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解精神分析引论(彩图精装)
- (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 9964字
- 2020-06-24 16:32:46
第二章 过失心理学
我们先不用假设,而是从观察事实入手。对于所需要的事实,我们可以从日常生活中那些经常遇见然而很少有人会注意的现象中选取。我们所选的现象,任何人都会有,与疾病没有关系。现在我说一些你们经常会犯的过失,譬如说,你在表述一件事情时用错了词,这是舌误;或者你在写作的时候写错了字,这是笔误,笔误一般很明显,不过也经常被忽略;再或者,你阅读时念错了读音,这是读误;听错了人家说的话,这叫听误。还有一种过失,它是由于短暂性的遗忘所致,譬如说一个人记不起他熟悉的人的名字,虽然在过去与他一见面便能认出来;又或者,一个人忘记了他准备去做的事,可是很快他又想起来了,这些都是短暂性遗忘。此外还有一种遗忘,譬如说东西放错了位置以致后来找不到了,这也是遗忘的一种,它不是短暂性遗忘,但是略异于普通的遗忘,因为我们对于这种遗忘感觉懊恼又无法想明白。还有一些过失,譬如说一个人知道某件事不确定,但有时候他总会信以为真,像这种情况,现实中有很多。这种遗忘虽然也有短暂性,不过他与前一种遗忘属于同类。
上面列举的诸多过失,在德文中的名词均以“ver”开头,这表明了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系。这些过失通常是短暂性的,并不重要的事情,对于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譬如说丢失了小物件或者忘记了做家务,对于当事人来没什么重要。因此很多过失是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的,更不会令他们有兴趣去处理。
记忆的永恒
萨尔瓦多·达利西班牙 油画1931年 纽约现代美术馆藏
达利是一位具有非凡才能和想象力的艺术家,他以探索潜意识的意象著称。这幅“记忆的永恒”非常典型地体现了他早期的超现实主义画风。画面中最令人称奇的那三只软塌塌的钟表,仿佛时间也已经疲惫不堪了,于是都松垮了下来。达利的这一灵感来自于精神病人潜意识,他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看到的离奇而有趣的景象,让正常人体验到精神病人世界的秩序。
侦探
巴斯特·基顿
图为巴斯特·基顿在电影《少年夏洛克》中饰演的一位业余侦探。侦探仅仅靠表象是无法侦破案件的,必须从细微之处着手,层层剥离,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有这样,才能有重大发现,“细微”的力量是不能忽视的。
但现在,我要请你来研究这些现象,可能你们会不耐烦,你们要反驳我说:“这世上有太多的关于精神错乱方面的神秘奥妙的事情需要去解释,我们何必要在这些无足轻重的过失上浪费时间,这真的是很无聊啊。如果我们能够去解释一个耳聪目明的正常人如何能在大白天看到或者听到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事物或声音,或者去解释一个人突然开始认为他的亲友们在迫害他,再或者运用什么方法去证明一个连孩子都觉得荒唐的幻想,那么,整个社会肯定会对精神分析另眼相待。我们如今坐在这里分析一个演讲者为什么会说错字,或者一个家庭主妇为什么会丢失了钥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不如把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意义更为重大的事情的研究中去。”
如果你们心中有这样的疑问,那么我的回答是:“同学们,不要着急,你们的反驳是没有对应主题的。精神分析并没有规定说从来不研究琐碎的小事,恰恰相反,精神分析所观察和研究的材料往往是被其他学科认为是琐屑的、平凡的、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事实材料中的废料。你们认为一个重大的事件肯定会有重大的表现,当然,这种观点不能算错,但是,在某一时刻或者某种情况下,重大的事件也可以通过琐碎的小事表现出来。这个很容易举例说明,譬如说,在座的众多年轻男孩子,你们是如何知道自己已经博取女孩子的欢心了?莫非你们一定要女孩子明示,或者给你一个热烈的拥抱你们才能确认?难道女孩子趁别人不注意时看你一眼,或者拉一拉你的手,你们就不能明白她的心意吗?再譬如说,你是一个侦探,你正在侦察一个谋杀案,那么你会如何去搜集线索?莫非你认为罪犯应该在现场留下一张名片或者相片,这样的线索才有价值?难道你不会通过现场的蛛丝马迹来找寻你需要的线索?不要轻视任何微小的事物,通过它们,我们也许会有重大的发现,它们的价值是我们无法估量的。如果你们认为我们应该首先关注世界上那些重大的科学问题,我自然不会反对。不过你们从事重大科学项目研究,我认为不会有什么好处,你们第一步只是作了选择,但是第二步该如何做,很多人都会陷入迷茫的。对于科学工作,我的看法是,如果前面有一条适合你的路,那你就照着这条路走下去,不要保守,不要带有偏见,你应当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你也可以通过对各种事件之间关系的研究,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那么你也会逐步走向研究重大科学项目的道路上。”
我希望你们能从这个观点出发,对这些普通人的微小过失产生研究的兴趣。现在,我想先提问那些对精神分析一无所知的人,他们是如何来解释这些小过失。
他肯定会满不在乎地说:“这都是些不值得解释的小事。”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认为这些小事是独立的,与其他的事情没有任何联系?如果他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论是什么人,不论在什么方面,如果否认了自然规律中的因果关系,无异于将最基本的世界观都抛弃了。即便是宗教的世界观也不会如此荒谬,根据基督教的教义,如果没有上帝的旨意,即使是一片鸿毛也不能无缘无故落地。不过,我想我们这位朋友不会再坚持他的第一个答案,他肯定会作出让步,他会说,我要去研究这些现象,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合理的答案。这些小过失一定是因为身体机能的轻微错乱或者精神松懈所导致的。这些现象很容易找得到。譬如说,一个人平时言辞流畅,然而在某个时刻说错了话,那他一定是他太疲倦了,或者太兴奋了,再或者在想其他事情的结果。这也很容易证实。一个人若疲倦或者患了头痛症,经常会说错话。最常见的一种说错话的情况是忘记了合适的名词,很多人都会蓦地忘记了想要表达的名词,那种情况下,大概他的头痛症就要发作了;当一个人处于兴奋状态,他也经常说错话,或者做错事;如果一个人走神或者注意力不集中,也很容易忘记眼下要做的事情或者准备计划的事项。譬如说他出门的时候正在思考一本书的内容,以至于他忘记带自己的雨伞。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来理解,如果一个人对于某件事太过专注,他很有可能会忘记本来的计划或者与他人的约定。
纸牌游戏
巴尔蒂斯法国1948~1950年
图中两个年轻人身体都还像孩子,但是脸上却洋溢出两性相互吸引的喜悦,巴尔蒂斯用最为细腻的笔触表现了人类性意识的觉醒。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是自然规律中不可违背的因果关系,这也是人类世界观中最为基本的定律,世界万物皆是如此。
弹琴的女人
雅各布·奥奇特韦尔荷兰油画
图中有一位年轻的女士,穿着绚丽的猩红色服装,正在熟练地弹着钢琴,美妙的音乐感染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如果是手法熟练的钢琴师,很容易依照自己的惯性来弹奏,殊不知,习惯性的动作更容易增加出错的危险,偶尔的过失是人的一种兴奋和疲劳状态的表现。
他的这些话似乎是很容易理解的,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不过这些话是不能满足我们的期望的,所以不会引起我们多大的兴趣的。先让我们来研究一些他对于过失所解释的理论。实际上,他所说的这些过失发生的条件,并不属于同一类。循环系统的疾病和失调是导致常态机能错乱的生理根据,而疲劳、兴奋或者烦恼等情绪,则是心理、生理的原因,这些都可以归结为理论。疲倦、兴奋和烦恼可以分散人的注意力,以至于不能专心从事活动,很容易干扰正在做的事情而使其不能很好地完成。神经中枢的血液循环如果遇到问题或变化也会引起同样的后果,一样分散人的注意力。总的来说,由于身体或者心理的原因造成的注意力的混乱才是形成各种过失的主要原因。
迷惑的木雕
芭芭拉·赫普沃思1963年
这件作品欣赏者的第一感觉像是一个被切开的苹果一样,实际上却跟这个一点关系也没有。艺术家的这件雕塑手法以及对它的曲线刻画,主要是反映艺术家早年居住的故乡——约克镇乡间起伏不定的地形的回忆,主要是想为我们传达一种与大自然和谐一体的感觉。
不过这种解释对于研究精神分析并没有太多的帮助,我们只好将之抛弃了。说实话,如果对这一问题作进一步的研究,就会发现,其实这个“注意力”与事实并不完全相符,至少不能由“注意力”来推断一切。我们都知道,很多人经常在发生过失或遗忘的时候,并不觉得兴奋或者疲劳,他们会认为自己仍处于一种常态。只有当他们在事后认识到了自己所犯的过失,他们才会将这些过失归因于他们不愿承认的一种兴奋或疲劳状态。而且,这一问题,也绝不是注意力的强弱问题,即便是加强注意力,事情也不一定会成功。同样,注意力被分散,事情也不见得会失败。每个人,都有很多动作是习惯性的,就算注意力不够集中,他也可以凭借习惯性的动作而成功。譬如说走路,也许你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但是你一定不会走偏了路,这是每个人都能感知到的。再譬如说手法精湛的钢琴师,他可以不假思索地弹奏出曲调,当然,他也会偶尔犯一些小错误。习惯性弹奏很容易增加出错的危险,但是钢琴师却在不断地练习以求弹琴的动作变得有习惯性,要知道这样很容易出错的。但是我们知道,在很多动作没有给予他们过多的注意时,他们会取得非常好的成绩,而有时候一个人太渴望成功,以致不敢稍微分散注意力,这样反而容易出错。当然,你们会说他是因为太兴奋了,可是,为什么兴奋不能用于集中注意力上以追求他期望的目标?这些我们现在都还无法了解。我们所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一个人在重要的讲话中说错了要说的话,那就不能只用心理生理学或注意说来解释了。
对于这些过失,其实还有其他次要的特征,而这些特征也不是某些理论能解释清楚的。譬如说一个人忘记了朋友的姓名,十分懊恼,他一直在努力回忆,然而总是想不起来。为什么他虽然很懊恼,却始终无法记起那个到了嘴边就能脱口而出的名字呢?依据我们上述提及的理论是无法解释的。还有一种特征是,错误很多,彼此连接,或者相互替换。譬如说一个人忘记了一次约会,所以在第二次约会时他时刻谨记在心,然而到最后却发现自己记错了时间;再譬如说,有个人想用联系的方法记住一个名字,但是他在首先回忆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却忘记用以提示第一个名字的第二个名字,于是他便追忆第二个名字,却又忘记了为第二个名字作提示的第三个名字,如此循环,终是没有记起来。排版时的一种错误与前面的差不多,这种错误常见于时政报纸上,譬如说有一家报纸在报道一次节宴,其中有句话错误:“His Highness,the Clown Prince(到会者有呆子殿下)”,到了第二日,该报登文道歉说:错句应为“His Highness,the Crow-Prince(到会者公鸡殿下)”。显然,这也是错的。还有一个例子,有一位将军秉性怯懦,有一位随军记者希望采访他,给他写信称他为“this battle-scared veteran(意思是临战而惧的将军)”,翌日他再次写信致歉说,昨天的话应改为“the bottle-scarred veteran(意思是好酒成癖的将军)”。这又错了。据说这些错误都是因为打字机中有怪物在捣鬼,这个传言的寓意那就不属于心理生理学所涵盖的范围了。
讲错话也有可能是受暗示影响。我们来举一个例子说明,有一位新演员在话剧《奥尔良市少女》中出演一个重要角色,他有一句台词是:“The constable sends back his sword(警察局长将剑送回去了)”。在排演的时候,喜欢开玩笑的主角有好几次对胆怯的新演员说,可以将台词改为“The Komfortabel sends back his steed(独马车将马送回去了)”。在正式演出时,这位新演员虽然被告诫不要说错,但可能就是因为受了告诫的影响,他竟然说了那句错误的台词。
对于这些过失的特征,仅凭分心说无法说清楚,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分心说或者注意说就是错误的。可能它需要加入某一个环节,那么它的理论才是完美无缺的。所以,对于许多过失,我们可以从另一方面来考虑。
我们选择舌误的例子来进行探究。虽然笔误和读误也有例子可循,但是我们要记得,之前我们曾经所讨论的,只是在什么场所和什么情况下我们会说错话,而我们所得出的结论也只适用于舌误这一点。你也许会问,为什么只有这个特殊的错误,其他的呢?回答这一问题,恐怕要对过失的性质加以考虑了。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回答,而过失的结果又无法解释,那么即使生理学方面的理论已经提出了,但在心理学方面,它们仍然算是偶然发生的现象。譬如说,我说错了一个字,我可以用无数的方式说错它,比如说用1000个其他字代替那个对的,或者将那个对的变成其他的意思。可能发生的错误有很多,但是为什么只会发生这个错误,究竟有什么原因呢?难道仅仅是偶然发生的?这一问题究竟会有合理的答案吗?
语言学家梅林格和精神病学家迈尔于1895年尝试过解答舌误的问题。他们收集了大量的事例,用叙述的手法将之罗列。他们的做法当然不是在解释,不过可以引导解释。两人将舌误分为“倒置”、“预见”、“语音持续”、“混合”、“替代”五种。让我们举一些例子来说明。譬如说,一个人本要说“黄狗的主人”,结果说成了“主人的黄狗”,这种舌误就属于倒置了。再譬如,一个旅馆的服务生给大主教送茶,他便敲大主教的门,大主教问谁在敲门,那服务生一慌张,就说:“我的奴仆,大人来了。”这也可以看作是倒置的一个典例。
什么是暗示
暗示是人们为了某种目的,在无对抗的条件下,通过交往中的语言、手势、表情、行动或某种符号,用含蓄的、间接的方式发出一定的信息,使他人接受所示意的观点、意见,或按所示意的方式进行活动。
语句中的单词出现的“混合”的情况,就如神父们常说的:“How often do we feel a half-warmed fish within us.”还有的情况是,有人想要说自己“这次是被迫的单相思”,然而却经常说错,因为“这次是被迫的”,它就是一个凝缩的例子。至于语音持续这种情况,通常是因为已经说出的语音影响了将要说出的语音的正常发生,譬如说在敬酒时应说“各位,让我们大家干杯(anstossen)来祝福我们领袖的健康”,却说错成“各位,请大家打嗝(aufstossen)来祝福我们领袖的健康”。
有这样一个例子,议会中有一位议员称另一位议员为“honourable member for Central Hell(意思是中央地狱里的荣誉会员)”,他实际上是把hull(机构)说错成了hell(地狱);还有一个例子,一名士兵对朋友说:“我希望我们有1000名士兵战败在山上”,他是把fortified(守卫)说成了mortified(战败)。这两个都属于“语音持续”的例子。如何来解释上述两例出现的舌误呢?对于第一个例子,他说“ell”这一音节时,应该是从前面的“member for Central”这一短语持续下来的,而第二个例子,则是“men(士兵)”一词中的“m”音节持续下来而形成了“mortified”。不过这些例子都不常见,现实中“混合”的情况最常见。譬如说,一名男士对一名女士说,能否一路上“送辱(begleit-digen)”她,显然是说错话了,“送辱”这个词是由“护送(begleiten)”和“侮辱(beleidigen)”这两个词混合而成的,但是由于男士的鲁莽,以致说错了话。以他这样的性子,是很难讨得女孩子的欢心的。再举个例子,一位柔弱的女子声称自己得了一种无法治愈的怪病(incurable infernal disease),infernal可能是internal的舌误,internal disease意思是内病;还有某位夫人说,男性根本就不了解女性所有的“无用的”特质(ineffectual qualities),ineffectual可能是affectional(感情的)的舌误,这些都可以看作是“替代”。
圣格雷戈里
马斯特·西奥多里克捷克蛋彩颜料绘于木板上1360年 布拉格国家美术馆
教皇圣格雷戈里是教会四位伟大的神学家之一,最伟大的学者型圣人。图中他一只手拿着角制墨水瓶正在写作;在他的上方有一个桌子,下方是他常用的圣典。他表情充满了睿智,双手强大而有力。我们仿佛从图中能聆听到他那令人惊叹的圣音。
迈尔和梅林格对这些事例的解释很难说完美,他们认为一个单词的音和音节的音值有高低之分的,较高音值的音能够影响较低音值的音。这种观点明显是以“少有的预见”和“语音持续”为依据的。对于他们说的这两种舌误情况而言,即便是音值的高低真的存在,也不会产生什么问题。实际上,最常见的一种舌误是“替代”,也就是用一个单词代替另一个相似的单词,有很多人认为,只要单词相似就足以作解释了。譬如说一位教授在讲课时,说了一句话:“我不愿(geneigt)评价上任教授的优点。”“不愿”实则是“不配(geeignet)”的替代。
贝蒂·弗利丹
贝蒂·弗利丹是女权运动的领袖。1963年由她所著《女性的秘密》一经出版,便成为妇女们“提高了意识”的畅销书。她于1966年与其他女权主义者一起创建了全国妇女组织,大大提升了妇女法在社会上的地位。图中的弗利丹正在发表激情演说。
不过最普遍最容易引起注意的舌误就是将应说的话语说反了。这种说反话的情况不是由于音节类似导致思维混乱而造成的,而是大部分人都认为相反的两个单词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牢固的联系,所以在内心里总是对这些词有密切的联想,心中有了一个词,便会立即想起它的反义词。譬如说,国会议长在一次会议中准备宣布会议开始,但是他却说:“各位,由于今天到会者达不到法定人数,所以,我只好宣布散会了。”
所有对其他事物的联想,都有可能因为像是在捣鬼而引起人们的不快。举个例子,有一次,工业界领袖、大发明家西门子的孩子与赫尔姆霍茨的孩子结婚,他们请来了著名的生理学家杜布瓦·莱蒙在宴会上作演说。生理学家的演说词当然是非常动人的,但是在最后大家举杯祝福新人时,他却说:“愿Siemens and Halske百年好合。”这导致了主人家的不满。因为Siemens and Halsk本是一家旧报刊的名字,在柏林家喻户晓,就像伦敦人熟悉Crosse and Blackwell那样。
所以说,对于语句的类似和音值应当十分在意,对于单词的联系也要予以重视。不过这还不够,就某一种事例来说,如果我们想圆满地解答这些错误,那就需要将前面所提及的和所想过的内容重新研究一遍。根据梅林格的观点,任何舌误的例子都属于“语音持续”,只是有些舌误的起源比较远而已,并非刚说过的语句。如果真是他所说的那样,那我只能承认我的研究成果没有任何价值,看来舌误真的很难被理解。
巴黎妇人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 法国 布面油画1874年 威尔士国家博物馆
雷诺阿是法国印象派画家,图中的女性有着娇艳的面容,茂盛而又俏皮的卷发,画家很好地抓住了巴黎年轻女性的本质,她带着时髦、款式新颖的帽子,穿着柔软的蓝色裙子。但依旧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忙乱之中的一丝尴尬。
不过,再仔细研究一些上面列举的事例,我们会发现一种很有趣的现象。我们一直都在讨论,引起舌误的原因到底有哪些,却从来没想过去研究舌误的结果。如果我们花些时间来研究舌误的结果,可能会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有些舌误是一种有意义的现象。也就是说,舌误的结果其实可以看作是一种有目的心理过程,它是一种有内容和有意义的表示。过去我们只会谈论过失或者错误,如今看来,过失或者错误有时候也是一种合理的行为,它只不过是突然出现,替代了那些人们期望的行为而已。
对于某些事例来说,过失的意义有着明显的效用。譬如说,国会议长在会议开始时却宣布散会,我们了解了引起过失的原因,就不难揣测议长说话的用意了。他肯定认为人数没到齐,这次会议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散会。像这样的过失,它的含义是很容易猜想出来的。再譬如说,一位女士赞美另一位女士说:“我敢说你头上的这顶漂亮的帽子肯定是你裁成的(cufgepatzt)。”她将“绣成(aufgeputzt)”说成了“裁成”,其实言外意是你这顶帽子是别人做的。还有一个例子,一位妇人素来刚愎自用,一次她跟人说:“我丈夫请医生为他制订食谱,医生说他不需要吃其他食物,只要吃我为他选好的东西就行了。”这种过失,其含义不言而喻。
我们现在假定大多数的过失和舌误是有意义的,在过去我们没有关注到过失的意义,但是如今我们必须给予他更多的关注了,至于其他方面只好先退居其次了。先不谈生理的或心理的条件,我们应该将注意力转向关于过失意义以及意向的纯粹心理学的研究。那么,我们现在就要运用这一方法,对于上面提及的过失的事例做更深入的讨论。
不过在讨论之前,你们要注意另一条线索,剧作家经常利用舌误或者其他过失来作为艺术表现的手法。这一点说明了剧作家也认为舌误或者过失是一种有意义的现象,所以他有意地制造过失。剧作家很少会有笔误,因为这种笔误会成为剧中角色的舌误。如果有笔误,一定是剧作家想运用这种过失来表达一种深层次的意义,我们也可以研究出这意义是什么,也许是剧作家是想表示剧中人物正在分心、或者兴奋过度、或者太疲劳了。当然,如果剧作家只是表达这层意义,那我们就不需要过于关注了。在现实中过失可能并没有什么深意,它只是心理过程中的一次偶然事件,可能仅有偶然的意义,但在艺术上,剧作家却可以运用文学手法赋予过失一种深意,已达到期望中的艺术效果。所以说,我们要研究舌误,向语言学家或者精神病学家求助是没用的,应求助于剧作家。
威廉·莎士比亚
马丁雕刻
《威尼斯商人》 是莎士比亚早期的重要作品,是一部具有极大讽刺性的喜剧。剧本中主要反映资产阶级和高利贷者之间的矛盾。莎士比亚被公认为英国文学史和戏剧史上最杰出的诗人和剧作家,他也是西方文艺史上最杰出的作家之一。他被誉为英国的民族诗人,他流传下来的作品包括38部剧本、154首十四行诗、两首长叙事诗和其他诗作。
席勒的著作《华伦斯坦》中第一幕第五场就有一个过失的事例。在上一幕中,少年比科洛米尼护送华伦斯坦那美丽的女儿回到了营地,在营地里,他向华伦斯坦公爵表示真心拥护并极力主张和平。在少年退下去后,他的父亲奥克塔维奥和大臣奎斯登贝格显得十分吃惊。于是就有了第五场的一段对话:
奎斯登贝格:啊!难道就这样吗?朋友,我们就看着他受骗吗?我们真要他离开我们吗?为什么不叫他回来,现在就打开他的眼睛让他看清楚?
奥克塔维奥:(从沉思中慢慢振奋起来)他已经打开了我的眼睛,我都看清楚了。
奎斯登贝格:你看见什么了?
奥克塔维奥:这该死的旅行!
奎斯登贝格:为什么这样说?你到底指的是什么?
奥克塔维奥:朋友,来吧!我要顺着这个不幸的预兆,用我自己的眼睛来看个究竟。跟我来吧!
奎斯登贝格:什么?我们要到哪里去?
奥克塔维奥:(匆忙地说)到她那里去,到她本人那里去。
奎斯登贝格:到谁那里去?
奥克塔维奥:(更正了自己的话)到公爵那里去。来,跟我去吧!
奥克塔维奥本意是说“到公爵那里去”,然而他却说成了“到她那里去”,由此可见他对于公爵的女儿有一种暗恋的情愫。
兰克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找到了一个更为深刻的事例。这个事例见于《威尼斯商人》中那位幸运的求婚者巴萨尼奥选择那三个宝器箱的那一场。我给你们读一段兰克的评语:
莎士比亚在他的剧作《威尼斯商人》第三幕第二场中所创造的舌误对于剧作所表达的情感以及叙述手法的灵活性来说,是一种最好的手段。这个舌误与我的著作《日常生活的心理病理学》中引用《华伦斯坦》一剧中的舌误很相似,由此可见剧作家对于这种过失的结构和意义有着深刻的理解,而且一般观众都能领会到。鲍西亚受迫于她父亲的希望,只能靠运气来为自己选择丈夫,而她最终也避开了那些她不喜欢的求婚者,而与巴萨尼奥走在了一起。巴萨尼奥是她喜欢的人,在那天他也来求婚了,鲍西亚怕她选错了箱子,就想告诉他,即便他选错了,仍然会得到她的爱,可是由于对父亲立过誓言,她不能明说。于是,莎士比亚在鲍西亚内心激烈冲突的情况下,对波斯纳说了下面的话:
我请你稍等一下!等过了一天或两天,再来冒险吧!如果你选错了,我就失去了一位朋友,所以我请你忍耐一下吧!我觉得我不能失去你,这可不是关于爱情的……也许我应该告诉你该如何来选择,可是我被誓言约束住了,我不能那样做,但这样子你很可能选不到我。不过,我一想到你会选错,我就想违背我的誓言。不要看着我,你的眼睛征服了我,将我分为两半:一半属于你,另一半也属于你……不过我应该说是属于我自己的,既是我的,当然也是你的,所以一切都属于你了。
鲍西亚其实是在暗示他,在他选择箱子之前,她就属于他了,对他十分爱慕。不过这些话本来是不应该说出来的,所以剧作家就利用了舌误这种方式来表达鲍西亚的情感,这样既可以使巴萨尼奥安心选箱子,也可以使观众悬着的心松弛下来,耐心地等待着选箱子的结果。
大家要仔细研究一下鲍西亚在说的那段话结束时是如何巧妙地将自己说错的话和更正的话调和,使它们并不抵触,又如何掩饰其过失的。她最后那句话是:“既是我的,当然也是你的,所以一切都属于你了。”
有一些非医学领域的名师学者,他们曾经因为某种独特的观察而发现了过失的意义,所以这些人可算是我们这一学说的先驱了。众所周知,利希滕贝格是一位滑稽的讽刺家,歌德评价他说:“如果他讲了一个笑话,那么这个笑话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某个问题,或者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一次他讽刺一个人说他常将angenommen(意思相当于‘假定’)读成Agamemnon,因为他最熟悉的就是《荷马史诗》了。”利希滕贝格说的这句话可算作对读误的解释。
在下一次的演说中,我们将研究剧作家对于心理错误的观点是否合乎情理?
拉奥孔
埃尔·格列柯希腊布面油画1610年 华盛顿国家美术馆
《荷马史诗》是相传由古希腊盲诗人荷马创作的两部长篇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统称。两部史诗都分成24卷,以古代传说的口头文学为创作背景,依靠乐师的背诵而流传,反映了公元前11世纪到公元前9世纪的社会情况。拉奥孔是《荷马史诗》中的一个悲剧人物,画面中最右边是两位身份神秘的人,她们或许是命运三天使,亦或是对希腊国度情有独钟的女神,她们带来了毁灭特洛伊城的不祥之云。《荷马史诗》被誉为“希腊的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