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狮子 女巫和魔衣橱(14)

接着，他们走出了峡谷，露茜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了。只见彼得、艾德蒙和阿斯兰所有剩余的部队正在拼命地和一伙可怕的生物厮杀，就是她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一群；只不过现在，在太阳底下，他们看起来更加奇怪，更加凶恶，更加丑陋。看起来他们的数量非常众多。而彼得的军队——此时正背对着她，看上去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整片战场上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石像，很显然是女巫用她的魔杖施了魔法。不过看样子她现在没有在用，她正在用那把石刀战斗。和她对着打的是彼得——两人都在全力以赴地对抗，打得非常激烈，以至于露茜几乎都分辨不出战况。她只看到石刀和彼得的剑飞快地闪来闪去，看起来就像是三把刀和三柄剑在对打。这一对劲敌处在战场的中心。每一边的战线都延伸出去。她两眼望去，到处都是恐怖的拼杀场面。

“下来吧，孩子们。”阿斯兰大声说。姐妹二人从他背上滚落下来。随着一声怒吼，从西边的灯柱到东海的岸边整个纳尼亚都被震动了，这头庞大的猛兽猛地扑在了白女巫身上。露茜看到她的脸扬起来看了他一秒，面露惊恐与错愕。接着，狮子和女巫一起翻滚了过去，不过女巫是在下面的；与此同时，阿斯兰从女巫家里所率来的大部队早已蓄势待发，疯狂地冲向敌人阵地，小矮人们举着战斧砍，猎犬们用大牙咬，巨人挥起棍棒（他的大脚也踩碎了数十个敌人），独角兽用犄角顶，半人马同时用上剑和蹄子。彼得疲惫不堪的军队马上士气大振，新加入的勇士们怒吼着，敌军尖叫着、呻吟着，直至森林中都回响着进攻的喧嚣声。

第十七节 追捕白鹿

援兵一到，不出几分钟战争就结束了。大部分的敌兵都被阿斯兰和他的同伴们一击便中；那些还活着的一看到女巫已经死了，要么弃械投降，要么仓皇逃走。接下来露茜所看到的就是彼得和阿斯兰正在握手。看到彼得现在的样子，她感到有些陌生——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目光也很坚定，看上去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这些全都是艾德蒙的功劳，阿斯兰，”彼得说，“要不是因为他，我们早就被打败了。女巫正在把我们的军队一个一个、左左右右的全都变成石头。不过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他从三个食人魔中间闯出一条路，跑到她跟前，那时她正要把你的一头豹子变成石像。等他靠近女巫时，有意识地拿手中的剑去撞击她手中的魔杖，而不是试图去直接刺向她，那样到头来费半天劲只会让她不费吹灰之力把自己变成一尊石像。那正是其他所有人都在犯的错误。她的魔杖一被毁，我们就开始有了反攻的机会——只可惜我们已经损失了这么多。他伤得非常严重，我们得去看看他。”

他们看见艾德蒙由海狸夫人搀扶着，刚刚从战线上走下来一小段距离。他浑身都是血，嘴巴张着，脸上是脏兮兮的绿色。

“快点儿，露茜！”阿斯兰说。

几乎是头一次，露茜想起了那瓶珍贵的甘露酒，她的那件圣诞礼物。她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差点连塞子都打不开，不过最后终于打开了，急忙倒出来几滴放进哥哥的嘴里。

“还有其他受伤的人呢。”阿斯兰说，这时露茜还在急切地盯着艾德蒙那惨白的脸，怀疑这甘露酒是不是真的会起作用。

“是的，我知道，”露茜急躁地说，“再等一分钟。”

“夏娃的女儿，”阿斯兰用更严肃的声音说，“其他人也在生死线上挣扎呢，难道你想要更多的人为了艾德蒙而死？”

“对不起，阿斯兰。”露茜站起身跟他走。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都非常忙碌——露茜照料伤员，阿斯兰去把那些被变成石像的恢复过来。等她终于忙完，回来看艾德蒙时，发现他已经站了起来，而且不仅仅他的伤口被治好了，看起来还比很长时间以来她所见到的那个他好多了；事实上，要从他在那所可怕学校的第一学期算起了，他就是在那里开始走入歧途的。他再次做回了以前的自己，可以大大方方直视别人的脸了。在这片战场之上，阿斯兰封他为爵士。

“你说他知不知道，”露茜悄悄对苏珊说，“阿斯兰为他做了什么？他知不知道对于女巫真正的安排？”

“嘘！不，他当然不知道。”苏珊说。

“我们不该告诉他吗？”露茜说。

“噢，当然不要啊，”苏珊说，“对他来说太难受了。想一想，如果你是他会有什么感觉？”

“我还是觉得他应该知道。”露茜说。不过就在那时，她们被打断了。

那一晚，他们就在原地休息。阿斯兰是如何为他们准备食物的，我一概不知；不过总之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大概八点钟的时候，他们一起围坐在草地上，吃了一顿非常精美的茶点。第二天早上，他们开始向东进军，走到大河的一岸。又过了一天，大约是喝下午茶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到达了河口。坐落在小山巅的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就高高地耸立在他们上方；在他们前方是沙滩，上面有些乱石、小小的咸水塘和海藻，迎面是海水的味道，绵延数里的蓝绿色海浪不知疲倦地拍在海滩上。噢！还有海鸥的叫声呢！你听到了吗？你还记得吗？

那天晚上喝过茶之后，四个孩子跑下了海滩，脱掉鞋子和袜子，感受他们脚趾间细沙的抚摸。不过后面一天可就更加隆重了。因为那时，在凯尔帕拉维尔的大厅里——那个有着乳白色的屋顶，西墙上悬挂着孔雀的羽毛，东边的门面朝大海开着的奇妙大厅——在所有朋友面前，在喇叭声的伴奏之下，阿斯兰郑重地为他们加冕，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领他们走向四尊宝座，人群中高喊着“彼得国王万岁！苏珊女王万岁！艾德蒙国王万岁！露茜女王万岁！”

“一日是纳尼亚的国王或女王，便终生是这里的国王或女王。你们要好好担当，亚当的儿子们！夏娃的女儿们！”阿斯兰说。

透过敞开着的东门，传来了美人鱼和人鱼游近海岸的声音，为庆祝他们的新国王和新女王而歌唱。

于是孩子们坐上宝座，手中接过权杖，他们把奖赏与荣耀献给所有的朋友，献给吐姆纳斯先生、海狸夫妇、巨人拉姆博巴芬、豹子，给善良的半人马、善良的小矮人和狮子。那一晚，凯尔帕拉维尔之中摆下了一场盛宴，狂欢起来，舞动起来，金杯闪闪，葡萄酒满溢，和屋里的音乐声应和着，不过更为新奇、更为甜美、更为打动人心的音乐来自海洋人。

可是，在所有这些欢乐的庆祝中，阿斯兰却安静地离开了。当国王和女王们发现他不在这里时，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海狸先生警告过他们，“他总是来来去去的，”他曾经说过，“可能你们今天见到了他，明天就见不到了。他不喜欢被束缚着，当然他还有其他的国土要去照看呢。这没什么关系。他会经常来顺便拜访的。只是你们绝对不能压迫他。要知道，他可是一只野生的狮子，跟被驯养的狮子不一样。”

那么现在，正如你看到的，这个故事已经接近（然而不完全是）尾声了。这两位国王和女王把纳尼亚管理得井井有条，统治了很长的时间，而且过得非常快乐。起初，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搜索白女巫的残余部队并加以剿灭上面，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得到这些邪恶东西的消息，他们潜伏在森林更为荒凉的地带——一会儿在这里出没，一会儿在那里杀戮，这个月有人瞥到了狼人，下个月又出现了老巫婆的传闻。不过到最后，这些阴魂不散的贼伙全部被铲除了。他们还颁布了良善的法律，维护和平，保护好的树木避免不必要的砍伐，解放了年轻的小矮人和年轻的萨梯可以不必去学校，基本上杜绝了爱管闲事的人和妨碍他人的人，鼓励彼此容忍、友好共处的普通民众。他们还在纳尼亚的北部把凶猛的巨人（与巨人拉姆博巴芬种族非常不一样）击退，因为他们冒险越过边境来侵犯。他们与海外的国家建立友好关系并结成联盟，对他们进行正式访问，同时也得到了别国的回访。而他们自己随着岁月的流逝也逐渐长大。彼得长成一个身材高大、胸膛厚实的男子，也是一名伟大的勇士，他被人称作至尊的彼得王；苏珊出落成一个身材高挑、和蔼可亲的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垂到脚尖，海外那些国家的国王们开始纷纷派来使臣，向她求婚，她被人称作温婉的苏珊女王；艾德蒙长成一位比彼得更严肃、更安静的男子，热衷于议会和审判，他被人称作正义的艾德蒙国王；不过说到露茜，她总是那么快乐，还是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儿，这一带所有的王子都渴望娶她为王后，而她自己的子民称她为勇敢的露茜女王。

于是，他们就这样快乐幸福地生活着，若是他们曾回想起在我们这个世界的生活，也只是如同一个人想起了一个梦似的。有一年，吐姆纳斯（现在他已经是一个中年的半羊人，而且开始发福了）过河来给他们带来一个消息，那头白鹿又一次出现在了他那一带——就是那头如果你可以抓到它便会让你许愿的白鹿。所以，两位国王和两位女王带上内阁中的主要成员，骑上马去打猎，同时带着号角和猎犬，进入西边的森林，追寻白鹿的踪迹。还没搜索多久，他们就看到了那只白鹿。白鹿领着他们飞快地跃过崎岖，走过平坦，钻过茂密，穿过稀疏，直到所有朝臣们的马匹都精疲力竭，而他们四个还在继续追。他们看到白鹿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里马匹已经不能再跟进去了。接着，彼得国王说（现在他们的说话方式已经非常不同了，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国王和女王），“亲爱的王弟王妹，我们现在就要下马，跟随这只兽进入密林，自我有生以来，从未狩猎过比之更为高贵的猎物。”

“王兄，”其他人说，“正是如此，我等这就行动。”

于是他们跳下坐骑，将马匹绑在树上，徒步走入密林之中。他们刚一进去，苏珊女王就说道：

“亲爱的朋友们，这里有一大奇迹，因为我似乎看到了一棵铁树。”

“王姐，”艾德蒙国王说，“如果你仔细瞧一瞧，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铁柱子，它的上面放了一个灯座。”

“天哪！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装置，”彼得国王说，“为何把一盏灯安放在这里？周围树丛如此密集又高大，纵使将它点着，也不会为任何人照亮！”

“王兄，”露茜女王说，“很有可能灯柱和灯安放之时，在此处只有小树，或者树木稀少，甚至一棵都没有。因为这是一片新树林，而灯柱已经破旧。”于是四人驻足观望。稍后艾德蒙国王说：

“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灯柱上这盏灯却对我有种奇怪的作用。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念头，觉得以前见过类似的情景，仿佛是在梦里，或者是梦里的梦里。”

“王弟（王兄），”其余三人异口同声说，“我们也恰有此感应。”

“而且，”露茜女王说，“我的心头萦绕着一种感觉，如果走过这灯柱和灯，我们可能会遇到奇怪的冒险，或者我们的未来将发生巨大的改变。”

“王妹，”艾德蒙国王说，“我心中也同样萌生了类似的预感。”

“我心里也是，亲爱的王弟。”彼得国王说。

“我也是一样。”苏珊女王说，“因此依我来看，我们该当即刻回到马匹那里，不再继续搜寻白鹿。”

“王妹，”彼得国王说，“在这里我要请求你的原谅。因为自从我们四人成为纳尼亚的国王和女王以来，我们还从未着手去做过一些大事，比如作战、远征、建立功勋、伸张正义以及类似事件；而一直以来我们处理任何事物，都是信手拈来，轻易达成。”

“王姐，”露茜女王说，“王兄的话十分在理。而且在我看来，如果因为害怕和预感，就转回身不再去寻找我们正在追逐的这只如此高贵的奇兽，我们应该感到惭愧才是。”

“我也是此意。”艾德蒙国王说，“我有非常强烈的渴望，想要找出这白鹿的意义。为此，我不愿意因为所有纳尼亚及所有岛屿的珍贵珠宝而回头。”

“那么，以阿斯兰之名，”苏珊女王说，“如果你们执意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前行，迎接那等待我们的探险旅程。”

于是两位国王和两位女王深入丛林之中，还没走上二十步，他们就全都记起来了，刚才所见到的那个东西是一个灯柱。接着，又不出二十步，他们就发现自己穿行走过的不是树枝，而是毛皮大衣。下一刻，他们全部从一个衣橱门里滚了出来，来到那个空荡荡的房间。他们不再是一身狩猎打扮的国王和女王，而只是身着旧衣服的彼得、苏珊、艾德蒙和露茜。时间依然是他们藏进衣橱的那一天，那一个时辰。麦克雷迪太太和参观者们还在走廊里聊着呢，不过幸运的是，那些人从没进过这间空屋子，所以孩子们也没有被逮着。

讲到这里，要不是他们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跟教授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衣橱里的四件大衣不见了，本该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尾了。这个非凡的老教授并没有告诉他们不要犯傻或是不要撒谎之类的话，而是相信了整个故事。“不，”他说，“我觉得你们想要再次从衣橱门回去把衣服拿回来，这一点儿用都没有。你们不可能再沿着那条路线进入纳尼亚了。而且就算你们拿回来，那些大衣现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呃？那是什么意思？是的，某一天你们肯定会再次回到纳尼亚的。一日为纳尼亚之王，便终生为纳尼亚之王。但是，不要尝试两次使用同一条路线。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想办法怎么到那里。当你们不作期待的时候，不经意间事情就发生了。不要过多地谈论这件事，即使是你们几个之间也不要。而且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除非你发现他们也有过同样的探险经历。那是什么意思？你们怎么会知道？噢，你们当然会知道。他们所讲述的稀奇古怪的事——甚至是他们的书——都会泄露出秘密的。你们要时时处处留心观察。噢，上主保佑！那些人在学校里究竟都教会了他们什么？”

这就是衣橱历险记的最终结局。不过，如果教授是对的，那么这仅仅是纳尼亚历险的开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