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猎捕(7)
- 间谍先生系列(全集)
- (英)弗·福赛斯
- 5010字
- 2019-10-30 20:06:11
“先生们,我想我们最好听听勒贝尔队长的报告。毕竟,是他在领导这次调查,我们到这里是要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对他予以协助。”
在部长的督促下,勒贝尔概述了昨晚以来所采取的措施。他开始相信,如果有这样一个刺客,那这个外国人一定只能在某个国外警方的档案资料里,这一点也得到了检索法国警方档案资料结果的支持。因此他请求进行海外查询并获得批准。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通讯系统,他与七个主要国家的警察首脑进行了个人之间的直线电话。
“回复已在今天陆续到达。”他最后说,“分别是:荷兰,什么也没有;意大利,确有几个已知的雇佣杀手,但都受雇于黑手党,经过秘密调查,意大利宪兵队和罗马的黑手党之间有约定——黑手党的杀手除非有特别授意,否则绝不进行政治暗杀;另外黑手党绝不刺杀外国元首。”勒贝尔抬起头,“我个人倾向于相信那很可能是事实。”
“至于英国,目前什么也没有,但例行调查已经被转给另外的部门——政治部,以便进行进一步核查。”
“他们总是慢吞吞的。”圣克莱尔屏着气嘟囔着。听到这话,勒贝尔又抬起头看了看他。
“但我们的英国朋友会做得很周全。不要低估苏格兰场。”然后他继续念报告。
“美国,有两个人可能:一个是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军火大鳄的左右手。这个人以前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后来被派驻加勒比地区,隶属中情局。猪湾事件[35]前,因在一场打斗中杀死了一名古巴反卡斯特罗分子而被开除。那个古巴人本来要在猪湾行动中指挥一支部队的。之后,这个美国人被那个军火商招募。该军火商是中情局非官方利用来向猪湾入侵部队提供武器的人之一。后来,他的两个竞争对手在离奇事故中死亡,应该就是他干的,军火交易看来是桩玩命的买卖。这个人叫查尔斯·阿诺德,外号‘查克’。联邦调查局现在正在查找他的下落。”
“联邦调查局建议的第二个嫌疑人可能叫马克·韦特列诺,从前是纽约黑帮头目艾伯特·安纳斯塔西亚的保镖。该头目于一九五七年十月被人在一家理发店击毙,韦特列诺怕自己也遭到暗算而逃离美国。他在委内瑞拉的加拉加斯住了下来,试图凭一己之力混入当地黑社会组织,但没有成功,被当地黑社会组织‘冷冻’起来。联邦调查局相信,如果他穷困潦倒,那只要价钱合适,就可能会受雇于某个外国组织而杀人。”
屋里一片寂静,另外十四个人都默不作声地听着。
“比利时方面也有一个人可能:一名精神病杀手,之前是加丹加冲伯的人。一九六二年被捕后被联合国驱逐,由于身负两起谋杀案而无法返回比利时。他受雇杀人,很机敏,名叫朱尔斯·博瑞吉,据报已逃往中美洲。比利时警方目前正在核查他现在可能的下落。”
“德西,有一个人可能:汉斯—迪特尔·卡塞尔,前纳粹党卫军少校,因战争罪被两个国家通缉。战后化名居住在德西,是ODESSA[36]的雇佣杀手,也是前党卫军地下组织成员。他被怀疑与战后两名督促政府加强调查战争罪行的左翼社会党人的谋杀案有牵连。身份暴露后,人们知道他就是卡塞尔。在得到一名高级警官的密报后,他逃往西班牙,后者后来丢了差事。相信此人现在正居住在马德里,已经洗手不干了。”
勒贝尔又抬头看了下:“顺便提一句,这个人的年龄看来不太适合做这种事,他已经五十七岁了。”
“最后是南非,有一个人可能:职业雇佣兵。姓名:皮埃特·史库博。也参与过加丹加事件。他在南非没有犯案,但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他是一个神枪手,喜欢杀人。相信此人目前仍在西非某处,南非政治部正在进一步调查。”
他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围坐在桌子周围的十四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当然,”勒贝尔自己也颇不满意地说,“这些消息都很不明确,我只是在七个最有可能的国家尝试了一下。豺狼也许是瑞士人,或者奥地利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人。七个国家中有三个回答说他们没有任何建议,他们也许弄错了。豺狼也许是意大利人,或者荷兰人,或者是英国人。或者他可能是南非人、比利时人、德国人或者美国人,但不在刚才列举的人之中。没人知道,我们正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希望能有一个突破。”
“仅仅有希望是不会让我们走得太远的。”圣克莱尔猛然说道。
“也许上校有什么新建议?”勒贝尔礼貌地问。
“我个人感觉这个人肯定已经得到警告终止行动了,”圣克莱尔冷冷地说,“既然他已经暴露了,他就无法再接近总统。不管罗丹和他的同伙答应付给这个豺狼多少钱,他们都会要回来,并取消行动。”
“你‘感觉’这个人已经因接到警告而终止行动了?”勒贝尔温和地表示异议,“但‘感觉’和‘希望’也差不多啊,我认为现在应该继续调查。”
“你所说的调查目前进展如何,队长?”部长问道。
“部长,上述国家的相关部门已经开始用电传发送完整的档案材料过来,我预计明天中午能最后收齐,图片资料也通过电传发送。有些国家的警方正继续调查以确定那些嫌疑人的下落,然后再由我们接手。”
“你认为他们会保密吗?”桑吉内蒂问道。
“他们没有理由不这么做,”勒贝尔回答,“国际刑警组织各国的高级警官们每年进行的高度机密的调查有数百起,其中有一些就是在这样个人对个人的非官方基础上进行的。幸运的是,所有国家,无论它的政治观点如何,都一致反对犯罪。所以我们并不像政治部门那样在国际关系中陷入纷争。各国警方的合作关系是非常好的。”
“即使是针对政治犯罪吗?”弗赖问道。
“对警察来说,部长,都一样是犯罪。这也是为什么我宁愿联系我的外国同事,而不是通过外交部。毫无疑问,这些同事的上司一定会对他们所做的调查有所耳闻,但他们没有理由惹是生非。政治刺客是全世界的罪犯。”
“但只要他们知道了所做的调查,他们就能猜出其中的暗示,并私下嘲笑我们的总统。”圣克莱尔忽然说。
“我看不出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他们之中的一个了。”勒贝尔说道。
“如果你不明白有的人知道有刺客要杀法国总统将会多么兴高采烈,那你就是不懂政治。”圣克莱尔回答,“总统明确表示过非常希望避免让公众知晓此事。”
“这件事并没有公之于众,”勒贝尔纠正道,“这是仅限于极少的几个人之间的极其私密的通报。这些人手里掌握的秘密如果公开的话,很可能会毁了他们本国半数以上的政客。这些人中间,有的人基本上掌握了西方世界保安措施的全部详情。为了保卫西方世界的治安,他们必须知道这一切。为了保护那些人,他们必须保密。假如他们不谨慎的话,他们就不配待在这样的岗位上。”
“让几个人知道我们在找一个杀手总比让他们接到参加总统葬礼的邀请函强,”布维埃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和‘秘密军组织’战斗两年了。总统的指示也是绝不能让这成为媒体的轰动新闻和公众的谈资——”
“先生们,先生们,够了。”部长打断道,“是我授权勒贝尔队长在外国警方首脑之间做秘密调查的,这是在,”他扫了一眼圣克莱尔,“向总统请示之后。”
这群人立刻不加掩饰地露出因上校的窘迫而产生的快感。
“还有别的事吗?”弗赖部长问。
罗兰举了一下手。
“我们在马德里有个常驻机构,”他说道,“在西班牙有一批‘秘密军组织’的流亡者,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那里设置该机构的原因。我们可以调查那个卡塞尔纳粹分子,而不必惊动德西政府。据我所知,我们和波恩外交部之间的关系仍然不是太好。”
他说的是二月里阿尔古的绑架事件以及随后导致的波恩政府的盛怒。有几个人会心地一笑。弗赖冲勒贝尔扬了扬眉毛。
“谢谢您,”警长说道,“如果您能确定这个人的下落,那会有很大的帮助。我希望所有部门都能继续像过去二十四小时里所做的那样支持我,再没有别的要求了。”
“那么明天再说吧,先生们。”部长说完,起身收拾着他的文件。会议结束了。
勒贝尔走出会议室,站在外面的台阶上,高兴地深吸了一口巴黎夜晚的温馨空气。时钟敲了十二下,将这个城市带入了八月十三日,星期二。
十二点刚过,巴里·劳埃德给托马斯警司位于伦敦戚斯域的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托马斯正准备关掉床头的灯,心里还想着情报处的那位老兄也许一早就会给他打电话的。
“关于晚上我们聊过的那件事,我找到了那份报告,”劳埃德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想的没错。这就是一份关于当时在那个岛国到处流传的传闻的例行报告。差不多一归档就被标注为‘无须采取任何行动’。正如我所说的,那时候我们被别的事拖住了。”
“里面提到什么名字了吗?”托马斯轻声问,不想打扰正在睡梦中的妻子。
“有。当时岛上有一个英国商人,事件发生后就忽然消失了。也许他与此事无关,不过他的名字和那些小道消息一起流传开了。他的名字是查尔斯·凯斯洛普。”
“谢谢,巴里。我一早就去查。”他挂断电话就去睡觉了。
劳埃德是一个非常细致的年轻人,他就这次请求和他对此所做的答复写了份报告,发往待处理室。凌晨时分,待处理室值班人员疑惑地看了一会儿这份报告,由于该报告涉及巴黎方面,便把报告放在了外交部法国科的信函袋里。按惯例,整个信函袋将会在当天早上直接送到法国科负责人手中。
14
和往常一样,豺狼七点半起床,床边放着茶。他喝完茶,洗漱,淋浴,刮脸,穿戴整齐,然后从箱子的里衬取出那卷一千镑的钞票放进前胸的口袋里,下楼吃早餐去了。九点钟,他来到酒店外孟佐尼大街的人行道上,顺着街道大步走着,他要找银行。他从一家银行换到另一家银行,逐渐把自己手头的英镑换成其他货币:将二百镑换成意大利里拉,剩下的八百镑换成了法国法郎。
晌午的时候,他换完钱,走进一家咖啡馆,要了一杯意大利特浓咖啡,稍事休息。喝完咖啡,他又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搜索。几经打听,他来到毗邻加里波第门后面的街区,那里靠近加里波第火车站,是一个工人住宅区。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排上了锁的汽车修理间。他找到其中一间靠近街角的汽车修理间店主,把店面租了下来。因为租期很短,所以租金比一般价钱高出很多,两天一共是一万里拉。
在当地的一家五金店,他买了一套工作服,一把剪金属用的剪子,几码细钢丝,一把烙铁和一根一英尺长的焊条。他还在这家店里买了一个帆布包,把所有这些都装进包里,放在租来的汽车修理间里。他把汽修间的钥匙装进衣兜,到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餐馆去吃午餐。
他在餐馆打电话到租车行预约租车,下午早些时候,他搭出租车来到那家不是太忙的汽车租赁公司。他租了一辆二手车——一辆一九六二年生产的阿尔法罗密欧双座跑车。他说他要在意大利休假两周,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把意大利好好转转,两个礼拜以后再还车。他的护照、英国的及国际的驾照都没什么问题,保险问题几个小时就办好了——租赁公司旁边就有一家公司,他们经常办理汽车租赁公司的这种事。押金不便宜,差不多相当于一百多镑。不过下午四点的时候,那辆车已经归他了,钥匙插在点火孔里,租车行的老板祝他假期愉快。
之前他向伦敦机动车协会打听过,所以他知道,法国和意大利都是欧共体的成员国,驾驶在意大利登记的车去法国没有什么复杂的手续,只要驾驶证、汽车租赁的登记材料以及相关保险没问题就行了。
他在威尼斯大街的意大利汽车俱乐部前台咨询,得知附近一家声名卓著的保险公司的名字。那是家专门为在国外旅游提供机动车保险服务的公司,他们告诉他,这家公司和一家大型法国保险公司有双边业务往来,他们提供的保险服务肯定没问题。于是他在这家公司用现金又办了一份在法国驾车的旅游保险。
他离开保险公司,开着他的阿尔法回到大陆酒店,把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上楼回到房间,拿出装着狙击步枪部件的箱子。下午茶时间刚过,他已回到租汽修间的那条破败的小街。
他把汽车开进已租好的汽车间,反锁好房门,把电烙铁的电线插进了头顶上那盏电灯的灯口,还将一支强光电筒放在他身旁的地面上以照亮汽车的底部,接着他就开始干活了。他花了两个小时,把那些装步枪部件的细钢管焊在阿尔法汽车底盘的凸缘内侧。他在伦敦的时候查过汽车杂志,知道在意大利生产的汽车里,阿尔法车突出的底盘内侧有一道很深的凸缘。这正是他选择阿尔法车的原因。
钢管本身都包了一层薄麻布,然后用钢丝紧紧捆起来塞进了凸缘里,钢丝和底盘接触的地方都用烙铁焊住了。
弄完这些,他的工作服上满是汽修间地上的油污,两手由于用力把钢丝绞在底盘上而弄得生疼。不过活儿干完了,那里很快会蒙上厚厚的尘土和泥巴,不对汽车底盘进行极其仔细的检查是不会发现那些钢管的。
他把工作服、烙铁和剩下的钢丝装进帆布包,扔到远处角落里的一堆破布底下。剪钢丝的剪子则放到汽车仪表板上的小储物柜里。
他把箱子锁在了阿尔法的后备箱里,关上门锁好,钥匙放进口袋,发动了汽车,驾车回到了酒店。夜色又渐渐笼罩了这个城市。
到达米兰二十四小时后,他终于再次回到他的房间。他冲了个澡,洗去一天的劳顿,把自己漂亮的双手在一盆冷水里泡了一会儿,然后穿戴整齐,去吃晚饭喝鸡尾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