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出生的任正非,从小就经历了战争与贫困的折磨。任家兄妹七个,加上父母共九人,生活全靠父母微薄的工资维持。当时家里每餐实行严格分饭制,以保证人人都能活下去。任正非上高中时,常常饿得心慌,也只能用米糠充饥。他家当时是两三人合用一条被子,破旧被单下面铺的是稻草。他高中三年的理想只是吃一个白面馒头!可以想见,任正非青少年时代是在怎样的贫困中度过的。生活的艰辛以及心灵承受的磨难,成就了少年任正非隐忍与坚定的性格。他感慨:“我能真正理解活下去这句话的含义!”
20世纪60年代,任正非幸运地考上了大学,成为一名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大学期间,任正非对那些改变了人类命运的科学家们非常崇拜和敬仰,这种崇敬和对知识的追求也最终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大学期间,任正非也经历了“文革”的人生磨难,家庭蒙辱,但这对他是一次人生的洗礼,使他过早地成熟起来。
大学毕业之后,任正非直接应征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开始了他一生中重要的激情似火的军旅生涯。任正非踏上了对美好未来不懈求索的道路,前方的路又是怎样的呢?
贫苦的少年时代
任正非祖籍浙江金华市东阳,后迁徙到浦江县黄宅镇任店村。任正非出生及长大的地方是贵州安顺镇宁县。
任正非的家族并非文化世家,爷爷任三和是做金华火腿的乡间厨师,他的子女们除了任正非的父亲任摩逊外都没有读过书。任摩逊1910年出生,由于执意要求才获准读了书,也是家中唯一一个读过大学的文化人。1931年任摩逊进入北平民大经济系就读,在求学期间正值日本入侵东北,救亡运动高涨,他和很多热血青年一起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由于父母相继病逝,1934年任摩逊差一年没有读完大学,回到老家后曾在职业学校任教。
抗日战争时期,任摩逊在同乡的介绍下到位于广州的412厂任会计,这是一家生产防毒面具的兵工厂。他身在国民党兵工厂却认同共产党的观点,积极宣传抗日,组织读书会,引起了国民党特务的注意,后来读书会中有相当多的人在新中国成立后成为高级干部。由于战争,工厂经广西辗转迁到贵州桐梓。1944年任摩逊送家眷回乡定居,避开特务追捕后悄然回到贵州,自此长期在异乡生活,直到1995年才回到阔别半世纪的家乡观光,不久去世。
在贵州,任摩逊和任正非的母亲程远昭结了婚,育有二子五女,任正非是老大。1944年,任正非出生于贵州安顺地区镇宁县山区。这里属于喀斯特石灰岩地形,风景优美,著名的黄果树大瀑布就坐落在那里,然而经济非常落后。
任正非的母亲高中毕业后,做了一名很普通的乡村教师,除按时完成教学任务外,还坚持自学,最后被评为中学高级教师。她的学生中有不少是省、地级干部和优秀专家,他们对任母的教学责任心印象深刻。任母一生陪伴丈夫在贫困山区从事教育事业。夫妻俩谨言慎行,埋头忘我工作,以至于无暇顾及孩子。
任正非的父母是处于当时社会底层的学校教员,无法给予孩子财富和事业上的帮助。他们留给孩子的是对知识的热爱,以及为人父母的舐犊之情。
很多人天真烂漫的少年时光无忧无虑,充满稚气,充满美好的幻想,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然而,任正非的少年时代却是灰色的。
在20世纪50—60年代,知识分子都是“臭老九”,不仅工资收入微薄,而且受人鄙视,与现代社会知识分子的待遇大相径庭。任正非兄妹七个,加上父母共九人,全家靠父母微薄的工资生活,毫无其他经济来源,父母还要给老家的家眷寄生活费。那时候全国经济困难,粮食严重短缺,那一点点存粮连全家人填饱肚子都不够。贫困的景象连后来来抄家的造反派都目瞪口呆。
任家当时两三人合用一条被子,破旧的被单下面铺的是稻草。本来生活就十分困难,但是儿女一天天在长大,衣服一天天在变短,而且孩子们都要读书,开支很大。每个学期每人交2~3元学费,到开学交费的时候,父母就发愁,经常要到处向人借钱来维持,而且常常借不到,因为别人也一样困难。但他们始终秉持“自己再苦也要孩子有书念”的思想,想方设法筹集学费让孩子们上学。
就在这样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任正非读完了小学和初中。按理说,初中毕业在当时已经是知识分子了,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出路了,而他又是家里的老大,早点工作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但是,父母都是很明智的人,他们不但让任正非上高中,还要供他上大学。
贵州地处高原,经济欠发达,尤其山区俗称“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大跃进”运动开始后由于农村大办公共食堂,高征购,使得粮食极其紧张。1960年贵州已出现严重的饥荒现象,省委却向上汇报:全省食堂办得好和比较好的占总数80%,被誉为“红旗省”,要求全国学贵州“一律照此办理”。1961年,贵州这个大办食堂的红旗省不得不实行包产到户,城乡面貌才得以缓解。
任正非上高中的时候,正赶上了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国家实行严格的配给制,一切凭票,最少的时候一年每人只发1.5尺布票,几斤粮票,兄妹七人哪能够用!因此,直到高中毕业,任正非都没有穿过衬衣,即使炎热的夏天也只能穿着冬天时的厚外套。而且,因为缺少食物,饥饿和死亡时刻威胁着人们。任正非天天饥肠辘辘,哪里有心思读书啊!因此,高二时他补考了。
母亲意识到缺衣少食对孩子的影响,因此临近高考的那三个月,母亲经常早上悄悄塞给任正非一个小小的玉米饼,因此他才能安心复习功课,考上大学。任正非后来感慨地说:“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也创办不了华为这样的公司,社会上可能会多一名养猪能手,或街边多一名能工巧匠而已。这个小小的玉米饼,是从父母与弟妹的口中抠出来的,我无以报答他们。”
困境让人变得现实,高中三年,任正非最大的理想就是吃上一个完整的白面馒头。最终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的是毕业前夕一个家境不错的同学请客,那次他拿到了2/3个白面馒头。那大半个馒头他吃了整整两天,每顿饭都吃上一口,然后再装进口袋。
任正非快高考了,有时在家复习功课,饿得实在支撑不住了,就用米糠和菜拌一下,烙着吃,被父亲碰上几次,他们心疼了。那时家里穷得连一个可以上锁的柜子都没有,粮食用瓦罐装着,但他绝不随便去抓一把,否则弟弟妹妹们都要挨饿。
任正非考上大学那年,需要自带被褥,这可难倒了父母。后来母亲想了一个主意,那时正赶上学生毕业,母亲就捡回毕业学生丢弃的破被单缝缝补补,洗干净做好,让他带上,才得以度过了五年的大学生活。在此期间,母亲还一次送给他两件衬衣。他深知这来之不易,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以说少年时期的任正非并没有鸿鹄之志,高中三年的理想就是能吃一个白面馒头。饿得多了,方法也多了,上山采一些红刺果(就是绿化用的那种),把蕨菜根磨成浆,青杠子磨成粉当作食物。有时候妹妹采几颗蓖麻籽炒一下当花生吃,一吃就拉肚子。后来又在山上荒地种了一些南瓜,以及将美人蕉的根煮熟了吃……
父亲有时外出参加会议,还有机会适当改善一下;而母亲却负担沉重,除了自己的工作,还要煮饭、洗衣、修煤灶,还要教育七个孩子……什么都干,消耗这么大,自己却从来不多吃一口。
为生存所迫,全家人想方设法寻找食物,种南瓜,采野果,煮菜根,实行严格的分餐制,同舟共济渡过难关。任正非认为正是父母的无私才保证了所有子女能够生存下来。
这段忍饥挨饿的人生经历使任正非养成了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好习惯,摆脱了奢侈和招摇的生活,养成了朴实无华的心态。他说:“我的不自私是从父母身上学到的。华为这么成功,与我不自私有一点关系。”
“文革”中扭曲的大学生活
告别了懵懂无知、饥寒交迫的少年时代,告别了满怀期望的父母亲,告别了荒凉萧瑟的小村子,告别了透风漏雨的老房子,告别了吃糠咽菜的苦日子,扑面而来的就是火热激情的青年时代了。
青春是人生的花季,活力充沛,激情盎然,年轻就是资本。青年人朝气蓬勃、奋发努力,正是大有作为的好时候。然而,任正非没想到,刚步入青年时代,就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大运动。
19岁那年,任正非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考上了重庆建筑工程学院。他想,现在终于可以如饥似渴地饱览群书,一展宏图了。然而或许是生不逢时,也或许是苍天捉弄,平静的生活没有到来,随之而来的是“文革”的“天下动乱”,任正非及家人都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
运动一开始,各地都以“三家村”为模式找靶子。那时一些会写文章、有独立的政治思想的党的领导干部,被指责为与当地潮流不合拍的“靶子”。教育界首先遭遇“文革”的灾难,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运动中,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派、有历史问题的人……都在劫难逃。全国上下都运动起来,大揪“走资派”,无情地批斗,全国笼罩在恐怖之中。
任正非的父亲虽然较早参加革命,但由于其出身问题,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要接受无数次审查。他一生谨小慎微,自知地位不高,从不乱发言,而是埋头做学问,因此,平安度过了1957年“反右”、1959年“反右倾”及1964年“四清运动”。任父在早期革命队伍中算是有文化的,有教学经验,是领导干部,符合“靶子”标准。他最早被揪出来,关进了“牛棚”。他的同事、原学校的书记黄宣乾是老革命,忍受不了折磨而自杀了。
被当作“靶子”的任父受尽了残酷的折磨。那时任正非的弟弟妹妹们年纪小,还在父母身边,他们直接感受了各种屈辱和打击。他们经常趴在食堂外面的玻璃窗边上,看着父亲挨批斗,吓得浑身发抖。站在高高的台子上,父亲头戴高帽,满脸涂黑,双手反捆,还被人拳打脚踢,甚至被踢倒在地……有时,和几十个“走资派”挂着黑牌,被装在卡车上游街。
任正非当时在外地上大学,对家中的情况不太了解。关于家里的情况,是同班同学从父亲学校出来串联的学生中了解到再转告给他的。在大串联中,任正非收集了许多传单,寄给母亲。记得当时传单上有这样一段领导讲话:“干部要实事求是,不是的不要乱承认,事情总会搞清的。”母亲把这段话藏在饭里送给父亲,后来父亲说,这张条子救了他的命,他才没有自杀。至于父亲为什么没有自杀,母亲后来说,他是为了家里的七个孩子。他一死,就成了自绝于人民的“罪人”,在当时的严酷环境下,孩子们背上这个沉重的政治包袱,一辈子该如何生存。为了无辜的孩子们,父亲忍受百般折磨,最终没有选择自杀。
当时,任正非在大学里正如饥似渴地读书长知识,外面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工夫理会,因此没有直接感受到家庭的不幸遭遇,母亲来信从来不会跟他讲。
她只是说:“要相信运动,跟党走,要划清界限,争取自己的前途……党的政策是历史问题看现实,出身问题看本人,你不要受什么影响。”
1967年重庆武斗激烈时,任正非扒火车回家。因为没有票,在火车上挨了上海造反队的打,补票也不行,硬是把他推下火车;也挨了车站人员的打,回家还不敢直接在父母工作的城市下车,而是在前一站青太坡下车,步行十几里地回去。半夜回到家,父母见他回来了,怕人知道,受牵连,影响孩子的前途,来不及心疼,就让他走。父亲脱下他的一双旧皮鞋交给儿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打发任正非走了。临走时,父亲说了几句话:“记住,知识就是力量,别人不学,你要学,不要随大流。”“以后有能力要帮助弟弟妹妹。”
“文革”中,任正非家里的经济状况比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更困难。中央“文革”小组为了从经济上打垮“走资派”,下发文件控制他们的生活费,人均标准生活费不得高于15元。各级造反派层层加码,真正到手的平均才10元左右。
由于父亲的问题,全家都要跟着“背黑锅”,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和侮辱。由于父亲遭批斗,弟弟妹妹们被取消“推荐”上大学的资格,无法接受高等教育,任正非也无法加入红卫兵。他回忆说,虽然也参加了红卫兵运动,但始终不是红卫兵,因为父亲受审查的影响,哪一派也不批准他参加。
任正非后来回忆这段心酸的历史说:“我当年穿走父亲的皮鞋,没念及父亲那时是做苦工的,泥里水里,冰冷潮湿,他更需要鞋子。现在回忆起来,感觉自己太自私。”
正是父亲的激励,给正处在转折点上的儿子指明了方向,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未来的路。一颗浮躁的心最终找到了归宿——“知识就是力量”。
据任正非回忆,回到重庆,已经是“枪林弹雨”的环境。但是,他硬是不为所动,把电子计算机、数字技术、自动控制等课程自学完。家人也开玩笑说,没什么用的东西也这么努力学,真是很佩服。他还结交了西安交大的一些老师,那些老师经常给他一些油印的书看。另外,他还把樊映川的《高等数学习题集》从头到尾做了两遍,学习了逻辑、哲学,还自学了三门外语,当时已达到可以阅读大学课本的程度。任正非知识渊博,见解独到,从他旁征博引、一针见血的讲话中,可以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