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战

“同志们,冲啊!”1排的人呼喊着,不顾一切地向这幢建筑内部跑去。他们的任务是尽快深入到敌人的防线后方穿插,将德军的防御体系分割开来,使之不能相互支援。2排则必须逐个清理所有房间,确保身后不会再有敌军偷袭。一旦我们的强击群巩固了突前阵地,整个营或团的力量将如滔滔洪水涌进。此时别尔扎林将军才能够在地图上将这里标记为胜利的红色。

由于地下室是敌军驻兵和安置火炮的地方,所以我们首先赶赴地下室。机枪班扼守住通道,其余战士开始以3或4人为一组分别扫荡房间。我、奥列格和雅科夫来到一扇木门后,推了推门,发现门锁得死死的。“工兵!”奥列格喊道。一名士兵飞快地将小型炸药包支撑在门上,向我们比划了个手势后就直接引爆。就在大门应声倒下的同时,一颗手榴弹从屋里飞了出来,吱吱冒着青烟在地面上滚动。对此我们早有准备,奥列格一把捡起手榴弹又扔了回去。我和雅科夫破门前就准备好了手雷并拔出保险销,此刻松开握片,默数了2秒钟,也一左一右跟着扔了进去。听到3声爆炸,我们端起枪对着黑洞洞的房间一阵扫射。在压制住敌人的火力后,另一名喷火枪兵及时赶到,向屋内射出了一道火舌。火舌在房间内游走,只要被它舔舐到的地方顷刻就化作魔鬼的气焰,整个房间也随之变成了炙热的地狱。

原本躲在家具后负隅顽抗的德国佬忍受不了高温,纷纷跳了出来,他们或张牙舞爪地拼命扭动,或团成一圈倒地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大火。我站在门口冲着这些火球射击,结束了他们的痛苦。房间里依旧传出“Hilfe!Hilfe!”(德语“救命”)的哀嚎。在大火的照明下,我注意到这整个房间其实是一个临时改造的医务室,房间地上还躺着缠着绷带的伤兵。军医和护士模样的人早已被手雷掀翻在地,白色的医务服上血迹斑斑。烈火肆虐着蔓延,毫不留情地吞噬这些活体。惨叫声渐渐弱去,室内充斥着呛鼻的浓烟,以及诡异无比的烤肉焦味儿,我忍不住有些犯呕。

我愣愣地看着这幅惨状,一时间不知所措。混蛋,那些还能战斗的德国人为什么不投降呢?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伤员一同为纳粹殉葬呢?难道他们以为靠躲在伤员背后,苏联红军就会手下留情吗?如果说德国士兵现在是困兽的话,苏联红军就是杀红眼的猎人,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柏林陷落。

奥列格猛地将我拉离房间。他换上了一副新弹鼓,对着满地蹒跚的德国伤员啪啪点射。“他们应该感谢我的仁慈。”奥列格对我说:“其实我不会惋惜纳粹被活活烤成木炭。”

确实,套用老话说,死了的纳粹才可能是好纳粹。可是这些人不是纳粹啊,他们只是失去战斗力的伤员,是头脑发热的孩子。罪恶的第三帝国在倒坍之前还需要更多的生命为它陪葬,如果这是无法避免的损失,我只能祈求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

收拾完地下室的敌人后,2排沿着东面回廊一路前进到一处带有巨大拱顶的,几乎跟广场一样开阔的大厅——这里是公共阅览室。尽管图书馆饱受创伤,可阅览室的巴洛克式装修仍尽显奢华。穹顶下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四周绘制了宏大的壁画,约百来张镶有精致花边的胡桃木阅览桌犹如阅兵方阵一样齐整摆放。一排排书架将这里分割为小而相对独立安静的空间,看上去整个大厅似乎变成了一个由书组成的迷宫,爱书之人一定会流连其间、难以自拔。只是这里有一些格外刺眼的东西——圆弧形墙壁上悬挂了十几面十米来长的纳粹党旗,破坏了这个本应静怡的场所。这些旗帜上的白底圆圈犹如一只只独眼巨人的大眼睛,俯视着整个大厅。真不知道那些德国人怎能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读书。可是话也说回来,在莫斯科,读书的环境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杀德国人我不会有太多犹豫,可预见到如此美丽的大厅将被破坏殆尽,我还是有些手软。然而战场根本容不得我惺惺作态,电光石火间一串手雷如雨点般向躲在书架后面的德军扔去。雅科夫和我冲进书架间驱赶顽强抵抗的德军。这时雅科夫取出一枚手雷抛出去。大约是错误估算了书架的高度,手雷竟然没能越过书架,被反弹了回来,正好落在他的脚下。我下意识地跳到书桌下面卧倒。与此同时,雅科夫大骂一声,被淹没在爆炸的火光之中。消停过后,我赶紧从书桌下爬出来,替雅科夫查看伤势。天哪,他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他气若游丝,口里喃喃道:“尤里,书架……比门高……”他似乎想要自嘲一番,却就此顿停,连眼皮也来不及合上。

“同志们,撤回来,火炮来了!”后面有人大喊。我忍着泪,吻了一下雅科夫的额头,飞也似地逃离了书架迷宫。

原来增援我们的3排战友硬生生地拖进来2门小口径火炮,架在大厅入口处开火。一时间硝烟弥漫,书页纷飞,犹如狂风扫落叶。恰巧一页封面飘落到我脚下,我捡起一看,居然是印有希特勒肖像的杂志。封面上的希特勒身着戎装,神气活现地盯着我,似乎在向我挑衅:“劣等的俄国人,肮脏的布尔什维克,我会将你们一个个都吊死。”我把它揉成一团,扔在脚下,将皮靴踩在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暴君头上。

最后还是喷火器解决了问题。熊熊烈火将这华美的大厅,连同里面的万册藏书彻底摧毁。剩余苟延残喘的德军退守到了2楼总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