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如人生只是萤火虫的尾巴

寂静的夏夜，乡村的原野，总能见到若隐若现的小小光点，那便是萤火虫的尾巴。这有什么稀奇的呢？不过是它体内的一种磷化物，经发光酵素作用而引起的一连串化学反应。可是，关于萤火虫的尾巴真的只是这样吗？

假如人生只是萤火虫的尾巴

儿时的我生活在农村，那个年代，“小康”不过是一句像寂寥的原野一样空旷的口号而已，贫穷和拮据如同粪堆里的苍蝇一样时刻围绕着人们。但这对于我们这群孩子来说无所谓，我们尚且不需要为家里的米缸发愁，只管在放学后大街小巷地捉迷藏。尤其是在夏季，即便吃过晚饭，由于大人们尚没有睡意，孩子便也跟着在门口胡闹。用不了多久，就能聚集三四个同龄的孩子，然后，孩子就有了孩子的游戏。说是游戏，并不是真的有什么规则，只是一帮七八岁的孩子在大街上疯跑罢了，好在那时候没有电动车、摩托车、汽车，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危险。

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孩子竟然不知不觉跑到了村子外面，在野地里看见点点亮光，说是星星吧，又距离我们很近，说是火光吧，又看不见个人影。这时，一个人突然大喊：“有鬼！”这一声不要紧，一帮孩子撒丫子就往回跑，待我们气喘吁吁回到父母身边后，才知道那不是鬼，是萤火虫，一种虫子而已。在乡村孩子的眼里，虫子可真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但让我们感到诧异的是，这虫子竟然会发光。至于原因，大人们也都做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说从他们小时候看见萤火虫的时候，这虫子就会发光。

所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多年。一直到初中学过了化学课程，才知道了谜底：萤火虫的尾部有发光细胞，发光细胞内有一种磷化物，磷化物在氧化作用下，会伴随产生能量，这些能量只有2%~10%的能量转为热能，其余能量便以光的形式释出。所以当萤火虫停在我们的手上时，我们不会被萤火虫的光给烫到，因此萤火虫的光就被人们称为“冷光”。

再之后，我进入城里上高中，然后上大学，最后又留在城里参加工作，直到现在都很少有机会在夏日的夜晚流连于乡村的原野，也就更少看见萤火虫了。但我还是习惯于在某一个夜晚想起这个小小的发光体，有时候也会琢磨这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小东西。

它也像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吗？或者说，我们当中有些人也和它一样吗？明明自己有很多的能量，结果这能量却只用来发出那点微弱的光，为的是什么？让人们看到自己的闪耀？认为人生就当不顾一切在最该绚丽的时候绚丽？它的小小身躯不需要温暖吗？它是在刻意让自己变得冷艳吗？

我始终不得要领。

前几年我整理书橱，发现当年大红大紫的伊能静的一张专辑，于是打开来听：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

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

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暂的生命努力地发光

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我的心，我的心，还在追

城市的灯光明灭闪耀

还有谁会记得你燃烧光亮

……

歌声婉转悠扬、清亮恬静，一如夏日的午夜，静寂如水的时候，突然飞来几只萤火虫，为人们带来光亮但又不至于刺眼，自己优雅地闪烁但又不显得招摇。这可真是生命里至真至美的境地啊！

随后，我似乎有些明白这小小的东西，为什么把能量的百分之八九十都用来发光而不是温暖自己的身体。当黑夜里行走的孩子看见身边有几个莹亮的光点，那感觉应该无比美妙吧。他一定会忘记黑暗的存在，满心满眼都是跳动的精灵，孤单和恐惧一定荡然无存了。

让人悲哀的是那莹莹的虫儿竟然活不过一周。一周，对于日夜奔波的我们是多么漫长啊，多少人从周一就开始盼着周末啊，以为一周的结束可以让自己停下脚步，喘口气，或是逛街，或是睡觉，或是闲散着无所事事……以为这是生命最美好的时刻。

假如人生真的只是萤火虫的尾巴呢？

假如我们真的只有这几天的光景呢？

我们还会不会在每一个需要劳作的日子期待休息？我们还会不会抱怨周一到周五太长？

会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