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力标”杰米

节选自《半杯水:我们的澳洲之旅》

车开进停车场时,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急速的心跳让我感到晕眩。光是看着他站在那里,斜靠在车旁,就让我如此不安。虽然已多年未见,但是从他的站姿和举止,我已认出他就是杰克。奈杰尔把车停在他身边,我们从车上走下来。对杰米而言,这个场面肯定很奇怪,尽管今天前她刚在脸书上与杰克交谈过,但是杰克仍是个陌生人。她实际上并不认识杰克。为了让杰米自在一点,奈杰尔寒暄了一番,对此,我非常感激,因为我不想跟杰克说话。我强忍住泪水,紧紧抱住杰米跟她道别。我又一次心如刀绞,就像他带走莫莉时那样。

杰米喃喃道:“我爱你,妈妈。”

这句简短的话语让我压抑的泪水和内心的情感爆发了。我强迫自己别过头去,不让杰米看到我眼里涌出的泪水。我答应过杰米不会哭泣。杰克把杰米安置在车的后座,我走开留奈杰尔跟她道别。我不敢回头看。虽然我和杰米计划好明日一起聊天,她也答应过我到英国后会给我发短信,但是我不知道何时才能……

在巴黎机场旅馆里,我把杰米交到杰克手上那灾难的一天起,我的心就撕裂了一个洞。上一次我经历这样的事情,是那个男人从我身边偷走了仅4个月大的莫莉。我想抱她、想见她、想听她呢喃。但是,此时此刻,此地此处,我却又让他做了同样的事情,虽然这一次杰米看起来是自愿被他带走的。不管这次是不是受了杰克的影响,杰米的这个决定都让我心碎不已。不论这事应该归咎于何人何事,我内心的痛楚一点都没有减轻。虽然我竭力劝慰自己,16岁的杰米比4个月的莫莉更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但是对她安危的担忧没有消散。奈杰尔不懂我的感受。他和杰米的情感纽带现在已无法修复。从杰米宣布要回去和他的生父杰克——16年来我一直忌惮的男人——一起生活的那天起,奈杰尔几乎不再看她了。多年来他一直扮演着杰米唯一的父亲角色,杰米即了解又喜爱他这个爸爸。杰米的决定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奈吉尔的脸上。杰米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决定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而我也再次见证了这场思想上的战争。

杰米走后,奈杰尔又回到了悠闲的法式生活,回归只有我俩的二人世界。自从1997年我们两人相遇之后,我们再也没经历过只有两人的生活时光。虽然很享受夫妻二人世界,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的内心空荡荡的。如果我信任杰克,相信他能像我对待杰米那样照顾她爱她,那我可能会感觉好受些。但我深知,杰克心里根本不爱她。带走她仅仅是为了报复,为了赢。他已经从我这儿夺走了一个美丽的女儿,现在把两个都夺走了。我再也没有精力和他继续这些幼稚的斗争。我必须向前看。然而,不管是我的直觉还是作为母亲的本能都在告诉我,有事情将要发生,一切都是时间问题。我一直心系杰米。尽管杰米按照她离开时的约定给我发了短信,但是并没说太多话。新生活必须继续下去,我能做的只有等待,期盼上帝能听到我的祈祷,替我照看女儿。

杰米的新篇章

尽管我们离开澳洲前,杰米已经在霍巴特和塔斯马尼亚完成学业,也达到了离校年龄,但是在英国她还没达到离校年龄。所以,杰克把她送到了临近的高中。对杰米来说,上学就是煎熬。由于她患有诵读困难症和数字运算困难症,而且得不到以前在澳洲得到的支持,所以很快,学校环境就让杰米感到害怕而且不愉快。当然,没什么智商的杰克对她的问题完全帮不上忙。虽然如此,杰米依然坚持了下去。面对这样的困境,她的努力让我感到自豪。然而,和期望的不同,她并不受人欢迎。杰克家里没有她的卧床,她就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所以,如果杰克、杰克现女友、莫莉以及其他来访的兄弟姐妹——他们有很多兄弟姐妹在那儿——没有上床睡觉的话,杰米就没法睡觉。睡眠的缺乏、学业的压力、糟糕的饮食给杰米带来了灾难。快餐和即食餐,这些我们在澳洲从未吃过的东西,导致她飞速发胖。满脸的粉刺、不合身的衣服使她感到受挫,同时加重了她所忍受的青春期焦虑症。没有全面了解过她的现状,我就给她计划好10月份期中假来法国找我们。我定好机票,在我们的翻新中的“建筑工地”里给我的小杰米收拾好了一间屋。我们从reclamation yard买了一张二手床,从英国邻居那里借来一张床垫。我非常激动,想给她看我们的新工程——一个新家。

当我终于在利摩日机场见到她时,她的变化令我震惊。臃肿的脸上长满青春痘,平直的头发黯淡无光,她低着头穿过停机坪,毫无自信的样子。看到她的模样,我的眼泪愈发汹涌。初见她时激动的泪水已变成为她的健康而担忧的泪水。她待在这里的一周,我们吃了很多优质的食物,讨论了她在新环境里自助的方法。虽然很想对她说“你不要回去”,但是我知道她需要自己做决定,不然将会引发另一场让我们精疲力竭的大战。这次我必须退后,保持沉默,静静期盼。我震惊地发现,杰克就那样把她扔在了斯坦斯特德机场,甚至都没有进去确认下她的航班是否准点,有没有取消等等。然而,当杰米到了这里以后我才发现,杰克刚刚把她扔在机场就和新女友以及莫莉飞速启程去土耳其度假了,这不禁让我担忧杰米回到英国后该怎么办。如果杰克没去斯坦斯特德机场接她怎么办?如果杰克从土耳其返程的航班晚点了怎么办?太多的状况需要考虑。然而,我能做的也只是确保她手机有钱,提醒她在伦敦的哥哥罗布留意可能发生的情况。我再次祈祷。当她到达斯坦斯特德机场时,一如既往地,杰克不在那儿,她不得不又等了几个小时。这没什么可惊讶的,我对杰克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即使如此,杰米还想继续尝试和他建立情感纽带。就目前来说,我需要再次尊重她的决定。

然而,回英国还不到一周,由于在澳洲患上的CRPS(慢性区域疼痛综合征)复发,杰米住进了医院。这次复发是由于她撞到了脚趾之后脚一直在疼。然而杰克,做了一件CRPS患儿的父母永远都不应该做的事情——他不相信他的女儿。这件事毫无疑问地预示了他们父女情谊的结束。他指责杰米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引起注意”,杰米也终于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尽管杰米忍受着恐惧和疼痛,杰克仍没有待在医院里陪伴她。我们从没有也绝不会像那样留她独自一人。当我觉察到在英国发生的一切时,毫无疑问,我必须去那里。我努力争取,想要买到当天的机票,希望能立刻出现在杰米的病床前。在利摩日机场里,我一直在等着看有没有未能登机的旅客,在登了很久并且花费264欧后,终于让我买到一张瑞安航空的机票,而这张机票通常只需要19.99欧。

一到医院,我就住到了她的病床边,帮她进行物理治疗和镇痛治疗,直到最后出院回家。期盼着她最终能看清楚:如果杰克这样对待他,那就是不在乎她。在我的安排下,杰米我们两人在临近伊普斯威奇我妹妹苏茜的家里住了一个礼拜。又一次,杰米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返回法国的途中,我心痛的感觉更加严重了。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有几次,虽然我和孩子们不在一起,但当他们生理或者心理上受到伤害时,我可以知道、感受到或者察觉到。我把这当作是直觉,而且我知道这次事关杰米。那夜到达法国后,我接到一个来自杰米的电话,电话里的她非常暴躁,怒斥杰克偷走了她的止痛药,并宣称她不需要这个药,自己才更需要。在他肆无忌惮、道德沦丧的世界里,处方药很有用。这回,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又气又怕又不安,以至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言语安慰她。虽然杰米和杰克生活的决定给她和奈杰尔的关系带来了挑战,但是奈杰尔从我手里拿过话筒,告诉我坐下。我刚坐下来,眼泪就涌出,砸在了木头地板上。

“现在,是时候回家了,杰米。”奈杰尔平缓、冷静的话语安慰着电话那头呜咽不止、惊慌失措的小女孩。

这一连串事件意味着杰克不会也不可能拥有第二次机会。我的妹夫达伦去接杰米,结果发现她就被随意丢弃在街边,身边扔着她的包裹和拐杖。杰克甚至没有走出来看一眼她是否被安全接走。谁都可以掳走她。达伦把她带回家,她和我妹妹苏茜一家住了几天,直到她康复可以不依靠拐杖走路为止,这样她就能飞回家了。至此,杰米和杰克的篇章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