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柏林“装甲飞拳”与“撞锤”

当时间进入1944年末,战争越打越糟时,一战时以生产恐怖的“齐柏林”飞艇而举世闻名的齐柏林(Zeppelin)公司,也开始打算为抵挡头顶上越来越多的四发怪物做些什么了。尽管德国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但现时情况是,这场战争的痛苦已经直接转嫁到了德国人民的头上,每多落下一颗炸弹,德国人民的痛苦就会增加一分,因而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尽量减轻盟军战略轰炸的打击都是当务之急。

不过齐柏林公司毕竟与众不同——不愧曾经生产出“齐柏林”这样的航空怪物,面对“除了木头,一无所有”的窘况,齐柏林干脆提出制造滑翔机进行防空截击作战的大胆设想,并正儿八经地将这个设想变为了“装甲飞拳”(Fliegende Panzerfaust)与“撞锤”(Rammer)两个具体方案——德国人连发疯都是一本正经的。

装甲飞拳

首先出现的是“装甲飞拳”方案,这是一种上单翼,V尾布局的无动力滑翔机,机翼平直,机身截面接近圆形。除了极个别的部件外,全机基本都由木制材料建造。不过既然是木头建造,那么似乎与“装甲”两个字就没太大的关系。由于早就预料到这种飞机对轰炸机群可能只有一次攻击机会,更大的可能是连一次也没有,因而齐柏林很明智地放弃了在“装甲飞拳”上安装任何多次射击武器(机炮)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2枚RZ 65无控火箭弹。事实上,区区2枚无控火箭弹依然有极大的可能性是一无所获,但对于计划中驾驶该机的“国民飞行员”——基本没受过训练,连菜鸟都算不上的民兵来说,无论如何也好过一枪未发地从轰炸机群中穿梭而过。

既然是滑翔机,那么需要由其他动力飞机牵引升空则是肯定的,因而“装甲飞拳”有一个长长的钩状机鼻,用来与牵引机进行刚性连接。在齐柏林工程师的计划中,Me 109G将是牵引机的合适人选,至于“装甲飞拳”的典型作战方式则是这样的:先由Me 109G牵引起飞直至达到预定高度,当轰炸机群处于可视范围内时,“装甲飞拳”将脱离牵引机并点燃喷口均匀分布在机身腰部的6枚固体火箭助推器向目标扑去,在齐射了全部的两枚RZ 65无控火箭弹后,如果没有被击毁,飞行员将继续趴飞行员采取俯卧姿是为了减轻高速飞行过载对人体的影响。在“装甲飞拳”的驾驶舱内将飞机飞向预定空域,然后在空中分解为前后两部分——飞行员仍然呆在前机身的驾驶舱内——并分别由降落伞回收。此时,地面上由3名队员1辆卡车组成的搜索队将负责搜寻解体后的飞机部件与飞行员,然后将找到的东西全部装上卡车运回基地,经重新整备,修复后的“装甲飞拳”将被再次投入使用。

齐柏林之所以考虑让“装甲飞拳”采用空中解体的回收方式,一方面是为了节省燃料,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适应“全民”作战的需要。当时的“老鸟”已经是十分稀有,当然不可能派他们去驾驶如此危险的截击机。RLM希望让大批连最基本训练都无法保证完成的“国民飞行员”来驾驶“装甲飞拳”,但从飞行驾驶角度来说,起飞和着陆自然是最棘手的“复杂技术”--为撞击世贸中心“勤学苦练”了2年的恐怖分子都只练直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起飞技术比较难以掌握--因而“装甲飞拳”投其所好地将起飞和着陆都省了,不过由于该方案仍然需要牵引机的配合,显然“方便得还不够彻底”,因而未能获RLM的青睐。

“撞锤”火箭助力滑翔截击机及撞击示意图。

撞锤

“撞锤”则是将“装甲飞拳”的设计思想进一步发扬光大的产物,尽管这也是一架无动力高速滑翔机,但其所走的路线却远要比“装甲飞拳”极端得多。如果说“装甲飞拳”已属企图靠两只“拳头”打天下的鲁莽之举,那么“撞锤”则无疑更是用自身作武器的“一锤子买卖”——从其名字就可看出,这是一种以撞击为主要攻击手段的有人驾驶截击机。

“撞锤”的方案设想最早出现于1944年12月,虽然继承了“装甲飞拳”的基本设计框架——其实作为一架滑翔机来说,“撞锤”与“装甲飞拳”本身在设计上都乏善可陈,在技术实现上也完全不存在任何障碍,但由于自身就是攻击武器,所以“撞锤”的结构比“装甲飞拳”有所强化,除了要应付撞击时的强大冲力外,机鼻和机翼还要塞上14枚R4M火箭弹,所以机翼前缘特意使用一种坚硬的铝镁合金制造。从作战方式看,“撞锤”比“装甲飞拳”更加荒诞离奇、不切实际,该机的设计实际上是基于一种“双重打击”设想:先由牵引飞机拖曳到作战空域(仍然由Me 109G作为牵引机),释放后在固体火箭助推器的推动下加速到970千米/小时的速度,并向盟军轰炸机群齐射全部14枚R4M火箭弹,此时固体火箭助推器将耗尽,但“撞锤”要继续依靠势能爬升到高空,然后重新调头再次冲进盟军轰炸机群,用坚固的机翼将某架不走运的“空中堡垒”或是“解放者”,也有可能是“兰开斯特”或是“哈利法克斯”切碎,当这一切全部完成后再滑翔返回基地。当然,比“装甲飞拳”“人道”一些的是,“撞锤”是以滑橇而不是空中解体回收的方式进行常规降落。然而在经过了残酷的撞击作战后,究竟还有没有“撞锤”能够返航去享受这种“安全”降落的待遇则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问题。

“撞锤”结构示意图。机鼻的凸起是R4M火箭弹发射器整流罩,火箭弹发射时这个整流罩将被抛弃。

So 344

有意思的是,早在1944年1月另一位德国工程师海茵茨·索姆勃尔德(Heinz Sombold)就提出了一个十分类似于“装甲飞拳”和“撞锤”的方案——So 344。So 344原先是作为一种为重型轰炸机护航的寄生战斗机设计的,后来海茵茨·索姆勃尔德对原设计进行了更改,使之反而成为了“对轰炸机编队施以重击者”。在本质上,So 344依然是一种火箭动力高速滑翔机,而且同样是基于“双重打击”设想的产物,但所不同的是,So 344的第一波攻击远要比“装甲飞拳”那可怜的2枚RZ 65或是“撞锤”的14枚R4M火箭弹凶狠得多,居然是一枚500千克火箭推进炸弹——名副其实的重拳!海茵茨·索姆勃尔德将这枚史无前例的空战武器作为So 344机首的一部分加以设计,并为其安装了四个短鳍,以便在喷气炸弹同机体分离后,能够稳定地向轰炸机群飞去。

设想中,So 344的作战方式是这样的:在被轰炸机以挂载或拖曳方式带到作战空域后,So 344脱离母机并同时启动机尾的瓦尔特HWK 509 C火箭发动机(因为只携带了相当有限的燃料,这具火箭引擎实际只相当于助推器),在距轰炸机群大约1500~2000米的位置,机首的喷气推进炸弹将被发射出去,虽然这件武器本身的精度无法保证,但由于其高装药量所导致的巨大杀伤半径,仍可能对密集编队的盟军轰炸机群造成一定的破坏,最起码也可以将敌人的编队打散。随后,So 344将凭借从火箭发动机获得的巨大动能使用自身携带的固定武器,对某架落单的四发怪物进行一次短兵相接式的掠袭后扬长而去。出于简化生产的考虑,So 344仅安装了滑橇式起落架。

从后来发现的一些资料来看,RLM对So 344抱有浓厚的兴趣,而这种兴趣则直接来源于一次实战试验:

1943年4月28日,德国空军II/JG11大队第5中队的11架Me 109G从耶弗尔吃力地起飞,目的是拦截77架直奔马格德堡附近两家Fw 190战斗机组装厂而来的波音B-17G。这些原本轻巧的战斗机非常笨重地爬升到8000米高空,原因是所有11架飞机的机身下都挂有一颗250千克炸弹——他们这是在使用中队长海茵茨·克懦凯中尉发明的一种新战术,就是把炸弹投到火力强大的敌机密集编队中爆炸。这种战术的关键在于要事先计算好战斗机和轰炸机间的距离以及炸弹下落的轨迹,以便与炸弹的定时引信设定相吻合。不过,这个数值只能概略推算,全凭飞行员的判断与经验,所以相当多的炸弹不会奏效也在意料之中。

当海茵茨·克懦凯中尉的梅塞施密特机群飞抵队形密集的空中堡垒机群上空1000米后,开始跟敌机一起改变着航向。一切准备停当后,炸弹一个接一个地投放下去。为了避免被自己的炸弹伤害,投弹后的Me 109G迅速向左上方爬升。战果很快显示了出来,B-17编队的正中间闪出一团火光,随后就有3架空中堡垒看上去好像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接着便解体了,机翼在空中飘落,机身冒着黑烟栽下去……

鉴于“轰炸”密集轰炸机编队的战术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因而RLM对So 344这种专业的“对轰炸机编队施以重击者”自然青睐有加。有证据表明这种方案的1/5比例风洞测试模型已经进行了大量吹风试验,但因为苏联红军逼近工厂,1945年初So 344的量产计划被迫放弃。

诺斯罗普XP-79B

更加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这场战争的最后时刻,已经胜券稳操的美国居然也搞出了一款自己的“撞锤”——诺斯罗普XP-79B。喷气动力的XP-79B是一种飞翼机,与激进的气动布局相应,其结构也很不寻常。为了节省重量,半硬壳式机身几乎全是镁合金构成,前缘蒙皮厚四分之三英寸,到尾缘减少到八分之一英寸,在机翼前缘内又用新发明的氦弧焊技术以45 度角加强了四分之一英寸厚的装甲钢板。或许正是镁合金结构很高的冲击力,才让美国陆军航空队的某位掌权者冒出了探索一种新的空战概念的念头--撞击。虽然XP-79 的原始说明中并未提及需要撞击敌人的飞机,不过有关的飞行员回忆说撞击确实是XP-79B的主要任务,用杰克·诺斯罗普的话来说“它是作为一种飞镖来设计的,其想法是可以用它来撞掉其他飞机的机翼或尾翼。这架飞机将会通过切掉其他飞机的部件来摧毁它们,而不是射击”。

外星飞船般的外形让人们很难相信诺斯罗普XP-79B诞生年代的久远。

作为美国版“撞锤”,诺斯罗普XP-79B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撞掉的目标就是它自己——1941年9月12日,XP-79B进行了15分钟的处女航后,由于不明的原因失控并撞向沙漠,撞击导致的爆炸引发镁合金机身燃起白热的火焰,摧毁了整架飞机。飞行员克罗斯比在企图跳伞逃生的过程中,被疯狂旋转的机翼击中,降落伞没有打开,坠地身亡。

虽然自飞机出现于战场以来,在某些极端情况下飞行员驾着自己的座机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战例屡见不鲜——在德国入侵苏联的头几个月里,苏联战斗机飞行员就常常诉诸这种撞击战术,仅6月22日一天,苏联飞行员就进行了17次空中撞击,日本人更是将这种战术作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组建了臭名昭著“神风特攻队”,在战局最危急的1942年,甚至几个美国陆海军飞行员也进行了这种撞击作战。但同时应该看到,促使飞行员们采用这种战法的原因,除了个人英勇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奈,只有在正面对抗取胜无望的情况下,飞行员们才会最终选择“空中撞击”这种玉石俱焚的惨烈方式,来履行自己捍卫祖国的神圣职责(日本人的神风特攻队不同,那是一种集体性的丧心病狂)。而对1945年的美国来说,其强大的空中力量已经主宰了所有战场的天空,很显然此时既无必要,估计也没人愿意在这胜利前的最后一分钟,用撞击这种与自杀分别不大的方式来打击敌人。

因而,尽管与齐柏林“撞锤”在外形上并不相同,技术上也远比前者先进成熟得多,但XP-79B这种飞机的出现仍然让人感觉非常莫名其妙。天知道当美国的战斗机飞行员们发现自己将驾驶这样一架战机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位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美国军官应该为了自己的名字湮没在历史中而感到庆幸。

齐柏林“装甲飞拳”火箭助力滑翔截击机三面图。

齐柏林“撞锤”火箭助力滑翔截击机三面图。

So 344“对轰炸机编队施以重击者”火箭助力滑翔截击机三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