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囚徒困境——如何破解背叛(2)
- 格局决定得失:资治通鉴中的博弈术
- 李浏编著
- 6050字
- 2016-05-26 16:47:50
从囚徒博弈中,我们同样可以学到生存法则。如果你和同事共同犯了错,被老板单独询问,虽然拒不认帐有可能让老板抓不住把柄。但最好的选择还是老实交代,不要顽抗到底,否则你被同事出卖,其后果会更加严重。你也不要自作聪明,把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如果老板已经洞悉此事,那你只会落个奸猾、不诚实的名声。背叛是不可避免的,重要的时候选择诚实也很重要。
信任是一种冒险
在“囚徒困境”中,甲和乙两个犯罪嫌疑人之所以能被警方各个击破,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利益面前,信任脆弱得不堪一击。这从反面说明,任何信任都是冒险。因为如果你选择了信任,那等于是将自己置于险地。没有谁愿意以自己的危险换取他人的安全,所以从利己主义出发,多半要选择背叛。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当今,信任都是一种稀缺而珍贵的资源,正是它的缺失,才导致了“囚徒困境”的出现。
周纪四
周赧王三十六年(前279)记载:乐毅围二邑,期年不克,及令解围,各去城九里而为垒,令曰:“城中民出者勿获,困者赈之,使即旧业,以镇新民。”三年而犹未下。或谗之于燕昭王曰:“乐毅智谋过人,伐齐,呼吸之间克七十余城。今不下者两城耳,非其力不能拔,所以三年不攻者,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南面而王耳。今齐人已服,所以未发者,以其妻子在燕故也。且齐多美女,又将忘其妻子。愿王图之!”昭王于是置酒大会,引言者而让之曰:“先王举国以礼贤者,非贪土地以遗子孙也。遭所传德薄,不能堪命,国人不顺。齐为无道,乘孤国之乱以害先王。寡人统位,痛之入骨,故广延群臣,外招宾客,以求报仇。其有成功者,尚欲与之同共燕国。今乐君亲为寡人破齐,夷其宗庙,报塞先仇,齐国固乐君所有,非燕之所得也。乐君若能有齐,与燕并为列国,结欢同好,以抗诸侯之难,燕国之福,寡人之愿也。汝何敢言若此!”乃斩之。赐乐毅妻以后服,赐其子以公子之服;辂车乘马,后属百两,遣国相奉而致之乐毅,立乐毅为齐王。乐毅惶恐不受,拜书,以死自誓。由是齐人服其义,诸侯畏其信,莫敢复有谋者。顷之,昭王薨,惠王立。惠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于乐毅。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与燕新王有隙,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固已疑乐毅,得齐反间,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乐毅知王不善代之,遂奔赵。燕将士由是愤惋不和。
田单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飞鸟皆翔舞而下城中。燕人怪之,田单因宣言曰:“当有神师下教我。”有一卒曰:“臣可以为师乎?”因反走。田单起引还,坐东乡,师事之。卒曰:“臣欺君。”田单曰:“子勿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师。乃宣言曰:“吾唯惧燕军之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即墨败矣!”燕人闻之,如其言。城中见降者尽劓,皆怒,坚守,唯恐见得。单又纵反间,言:“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冢墓,烧死人。齐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共欲出战,怒自十倍。田单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锸,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约降于燕,燕军皆呼万岁。田单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降,愿无虏掠吾族家。”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益懈。田单乃收城中,得牛千余,为绛缯衣,画以五采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其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大惊,视牛皆龙文,所触尽死伤。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杀骑劫,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叛燕,复为齐。田单兵日益多,乘胜,燕日败亡,走至河上,而齐七十余城皆复焉。乃迎襄王于莒。入临淄,封田单为安平君。齐王以太史敫之女为后,生太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种也,污吾世!”终身不见君王后,君王后亦不以不见故失人子之礼。赵王封乐毅于观津,尊宠之,以警动于燕、齐。燕惠王乃使人让乐毅,且谢之曰:“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这所以遇将军之意乎?”乐毅报书曰:“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自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唯君王之留意焉!”于是燕王复以乐毅子闲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复通燕,卒于赵,号曰望诸君。
田单相齐,过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寒,出水不能行。田单解其裘而衣之。襄王恶之,曰:“田单之施于人,将欲以取我国乎?不早图,恐后之变也。”左右顾无人,岩下有贯珠者,襄王呼而问之曰:“汝闻吾言乎?”对曰:“闻之。”王曰:“汝以为何如?”对曰:“王不如因以为己善。王嘉单之善,下令曰:‘寡人忧民之饥也,单收而食之;寡人忧民之寒也,单解裘而衣之;寡人忧劳百姓,而单亦忧之,称寡人之意。’单有是善而王嘉之,单之善亦王之善也。”王曰:“善。”乃赐单牛酒。后数日,贯珠者复见王曰:“王朝日宜召田单而揖之于庭,口劳之。乃布令求百姓之饥寒者,收穀之。”乃使人听于闾里,闻大夫之相与语者曰:“田单之爱人,嗟,乃王之教也!”
将在外或权臣在朝,一旦权柄过重,就会遭到君主的猜忌,这是历朝历代铁打不变的现象。公元前284年,燕将乐毅率燕、赵、魏、韩、秦五国兵马讨伐齐国,旦夕攻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致齐国几近亡国,只留下即墨和莒两个小城。乐毅围攻即墨和莒,三年都没有拿下。很快,就有人向燕昭王进谗,说乐毅不攻下齐国两个小城,是想拥兵自大,独占齐国。要说三年没有拿下两个小城,的确透着蹊跷,后世许多评论家分析乐毅此举是为了彻底灭亡齐国,玩猫捉老鼠的攻心战,以让齐国完全并入燕国。因为燕小齐大,简单用武力去灭亡一个国家,恐怕会遭到齐国百姓的极力反抗和其他诸侯国的反对,所以缓而攻之,才能让齐国的版图和人民都慢慢归于燕国。总之,很少有人认为乐毅怀有二心。
但这时,还是有人向燕昭王进言了。昭王是怎么做的呢?他开了一个大大的酒会,把群臣都请来,然后当面指责那个进谗言的人。他说齐国无道,原先趁火打劫,攻打我们燕国,害死了先王。燕国与齐国有大仇,而乐毅将军率军攻打齐国,算是为我报了仇。齐国本来就该归乐将军所有,即使他称齐王,与燕国并立,我也非常乐意。然后燕昭王便杀了谗臣,然后给乐毅的妻子、儿子送去王后和公子应穿的礼服,并让丞相到齐国,封乐毅为齐王。
要说燕昭王完全不怀疑乐毅,那是不可能的。正是因为有所怀疑,又有所依靠,不想放弃乐毅这个难得的将才,所以他才当众演了斩杀谗臣的一幕,还明着封乐毅为齐王。这看似大度、绝对的信任,其实也是绑架乐毅,让其永远忠于燕国。否则,他就违背了道义。人家燕王把信任给到底,你乐毅怎么还好意思再背主而自立呢?信任同时也透着要挟,乐毅不是不明白,所以他坚辞不受,发誓以死明志,这正是燕昭王所期望的结果。
燕昭王和乐毅共同上演了一场让世人无比感动涕零的忠君大戏,尽管昭王有作秀的嫌疑,但已实属难得。在那个动辄君杀臣、臣弑君的动乱时代,这种带着要挟与做作的信任也是非常可贵的,在外君权有所不受的将领能得到君主这般的信任,就得感谢八辈祖宗了。说到底,燕昭王还是了解乐毅的,信任大过怀疑,所以才敢放手信任一次。
可是等到昭王薨了,他的儿子惠王即位,乐毅就没那么好运了。
乐毅还没完成攻灭齐国的大业,燕昭王就死了,乐毅为燕国效命的生涯也结束了。燕惠王为太子时,就不太喜欢乐毅。正在苦守即墨的齐将田单获知这个消息,立即使出离间计,让人广布流言,说乐毅迟迟不攻下即墨和莒二城,一是乐毅与新燕王有嫌隙,害怕被诛而不敢回燕国;二是他以伐齐为名,想拥兵自立为齐王。现在齐国民心未附,所以乐毅才缓攻即墨以图后事。现在齐国人最害怕的,就是燕国派其他将领来攻打,那样即墨顷刻就被破了。燕惠王本来就猜忌乐毅,听到如此流言,马上派骑劫去代替乐毅攻城,而让乐毅回国。君臣之间的嫌隙被如此公之于众,乐毅怎么能不害怕?况且还有之前昭王公开封他为齐王的阴影存在。乐毅不敢归国,逃往赵国,而留下的燕国将士都愤愤不平。骑劫不用乐毅的策略,急于攻城,致使燕军大败,之前所攻下的七十余城也尽还于齐国,这就是猜忌功臣所付出的代价。
常言道:国难思良将。而一旦国难得解,良将就当除了。尽管做君主的也知道杀了良将有可能导致后患,但他们还是继续怀疑着功臣,即使错疑一万,也不让一人有取而代之的可能,这便是帝王的阴暗心理。在君臣博弈之中,做忠臣的总是要甘拜下风。
田单大败骑劫,收复齐国失地,迎齐襄王归国都,可谓居功至伟。可是齐国刚一复立,齐襄王从莒城回到国都临淄,做了名副其实的大王,猜忌功臣就像传染病一样从燕国传到了齐国。齐襄王从燕惠王手里接过猜忌大棒,挥向田单。可怜田单曾使反间计让乐毅遭到燕惠王的猜忌,而自己也沦至与乐毅一样的境地。
齐国能够复立,田单居首功。当时,齐缗王已死,田单并没有拥兵自立,而是迎立了缗王的儿子襄王,其忠心可表。可即便如此,襄王还是看田单不顺眼,即使田单做件好事,也被认为是收买人心。田单被封为安平君,做了齐国的相国。一次,田单把自己的裘衣送给一位全身湿透、被冻得要死的老人。襄王闻听此事,深为厌恶,说:“田单施仁义于人,难道不是想取我而代之吗?不早点儿防范,恐怕就有大变了。”襄王说这话时,恐怕早忘了是谁迎立他当上齐王的了,可见其心胸多么狭窄,猜忌之心多么严重。
幸亏襄王身边有一位名叫贯珠的是个明白人,没有火上浇油,否则田单会马上步乐毅的后尘。贯珠为齐襄王想了一个很妙的主意,也可以说是一剂消解猜忌的灵丹妙药——“王不如因以为己善”。什么意思呢?就是襄王忧虑百姓吃不饱,田单收留并给予食物;襄王担心百姓没有衣服穿,田单就解裘衣而让其穿上;襄王忧虑百姓劳苦,田单也忧之,完全是秉承襄王之意。襄王嘉奖田单做善事,那田单的所有善举都归属于襄王了。之后,襄王又举办了一次表彰大会,专门表彰田单的先进事迹。而田单也表示忠心,说完全是贯彻襄王的意思,一切功劳都应归于襄王。于是,齐国上下都明白了:“田单热爱人民,都是因为我们齐王的教导啊!”如此,田单能够继续为国效劳,而襄王又获得了好名声,积累了人望,方一时风平浪静。
君主为何会如此猜忌、诛杀功臣?原因就是君臣之间的信任太过脆弱,权力这个东西,一旦沾染上,就可能涉及君主被颠覆朝纲或者功臣被诛杀全族的惨剧。稍有疏忽,那就不是一人掉脑袋的事了。历史上,在皇帝诛杀功臣的另一面,就是功臣、权臣嗜杀帝王。后来的王莽篡汉、曹魏赶汉献帝下台、司马氏复夺曹魏政权、杨坚废周立隋皆是如此。历朝历代的皇帝除了正常的生老病死,非正常死亡的,大部分都是被内部大臣或将领“弑”掉了。所以,也无怪乎帝王们心理阴暗,一定要猜忌功臣。因为人在高位,也的确是胆战心惊啊。谁愿意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去随随便便地付出信任?所以,不管是君信臣,还是臣信君,都是一种冒险。
任何怀疑都会变成屠刀
信任的反面就是怀疑,信任一个人很难,怀疑一个人却很容易。俗话说“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即使你再信任一个人,如果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说他的坏话,你也会不由得对他产生怀疑。至少你会用怀疑的眼光重新打量自己信任的人,去调查别人说的话是否属实。
在前一节我们讲过,君臣之间的信任是非常脆弱的。做臣子的一旦遭到君主的怀疑,轻则贬官流放,重则开刀问斩,被夷全族。即使你没有真的造反,只要你被怀疑,那么就要成为政治屠刀下的祭品。在君与臣之间,在权柄的归属问题上,任何怀疑都会致命。
陈纪五
高宗宣皇帝太建四年(572)记载:(斛律)光虽贵极人臣,性节俭,不好声色,罕接宾客,杜绝馈饷,不贪权势。每朝廷会议,常独后言,言辄合理。或有表疏,令人执笔,口占之,务从省实。行兵仿其父金之法,营舍未定,终不入幕;或竟日不坐,身不脱介胄,常为士卒先。士卒有罪,唯大杖挝背,未尝妄杀,众皆争为之死。自结发从军。未尝败北,深为邻敌所惮。周勋州刺史韦孝宽密为谣言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令谍人传之于邺,邺中小儿歌之于路。(祖)珽因续之曰:“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使其妻兄郑道盖奏之。帝以问珽,珽与陆令萱皆曰:“实闻有之。”珽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谓臣也,与国同忧。饶舌老母,似谓女侍中陆氏也。且斛律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尚公主,谣言甚可畏也。”帝以问韩长鸾,长鸾以为不可,事遂寝。
珽又见帝,请间,唯何洪珍在侧。帝曰:“前得公启,即欲施行,长鸾以为无此理。”珽未对,洪珍进曰:“若本无意则可;既有此意而不决行,万一泄露,如何?”帝曰:“洪珍言是也。”然犹未决。会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启云:“光前西讨还,敕令散兵,光引兵逼帝城,将行不轨,事不果而止。家藏弩甲,奴僮千数,每遣使往丰乐、武都所,阴谋往来。若不早图,恐事不可测。”帝遂信之,谓何洪珍曰:“人心亦大灵,我前疑其欲反,果然。”帝性怯,恐即有变,令洪珍驰召祖珽告之:“欲召光,恐其不从命。”珽请“遣使赐以骏马,语云:‘明日将游东山,王可乘此同行。’光必入谢,因而执之。”帝如其言。
南北朝时期,北齐的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为人正直、节俭,不好声色,不贪权贵。他带兵打仗都与士兵同甘共苦,十分体恤下情。将士团结一心,出兵即胜,深为其他邻国所忌惮。北周的勋州刺史韦孝宽为除掉斛律光,派人到北齐散播斛律光将要取代北齐做皇帝的谣言。北齐尚书右仆射祖珽权倾朝野,与斛律光是政敌,他听闻此谣言,派人添油加醋地告诉齐后主,让后主及早除掉斛律光。齐后主是个没主见的皇帝,又问另一个大臣韩长鸾,韩长鸾是个明白人,及时劝阻了此事。
几天后,祖珽又进宫面见后主,让后主屏退了左右,只留心腹何洪珍在一旁。后主说:“之前你说斛律光要造反之事,我本欲下令逮捕斛律光,可长鸾说斛律光不会谋反。”说这话的时候,齐后主一定是心虚的,既愿相信斛律光是清白的,又怕万一他真的造反。祖珽、何洪珍非常明白后主的心理,所以何洪珍说了一句狠毒又致命的话:“圣上您若本没有除掉斛律光的意图,那还倒好。现在您有过这种意图而不决定行动,万一走漏了消息,那可怎么办呢?”意思是说,不管斛律光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皇帝您有了要除掉他的想法,那他若知道了皇帝的这种想法,即使先前不反也会惊惧,非反不可了。齐后主的回答是“洪珍言是也”,就是非常赞同。
之后,祖珽又让人诬告斛律光各种谋反迹象,坐实了他谋反的罪名。后主即设计,将斛律光骗入宫中杀之,其兄弟子侄都未能幸免。北周的君臣得知斛律光死了,高兴得开了庆功宴。古之反间计屡试不爽,一击即中。田单反间乐毅与燕惠王如是,陈平反间范增与项羽如是,韦孝宽反间斛律光与齐后主也如是。反间计的成功,就在于君臣之间信任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