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腥杀戮

血火老怪丝毫不为之所动,沉声道:“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我只想提醒你:你的先辈所传下来的话绝非毫无道理!”

席千雨的剑越握越紧!

忽听得接天楼众弟子中有一人大呼道:“席千雨,你出卖兄弟苟且偷生,根本不配做我们的……”

话未了,突然戛然而止!

席千雨的脸容一阵抽搐!无需回头,他知道方才辱骂自己的人定已为风宫中人所杀!

他的手上青筋渐渐暴现,指关节开始泛白!

倏地,一声如啸般的暴喝,席千雨“铮”地一声拔出剑来!

狂击而上,攻击的目标却是血火老怪!

“老怪物,既然接天楼已在劫难逃,我席千雨又何必偷生?今日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席千雨为了顾全接天楼众弟子的安危,方违心地对血火老怪言听计从,如今被逼得不得不奋起抗争,压抑已久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开来,顿时双目尽赤,状如疯狂,与他方才恭谦卑微的形象判若两人!

血火老怪在席千雨突然出手的那一瞬间,握着晶莹剔透之觥的右手突然用力。

“砰”地一声,被接天楼视作圣物的觥已粉碎!

血火老怪冷冷地道:“从今日起,江湖中将再也没有接天楼!”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却自有一股异样的气势,让人感觉到他所说的话必定会成为现实!

席千雨的剑法极快,但血火老怪的动作更快!右手翻扬之际,业已碎裂的觥当即向席千雨的剑迎去!

一阵密集的撞击声后,席千雨的凌厉一剑已被血火老怪化去!

暴进二步,血火老怪的双掌挟狂劲之势,向席千雨席卷过去!

仿佛他的身躯已有形无质,可以不畏对方的锋利剑刃!

“砰”地一声,席千雨的前胸已被击中一掌!

紧接着他的腹部、左肋、后背又已中掌,血火老怪的武功显然高过席千雨甚多,举手投足之间,席千雨已被击得飞跌出去,身在空中,已鲜血狂喷。

砰然落地之时,竟再也未曾站起!

牧野静风心中一寒!他身形一晃,已拦在血火老怪的身前,沉声道:“怎可如此乱杀?”

血火老怪立即垂首道:“只要少主吩咐一声,我可以立即让他们住手!”

牧野静风冷哼一声,道:“我永远也不会是你的少主!”

血火老怪仍是垂首道:“除了少主,没有人能够对我下任何指令!”

牧野静风顿时明白了血火老怪如此惨杀的用意!

“他一定是已看出自己不会坐视接天楼数百人的性命于不顾,所以要以此胁迫自己承认是风宫少主!”

当下牧野静风道:“我不会为接天楼而改变我的初衷!”

血火老怪不冷不热地道:“那么,我也不会为一个不是我主的人而改变初衷!”

牧野静风想到他居然为逼迫自己做风宫少主而不惜残杀接天楼属众,不由怒意大炽,怒极反笑:“哈哈,我不是你的少主,却一样可以阻挡你的胡作非为!”

他决定要惩治这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何况这一场杀戮可谓是因牧野静风而起,牧野静风自认必须由他来结束!

蒙敏立时明白了牧野静风的心意,赶紧道:“接天楼乃黑道门派,大可不必强自为他们出头!”

牧野静风缓缓地道:“可至少今日他们并没有错!”

如果牧野静风能早一些察觉血火老怪的计划,那么他自可以抽身而走,何必去顾及接天楼、洞庭十二坞等门派,但事到如今,他已不能再这么做了。血火老怪可以视数百人命为草芥,而他却不能!

尽管他与接天楼并无共同的立场,但此时,他也不得不为接天楼出手。

牧野静风逼视着血火老怪,沉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念在你曾救过我妻子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后悔的机会!”

血火老怪一字一字地道:“风宫中人永不后悔!少主,我仍要劝你一句,没有人可以阻挡风宫要做的事。你自出生的那一天起,便注定这一辈子将与风宫结下不解之缘,即使你杀了我,风宫的人也会找到你,命运注定你必须成为风宫的主人!”

牧野静风目光渐寒!他知道自己已说服不了血火老怪,就像血火老怪说服不了他一样!

“只要制服血火老怪,就可以制止风宫的杀戮!”牧野静风明白这一点后,无疑要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平天拳术”中的一式:拳定乾坤!威力无边,仿若可以开天辟地,向血火老怪攻去!

谁能与如此骇世拳势争锋?

血火老怪不能!——甚至他根本没有全力应战,他只是信手挥出一掌,当拳掌相接时,牧野静风猛地醒悟过来:对方的功力本就在自己之下,现在又未全力发挥,根本无法挡住自己一击之力!

血火老怪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那么,他为何要漠视自己的生命?

没容牧野静风有太多的考虑,“砰”地一声,掌拳相击之下,血火老怪闷哼一声,已如稻草人般倒跌出去,身影过处,有鲜血喷洒!

血火老怪甫一落地,又顽强站起,他的前襟已被鲜血染红,连颔下的长须也是一片赤红!

但他的眼中竟没有愤怒!

他的声音便如一个已破了的风箱般,呼哧呼哧地响起:“少主,纵使你杀了我,也阻挡不了风宫的勇士……咳……若是你愿重归风宫,那么……你……就根本不必杀我!”

他指着正在疯狂杀戮的风宫中人接着道:“除了风宫中人外,没有……没有人能让他们……停手,除非……把他们全杀……了……”

他古怪地笑了笑:“可是……以杀止……杀,并非少主所……所愿,对不对?”

他摇摇欲坠般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在这复杂的表情中,牧野静风竟看到了对方那不可理喻的得意表情。

牧野静风在极短的瞬间转念无数!

终于,他长吁了一口气,对蒙敏说了一个字:“走!”

蒙敏心中一宽。

但,牧野静风的这个决定来得太迟了!

白宫羽在牧野静风向血火老怪出手时,不由大吃一惊!

他不明白血火老怪为何尊称牧野静风为少主,而且对之恭敬有加,而牧野静风为何还要向血火老怪出手?

当牧野静风一招重创血火老怪时,白宫羽当即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既然牧野静风与血火老怪并不齐心,那我为何不借此机会夺回真正的“寒铁如意!”

就在牧野静风决定离去的时候,白宫羽已对他身后的白家人下令:“我对付红衣老者,你们助接天楼对付风宫的人!”

白隐诸人皆是一愕!白家乃武林世家,与接天楼一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间亦素有磨擦,为何今日却要相助接天楼?

白隐忍不住问道:“爹,此举恐怕有些不妥吧?”

白宫羽神色凝重无比地道:“你愿不愿为一个生性残杀邪恶的人所控制?”

白隐不解地道:“自是不愿……”

“如果今日不能将风宫中人全歼于此,那我们白家将永远受制于人!在红衣老者的身上还有我们白家的寒铁如意,真正的寒铁如意,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不在我们白家人手中了……”

白隐及白家人皆目瞪口呆!

白宫羽身形倏起,向血火老怪那边掠去,身在空中,他大声道:“若不与风宫一决雌雄,便需为风宫之仆,你们还犹豫什么?”

他如此毫无顾忌地大声说话,显然是已向血火老怪摆明了他的立场!

牧野静风堪堪转身之际,便听到白宫羽这一声高呼!

蒙敏担心牧野静风会因此而回头,所以用力的拉着他的手。

她知道如果牧野静风再回头,那么便难以抽身而走了。

毕竟白家不是接天楼。让牧野静风坐视接天楼的覆亡都已不易,更何况是在江南颇有侠名的临安白家?

但牧野静风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然后——回头!

回首之际,他已看到白宫羽的剑已出鞘,正直取血火老怪!

与此同时,白家人已向风宫的人掩杀过去!

牧野静风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被血火老怪如此轻易地召唤来此,末了却又与他反目成仇!

但血火老怪面对白宫羽的凌厉一剑,并不慌乱,反而纵声高笑:“好!好!”

仿佛树敌越多,越是令人兴奋!

但他被牧野静风无上拳势击中后,受的伤实在不轻,纵声长笑之下,竟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身手却仍是不弱,双脚一错之下,身形略斜,避过锋芒,右掌疾拍!掌势骇人!

白宫羽没料到血火老怪重伤之下,仍有这份修为,剑一走空,立即沉肘反扫,同时强拧腰身,借力疾出双腿,闪电般向对方踢去!

血火老怪凄声长啸,双掌蓦沉,直切白宫羽的双腿,但对白宫羽的剑却未回避!

“噗”地一声,白宫羽的剑顿时有大半没入了血火老怪的腹部!

同时,有惊心动魄的骨骼碎裂之声响起,血火老怪的双掌已生生将白宫羽的双腿击碎!

谁会想到血火老怪为了击中对手,竟不惜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血火老怪强提体内残存内力,并指直戳!

白宫羽只觉喉头一甜,因断腿而发的痛呼声只发出一半,已被封死在他的喉底!

喉间鲜血如箭标射!

两人仅在一照面之下,便已两败俱灭!其实以血火老怪重伤之后的武功,本不可能强过白宫羽,但他却以这等惊人的方式杀了白宫羽,让人触目心惊!

虽然血火老怪已不可能再活下来,但白宫羽却比他更早地倒下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以至于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白隐、白智秋、白茹等四人在父亲轰然后倒的时候,竟一时难以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明白了却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牧野静风、蒙敏、叶飞飞也一样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从此时起,临安白家与风宫有了血海深仇!一场更大规模的厮杀已在所难免!

蒙敏对牧野静风低声道:“血火老怪与风宫中人残忍嗜杀,罪已致死。如今合接天楼与临安白家的力量,必可战胜他们!血火老怪曾救过我,我们本就不便对他出手,所以,惟今之计,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他们的恩怨!”

她所说不无道理!

牧野静风正待回答,倏闻有衣袂掠空之声响起!

西南方向那片芦苇深处突然有几个人影破空而出,领先者身形快得不可思议,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向正在拼死酣战的接天楼、临安白家掠来!

身形过处,赫然有一道道血光冲天而起,组成了一条惊心动魄的血路!

接天楼、临安白家的人如同败革般向两侧倒去!

紧随其后的六个人影则对被前者冲乱的人群大肆砍杀!几乎出手便有人毙命!

好骇人的武功!

好狠辣的手法!

这已不再是武林争战,而是一次屠杀!顽强而战的接天楼与临安白家的人此时已与束手待宰的羔羊无异!

牧野静风吃惊至极地望着这可怕的一幕!

但见抢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突然暴旋而起,身形化作一团黑色的旋风,冲天而上!

由他的身子暴射出无数的黑色带子,向四面八方标射而去!每一根黑带都带起接天楼或临安白家的人!

仿佛是那黑色的旋风将二十几个人同时卷进了虚空!

那团黑色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凌空飞旋,竟将二十多人全吞噬进去!

只有不绝于耳的惨叫由那团黑影中传出!

一声长啸,黑色的人影突然凝形,然后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落于人群之中!

天空中却还有无数的碎片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那是破碎的衣衫、破碎的躯体,再是如雾一般的鲜血!

二十几人已荡然无存!全化作了满天血腥!

热热的、粘粘的碎肉与鲜血一同坠落,落在众人的发间、脸上、身上……

这本应是一个秋天的满天飘扬着芦花的清晨!

但今日,天空中飘扬着的却只有血腥与可怕的肃杀之气!

整个芦苇荡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一片死寂,沉寂得让人不由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抑或是整个世界业已死去!

临安白家三小姐白茹忍不住弯腰呕吐!她无法想象世间还有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她无法忍受让人心生窒息感的血腥之气!

终于,她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此时,她已不仅仅是在为死去的父亲痛哭,更为生命的脆弱而痛哭!

二十几个人的性命,仅在弹指一挥间,便已灰飞烟灭!这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将是一种多么大的震撼!

白隐一向是兄妹间最为冷静沉稳的,此时也为接二连三的突变惊呆了:父亲突然不顾自己的劝说向血火老怪出手,又于一瞬间同归于尽;似乎要戮杀世间一切生灵的黑色人影的出现……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那么的不可思议!这已远远地超越了正常人的心灵所能承受的!

白隐终是从惊愕中清醒过来,飞快地向身边的白智秋说了一句:“照顾三妹、四弟!”

说话间,身形已起,向父亲白宫羽倒下的地方电射而去!

虽然他目睹了父亲与血火老怪拼杀的过程,明白父亲定已是凶多吉少,但在未彻底绝望之前,他仍不能放弃!

何况,父亲白宫羽说过在血火老怪的身上有真正的“寒铁如意”,白宫羽的话让人费解,因为白家的人一向都认为留在家中的“寒铁如意”是真正的真品!

但白隐相信父亲这么说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是最了解父亲的人,知道父亲出言谨慎,行事亦颇为稳重。今日他突然不顾一切地向血火老怪出手,一定有着重要的缘故!

而这缘故极可能与“寒铁如意”有关!白隐自觉自己身为长子,有责任去解开这个谜团!

他已见识过牧野静风的武功,知道倘若在自己向父亲靠近的时候,对方若是出手相阻,自己必是危险万分!

可他别无选择!

白隐刚一接近其父白宫羽,他的心顿时直坠入无底的深渊!

白宫羽的喉间有一个血窟窿,鲜血尚未完全凝固,但他的生命显然早已结束!

白隐悲呼一声:“爹!”扑上前去,将父亲的尸体搂在胸前,放声大哭起来!

听得大哥白隐的哭声,白智秋、白茹、白辰三人完全绝望了!

惟有杀尽风宫中人,方能解他们心头之恨!

这个愿望在半刻钟前还不难实现,白家的人与接天楼的人并战风宫属众后,很快便战了上风!

但自从黑色的人影出现后,也许这个愿望已成泡影了!

一个甫一出手,便可取敌数十人性命的人,该是何等的可怕?可怕的不仅仅是他的武功,更在于他如魔鬼般的心狠手辣!若无魔鬼一般的灵魂,是不可能以这种骇人的手法取人性命的!

当那黑影在场中站定时,众人才看清这是一个面目阴沉至极的老人,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属于人的表情,有的只是可怕的杀机!

也许,他比苍老至极的血火老怪更苍老,因为他脸上的皱纹多得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脸容!

但他的身躯却颇为高大雄伟,立于场中,立时有一股无形气势向四周弥漫开来!身上的漆黑如死亡一般的衣衫,更是给众人以无比的压抑感!

六个与他一样身着黑衣的人如众星拱月般立在他的周围,这些人显然要年轻许多,但他们的上半张脸皆戴着眼罩,谁也无法将他们的真面目看真切!

此七人一出现之后,场上局面顿时逆转!单是他们甫一出手便毙敌数十这一点,就足以让众人心生骇意!

伏龙堡堡主贺烈与洞庭十二坞总舵主见接天楼与白家双双与血火老怪反目时,心中暗喜不已,他们亦不甘为血火老怪所驱使,但他们的先辈之嘱咐却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使他们一时不敢背逆血火老怪!

他们本以为可以作壁上观,以坐收渔人之利。眼见白家与接天楼渐占上风,不由暗忖也许可以借此机会夺回自己帮中圣物,从此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地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但当那如魔鬼杀神一般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并带来惊人的杀机后,他们不由心中一凉,知道原来的如意算盘此时已完全破灭!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心存侥幸,以为前辈留下的话也许有些夸大其辞,未必完全可信,待见识了血火老怪的武功后,这种想法更强烈。血火老怪的武功很高,但却还不至于高到可以控制几个帮派的生死存亡!

但黑色的人影出现之后,他们开始相信,相信前人的担忧与骇怕是不无道理的!

那么,是否自己及自己的属下从此便该任他人的驱使?

想到这一点,二人心中之失落感油然而生!在江南这片土地上,他们一直是一方霸主,一向只有他们驱使别人的份儿,如今要让他们受他人的驱使,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但他们又都明白以他们的武功修为,根本无法与这瞬息间便取了二十多人性命的黑衣人相抗衡!

所以,他们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命运对他们的安排!

风宫属众本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此时突然有黑衣人出现,亦是一惊!

蓦地,风宫属众中有人惊呼一声:“是寒老!”

此言甫出,风宫属众先是一静,随后便是一片欢呼声!

贺烈与阮十三皆心中一凛,暗忖道:“此人果然是风宫中人!看来今日白家的人及接天楼已是凶多吉少了!”

当下他们悄然传令,让自己属下略略后撤,以免卷入厮杀之中。

被称作“寒老”的黑衣人面对风宫剩下之百余人的欢呼声,脸上仍无表情,他那阴郁的目光越过众人,扫向牧野静风这边,目光一跳,然后落在了已倒在地上的血火老怪身上!

身子一震,眼中精光暴射!

也未见他如何动作,其身躯已飘然而起,仿若可以御风而行,向血火老怪这边飘然射来!

白隐已全身心地沉浸在悲痛中,对“寒老”在他身边出现的事根本未曾察觉——或是察觉了而未放在心上!

白智秋大惊失色,失声呼道:“大哥!小心!”

其实他也知道以“寒老”的身手,自己的提醒根本于事无补!

不料“寒老”却并没有向白隐出手,他身形落定之后,立即扶起血火老怪!

血火老怪全身红衣已被他自己的血所浸透,鲜血凝固后,衣袂便不再有原先那般鲜红,而成了一种褚红色!

血火老怪已气如游丝,气息脉博若有若无!

“寒老”冷哼一声,右手骈指疾出,以快不可言的手法迅速点击血火老怪的十数处要穴!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已抵在血火老怪的后背,浑厚无匹的真力立即由他的左手向对方体内涌去!

牧野静风心知这是一个比血火老怪武功更高、更残忍好杀的人,如果借他救治血火老怪的时机突出杀手,也许可以一击得手!

但牧野静风又怎会这么做?

十年前,他便不会以这种手段对付他人,何况是在十年之后的今天?

他未这么做,却有另外一个人如此做了!

这人便是白隐!

白隐是被其二弟白智秋的喊声惊醒过来的,他抬头一看,看到的正是与他不过数尺之距的地方——“寒老”在救治血火老怪!

血火老怪是他杀父仇人,怎么能够让血火老怪活下去?

一股无边的怒意迅速地传遍了白隐全身,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及“寒老”,但他仍是倏然起身,猛地拔出剑来,向背向自己的“寒老”插去!

牧野静风见状,心中一沉!他知道虽然“寒老”在为血火老怪救治,但以他那惊世骇俗的修为,白隐即使采用偷袭的方式,也是无法伤及对方的!

相反,白隐还极可能因此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牧野静风决定必要的时候要出手救下白隐!

在牧野静风的身侧,蒙敏正有些担忧地望着他。蒙敏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心知现在无论如何,牧野静风也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的!

蒙敏并非不义之人,也并非贪生怕死,只是自从客栈惊变之日起,她便隐隐地感到这次降临在他们一家人身上的种种变故,既非偶然,也不是普通的江湖恩仇,她相信在这些变故之后,一定隐藏着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极可能会打乱她与牧野静风的生活,带给他们可怕的东西。

而这些“可怕的东西”,也许比死亡更难以承受!

所以,她一直希望牧野静风能够略略地“自私”一回,避开这一场无形灾难!

自“寒老”出现之后,她的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

正如牧野静风所料,白隐的攻袭对“寒老”根本够不上威胁!

当他的剑在离对方的身躯尚有一尺之距时,突然感到自己的剑已触及一股无形气劲,剑尖再难进分毫!

白隐在万般悲愤之下,早已抱了必死之心,但当他感受到对方如此骇人的武功时,仍是不由心惊!

在江南,白隐可算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高手,年未三十,已尽得其父白宫羽的“麻衣剑法”真传,但今日在“寒老”及牧野静风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顿时光芒大减!

但白隐身为世家弟子,自是有一股倔傲之气,何况又有杀父之恨在心!

当下,一声暴喝,白隐已将体内真力提到最高境界,全力仗剑前刺!

即使伤不了“寒老”,他也要让“寒老”无法救治血火老怪!

一声冷笑!

“铮”地一声暴响,白隐的剑非但没有再刺进分毫,反而被对方的无形内力生生震断!

断剑更被对方内力挟裹着疾然反射而回,奇快无比!

白隐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机会作任何反抗!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的人影倏然如风般掠至!

没等白隐反应过来,数截射向他的断剑已无影无踪!

定神一看,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救下他的,赫然是被血火老怪尊为“少主”的牧野静风!

因为血火老怪的缘故,白隐对牧野静风绝无好感,孰料这一次会是牧野静风救下了他!

白智秋、白茹、白辰三人见大哥九死一生,侥幸脱险,在长出了一口气之时,齐齐向白隐这边掠来!

而这时,白家的人及接天楼弟子已再与风宫属众战作一团!只是风宫中多了六个黑衣人相助,势力大增,对方人数虽然占优,却占不了任何上风,在六个黑衣人可怕的攻击下,接天楼与白家的人皆已溃不成军!

白宫羽的四弟——亦即白隐四叔白边羽眼见不需多少时间,白家来到这儿的近二百余人将全部覆没,于是高声呼道:“阿隐,你快领出你弟妹撤走,我们会为你们断后!”

没等到白隐的回答,一把森寒的刀已夹势不可挡的劲风向他席卷过来,攻击他的正是六个黑衣人中的其中之一!

白边羽见对方刀法精绝,不敢怠慢,忙全力应战!

白隐虽已听得四叔的呼声,但在这种时刻他身为白家当家人的长子,又怎会先走?

他向正朝他奔来的白智秋等三人喝道:“二弟,你护着三妹、四弟离开此地!”

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白家的局面可能便要由你们来支撑了!”

听得此言,白茹悲从心来,悲呼道:“不,大哥,我们绝不走!我要与你们一起对付风宫中人!”

一声怪笑如鬼啸,本是弯腰背向白隐的“寒老”蓦然起身!

他冷冷地道:“你们不用推让了。因为,今天你们谁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透着无比的杀气与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方才白隐由背后攻击他的时候,他正在以内力为血火老怪护着虚弱得几近于无的心脉,一时无暇抽身,所以只是以内家真力震碎了白隐的剑!

而今,他感觉到血火老怪已有了微弱的心跳,可以暂保无事。于是,他便要杀了敢由背后偷袭他的人!

话毕,“寒老”倏然转身,右手一扬,四根黑色的带子已如四柄极长的利剑般向白家四兄妹疾射过去!

破空之声如裂帛!

“寒老”甫一出手,便同时攻击白家四兄妹,可见其人何等自信!

而他的武功也的确给他以自信的资本!

白隐脸色倏变!

他如此惊骇并非因为害怕攻向自己的那根黑色带子,以他的武功,也许还可以勉强应付!

他所担心之人是他的三妹白茹及四弟白辰!白茹的功力、剑法都不如他与白智秋,而白辰不过是一个十岁少年,如何挡得住“寒老”如此惊人的一击?

但自己应付“寒老”的攻击已颇困难,又如何能够帮助白茹、白辰?

这才是白隐感到惊骇的真正缘由!

黑色的带子以惊人之速向他疾射而来,已不容许他考虑得更多!

他的身形疾然飘升,凌空斗折,却不是反向倒掠,而是向“寒老”这边疾扑而至。

他希望能够逼得“寒老”撤回攻击他人的招式,而全力对付他!

但“寒老”的武功却比他想象的更可怕!眼见白隐不退反进,“寒老”沉哼一声:“不知死活!”

左手疾出,三根黑色的带子再出!由三个不同的方位向白隐卷去,而他右手的攻势却丝毫没有改变!

白隐身法已用老,身在空中,强自拧身避让,却已力不从心!

三条黑带如毒蛇般缠在他的身上!

未等白隐有任何举动,惊人的内力已由三根黑色带子疾然吐出!

白隐只觉身子倏紧,一阵骨骼爆裂声突然响起!

未闻一声惨叫,白隐的身躯已化为一团血雾!

鲜血四溅!三根黑带子已生生将他绞杀得粉身碎骨!

可怖的杀人手法!

白隐为救手足而被残杀,他却不会想到结果他的弟妹无恙,自己却先遭到了毒手!

白智秋三人未遇难是因为牧野静风出手了!

牧野静风乍见四条黑带如四柄利剑般向四人射去,心知不好,若不出手,白茹、白辰必遭毒手!

不敢怠慢,他身形一晃,以惊世轻身功夫掠空而出,抢在黑带子之前,双手一带,白茹与白辰已被扯得向后飞去!

而白智秋的功夫不在其兄白隐之下,眼见黑带子挟锐利之势扑面而至,立即脚步一滑,倏然反飘而出!

“哧”地一声,黑带子终是击中了他的右肩,竟生生洞穿了他的右肩!

但白智秋终是保全了性命!

白茹与白辰被牧野静风反手带得飞起之后,因为牧野静风的手法用得极其巧妙,所以白茹身在空中斗然折身后,便已安然落于地上。

而白辰飞出之后,蒙敏已闪身而出,恰好迎在白辰跌飞之处,堪堪接了个正着!

三人侥幸脱险之时,恰好是白隐遇难之际!

目睹此景,白茹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响,顿时晕厥过去了!

她再也无法承受接连两位至亲先后惨死的现实!

叶飞飞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要倒下的白茹!

白智秋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煞白如纸!

白辰瘦小的身躯竟不可抑止地颤抖着,他的小拳头已握得极紧极紧!搂着他的蒙敏感受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由升起怜悯之意。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丧兄丧父之痛可谓是不可承受的打击!

白辰在奋力挣扎,他嘶哑着声音喊道:“放开我!我要为父报仇!我要为大哥报仇!”

蒙敏紧紧地抱着她,无论他如何挣扎,就是不松手!

蒙敏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可你还小,根本不可能报仇……”

突然,手腕一痛,已有些失去理智的白辰竟用力在她手腕处咬了一口!

奇痛之下,蒙敏不由手一松!

白辰立即不顾一切地向“寒老”那边冲去!

蒙敏心中叹息一声,抢身上前,倏然出指!

白辰的穴道顿时被封,动弹不得!

但他眼中的悲愤光芒却让人触目惊心!

谁会想到在一个十岁的孩子眼中,会有这般愤怒的眼神!

牧野静风卓然立于“寒老”的面前!

“寒老”已由对方刚才救下白茹、白辰的身手看出牧野静风绝对是一个绝世高手!

他的目光一寒,沉声道:“想不到江南还有你这样的绝世高手!”

顿了一顿,复道:“但无论是谁,与风宫作对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亡!”

牧野静风沉声道:“人之性命乃上天赐与,决非任何人可以任意践踏!虽然我与所谓的风宫素无怨仇,但见到你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我也不得不插手此事!”

“寒老”扬声长笑!笑毕,一指远处,阴寒地道:“在你的身后,接天楼与临安白家众人即将覆灭,这便是与风宫作对的下场!听你的口气,似乎本是一个局外人,我要奉劝阁下一句,如果阁下是个聪明人的话,就该走开!风宫的力量强大到远非你所能想象的地步,你又何苦自寻死路?”

牧野静风傲然一笑,道:“我本也算是个聪明人,可惜偶尔也会不开窍!今天,我便愚蠢一回,看看风宫中究竟有多少牛鬼蛇神!”

因为血火老怪救过蒙敏,他对血火老怪尚有些下不了手,而面对其他杀戮如此重的风宫中人,牧野静风心中除了战意之外,再无其它顾虑!

他自认为这场杀戮是因为他而起的,所以他必须以自己的力量结束这场杀戮!

“寒老”寒声道:“老夫重出江湖之始,便与绝顶高手一战,实是大快人心!”

说话间,倏然翻掌,银芒一闪,他手中赫然多出了一件寒芒四射的兵器!

但见此兵器与蛾嵋刺有些相似,却比蛾嵋刺更为狭长,兵器在手,竟有森森寒气弥漫而出!

“寒老”道:“能让我寒掠一出手便用‘冥寒刺’的人并不多!小子,你该因此而自豪才是!”

牧野静风沉声道:“何必逞口舌之利?今日我必会让你为滥杀无辜而付出代价!”

他对“寒老”寒掠的血腥残杀很是愤怒,当下毫不犹豫地拔出了“伊人刀”。

寒掠目光一闪,脱口赞道:“好刀!”

“好的不仅仅是刀!”

此言甫出,牧野静风“伊人刀”虚闪倏伸,刀光直指寒掠!

虽然相距尚在近二丈远,但寒掠却不由一震!

牧野静风虽未出招,但方才虚空一指,便已隐然有大家风范,给寒掠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能在未出手之际便给对手以无形压力的人并不太多!

而能让寒掠这样的高手心中震愕的人则更少!

牧野静风长身而立,神情从容不迫,一个简简单单的未成招的剑式,竟让人感觉到无懈可击!

目睹此景,一旁的白智秋心中闪念无数!他暗忖道:“红衣老者称这白衣汉子为‘少主’,而他却与风宫人势不两立,却不知何故?假若这位‘少主’与寒掠老儿一道对付我们,以他们的武功,我们岂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思忖间,倏闻一声痛呼,十分熟悉!白智秋一震,蓦然转身,正好看到离他几丈远的地方,他的四叔白边羽正向后缓缓倒下!

一杆短枪已穿透了白边羽的身躯!

白智秋悲怆呼道:“四叔!”身如一股愤恨的旋风般向人群中冲去!

惟有让敌人的血浸染自己的剑,或让自己的血染红敌人的剑,他心中的狂怒才能略略得到缓解!

此时,风宫已只剩下四五十人,但更可怕的是仅凭这四五十人,他们的人数反而占优!

这便等于说临安白家与接天楼已接近全军覆灭!

一向文质彬彬如同一介书生般的白智秋,此时如同一头狂怒的狮子般向风宫中人冲去!其实他也明白此时大势已去,自己此举无异于羊投群狼!

但不亲手手刃几个风宫恶人,白智秋死不瞑目!

饱含着他满腔愤怒的剑向二个风宫弟子狂扫过去!

此时,招已不成招!有的只是誓杀到底的怒焰!

“叮”地一声暴响,白智秋的剑已被生生挡开!

并且一股浑厚的内力直涌过来,把他生生逼退二步!

挡开他的剑之人却不是风宫中人,而是伏龙堡堡主贺烈!

贺烈手持一杆长枪,与一般的枪不同之处便在于离枪尖八寸远的地方,铸有一只龙头,龙头虽小,却逼真威严,八寸长的枪尖仿佛是由龙口中吐出一般!

白智秋没想到挡开他的人会是贺烈,不由一愕,一时竟忘了出手!

一怔之下,他方醒过神来,嘶声道:“贺烈,莫非你要落井下石?”

贺烈哈哈一笑,半晌方道:“你们白家的人常对我伏龙堡所做的事指三划四,强加干涉,一副侠义之状,今天天赐良机,我便要你们这些爱多管闲事的大侠、少侠们挫骨扬灰!”

白智秋本是颇为清秀的脸此时已有些扭曲,他咬牙切齿地道:“贺烈,你在江南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面对风宫群魔,你竟没有一丝男儿骨气,只会摇尾乞怜!”

贺烈沉声道:“小子,你的话也太多了,我贺烈做事从来只问是否对我有利,从不管是否可以做!”

他反手指着身后,道:“今日我不但要杀你,只要是你们白家的人就格杀勿论!可惜白家的人此时所剩无几,伏龙堡的弟兄们大概有些失望了,哈哈哈……”

白智秋冷眼一扫,发现伏龙堡的人果然亦已出手!

这对本已所剩无几的白家及接天楼的人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

白智秋目欲喷火,一字一字地道:“贺烈小人,我必杀你!”

身形暴起,不顾一切地向贺烈狂攻过去!

贺烈一声冷哼,枪影乍闪!

正是由其师“战龙”武非传他的“战龙五式”之第一式:龙战天涯!

枪尖泛起万点寒星,向白智秋当头罩到!

出手便用上生平最高修为,显然贺烈欲借杀白智秋向风宫献上见面礼!

寒掠的冥寒刺缓缓扬起!

冥寒刺周身竟有一团迷离得若有若无的寒气笼罩着!

寒掠的脸上仿佛也笼罩着一层寒气,显得格外凝重!

因为,他明白牧野静风的武功绝对可以跻身绝世高手之列,没有人有资格忽视牧野静风这样的对手!

寒掠倏然沉喝一声,身形如冲天之鹏掠空而起,冥寒刺挟彻骨寒意,直取牧野静风!

好冷的杀意!

一招之下,竟连朝阳的暖意似乎也消淡不少!

牧野静风目光一闪,“伊人刀”扬起!

用的是“平天刀术!”

“平天刀术”集天下刀法精华为一体,玄绝至极!

而“伊人刀”本是江湖两大神兵——破日神剑与碎月刀合二为一而成,形状似刀非刀,似剑非剑,既有刀的刚烈,又有剑的灵捷!

而牧野静风的刀法、剑法皆已臻化境,如此别具一格的千古神兵为他所用是再合适不过了!

起手便是“平天刀法”中的“刀造浮屠!”

刀风如惊涛骇浪,席卷而出!刀影重叠纵横,交错变幻,俨然已在牧野静风身侧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网!

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交击声惊心动魄!

一声沉哼,寒掠倒飘而出!

他的冥寒刺亦非凡器,而他所习练的武学更是至阴至寒!

此时与牧野静风乍接之下,顿觉对手的功力浩瀚如海,以牧野静风如此年纪便有这番不世之修为,实在让人心惊!

而牧野静风的刀法亦是浑如天成,无隙可乘,无懈可击!

寒掠与牧野静风一个照面之下,非但没有占得上风,自己的内家真力袭出后反而倒震而回,寒掠只觉胸口一闷,心中竟有寒冷之感觉,心知这是因为自己阴寒内力被震回体内所致!

一时又惊又怒!心中忖道:“这人不过三旬左右,为何竟有这般可怕的功力?”

牧野静风心中亦是吃惊不小!他蓄势一击之下,对方虽被攻退,却没有受伤!而普天之下,能接下牧野静风蓄势一击之人,又有几个?

风宫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先是幽求,以腿御剑,居然可以略胜自己一筹,这已是不可思议之事!

而现在寒掠的武功亦是卓绝不凡!

寒掠受挫之后,心中战意反而更强!

他暴吼一声:“好小子,果然不简单!再接老夫一招‘冥寒封魂’!”

暴吼声中,他疾旋而上,手中冥寒刺已幻作一团不可捉摸的淡淡光芒,向牧野静风飘闪而至!

冥寒刺所搅起的强锐劲气竟隐有蚀骨寒意!

寒意流泄,向人的肉体、灵魂侵袭而进,功力稍弱之人,只怕面对这样的惊人寒意,已怯意暗生!

寒掠全力一击的威力果然惊人!

牧野静风不敢怠慢,清啸一声,招随心出,“平天刀术”却已改作“平天剑术!”

快至可追回流逝的时光!仅在极短的一瞬间,已由寒掠搅起的那团光芒穿射而进!

正是“平天剑术”中的一招以快捷辛辣见长的“生死由剑!”

两件不凡兵器甫接,爆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声!

泛着寒意的光芒赫然已被牧野静风快捷无匹的一招洞空,并且将之——

生生搅碎!

牧野静风手下未作丝毫停滞,“生死由剑”方出,诡异万变的“魔消道长”已随之而起,无数光芒迸射穿掣,由四面八方向寒掠狂袭而至!

寒掠奋力疾挡!

但牧野静风的惊世修为又岂能轻易挡得了?饶是寒掠武功已臻绝世高手之境,但在牧野静风全力进攻之下,应付得仍颇为吃力,十数招之后,已不知不觉倒退了二三丈!

两人身形过处,地面上的芦苇、卵石立即荡然无存!

倏地,寒掠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已处于下风的他为何要这般狂笑?

牧野栖意外地见到“母亲”,方惊喜而又迟疑地叫了一声:“娘……”

那女子身子一颤,眼中掠过奇异的光芒,随即缓缓而和蔼地道:“孩子,我不是你娘……”

牧野栖吃惊至极地望着她,“老二”握着他的手,清晰地感觉到了牧野栖的身子在微颤!

牧野栖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不错,眼前这女人的确不是母亲!但牧野栖相信除了自己与父亲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出这一点。

她与母亲之相像,已不能仅以“惟妙惟肖”来形容,如果不是对方自己否认,只怕连牧野栖也识辨不出!

牧野栖所能感觉到的,是对方的眼神与母亲看他的眼神不同,以及母子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通灵”之感!

尽管明白对方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但牧野栖相信她与自己的母亲必有某种渊源。

当下,牧野栖道:“请姑姑勿怪小侄冒昧,姑姑与家母实在长得太相像了。”

那女子微笑道:“你叫我姑姑?”顿了顿,幽幽地轻叹一声,道:“你还是称我姨娘吧,你这孩子,倒挺乖巧懂事的。”

心中却暗道:“你来到这陌生之地,竟然并无多少惊惧之色,而且仍是彬彬有礼,殊不简单。”

当下将众人往屋里引。

这时,从里屋又出来几个女子,牧野栖留意到她们虽然年龄、装束、美丑不一,但神情举止都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冷静,与镇子上的女子是大不相同。她们为众人奉上香茗,给牧野栖也端了一杯。牧野栖还从没被人如此当大人对待过,感觉颇为奇特。

那女子牵着他的手,道:“你与姨娘坐在一块吧。”

牧野栖心道:“古人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倒不如落得大方!古书中的英雄豪杰多半是如此从容不迫的,可惜我爹不肯传我武功……”

那女子见他肯与自己挨着坐,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哪知牧野栖心中已转念无数?

那女子望着牧野栖道:“你一定奇怪我与你娘为何长得那么相像,对吗?”

牧野栖点了点头,不由又看了她一眼,心想:“若是我娘也见到她,不知会怎么想?”

那女子道:“许多年以前,我与你娘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儿,牧野栖心中“咯登”了一下,暗道:“是同一个人?难道……难道……”他不由记起许多狐仙鬼怪的故事,心中顿生寒意。

那女子轻吁一声,道:“由你的脉象看来,你并未习练武功,想必对武林中事也不知晓。一时半刻,就难以对你说个明白。”顿了顿,又道:“以后你见到你娘,问一问她,她一定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牧野栖似懂非懂,但见对方神情亲切和蔼,不由道:“我爹娘现在何处?他们有危险吗?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道:“你爹的武功,在十年前其实就已不在武林七圣之下——哦,我忘了你也许并不知道武林七圣——总之,你爹的武功极高,放眼当今武林,能高过他的人,寥寥无几。而你母亲她……她天资聪颖,心计过人,他们二人携手,多半是没有人能对付得了的。”

牧野栖听她如此评价父母,不由心驰神往,心中忖道:“爹爹的武功那么高,以后必定要让他传我武功,那样我就不用如今夜这般,急如丧家之犬了!”

他虽对这些人的来历充满好奇,但亦知即使相问,他们多半也是不会以实相告的。当下便对众人道:“晚辈的授业恩师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诸位救了晚辈,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众人相顾一眼,皆有错愕之色。暗忖道:“牧野静风十年前叱咤江湖,名动一时,没想到他的独生爱子却是不谙刀剑,只知诗文,说话也是大掉书袋!”

正说话间,“老二”忽然道:“有兄弟回来了。”

牧野栖一怔,留神细听,并无异响。再看屋内其他人,竟都静了下来,显然是在等待什么,心中暗自惊讶。

过了一阵子,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屋内即有一人迎了出去。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处,牧野栖侧身一看,只见有五个劲衣汉子一齐涌入屋中,人人神情疲惫,衣衫零乱,其中两人的身上赫然有斑斑血迹!

“老二”站起身来,急切地道:“闻大哥,你们怎么挂彩了?”

那人“哼”了一声,抓过桌上的一杯茶,吹了两口气,然后“咕咕”地喝了大半,方恨恨地道:“对方高手甚多,我们只抵挡了一阵子,就被迫分头突围!”说到这儿,他的脸上有了痛苦之色:“与我一路的本有九人,可现在……现在只剩我们五人了!其他几个方向的兄弟,尚不知情况如何!”

众人皆是心中一颤。

牧野栖看出此人正是在华埠镇附近布署事宜的人,当时他所带领的,除了“老二”这些人外,尚有三四十人,没想到此刻所能见到的已只有五人!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快马的长嘶声,其声之凄厉,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老二”一跃而起,脱口道:“他们来了!”

谁都明白此时“老二”所说的“他们”是指谁——与“老二”分道而行的另外两辆马车上的人!

但等了良久,却再无动静!“老二”与“闻大哥”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掠出门外!

少顷,只听得外面传来“闻大哥”低低的一声惊呼,屋内众人顿时微微色变,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多时,“老二”与“闻大哥”折返而回,却是半抬半架着一个人!但见此人下半身泥泞不堪,胸前却是一片殷红,没有被泥泞遮住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亦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干裂!

屋内之人立时忙碌开来,他们的神情虽然紧张,但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只听得伤者微弱的声音道:“我……本也无法幸免,没想到他们……他们将我击入……击入芦苇丛中后,竟也没有……没有再察看,就匆匆离去。正因为如此,我见到了牧野静风与……自称幽求的白发人之战……”

牧野栖一听此事与自己的父亲牧野静风有关,不由脱口道:“我爹怎么样了?”

那人喘息了一阵,方道:“他……他一招落败,为了救牧野静风,水红袖被幽求杀了。”

“水红袖?”屋内有几个人同时失声道。牧野栖也是吃惊不小,因为他知道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祖母,另一个就是红袖阿姨。却一直杳无音讯,难道红袖阿姨竟恰好在今晚出现呢?

伤者继续道:“笛风客……栈对面的麻嫂就是……就是水红袖。她虽然被杀……但却也击退了幽求,幽求临退时,却掳走了她的儿子……”

“小木?麻嫂?”牧野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身之地,低声惊呼出声!对他来说,这一切的确太不可思议了,父亲苦苦寻找多年的人,怎么会是与自己毗邻而居、容貌奇丑、性情怪僻的麻嫂?

牧野栖未与幽求相遇,自然不知他是何人,听说小木被幽求掳走,牧野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忖道:“难道是幽求恨麻嫂坏了他的好事,所以要掳走小木,借以泄恨?既然麻嫂救下了父亲,那么父亲应无性命之忧了,却不知有没有受伤。幽求又是什么人?娘会不会有危险?”

“闻大哥”显得甚为焦虑地道:“牧野夫人情况如何?”

那人道:“她安然无恙。”

“闻大哥”默默地点了点头,当下有人将伤者抬入里屋,悉心照应。

“闻大哥”轻叹一声,神色凝重地道:“没想到对方来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猛!屈姑娘,你可知江湖中有谁是满头白发、武功比牧野静风更高的人吗?”

牧野栖见“闻大哥”称与自己母亲酷似的女人为“屈姑娘”,心中暗自感到诧异,但看她的服饰,的确非妇人打扮,不由忖道:“她与娘一般好看,为何至今不嫁?”

“屈姑娘”略作沉吟,摇了摇头,道:“似乎没有。而幽求此名,我也闻所未闻。”

“闻大哥”道:“我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笛风客栈’所遭遇的攻击,绝非来自同一股势力。否则以我们的力量,要救出牧野栖这孩子,恐怕难以得手。”

牧野栖一呆,心想:“他竟早已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神情没有逃过“屈姑娘”的目光,她微笑着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更不用说知晓你的名字了。”

牧野栖更是愕然。

这时,个子矮小的“老二”担忧地道:“这一次,只怕弟兄们会伤亡颇重。”

“闻大哥”沉默了好一阵子,方缓声道:“行事之前,我们本就想到了这一点!”

牧野栖自知道父母都无甚大碍后,紧张的心放松了不少,而这些人虽然神秘,但对他却的确毫无恶意。牧野栖一夜奔走,这时困意难当,只觉众人的说话声越来越模糊。

这时,他感到有一只牵着他的手,很温暖,就像他母亲的手一样,他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只听得“屈姑娘”道:“你随我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