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武军节度使侍中曹穆公行状

状为一种文体名，即向上级陈述意见或事实的文书。本状为叙实之作，对北宋骁将曹玮之才略、功绩与生平进行陈述。虽为白描勾勒，却已使其风韵跃然纸上，读之令人仰慕。

曹穆公乃一代名将，在平边攘敌过程中多有建树，以常胜之绩令犯边者胆寒。然其为人心志高洁，不以功勋为傲。始终专心国事，不改初衷。其间虽也遭贬被徙，却并未泯其志向。终以老弱之躯为国靖难，直至捐躯任上。其言、其行可昭日月，凛凛正气，彪炳青史，足以为后世边将之楷模。

【原文】

公讳玮，字宝臣，真定府灵寿县人。少以荫为天平、武宁二军牙内都虞侯。至道中，李继迁盗据河西银、夏等州，后又击诸部并其众。李继隆、范廷召等数出无功，而朝廷终弃灵武，继迁遂强，屡入边州为寇。当是时，公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侯，年十九，太宗问大臣“谁可使当继迁者”，武惠王以公应诏。太宗以知渭州，而欲除诸司使以遣之，武惠王为公固让，乃以本官知渭州。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阁门通事舍人、西上阁门副使，移知镇戎军。当是时，继迁虐使其众，人多怨者。公即移书言朝廷恩信，抚纳之厚以动之。羌人得书，往往感泣，于是康奴诸族皆内附。咸平六年，继迁死，其子德明求保塞。公上书言：“继迁擅中国要害地，终身旅拒，使谋臣狼顾而忧。方其国危子弱，不即捕灭，后更盛强，无以息民。”当是时，朝廷欲以恩致德明，寝其书不用。而河西大族延家妙等，遂拔其部人来归。请将犹豫，未知所以应。公曰：“德明野心，去就尚疑，今不急折其羽翮，而长养就之，其飞必矣。”即自将骑士入天都山取之内徙。德明由此遂弱，而至死不敢窥边。大中祥符元年，召还，除西上阁门使、宁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州。东封，迁东上门使、高州刺史，再移真定府定州路都钤辖。已而又以为泾原路都钤辖兼知渭州。公乃图泾原、环庆两路山川城郭、战守之要以献，真宗留其一枢密院，而以其一付本路，使诸将出兵皆按图议事。祀汾阴，迁四方馆使。初，章埋骄于武延咸泊，拔臧掘强于平凉，公皆诛之。而渭之间，遂无一羌犯塞。八年，迁英州团练使知秦州，秦西南羌角厮、宗哥立遵始大，遵献方物，求称赞普。公上书言：“夷狄无厌，足其求必轻中国。”大臣方疑其事，会得公书，遂不许，而犹以为保顺军节度使。公曰：“我狃遵矣，又将为寇。吾治兵以俟尔。”遵使其舅赏样丹招熟户郭厮敦为乡导，公即诱样丹捕厮敦，而许以一州。样丹终杀厮敦，公遂奏以为颍州刺史，而样丹亦举南市城以献。先是，张吉知秦州生事，熟户多去为遵耳目，及公诛〔厮敦〕，即皆惶恐避逃，公许之人赎自首，还故地，而至者数千人，后遂帖服，皆为用。至明年，、遵果悉众号十万，寇三都。公帅三将破之，追北至沙州，所俘斩以万计。事闻，除客省使、康州防御使。其后又破灭马波、叱腊、鬼留等诸羌。、遵遂以穷孤逃入碛中。而公斥境陇上，置弓门、威远凡十寨，自是秦人无事矣。天禧三年召还，除华州观察使。以西人之恃公也，复以为延路马步军都部署。四年，遂除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署枢密院事。丁晋公用事，稍除不附己者，既贬寇莱公，即指公为党，改宣徽南院使，出为环庆路都署，又降容州观察使，知莱州。晋公贬，乃以公为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天圣三年，除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天雄军，又移知永兴军，而诏使来朝，至则除昭武军节度使而复还之。天圣五年，以疾病求知孟州，得之。会言事者以公宿将，有威名，不当置之闲处，乃以为真定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定州。七年，换彰武军节度使。八年正月，薨于位，年五十八。皇帝为罢朝两日，赠侍中，谥曰武穆。公为将几四十年，用兵未尝败衄，尤有功于西方。旧羌杀中国人得以羊马赎死如羌法，公以谓如此非所尊中国而爱吾人，奏请不许其赎；又请补内附羌百族以为上军主，假以勋阶爵秩如王官，至今皆为成法。陕西岁取边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公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若干亩出一卒，若干亩出一马，至其重敛发兵戍守，至今边赖以实。所募皆为精兵。在渭州取陇外笼干川筑城，置兵以守，曰：“后当有用此者。”及李元昊叛兵数出，卒以笼干川为德顺将军，而自陇以西，公所措置，人悉以为便也。自三都之战，威震四海。角厮闻公姓名，即以手加。在天雄，契丹使过魏地，辄阴勒其从人无得高语疾驱。至多惮公，不敢仰视。契丹既请盟，真宗于兵事尤重慎，即有边〔事〕，手诏诘难至十馀反。而公每守一议，终无以夺。真宗后愈听信，有论边事者，往往密以付公可否。好读书，所如必载书数两，兼通《春秋》、《公羊》、《谷梁》、《左氏传》，而尤熟于《左氏》。始娶潘氏，冯翊郡夫人，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国公美之子。后娶沈氏，安国太夫人，故相左仆射伦之孙，光禄少卿继宗之子。子男四人：僖，礼宾使，知仪州，当元昊叛时，以策说大将，不能用反罪之，迁韶州以死：倚，终内殿崇班；俣，供备库副使，拒元昊于瓦亭，战死，赠宁州刺史；倩，右侍禁。一女子，适四方馆使、荣州刺史王德基。孙五人：谅、讽，东头供奉官；谊，右侍禁、阁门祗侯；，三班奉职；谘，右班殿直。

【译文】

曹公名玮，字宝臣，是真定府灵寿县人。少年时就凭借祖上的余荫做了天平军、武宁军的牙内都虞侯。至道年间，李继迁反叛，占据了河西的银州、夏州等地，后又攻击河西羌人诸部并合并了那里的士兵。李继隆、范廷召等人数次出兵平叛都没有效果，而朝廷也最终放弃了灵武，李继迁的力量就增强了，屡次进入边防的州府作乱。那时候，曹公身为东头供奉官，阁门祗侯，年龄刚十九岁，太宗问大臣：“谁可以作为抵挡李继迁的人呢？武惠王举荐曹公应诏出征。太宗派他去做渭州知州，而且要让他当诸司使，武惠王为曹公推辞，因而他就以本官做了渭州知州。真宗登基，改官做内殿崇班、阁门通事舍人，西上阁门副使，移官做了镇戎军节度。那时候，李继迁对待下属十分暴戾，人们大多怨恨他。曹公就去信表明朝廷的恩德和信义，说要安慰他们，厚待他们来打动了他们。羌人得到书信之后，往往感动得流泪，于是羌人的康奴等部族都内附于大宋。

咸平六年，李继迁死了，他的儿子李德明要求保护要塞。曹公上书说：“李继迁把守着中原的关键之地，他一生以军队和朝廷相抗，危害着国家安全。现在他国家危险儿子弱小，如不马上灭掉他，以后强盛起来，就不能使人民安全地生活了。”那时候，朝廷想以恩惠来安抚李德明，因而不用曹公之计。河西的大族如延家妙等，就带着族人来归顺。诸将都十分犹豫，不知道怎样处置。曹公说：“李德明的野心，是叛是顺还不明白，如果现在不打击他的势力，折其羽翼，而是培养他，那么他很快就要飞起来了。”因此就自带兵士进入天都山，带了延家妙等族回来。李德明的势力从此就削弱了，直到死也不敢再侵略边境。

大中祥符元年，让曾公还京，作了西上阁门使、宁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州知州。又向东调任，做了东上门使高州刺史，又移官做了真定府定州路都钤辖。之后又派他做了江原路都钤辖兼渭州知州。曹公就把泾原、环庆两路的山川城郭，战争守卫的要地画图献给皇上，真宗把其中一份放在枢密院，把另一份给了本路，让诸将出兵时按地图来商量。祭祀汾阴，迁官做了四方馆使。起初，章埋在武延咸湖地区非常强大，拔臧在平凉地区崛起，曹公都灭了他们。因而在水、渭水之间再没有一个羌族部族敢于冒犯边塞。大中祥符八年，升迁做了英州团练使秦州知州。秦州西南的羌族部落角厮、宗哥立遵开始强大起来，供奏上地方特产，要求被封作赞普。曾公上书说：“夷狄之族没有满足的时候，要是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一定会蔑视中原大宋王朝。”大臣们也怀疑这件事不行，得到了曾公的书信，因而没有准许羌人的请求。只让他做了保顺军节度使。曹公说：“我看遵又要成为贼寇了，我带兵等候着他。”遵让他的舅舅赏样丹去招郭厮敦做向导准备反叛。曹公就诱使样丹去捉拿厮敦，并且许给他做知州。样丹最终杀了厮敦，曹公就推举他做颍州刺史，而样丹也把南市城献上了。在此之前，张吉当秦州知州时常闹事，因此熟户们都做了遵的耳目，等到曹公杀了厮敦，熟户们就都害怕地逃跑了，曹公准许他们自首，回到旧有之地。回来的有几千人，后来都很顺从，都被曹公所用。到了第二年，、遵二部果然带领了全部人马号称十万，入侵三都。曹公带领三个将领击败了他们，并且向北追逐他们直到沙州，所杀和俘虏的有上万人。皇上了解了这件事，封他做了客省使、康州防御使。之后，他又打败了马波、叱腊、鬼留等羌族部落。、遵由于穷困势孤而逃入了沙漠。而曹公在陇上修筑工事，设置了弓门，威远等十个军寨，从此秦州再无羌人侵犯了。

天禧三年，把他召回内地当了华州观察使。因为西部的外族人害怕曹公，因而又让他做了延路马步军都部署。天禧四年，当了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署枢密院事。丁晋公掌权的时候，排挤不服从自己的人，先贬了寇准，又指曹公为寇准的同党，改官为宣徽南院使，离开京城做了环庆路都署，又降职为容州观察使、莱州知州。丁晋公被贬之后，皇上封他做了华州观察使、青州知州。天圣三年，做了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天雄军节度，又调任永兴军节度，皇上下诏让他回朝，到了之后就做了昭武军节度使，后来又让他官复原职。天圣五年，由于生病，求做孟州知州，获得了准许。正遇上谏官认为曹公是老将领，有威名，不应当放在空旷之地，因而改官做了真定路马步军都部署、定州知州。天圣七年，又换作彰武军节度使。天圣八年正月，死于任上，年龄五十八岁。皇帝为他罢朝两天，赠官侍中，谥号为武穆。曹公做统帅将近四十年，用兵从来没有败过，尤其在西部边境上立功很多。按惯例，羌人杀了汉人要用羊马来赎罪这是羌人的法令，曹公说这样做是不尊重汉人，上奏请皇上不让他们赎罪，又请求把归顺的羌人有一百多族人的补作军官，并给予勋位如同王公大官，如今这都成了定规。陕西每年招募弓箭手但没有给养，曹公用塞上的废地招人来种，若干亩出一名士兵，若干亩出一匹马，用他们交上来的很重的税来募兵守边，至今边疆凭借这个方法得以充实。他所招募的都是精兵。在渭州时，用陇外的笼干川来筑城，派兵保护说：“以后可能会用到。”等到李元昊的叛兵屡次出击时，最后在笼干川建立了德胜将军，而从陇向西，曹公所修建的军事设施，后世的人都觉得很方便。从三都之战后，曹公的威名闻于天下，角厮到了曹公的名字，就把手放到头上。在天雄时，契丹使者经过魏州之地，就私下里要求他的随从不要高声说话，不要快速地骑马。到了之后，大多很畏惧曹公，不敢仰视他。契丹请求会盟，真宗对于用兵的事情十分重视十分谨慎。一有了边防上的问题，就下诏责备曹公每每十余次，但曹公总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始终也没有被皇上劝服。真宗后来十分听信他，有关于边防事务的议论，一定要请曹公来看是否可以。曹公爱好读书，所到之地一定带上书。他兼通《春秋》、《公羊》、《谷梁》、《左氏传》，而对于《左传》特别熟悉。起初娶了潘氏夫人，潘氏被册封为冯翊郡夫人，潘氏是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国公潘美的女儿。后娶了沈氏，沈氏被封为安国太夫人，是从前的宰相左仆射沈伦的孙女，光禄少卿沈继宗的女儿。有儿子四个人：曹僖，官位是礼宾使、仪州知州，在李元昊叛乱时，向大将献上计策，大将不用反而加罪于他，内迁韶州知州，死在那里；曹倚，官终内殿崇班；曹俣，供备库副使，在瓦亭抵抗李元昊，战死了，赠官宁州刺史；曹倩，当了右侍禁。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四方馆使、荣州刺史王德基。有五个孙子：曹谅、曹讽做了东头供奉官；曹谊，做了右侍禁、阁门祗侯；曹，做了三班奉职；曹谘，做了右班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