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 河山
  • 肖建军
  • 1527字
  • 2016-07-23 15:28:24

写一部反映八年抗战的小说是我由来已久的愿望,这个愿望最初的萌动要追溯到十四年前,而正式动笔则在两年之前。

199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5月9日,莫斯科红场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和庆典活动隆重纪念这个伟大的胜利日。包括中国在内的数十个国家的领导人和国际组织的代表观看了阅兵礼,并向位于克里姆林宫红墙外的无名烈士墓敬献花圈。

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兵们整齐列队通过红场,他们胸前的勋章琳琅满目,骄傲地接受全场观众的欢呼和致敬,电视信号将他们的微笑传播到全球每个角落。

这一天,红场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我站在电视机前想,这些俄罗斯老兵是光荣的,也是幸福的。

中国人民的反法西斯战争,进行的最早,坚持的时间最长,也是付出牺牲最为惨重的国家之一。据不完全统计,在战争中,我国军民伤亡共约三千五百万人,按当时的比价,直接和间接财产损失总计超过六千亿美元。

可是,我们的老兵在哪里?

这一年暑期,我还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在列车上认识了一位来大陆探亲的台湾老人,通过交谈得知,这位老人要在8月15日这天到老家去祭坟,有父亲的坟,有兄弟的坟。

我问:“为什么赶在这一天?”在我看来,扫墓的时节应该是清明。

老人告诉我,五十年前的8月15日,是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日子!

我顿时想起了那句悲恸千古的诗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老人还告诉我,他家兄弟姐妹六人,四人牺牲于抗战的烽火之中,其中有共产党人,也有未成年的少年,他本人曾作为远征军的普通一兵到过缅甸。

老人头发花白,岁月的风霜在他额头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身形已微微佝偻。抗战胜利五十周年之际,在他周围没有鲜花、掌声和摄像机,他蜷缩在闷热的车厢里,为的只是在胜利日这天到家乡坟前上香一柱,告慰烈士的在天之灵。

这就是我们的老兵!

他的言行无声地告诉我,我们的胜利日是8月15日,不是5月9日,因为纳粹德国覆灭后,日本帝国还负隅顽抗了三个多月。

我当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写一部全景描写抗战的小说,讲述我们的老兵的故事。

但我一试之下,发现其中的水很深。

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开明,我们得以更客观、更全面的了解和审视那场伟大而悲壮的战争,只是,当翻开这不寻常的一页历史时,我发现其中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去回味、反思。

文学和历史,都不是我的专业,我只好暂时搁下沉甸甸的笔。

两年前,我在医院遇见了另一位参加过抗战的老军人,但他已处在弥留之际,无法言语,从CT片里看,老人体内还残留着当年的弹片,这是抵御外侮的历史见证。老人没有子女,晚景凄凉,临终床前只有白发苍苍的老伴一人。

岁月无情地流逝,海峡两岸活着的抗战老兵越来越少。无论这些老兵当初属于哪支军队、哪个党派,他们都是我们的英雄,英雄是不应被遗忘和冷落的!

这一年,是抗战全面爆发七十周年。日本的首相们不顾外界指责,接二连三参拜靖国神社,这已经不是什么希奇的新闻了,但路透社的年度新闻图片中,一张参拜靖国神社的照片却如电流般直击我的心底——参拜者是一个身穿旧日军制服、满脸稚气的日本男孩。

在靖国神社里,日军各个战场战死者的统计精确到了个位数。战后的日本政府一直不遗余力地找寻并迁葬海外阵亡者的遗骸,三十五万具无名日军官兵遗骸因无法转交家属,集体收葬于千鸟渊公墓,每年首相和皇室成员都要前去祭奠。缅甸、新几内亚、塞班岛……当年日本军人的埋骨之处,日本人不惜重金修建了大量的“忠魂碑”、“慰灵碑”以追悼亡魂,甚至战死的日本军马都专门立有纪念碑,每年春、秋两季,总有成群结队的日本人千里迢迢赶去祭祀和拜谒。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意识。

相形之下,在许多方面,我们为老兵们所做的还远远不够。对此,我不愿多说。

都说历史是现实的镜子,而我要说,这面镜子是双向的,您说呢?

我不能再犹豫。

于是,我战战兢兢地再次拿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