐水究竟在哪里,历来的历史学家都没有搞清楚。现在我们在扎赉诺尔附近木图拉雅河的东岸发现了一个古墓群。据考古学家判断,可能是鲜卑人的墓群。如果是鲜卑人的墓群,那就可以证实早在两汉时期鲜卑人就游牧于呼伦贝尔西部达赉湖附近一带的草原。

对于早期鲜卑人的生活,历史文献上给我们的知识很少,仅说鲜卑人的习俗与乌桓同。而当时的乌桓是一个以“弋猎禽兽为事,随水草放牧”,但已“能作弓矢鞍勒,锻金铁为兵器”的游牧民族。我们这次在呼和浩特和海拉尔两处的博物馆,看到扎赉诺尔古墓中发现的鲜卑人的文物,其中有双耳青铜罐和雕有马鹿等动物形象的铜饰片。又有桦木制的弓、桦树皮制的弓囊和骨镞等等,只是没有发现角端弓。又《鲜卑传》谓鲜卑于建武二十五年始与东汉王朝通驿(当作译)使,这件事也从墓葬中发现的织有“如意”字样的丝织物和汉代的规矩镜得到了证实。

史载契丹人最初居在鲜卑人的故地,地名枭罗固没里,没里者,河也(《五代史》卷七十二,四夷附录)。这条河究竟在哪里,不得而知。最近在扎赉诺尔古墓群附近发现了契丹人的古城遗址,证明契丹人也在呼伦贝尔草原东部游牧过。

女真人在呼伦贝尔草原也留下了他们的遗址。其中最有名的是两条边墙。一条边墙在草原的西北部,沿着额尔古纳河而西,中间经过满洲里直到达赉湖的西边,长约数百里。这条边墙显然是为了防御蒙古人侵入呼伦贝尔草原而建筑的。但据史籍所载,在蒙古人占领这个草原以前,游牧于这个草原的是塔塔尔人。蒙古人不是从女真人手中,而是从塔塔尔人手中接收这个草原的。根据这样的情况,这条边墙,似乎不是女真人修筑的。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为了抵抗蒙古人的侵入,当时的塔塔尔人和女真人是站在一边的,女真人才有可能修筑这条边墙。另一条边墙在呼伦贝尔的东南,这条边墙是沿着大兴安岭南麓自东北而西南,东起于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的尼尔基镇,西至科尔沁右翼前旗的索伦,长亦数百里。王国维曾在其所著《金界壕考》一文中对这条墙作了详细的考证。有人认为这是成吉思汗的边墙,并且把札兰屯南边的一个小镇取名为成吉思汗,以纪念这条边墙,这是错误的。毫无疑问,这条边墙是女真人建筑的,其目的是为了保卫呼伦贝尔南部的草原,免于蒙古人的侵入。但是成吉思汗终于突破了这两道边墙,进入了呼伦贝尔草原。

呼伦贝尔草原不仅是古代游牧民族的历史摇篮,而且是他们的武库、粮仓和练兵场。他们利用这里的优越的自然条件,繁殖自己的民族,武装自己的军队,然后以此为出发点由东而西,征服内蒙中部和西部诸部落或最广大的世界,展开他们的历史性的活动。鲜卑人如此,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也是如此。

鲜卑人占领了这个草原就代替匈奴人成为蒙古地区的支配民族,以后进入黄河流域建立了北魏王朝。鲜卑人在前进的路上留下了很多遗址,现在在内蒙和林格尔县境内发现的土城子古城,可能就是北魏盛乐城的遗址。大同云冈石窟和洛阳龙门石窟也是鲜卑人留下来的艺术宝库。我们在访问大同时曾经游览云冈石窟,把这里的艺术创造和扎赉诺尔的文化遗物比较一下,那就明显地表示出奠居在大同一带的鲜卑人比起游牧于扎赉诺尔的鲜卑人来,已经是一个具有高得多的文化的民族。如果把龙门石窟和云冈石窟的艺术,作一比较研究,我想一定能看出鲜卑人在文化艺术方面更大一步的前进。

在呼伦贝尔草原游牧过的契丹人,后来也向内蒙的中部和西部发展,最后定居在黄河流域建立了辽王朝。契丹人也在前进的路上留下了他们历史的里程碑。他们在锦州市内留下了一个大广济寺古塔,在呼和浩特东四十里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万卷华严经塔,还在大同城内留下了上下华严寺。我们这次游览了锦州的古塔,欣赏了大同上下华严寺的佛像雕塑艺术。从这些建筑艺术和雕塑艺术看来,奠居在锦州和大同一带的契丹人也是一个具有相当高度文化艺术的民族。

为了保卫呼伦贝尔草原建筑过两条边墙的女真人,后来也进入黄河流域建立了金王朝。和鲜卑人、契丹人略有不同,女真人在进入中原以前已经具有比较高度的文化,现在黑龙江省阿城县南的白城就是金上京。在这次访问中,有些同志曾经去游览过金上京遗址,从遗址看来已经是一个规模相当大的城市。这个城市表明了当时女真人已经进入了定居的农业生活,并且有了繁盛的商业活动。

成吉思汗在进入呼伦贝尔草原以前,始终局促于斡难河与额尔古纳河之间的狭小地区。但当他一旦征服了塔塔尔人占领了这个草原,不到几年他就统一了蒙古诸部落,正如他在写给长春真人丘处机的诏书中所说的:“七载之中成大业,六合之内为一统。”

蒙古人当然知道这个草原的重要性,元顺帝在失掉了大都以后,带着他的残余军队逃亡,不是逃往别处而是逃到呼伦贝尔草原。

朱元璋似乎也知道这个草原的重要性,他派蓝玉追击元顺帝,一直追到捕鱼儿海(即今贝尔湖)东北八十里的地方,在这个草原中彻底地歼灭了元顺帝的军队以后,蒙古王朝的统治才从中国历史上结束。

历史的后院

假如呼伦贝尔草原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闹市,那么大兴安岭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幽静的后院。重重叠叠的山岭和覆蔽着这些山岭的万古长青的丛密的原始森林,构成了天然的障壁,把这里和呼伦贝尔草原分开,使居住在这里的人民与世隔绝,在悠久的历史时期中,保持他们传统的古老的生活方式。一直到解放以前,居住在这个森林里的鄂伦春人和鄂温克人还停留在原始社会末期的历史阶段。但是解放以后,这里的情况已经大大的改变了。现在,一条铁路已经沿着大兴安岭的溪谷远远地伸入了这个原始森林的深处,过去遮断文明的障壁在铁道面前被粉碎了。社会主义的光辉,已经照亮了整个大兴安岭。

我们这次就是沿着这条铁道进入大兴安岭的。火车首先把我们带到牙克石。牙克石是喜桂图旗的首府,也是进入大兴安岭森林地带的大门。喜桂图,蒙古语,意思是有森林的地方。这个蒙古语的地名,记录了这里的历史情况,其实在牙克石附近现在已经没有森林了。

在牙克石前往甘河的路上,我们的目光便从广阔的草原转向淹没在原始森林中的无数山峰。在铁道两旁,几乎看不到一个没有森林覆蔽的山坡,到处都丛生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其中最多的是落叶松和白桦,也有樟松、青杨和其他不知名的树木。

我们在甘河换了小火车,继续向森林地带前进。经过了几小时的行程,火车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叫做第二十四的地方。应该说明一下,在这个森林中,有很多地方过去没有名字。解放以后,森林工作者替这些地方也取了一些名字,如第一站、第二站之类。但有些地方原来是有鄂伦春语的名字的,而这些鄂伦春语的地名,又往往能透露一些历史的消息。例如锡尼奇是一个鄂伦春语的地名,意思是有柳树的地方;又如乍格达奇,也是一个鄂伦春语的地名,意思是有樟松的地方。这样的地名比起数目字的地名来,当然要好得多,因此我以为最好能找到这些地方的鄂伦春语的名字。

我们在第二十四地点下了火车,走进原始森林。依照我们的想法,在原始森林里,一定可以看到万年不死的古树;实际上并没有这样长寿的树木,落叶松的寿命最多也不过一百多年。所谓原始森林,是说这个森林从太古以来,世世代代,自我更新,一直到现在,依然保持它们原始的状态。当然在我们脚下践踏的,整整有一尺多厚的像海绵一样的泥土,其中必然有一万年甚至几万年前的腐朽的树木和树叶。

我们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太阳都射不进去的丛密的森林,也第一次看到了遍山遍岭的杜鹃花和一种驯鹿爱吃的特殊的苔藓。秋天的太阳无私地普照着连绵不断的山冈,畅茂的森林在阳光中显出像翡翠一样的深绿。在山下,河流蜿蜒地流过狭窄的河谷,河谷两岸是一片翠绿的草地和丛生的柳树。世界上哪里能找到这样美丽的花园呢?

我们的旅程,并没有停止在甘河。就在当天夜晚,火车把我们带到了这条森林铁路的终点阿里河。阿里河是鄂伦春自治旗的首府。鄂伦春,满洲语,意思是驱使驯鹿的部落。但是现在的鄂伦春族人民已经不是一个驱使驯鹿的部落,他们在河里河边建筑了新式的住房,在这里定居下来,逐渐从狩猎生活转向驯养鹿群和农业的生活。现在在大兴安岭内驱使驯鹿的惟一的民族,也是以狩猎为生的惟一民族是鄂温克族。

从狩猎转向畜牧生活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这要求一个民族从森林地带走到草原,因为游牧的民族必须依靠草原。森林是一个比草原更为古老的人类的摇篮。恩格斯曾经说过,一直到野蛮低级阶段上的人们还是生活在森林里;但是当人们习惯于游牧生活以后,人们就再也不会想到从河谷的草原自愿地回到他们祖先所住过的森林区域里面去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恩格斯的话说明了人类在走出森林以后再回到森林是不容易的;在我看来,人类从森林走到草原也同样是不容易的。因为这需要改变全部的生活方式。要改变一种陈旧的生活方式,那就要触犯许多传统的风俗习惯,而这种传统的风俗习惯对于一个古老的民族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仅改变全部生活方式会要遇到困难,据一位鄂伦春的老猎人说,甚至把狩猎用的弓矢换为猎枪这样简单的事情,也曾经引起反对。反对的理由是火器有响声,打倒一只野兽,惊走了一群,可弓箭就没有这种副作用。但是新的总是要战胜旧的,现在不仅鄂伦春族的猎人,甚至鄂温克族的猎人也用新式的猎枪装备自己。

札兰屯是我们最后访问的一个内蒙城市。

到了札兰屯,原始森林的气氛就消失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美丽的山城,这座山城建筑在大兴安岭的南麓,在它的北边是一些绿色的丘陵。有一条小河从这个城市中流过,河水清浅,可以清楚地看见生长在河里的水草。郊外风景幽美,在前往秀水亭的路上,可以看到一些长满了柞树的山丘,也可以看到从峡谷中流出来的一条溪河,丛生的柳树散布在河谷的底部。到处都是果树、菜园和种植庄稼的田野,这一切告诉了我们这里已经是呼伦贝尔的农业区了。我们就在这里结束了内蒙的访问。

揭穿了一个历史的秘密

这次访问对于我来说,是上了一课很好的蒙古史,也可以说揭穿了一个历史的秘密,即为什么大多数的游牧民族都是由东而西走上历史舞台。现在问题很明白了,那就是因为内蒙东部有一个呼伦贝尔草原。假如整个内蒙是游牧民族的历史舞台,那么这个草原就是这个历史舞台的后台。很多的游牧民族都是在呼伦贝尔草原打扮好了,或者说在这个草原里装备好了,然后才走出马门。当他们走出马门的时候,他们已经不仅是一群牧人,而是有组织的全副武装了的骑手、战士。这些牧人、骑手或战士总是想把万里长城打破一个缺口,走进黄河流域。他们或者以辽河流域的平原为据点,或者以锡林郭勒草原为据点,但最主要的是以乌兰察布平原为据点,来敲打长城的大门,因而阴山一带往往出现民族矛盾的高潮。两汉与匈奴,北魏与柔然,隋唐与突厥,明与鞑靼,都在这一带展开了剧烈的斗争。一直到清初,这里还是和准噶尔进行战争的一个重要的军事据点。如果这些游牧民族,在阴山也站不住脚,他们就只有继续往西走,试图从居延打开一条通路进入洮河流域或青海草原;如果这种企图又失败了,他们就只有跑到准噶尔草原,从天山东麓打进新疆南部;如果在这里也遇到抵抗,那就只有远走中亚,把希望寄托在妫水流域了。所有这些民族矛盾斗争在今天看来,都是一系列的民族不幸事件,因为不论谁胜谁负,对于双方的人民来说都是一种灾难,一种悲剧。

马克思说:“世界历史形式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它的喜剧。”现在悲剧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出现在内蒙地区的是历史喜剧。但是悲剧时代总是一个历史时代,一个不可避免的历史时代,一个紧紧和喜剧时代衔接的时代。为了让我们更愉快地和过去的悲剧时代诀别以及更好地创造我们的幸福的未来,回顾一下这个过去了的时代,不是没有益处的。

——翦伯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