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晋南北朝史(全集)
- 吕思勉
- 12537字
- 2020-06-24 15:11:27
第六节 殷浩桓温北伐
永和五年,四月,石虎死。五月,石遵废石世自立。六月,其扬州刺史王浃以寿春来降。寿春,见第三章第四节。褚裒表请北伐。
七月,裒率众三万,径造彭城。见第四节。河朔士庶,归降者日以千计。裒先遣督护王龛伐沛,见第三章第一节。王龛《裒传》作徐龛,今从《本纪》。获伪相支重。鲁郡山有五百余家,亦建义请救。鲁郡,见第三章第四节。裒建龛领锐卒三千迎之。军次代陂,未详。或云:当在沛县境。为李农所败,李农,《裒传》作李蒐,今从《本纪》。《载记》与《本纪》同。龛死之。
八月,诏裒退屯广陵。见第三章第九节。西中郎将陈逵焚寿春而遁。时遣户二十万口渡河将归顺,会裒已还,威势不接,莫能自拔,死亡咸尽。《裒传》。元文尚有“为慕容皝及苻健之众所掠”句,《通鉴》删之。《考异》云:“是时慕容皝卒已逾年,永和六年,慕容俊始率众南征;石鉴即位,苻洪始有众十万,永和六年,洪死,健始嗣位;皆与裒相接,今不取。”裒忧慨发病,十二月,卒。以荀羡为徐州刺史。先是桓温亦出屯安陆,见第三章第九节,时在六月。遣诸将讨河北。石遇攻宛,陷之,执南阳大守郭启。十月。南阳治宛,见第三章第四节。雍州豪杰召司马勋,勋出骆谷,在陕西盩厔县西南。进次县钩。《晋书》云:去长安二百余里。时在十月。遣部将刘焕攻长安。关中郡县,皆杀大守、令、长以应勋。而勋兵少,未能自固,为王朗所距,释县钩,拔宛而还。参看第三节。
是岁,十一月,石鉴杀石遵自立,六年,闰月,冉闵诛鉴;至八年四月,而为慕容俊所灭,北方每每大乱,苻洪、永和六年闰月来降。段龛、时东屯广固,永和七年正月来降。广固,见第四章第二节。张遇、冉闵豫州牧。永和七年八月,以许昌来降。许昌,见第三章第二节。姚弋仲、永和七年十一月来降。魏脱、《本纪》云冉闵将,永和七年十一月来降。《载记》作魏统,云闵兖州刺史。周成、《本纪》与高昌、乐立、李历均云石虎将,以永和七年十二月来降。成时屯廪丘。《载记》云:成为冉闵徐州刺史。廪丘,见第三章第三节。高昌、时屯野王。野王,见第五章第一节。乐立、时屯许昌。李历、时屯卫国。卫国,见第三章第四节。吕护、《载记》云:闵平南高崇,征虏吕护,执洛州刺史郑系,以三河归顺。此洛州为石氏所置,治洛阳。护先尝据鲁口,见下。王擢等擢,《纪》云石虎故将。以永和八年七月降。先后来降。晋初不能应接,更无论挟以攻战矣。故北方纷纷,仍不能为晋有。
北方诸豪中,首先自立者为苻秦,以关中本氐、羌巢穴,其时较诸东方,稍觉宁静,而苻氏先据之也。苻洪之降晋也,晋授以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子健,假节,监河北诸军事。洪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永和六年,三月,麻秋因宴鸩洪,将并其众。健收斩秋。去秦王之号,称晋爵,告丧于京师,且听王命。时京兆杜洪据长安,京兆,见第二章第二节。自称晋雍州刺史,戎、夏多归之。
八月,健自称晋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雍州刺史,尽众西行。《洪载记》曰:洪谓博士胡文曰:“孤率众十万,居形胜之地,冉闵、慕容俊,可指辰而殄。姚襄父子,克之在吾数中。孤取天下,有易于汉祖。”又曰:洪将死,谓健曰:“所以未入关者,言中州可指时而定。今见困竖子,中原非汝兄弟所能办,关中形胜,吾亡后,便可鼓行而西。”此乃苻氏自夸之辞。观洪自称三秦王,便知其早有入关之意。《载记》又言:麻秋说洪西都长安,洪深然之,更可见此中消息。当时诸种落被迁者,原皆急欲乘乱归故土也。洪盖欲西归而未及耳。弟雄率步骑五千入潼关,见第三章第三节。兄子菁自轵关入河东。轵关,见第一节。自统大众,继雄而进。至长安,洪奔司竹在今陕西盩厔县东南。汉有竹丞,魏置司守之。健入都之。遣使献捷京师,并修好于桓温。
七年,正月,健僭称天王、大单于。杜洪招司马勋,勋率步骑三万入秦川。四月,健败之于五丈原。在今陕西郿县东南。
八年,五月,健僭即皇帝位。杜洪屯宜秋,县名,在今陕西泾阳县西北。为其将张琚所杀。琚自立为秦王。健率步骑二万攻琚,斩其首。据《载记》。《司马勋传》云:永和中,张琚据陇东,遣使招勋。勋复入长安。初,京兆人杜洪,以豪族陵琚,琚以勇侠侮洪。洪知勋惮琚兵强,因说勋曰:“不杀张琚,关中非国家有也。”勋乃伪请琚,于坐杀之。琚弟走池阳,合众攻勋。勋频战不利,请和,归梁州。《晋书·勋传》,语多不确,今不取。池阳,见第三章第五节。使苻雄攻王擢,擢奔凉州。关中粗定矣。
姚弋仲归晋较晚,晋授以六夷大都督,都督江、淮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大单于,而以其子襄督并州,为并州刺史。永和八年,弋仲卒。襄秘丧,率户六万,南攻阳平、见第二章第二节。元城、汉县,今河北大名县。发干,汉县,今山东堂邑县西南。皆破之。
至荥阳,见第三章第三节。乃发丧成服。与高昌、李历战于麻田,胡三省曰:荥、洛之间,地名有豆田、麻田,各因人所种艺而名之。马中流矢死,赖其弟苌以免。晋处襄于谯城,见第三章第三节。遣五弟为任。
《载记》言襄“少有高名,雄武冠世。好学博通,雅善谈论。英济之称,著于南夏”。又言“襄前后败丧,众知襄所在,辄扶老携幼,奔驰而赴之。其为桓温所败也,或传襄创重不济,温军所得士女,莫不北望挥涕”。虽或过誉,当非全虚,其才略或在苻健之上。然寄居晋地,四面迫敌,不如健之入关,有施展之地矣。
时河南一片土,为秦、燕所共觊觎。永和八年,二月,张遇叛,使其党上官恩据洛阳。四月,豫州刺史谢尚帅姚襄与遇战于诫桥,在许昌。败绩。苻健使弟雄援遇,因袭遇,虏之。仍以为豫州刺史,镇许昌。是月,冉闵为慕容俊所灭。俊复遣兵围邺。蒋干遣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奉表归顺,且乞师。
初,谢尚使濮阳大守戴施据枋头。濮阳,见第三章第四节。枋头,见第四章第二节。及是,自仓垣次于棘津,仓垣,见第三章第四节。棘津,见第四章第二节。止猗不听进,而责其传国玺。猗使嵩还邺复命。干沈吟未决。施乃率壮士百余入邺,助守三台。三台,见第四章第二节。此据《载记》。《谢尚传》云:施遣参军何融率壮士百人入邺,登三台助戍。谲之曰:“且出玺付我。今凶寇在外,道路不通,未敢送也,须得玺,当驰白天子耳。闻玺已在吾处,信卿至诚,必遣军粮,厚相救饷。”干以为然,乃出玺付之。施宣言使督护何融迎粮,阴令怀玺送于京师,而冉氏长水校尉马愿、龙骧田香开门降慕容评。施、融与干,悬缒而下,奔于仓垣。于是燕人亦浸浸南下矣。
秦、燕交侵,而晋人不能北师者,则以其内外相持,不徒不能协力,且互相牵制也。初长平殷浩,长平,晋县,属陈郡,未详今地所在。弱冠有美名。三府辟,皆不就。庾亮引为记室参军,累迁司徒左长史。庾翼复请为司马,除侍中、安西军司,并称疾不起。
于时拟之管、葛。王濛、谢尚,常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因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返,相谓曰:“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深源,浩字。庾翼诒浩书曰:“当今江东,社稷安危,内委何、褚诸君,外托庾、桓数族,恐不得百年无忧。足下少标令名;十余年间,位经内外,而欲潜居利贞,斯理难全。且夫济一时之务,须一时之胜,何必德均古人,韵齐先达邪?王夷甫,先朝风流士也,然吾薄其立名非真,而始终莫取。若以道非虞、夏,自当超然独往,而不能谋始,大合声誉,极致名位。正当抑扬名教,以静乱源,而乃高谈庄、老,说空终日,虽云谈道,实长华竞。及其末年,人望犹存,思安惧乱,寄命推务,而甫自申述,徇小好名,既身囚胡虏,弃言非所。凡明德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而世皆然之,益知名实之未定,弊风之未革也。”史言浩善玄言,为风流谈论者所宗,世多以成败论人,遂以浩为虚名无实。其实清谈者或无实济,有实济者不必皆不善玄言。
梁武帝尝讲经、舍身,陈武帝亦然,二帝可同日语乎?庾翼、谢尚,皆干济之才,翼兄弟尤尚综核名实,而其慕浩如此;翼与浩书,极论王衍之失,正见浩非其俦;知浩非沽名养望之流也。穆帝初,庾冰兄弟及何充等相继卒,充卒于永和二年正月。简文帝时在藩,始综万几,褚裒荐浩,征为扬州刺史。浩频陈让,自三月至七月,乃受拜。桓温灭蜀,威势转振,朝廷惮之。简文以浩有盛名,朝野推服,引为心膂以抗温。为是与温颇相疑贰。会遭父忧,去职,时以蔡谟摄扬州以俟浩。服阕,征为尚书仆射,不拜。复为扬州刺史。遂参综朝权。颍川荀羡,少有令闻,浩擢为义兴、吴郡,以为羽翼。颍川,见第三章第三节。义兴,晋郡,今江苏宜兴县。吴郡,见第三章第九节。王羲之密说浩、羡,令与桓温和同,浩不从。温与朝廷,是时已成无可调和之势。晋朝欲振饬纪纲,自不得不为自强之计。羲之性最怯耎,其说浩、羡与温和同,亦不过为苟安目前之计,然亦未能必温之听从也。而世或以不能和温为浩罪,则瞽矣。
六年,闰月,浩加督扬、豫、徐、兖、青五州。桓温欲率众北征,上疏求议水陆之宜,久不报。温知朝廷杖浩抗己,甚忿之。虽有君臣之迹,羁縻而已。八州士众、资调,殆不为国家用。胡三省曰:永和元年,温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五年,遣滕畯帅交、广之兵伐林邑,盖是时已加督交、广矣。
七年,十二月,声言北伐。拜表便行。顺流而下,行达武昌。众四五万。或劝浩引身告退。吏部尚书王彪之言于会稽王曰:“若殷浩去职,人情崩骇,天子独坐,当有任其责者,非殿下而谁?”又谓浩曰:“彼抗表问罪,卿为其首。事任如此,猜衅已构,欲作匹夫,岂有全地邪?且当静以待之。令相王与手书,示以款诚,陈以成败。当必还旆。若不顺命,即遣中诏。如复不奉,当以正义相裁。无事匆匆,先自猖獗。”王与温书,温即还镇。
是时未有衅端,温必不敢遽冒天下之大不韪,特欲以虚声恐动,冀朝廷自堕其术中耳。知其情而不为所动,则其技穷矣。殷浩固非不知此,即简文亦非绝无能为,其不为所动,亦未必必待彪之之教也。八年,九月,冉智亡,浩帅众北伐。次于寿阳。即寿春,见第三章第四节。
《浩传》云:浩潜诱苻健大臣梁安、雷弱儿等,使杀健,许以关右之任。初魏脱卒,弟憬代领部曲,姚襄杀憬;并其众,浩大恶之,使刘启守谯,启,石氏兖州刺史,永和六年五月来奔。迁襄于梁。见第二章第三节。《襄载记》云:浩惮襄威名,乃因襄诸弟,频遗刺客杀襄,刺客皆推诚告实,襄待之若旧。浩潜遣魏憬袭襄,襄乃斩憬而并其众。乃诬罔之辞。既而魏氏兄弟,往来寿阳,襄猜惧。襄部曲有欲归浩者,襄杀之。浩于是谋诛襄。
会苻健杀其大臣,健兄子眉,即黄眉。自洛阳西奔,浩以为梁安事捷,意健已死,请进屯洛阳,修复园陵。使襄为前驱。冠军将军刘洽镇鹿台,建武将军刘遁据仓垣。此据《浩传》。《本纪》云:遣河南大守戴施据石门,荥阳大守刘遁戍仓垣,其事当在此前。鹿台,在今河南淇县。石门,见第五章第一节。又求解扬州,专镇洛阳。诏不许。一似浩绝无能为,徒事句结敌将,以求侥幸者。
然《苻健载记》云:张遇自许昌来降,健纳遇后母韩氏为昭仪。每于众中谓遇曰:“卿吾子也。”遇惭恨。引关中诸将,欲以雍州归顺。乃与健中黄门刘晃谋夜袭健,事觉,遇害。于是孔特起池阳,特,《通鉴》作持。刘珍、夏侯显起鄠,汉县,今陕西鄠县。乔景起雍,景,《通鉴》作秉。雍见第三章第五节。胡阳赤起司竹,呼延毒起霸城,汉霸陵县,晋改曰霸城,在今陕西长安县东。众数万人,并遣使诣桓温、殷浩请救。而梁安、雷弱儿,后皆为苻生所杀。
弱儿,南安羌酋也,生并诛其九子、二十七孙,其为强族可知。则秦是时,实非无衅,惜浩之兵力,未足长驱,而桓温又不肯于此时出兵,与之协力,诸起兵者,遂不久皆为苻健所灭也。据《通鉴》:孔特之败,在永和九年十一月,刘珍、夏侯显在十二月,胡阳赤在十年正月,惟乔景至八月始败,而温伐秦之兵,以十年二月出。
九年,十月,浩进次山桑。汉县,今安徽蒙城县北。使姚襄为前锋。襄叛,反击浩。浩弃辎重,退保谯城。十一月,浩启遣刘启、王彬之讨襄于山桑,并为襄所杀。桓温上疏罪状浩。十年,二月,遂废浩为庶人。徙东阳之信安县。东阳,吴郡,今浙江金华县。新安,在今浙江衢县境。于是朝右无人,不复能与温抗矣。案殷浩之败,实败于兵力之不足。
《孔严传》言:浩引接荒人,谋立功于阃外。严言于浩曰:“降附之徒,皆人面兽心,贪而无亲,难以义感,而聚著都邑,杂处人间,使君常疲圣体以接之,虚府库以拯之,足以疑惑视听耳。”浩深纳之。然则姚襄等之不足恃,浩非不知之,所以终用之者,夫固有所不得已也。下流兵力之不足,由来已久,固非浩之咎。抑兵力之不足;由于民寡而地荒,而浩开江田、疁田千余顷,以为军储。浩殁后,其故吏顾悦之上疏讼之,谓其“驱豺狼,翦荆棘,收罗向义,广开屯田,沐雨栉风,等勤台仆”,其忠勤亦至矣。
当时不欲出师者,大抵养尊处优,优游逸豫,徒能言事之不可为,而莫肯出身以任事,闻浩之风,能无愧乎?浩所任者:陈逵、蔡裔为军锋。裔,史称其有勇气,声若雷震。尝有二偷入室,裔拊床一呼,而盗俱陨。徒勇固不足尚,要不失为摧锋陷阵之良。谢尚、荀羡为督统,虽非上材,自亦一时之选也。浩自见黜废,遂“自摈山海,杜门终身,与世两绝”。顾悦之讼浩之辞。史既称其“夷神委命,谈咏不辍,虽家人不见其有流放之戚”,乃又言:“后桓温将以浩为尚书令,遗书告之,浩欣然许焉。将答书,虑有缪误,开闭者数十,竟达空函。大忤温意,由是遂绝。”姑无论热中躁进,矫情镇物者不为,而温之忌浩,至于毒流后嗣,见下节。又安肯及其身而起用之邪?
殷浩既败,桓温之师遂出。永和十年,二月,温统步骑四万发江陵。见第三章第九节。水军自襄阳入均口。在湖北光化县境。至南乡,后汉县,魏置郡,晋废,后复置,在今河南淅川县东南。步自淅川,以征关中。命司马勋出子午道。见第四节。别军攻上洛,见第三章第五节。获苻健荆州刺史郭敬。进击青泥,城名,在今陕西蓝田县南。破之。健遣其子生、此据《温传》,《载记》作子苌。弟雄《载记》云率雄、青等。众数万屯峣柳愁思塠《载记》作尧柳城愁思唯,在蓝田东南。以距温。温军力战,生众乃散。《本纪》:四月,温及苻健子苌战于蓝田,大败之。雄与温弟冲战于白鹿原,《地形志》:在蓝田。又为冲所败。《本纪》在六月,云王师败绩。《载记》同。案雄苟败,未必能再驰袭司马勋,《温传》恐不足信。
雄驰袭司马勋,勋退次女娲堡。未详。温进至霸上。在长安东。健以五千人深沟自固。居人皆安堵复业。持牛酒迎温于路者十八九。耆老感泣曰:“不图今日,复见官军。”初温恃麦熟,取以为军资,而健芟苗清野,军粮不足。
九月,收三千余户而还。案温即克长安,关中沦陷久,氐、羌多,亦非旦夕可以清定;而河北、河东,皆为犬羊窟穴,更非荆、襄一隅之力,所能扫荡也。东西齐力,犹虞不济,而温必逼废殷浩,然后出师,论其形势,实同孤军独进。事小敌如蜀,偷可用也,欲以戡定北方,则难矣。然则温之无成,亦温之自取之也。
姚襄自破殷浩,济淮,屯于盱眙。见第三章第九节。招掠流人,众至七万。流人郭等执堂邑内史刘仕降于襄。此据《载记》。《本纪》:永和十年,五月,江西乞活郭敞等执陈留内史刘仕而叛。疑仕为陈留内史,而时在堂邑也。堂邑,汉侯国,后置县,晋升为郡,故城在今江苏六合县北。朝廷大震。以吏部尚书周闵为中军将军,缘江备守。谢尚亦自历阳还卫京师。历阳,见第三章第九节。襄将佐、部众皆北人,咸劝襄北还。
永和十一年,四月,襄寇外黄,汉县,在今河南杞县东。为晋将高季所败。襄收散卒,勤抚恤之,复振。十二年,三月,襄入许昌。先是周成反,袭洛阳,河南大守戴施奔于鲔渚。永和十年正月。鲔渚,在河南巩县北。及是,襄将如河东,以图关右,自许攻洛阳,逾月不克。桓温请修复园陵,移都洛阳,表疏十余上,不许,而以温为征讨大都督,督司、冀二州,委以专征之任。温遣督护高武据鲁阳,见第四章第二节。戴施屯河上,勒舟师以逼许、洛。
四月,温自江陵伐襄。八月,战于伊水北,大败之。襄走平阳。见第二章第二节。徙其众三千余家于江、汉之间,执周成而归。使毛穆之、陈午、戴施镇洛阳。姚襄寻徙北屈,汉县,今山西吉县。进屯杏城。见第三章第八节。时苻健已死,子生嗣伪位。襄攻其平阳大守苻产于匈奴堡。胡三省曰:在平阳见安帝义熙十二年《注》。苻柳救之,为襄所败,引还蒲阪。见第三章第四节。襄遂攻堡,克之,杀产。遣使从生假道,将还陇西。生将许之。苻坚谏,乃止。命将张平御之。平更与襄通和。襄遣其从兄兰略地鄜城,汉鄜县,后汉省,在今陕西洛川县东南。兄益生及将军王钦卢招集北地。见第二章第二节。生遣苻飞距战,兰败,为飞所执。襄进据黄落。聚名,在今陕西同官县南。生遣苻黄眉、苻坚、邓羌率步骑万五千讨之。战于三原,今陕西三原县东北。苻坚于此置三原护军,后周乃置县。斩襄。襄弟苌,率诸弟降生。时升平元年五月也。六月,而苻坚杀生自立。
石赵之乱也,段勤鸠集胡、羯,得万余人,保枉人山,在今河南浚县西北。自称赵王,附于慕容俊。俄为冉闵所败,徙于绎幕。汉县,在今山东平原县西北。僭即尊号。俊遣慕容恪击闵,慕容垂击勤。恪禽闵,进据常山,见第三章第四节。勤惧而降。王午据鲁口,城名,在今河北饶阳县南。称安国王。死,吕护袭其号。恪进攻之,护奔野王。《通鉴》在永和十年三月。
晋宁朔将军荣期,以彭城、鲁郡叛归俊。兰陵、济北、建兴诸郡皆降。兰陵,晋郡,在今山东峄县东。济北,汉国,在今山东长清县境。建兴,未详。苻生河内、黎阳大守,亦以郡归俊。《通鉴》在永和十一年二月。河内,见第二章第二节。黎阳,见第三章第四节。永和十一年,十二月,慕容恪寇广固。十二年,五月,段龛败之,恪退据安平。见第二章第三节。后复攻之。朝廷使荀羡救之。次于琅邪,见第二章第三节。不敢进。
升平元年,正月,广固陷。《通鉴》在永和十二年十一月。龛降,俊毒其目而杀之,坑其徒三千余人。留慕容尘镇广固。冉闵之僭号也,李历、张平、高昌等,并率所部,称藩于俊。既而归顺,结援苻坚,并受爵位。又上党冯鸯,上党,见第二章第二节。自称大守,附于张平。平屡言之。俊以平故,赦其罪,以为京兆大守。
吕护之走野王也,遣弟奉表谢罪,俊以为河内大守。护、鸯亦阴通京师。《本纪》:永和十一年,十二月,上党人冯鸯自称大守,背苻生,遣使来降。张平跨有新兴、雁门、西河、大原、上党、上郡之地,诸郡皆见第二章第二节。垒壁三百余,胡、晋十余万户,遂拜置征镇,为鼎峙之势。《本纪》:升平元年,七月,苻坚将张平以并州降,遂以为并州刺史。俊自龙城迁于蓟,又迁于邺。《通鉴》在升平元年十一月。遣慕容评讨张平,平奔平阳。慕舆根讨冯鸯,鸯奔野王。《本纪》:升平二年,六月,张平为苻坚所逼,奔于平阳,坚追败之。慕容恪进据上党,冯鸯以众叛归慕容俊。阳骛讨高昌,昌走荥阳。《本纪》:在升平三年七月。慕容臧攻李历,历奔邵陵。见第三章第九节。俊于是复图入寇,兼欲经略关西,乃命州郡校阅见丁,精覆隐漏。率户留一丁,余悉发之。欲使步卒满一百五十万。期明年大集,此明年当为升平二年。将临洛阳,为三方节度。武邑刘贵,武邑,汉县,晋置郡,今河北武邑县。上书极谏,乃改为三五占兵,见第二节。宽戎备一周,悉令明年冬赴集邺都。此明年为升平三年。
四年,正月,俊死,子嗣。《通鉴》:四年,正月,癸巳,燕主俊大阅于邺,欲使大司马恪、司空阳骛将之入寇。会疾笃,乃召恪、骛及司徒评、领军将军慕容根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大子即皇帝位。《注》云:“按长历,是年正月甲戌朔,今俊以甲午卒,则戊子在甲午前,即位恐是戊戌。”按甲午为癸巳之明日,俊以甲午死,无缘癸巳尚能大阅,即谓大阅可不亲临,亦无缘尚有入寇之意也。日恐误。于是燕势衰矣,然其侵寇仍不戢。
谢尚以升平元年五月卒。六月,以谢奕为豫州刺史。二年,三月,慕容俊陷冀州诸郡。诏奕及荀羡北伐。俊尽陷河北之地。八月,奕卒。以谢万为豫州刺史。时荀羡亦有疾,以郗昙为军司。昙,鉴子。《本纪》:二年,八月,以昙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而十二月又有北中郎将荀羡及慕容俊战于山茌之文。《通鉴考异》曰:“《昙传》云:荀羡有疾,以昙为军司,顷之,羡征还,除昙北中郎将刺史。《燕书》:十二月,荀羡寇泰山,杀大守贾坚。《载记》杀贾坚下云败绩,复陷山茌,故知八月昙未为徐、兖二州,恐始为军司耳。”羡攻山茌,汉茌县,魏曰山茌,在今山东长清县东北。拔之,斩俊泰山大守贾坚。俊青州刺史慕容尘遣司马悦明救之,羡师败,山茌复陷。羡以疾笃征还,以郗昙为徐、兖二州刺史,镇下邳。见第三章第三节。
三年,泰山大守诸葛攸晋泰山郡,治奉高,在今山东泰安县东北。率水陆二万讨俊。入自石门,此石门在今山东平阴县北。屯于河渚。使部将匡超进据碻磝,山名,在今山东东阿县南。萧馆屯于新栅。未详。又遣督护徐冏,率水军三千,泛舟上下,为东西声势。俊遣慕容评、傅颜等统步骑五万,战于东阿,见第四章第二节。王师败绩。十月,俊寇东阿。遣谢万次下蔡,汉县,今安徽凤台县。郗昙次高平以救之。高平,晋郡,治昌邑,在今山东金乡县西北。万矜豪傲物,未尝抚众,诸军恨之。昙以疾笃,退还彭城,万以为贼盛致退,便引军还。众遂溃散,狼狈单归。废为庶人。慕容恪入寇河南,汝、汝南,见第二章第三节。颍、颍川。谯、沛皆陷。
五年,正月,郗昙卒。二月,以范汪为徐、兖二州刺史。四月,桓温镇宛。使其弟豁取许昌。五月,穆帝崩,时年十九。成帝长子琅邪王丕立,是为哀帝。七月,慕容恪陷野王,吕护退保荥阳。九月,护叛,奔慕容,待之如初。因遣傅颜与护据河阴。见第三章第四节。桓温命范汪出梁国,以失期,十月,免为庶人。
隆和元年,三月,以庾希为徐、兖二州刺史,镇下邳。希,冰子。袁真为豫州刺史,镇汝南。四月,吕护寇洛阳,戴施奔宛。五月,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大守邓遐以舟师救洛阳。七月,护等退小平津。在河南盂津县北。护中流矢死。将军段荣,收军北渡,屯于野王。遐进屯新城。汉新成县,后汉作新城,在洛阳南。八月,袁真进次汝南,运米五万斛,以馈洛阳。十二月,庾希退镇山阳。晋县,今江苏淮安县。袁真退镇寿阳。
兴宁元年,四月,慕容忠寇荥阳,大守刘远奔鲁阳。见第四章第二节。五月,燕兵又陷密,见第三章第五节。远再奔江陵。桓温请还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诏改授司、冀、并三州,以交、广辽远,罢都督。温辞不受。又加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
是岁,慕容尘攻陈留大守袁披于长平,汝南大守朱斌乘虚袭许昌,克之。二年,二月,慕容评袭许昌,颍川大守李福死之。评遂侵汝南,朱斌奔寿阳。又围陈郡,见第三章第四节。大守朱辅固守,桓温遣江夏相刘岵击退之。帝断谷,饵长生药,中毒,不识万几。
三月,崇德大后康献褚皇后。复临朝摄政。四月,慕容将李洪侵许昌,王师败绩于县瓠。城名,今河南汝南县。朱斌奔淮南,朱辅退保彭城。慕容尘复屯许昌。桓温帅舟师次于合肥。见第三章第九节。加温扬州牧,录尚书事。使侍中颜旄宣旨,召温入参朝政。
八月,温至赭圻,见第四节。诏又使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圻而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慕容寇洛阳。时陈祐守洛阳,众不过二千。沈充子劲,哀父死于非义,志欲立勋,以雪先耻,表求配祐效力。因以劲补祐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余人。助祐击贼,频以寡制众。而粮尽援绝。祐惧不能保全,以救许昌为名,奔新城,留劲以五百人守城。
三年,二月,以桓豁为荆州刺史。桓冲为江州刺史。是月,帝崩,母弟琅邪王奕立,是为废帝。三月,慕容恪陷洛阳,沈劲死之。燕以慕容筑为洛州刺史,镇金镛。见第三章第二节。慕容垂为荆州牧,配兵一万,镇鲁阳。初梁州刺史司马勋,为政暴酷,常怀据蜀之志。桓温务相绥怀,以其子康为汉中大守。勋逆谋已成,惮益州刺史周抚,未敢发。是岁,抚卒。十月,勋遂反。自称成都王。十一月,帅众入剑阁,攻涪。剑阁、涪,皆见第三章第六节。围益州刺史周楚于成都。楚,抚子。桓温遣江夏相朱序救之。
大和元年,三月,以桓秘监梁、益二州征讨诸军事。秘亦温弟。三月,桓豁遣督护桓罴攻南郑。见第五节。魏兴人毕钦举兵应罴。魏兴,见第三章第六节。五月,勋众溃。朱序执勋,斩之。十二月,南阳人赵弘、赵忆反,大守桓澹走保新野。见第三章第三节。慕容遣其南中郎将赵槃自鲁阳戍宛。将慕容厉又陷鲁郡、高平。二年,四月,慕容尘寇竟陵,见第三章第九节。大守罗崇击破之。五月,桓豁击赵忆,走之。赵槃奔鲁阳,遣轻骑追执之,戍宛而归。庾希以鲁、高平之没免官。《本纪》:大和二年,正月,庾希有罪,走入于海。按希入海在海西废后,见下节。是时特免官耳。今从本传。九月,以郗愔为徐、兖二州刺史。愔,昙之兄也。
四年,三月,愔以疾解职,又以温领徐、兖。《愔传》曰:温以愔与徐、兖有故义,乃迁愔领徐、兖。温北伐,愔请督所部出河上,用其子超计,以己非将帅才,不堪军旅,固辞解职,劝温并领己所统。《超传》云徐州人多劲悍,温恒云:京口酒可食,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而愔暗于事机,遣笺诣温,欲共奖王室,修复园陵。超取视,寸寸毁裂。乃更作笺,自陈老病,乞闲地自养。温得笺,大喜,即转愔为会稽大守。会稽,见第三章第九节。此皆亿度附会之辞。愔事天师道,栖心绝谷,绝非将帅之才。温所以暂用之者,正以其易去耳,断不待超之进计也。袁真后虽背叛,当时则久附于温。至愔去上下流之事势,皆归于温,篡势已成,只待立功以饰观听矣。故北伐之师旋出。
是岁,四月,温率弟冲及袁真步骑五万北伐。郗超谏,以为道远,汴水又浅,运道不通。温不从。军次湖陆。秦湖陵县,后汉为国,改名湖陆。在今山东鱼台县东南。攻将慕容忠,获之。进次金乡。见第四章第二节。时亢旱,水道不通,乃使参军毛穆之凿巨野三百余里,以通舟运,自清水入河。巨野泽,在今山东巨野县北。本济水所入。王莽末,济渠涸,不复绝河,而菏泽与汶水合流,亦蒙清水之名。
超又进策曰:“清水入河,无通运理。若寇不战,运道又难,因资无所,实为深虑。今盛夏悉力,径造邺城,彼伏公威略,必望阵而走,退还幽朔矣。若能决战,呼吸可定。设欲城邺,难为功力,百姓布野,尽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请命。此计轻决,公必务其持重,便当顿兵河、济,控引粮运,令资储充备,足及来夏。虽如赊迟,终亦济克。若舍此二策,而连军西进,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日月相引。黾勉秋冬,船道涩滞。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不可以涉冬,此大限阂,非惟无食而已。”温又不从。
七月,慕容厉距温,温击败之。厉,《本纪》误作垂,令从《载记》。九月,邓遐、朱序遇傅末波于林渚,在今河南新郑县北。又大破之。遂至枋头。温先使袁真伐谯、梁,开石门以通运。石门,见第五章第一节。真讨谯、梁,皆平之,而不能开石门。军粮竭尽。温焚舟步退。自东燕出仓垣,经陈留,凿井而饮,行七百余里。东燕,见第四章第二节。慕容垂以八千骑追之,战于襄邑,温军败绩,死者三万人。襄邑,秦县,在今河南睢县西。十月,温收散卒,屯于山阳。归罪于袁真,表废为庶人。真据寿阳叛。十二月,温城广陵而居之。明年,二月,袁真死。陈郡大守朱辅立真子瑾,求救于慕容。是岁,为苻坚所灭。又明年,正月,坚遣王鉴援瑾。桓伊逆击,大破之。温克寿阳,斩瑾。然恢复之计,则无从说起矣。
穆、哀、海西之际,事势与咸和之末,大不相同。咸和末石勒之死,北方虽云丧乱,然不久即平,石虎仍袭全盛之势;其人亦久历戎行,颇有威望;诚非可以旦夕平地。若穆、哀、海西之际,则自永和五年石虎之死,至大和六年秦灭前燕,凡历十九年。冉闵之盛强,既如昙花一见;氐苻仅粗定关中,慕容氏亦未能占有河北,晋于是时,纵未能廓清旧境,河南之可全有,则无足疑也,河南定而关中、河北,亦可徐图矣。秦、燕兵力,实无足称,观桓温两次北伐,皆所向克捷可知。
当时司、冀沦陷,浸及徐、豫,且扰及荆州北鄙者,实缘晋之大军不出,所与周旋者皆偏师,力薄而无后援耳。此十九年中,与其谓敌势之方张,无宁谓晋人之养寇,而养寇之责,则桓温实尸之。
永和八年,秦有衅而不能乘;其后虽不得已一平姚襄,而仍置河南于不问,一任燕人之蚕食,皆其显而易见者也。殷浩之败也,王羲之遽欲弃淮守江。羲之本怯耎之尤,殊不足论。其与殷浩书,谓尝时“割剥遗黎,刑徒竟路,殆同秦政”。
又与会稽王笺,谓今“转运供继,西输许、洛,北入黄河,虽秦政之弊,未至于此。以区区吴、越,经营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亦近深文周纳,危辞耸听。然长江下游之凋敝,则于此可以见之。当时恢复之计,在于步步为营,徐图进取,殷浩所为,颇近于此,而积弱既久,功效非旦夕可期。
桓温欲移都洛阳,孙绰上疏曰:“丧乱以来,六十余年,苍生殄灭,百不遗一。河、洛丘墟,函夏萧条。井堙木刊,阡陌夷灭。生理茫茫,永无依归。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长子老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一朝拔之,顿驱踧于空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富者无三年之粮,贫者无一餐之饭。田宅不可复雠,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出必安之地,就累卵之危。将顿仆道途,飘溺江川,仅有达者。臣之愚计,以为且可更遣一将,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一河南。运漕之路既通,然后尽力于开垦,广田积谷,渐为徙者之资。如此,贼见亡征,势必远窜。如其迷逆不化,复欲送死者,南北诸军,风驰电赴,若身手之救痛痒,率然之应首尾。山陵既固,中夏小康。陛下且端委紫极,增修德政。去小惠,节游费,审官人,练甲兵,以养士灭寇为先,十年行之,无使隳废,则贫者殖其财,怯者充其勇,人知天德,赴死如归。以此致政,犹运诸掌。何故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
绰之言,非引日之虚辞,实审时之至计。所云更遣一将,先镇洛阳,膺斯任者,自莫如温。然温徒表请迁都,而终不肯奋身出镇者,其意固别有在也。
《王述传》云:桓温平洛阳,议欲迁都。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事果不行。又议欲移洛阳钟虡。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今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温竟无以夺之。然则温之屡请迁都,不过知朝士之苟安,而以此胁之耳。世皆讥宋武帝急于图篡,平长安而不能留镇,致关右复陷于戎狄。然宋武当时,以一身任举国之重,刘穆之死,后事诚有可忧。设或差池,所系实不仅一身一家之计,返旆之急,庸或非尽恤其私。若桓温距郗超之谋,不肯为赊迟之计者,则诚除图篡外无他故耳。然卒以此致败,后来图篡所以不成,亦由丧败既甚,究有惭德,不能决然自取,致为谢安、王坦之辽缓之计所败耳。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无成功,岂不信哉?《孙盛传》曰:盛著《晋阳秋》,辞直而理正,咸称良史焉。既而桓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如尊君所说?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谓请删改之。时盛年老还家,性方严,有轨宪。虽子孙斑白,而庭训愈峻。至此,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切计。盛大怒。诸子遂窃改之。盛写两定本,寄于慕容俊。大元中,孝武帝博求异闻,始于辽东得之,以相考校,多有不同,书遂两存。盛为长沙大守,曾以臧私,为温所按,于温容有私怨。然《晋阳秋》既称辞直理正,必不能过为曲笔。惟谓其寄定本于慕容俊,则于理既有未可,而于势亦有未能;且当枋头败时,慕容俊死已数年矣;而此战之后,慕容氏亦不久即亡;足见此说之不足信。盖所谓得诸辽东之定本,实不出于盛,乃他人所改定,而托之于盛者,其人知枋头之丧败,必更详于盛。然即盛之元本,所言枋头丧败之情形,亦必不止如今史之所传也。此战之失利,诚可谓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