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晋末叶形势

第一节 道子乱政

晋孝武帝性甚愚柔,虽以苻坚之送死,幸致肥水之捷,此乃适值天幸,而非其有戡乱之才也。帝任会稽王道子,初封琅邪,大元十七年,徙封会稽。政治大乱;逮至大权旁落,又用王恭、殷仲堪以防之,所任亦非其人;致肇桓玄之篡窃,刘裕因之得政,而晋祚终矣。

道子者,帝母弟。大元五年为司徒,八年录尚书。十年,谢安卒,遂领扬州刺史,都督中外诸军事。数年,又领徐州刺史,为大子大傅。

《谢安传》言:安以道子专权,奸谄颇相扇构,出镇广陵之步丘以避之。今江苏江都县之邵伯镇。案是时扇构于安与道子之间者,为王国宝、王珣、王珉等。国宝坦之子,史言其少无士操,不修廉隅。妇父谢安,每抑而不用。而国宝从妹为道子妃,与道子游处,遂间毁安。珣与珉皆导孙。皆谢氏婿。以猜嫌致隙。安既与珣绝昏,又离珉妻,二族遂成仇衅。安卒后,珣迁侍中,孝武深杖之;而道子辅政,以国宝为中书令、中领军。

史言国宝谗谀之计行,而好利险诐之徒,以安功名盛极而构会之,嫌隙遂成。盖皆恩怨权利之私,非因国事而有异同也。然朝政则自此大紊矣。帝溺于酒色,为长夜之饮;又好佛法,立精舍于殿内,引诸沙门居之;《本纪》大元六年。而道子亦崇信浮屠,用度奢侈,下不堪命,为长夜之饮,蓬首昏目,政事多缺;盖二人之失德正同。帝不亲万几,但与道子酣歌为务。于是姏姆姏姆[mán mǔ]:乳母。尼僧,并窃弄其权。凡所幸接,皆出自小竖。如赵牙出自优倡,而道子以为魏郡大守;茹千秋本钱塘捕贼吏,而以为骠骑谘议参军。牙为道子开东第,筑山穿池,列树竹木,功用巨万。千秋则卖官贩爵,聚赀货累亿。官以贿迁,政刑缪乱。然郡守长吏,多为道子所树立;既为扬州、总录,势倾天下,朝野辐凑;其必又有构之于帝者势也。

时帝所任用者,为王恭、后兄,时为中书令。殷仲堪、尚书仆射,领吏部。王珣、徐邈、为中书舍人,迁散骑常侍。郗恢、王雅等。雅为丹阳尹。《王珣传》云:“时帝性好典籍,珣与殷仲堪、徐邈、王恭、郗恢等,并以才学文章,见昵于帝。”盖帝所好者多文学之才,非经纶之器,故任之以事,多见覆也。《王国宝传》云:“王雅有宠,荐王珣于帝。”

中书郎范宁,国宝舅也,深陈得失。帝渐不平于道子,然外每优崇之。宁劝帝黜国宝。国宝乃使陈郡袁悦之,为道子所亲爱者。因尼支妙音,致书大子母陈淑媛,说国宝忠谨,宜见亲信。帝知之,托以他罪杀悦之。国宝大惧,遂因道子谮毁宁。帝不获已,流涕出宁为豫章大守。豫章,见第三章第九节。

《王恭传》言悦之之诛由于恭。《恭传》作悦,盖其人名悦,字悦之。六朝人多以字行,史所书者,亦名字不一也。盖至是而主相之衅成矣。

《道子传》言:道子为皇大妃所爱,孝武及道子母李氏,本出微贱。孝武即位,尊为淑妃。大元三年,进为贵人。九年,又进为夫人。十二年,加为皇大妃。十九年,乃尊为皇大后。亲遇同家人之礼,遂恃宠乘酒,时失礼敬,帝益不能平。博平令闻人奭上疏,博平,汉县,今山东博平县西北。言茹千秋罪状。又言尼姏属类,倾动乱时。谷贱人饥,流殣不绝。

权宠之臣,各开小府,施置吏佐,无益于官,有损于国。疏奏,帝益不平,而逼于大妃,无所废黜。其实当时大阿已有倒持之势,亦非尽由大妃之逼也。

帝乃“出王恭为兖州,大元十五年二月。镇京口。殷仲堪为荆州;大元十七年十一月。镇江陵。本为荆州者王忱,国宝弟也,以是年十月卒。以王珣为仆射,王雅为大子少傅;以张王室而潜制道子”。《道子传》。

《王雅传》云:帝以道子无社稷器干,虑宴驾之后,王室倾危,乃选时望,以为藩屏。将擢王恭、殷仲堪等,先以访雅。雅言“恭秉性峻隘;仲堪亦无弘量,且干略不长;委以连率之重,据形胜之地,四海无事,足以守职,若道不常隆,必为乱阶”。帝以恭等为当时秀望,谓雅疾其胜己,故不从。此或事后附会之谈,然当时局势,外若无事,内实艰危,非恭与仲堪所能负荷,则殆不容疑也。

大元二十一年,九月,帝崩。《本纪》云:时张贵人有宠,年几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当废矣。”贵人潜怒。向夕,帝醉,遂暴崩。时道子昏惑,元显专权,竟不推其罪人。《天文志》云:兆庶宣言,夫人张氏,潜行大逆。《五行志》云:帝崩,兆庶归咎张氏。《草妖》。又云:张夫人专幸,及帝暴崩,兆庶尤之。《雨雹》。

夫宫禁之事,氓庶何知焉?不推贼而广布流言,贼之所在可知矣。《魏书·僭晋传》云:昌明以嬖姬张氏为贵人,宠冠后宫,威行阃内。于时年几三十。昌明妙列伎乐,陪侍嫔少,乃笑而戏之云:“汝年当废,吾已属诸妷少矣。”张氏潜怒。昌明不觉,而戏逾甚。向夕,昌明稍醉,张氏乃多潜饮宦者、内侍而分遣焉。至暮,昌明沈醉卧,张氏遂令其婢蒙之以被。既绝而惧,货左右,云以魇死。其说较《晋书》为详,即当时所散布之流言也。此事大不近情理,然孝武绝于宦官宫妾之手,则似无足疑。观国宝句结能及于陈淑媛,则知当时宫禁之内,衽席之间,未始非危机之所伏也。

大子德宗立,是为安帝。以道子为大傅,摄政。明年,为隆安元年,帝加元服,道子归政。以王珣为尚书令,王国宝为左仆射。

《国宝传》云:弟忱为荆州卒,国宝自表求解职迎母,并奔忱丧。诏特赐假。而盘桓不时进发。为御史中丞褚粲所奏。国宝惧罪,衣女子衣,托为王家婢,诣道子告其事。道子言之于帝,孝武。故得原。

后骠骑参军王徽请国宝同燕。国宝素骄贵,使酒,怒尚书左丞祖台之,攘袂大呼,以盘盏、乐器掷台之。台之不复言,复为粲所弹。诏以国宝纵肆情性,甚不可长;台之懦弱,非监司体;并坐免官。顷之,复职。愈骄蹇,不遵法度。起斋侔清暑殿。帝恶其僭侈。国宝惧,遂谀媚于帝,而颇疏道子。道子大怒。尝于内省面责国宝,以剑掷之,旧好尽矣。是时王雅亦有宠,荐王珣于帝。帝夜与国宝及雅宴。帝微有酒,令召珣。将至,国宝自知才出珣下,恐至倾其宠,因曰:“王珣当今名流,不可以酒色见。”帝遂止。而以国宝为忠,将纳国宝女为琅邪王妃,即恭帝,安帝母弟。道子改封会稽,立为琅邪王。未婚而帝崩。

安帝即位,国宝复事道子。进从祖弟绪,为琅邪内史,亦以佞邪见知。道子复惑之,倚为心腹。国宝遂参管朝权,威震内外。迁尚书左仆射,领选,加后将军、丹阳尹。道子悉以东宫兵配之。案国宝果与道子中离,其复合,安得如是之易?孝武与国宝,猜隙已深,岂容忽以为忠?王珣与孝武久昵,亦岂国宝所能间?此皆不待深求,而知其非实录者也。是时地近而势逼者,自莫如王恭。《恭传》言:恭赴山陵,绪说国宝,因恭入觐相王,伏兵杀之。国宝不许。而道子亦欲辑和内外,深布腹心于恭,冀除旧恶。恭多不顺。每言及时政,辄厉声色。

道子知恭不可和协,王绪之说遂行。或劝恭因入朝,以兵诛国宝,而庾楷党于国宝,士马甚盛,恭惮之,不敢发。庾楷者,亮之孙,时为豫州刺史,镇历阳者也。历阳,见第三章第九节。王恭在是时,与道子决无可以调和之理。既终不能调和,则势必至于互相诛翦。以恭辞色之不顺,为不能和协之原因,则所见大浅矣。恭于是时,若能整兵入朝,推问孝武帝崩状,最为名正言顺,恭后罪状国宝曰:“专宠肆威,将危社稷。先帝登遐,夜乃犯叩扉,欲矫遗诏。赖皇大后聪明,相王神武,故逆谋不果。”弑逆之罪,既纵而不问于先,遂不能更举之于其后矣。既有所忌而不敢发;道子等亦因有所顾虑,不敢诛恭,于是京邑蹀血之祸抒,方镇连衡之局起,而桓玄遂乘机肆逆矣。

桓玄者,温之孽子。温甚爱异之。临终,命以为嗣,袭爵南郡公。时玄年五岁。常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众咸惮之。朝廷亦疑而未用。玄年二十三,始拜大子洗马。时议谓温有不臣之迹,故折玄兄弟而为素官。大元末,出补义兴大守,郁郁不得志,弃官归国。殷仲堪惮其才地,深相要结;玄亦欲假其兵势,诱而悦之。王国宝谋削弱方镇,内外骚动。玄乃说仲堪曰:“国宝与君诸人,素已为对。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便动之,惟当以君为事首。若发诏征君为中书令,用殷觊为荆州,见下,君何以处之?”仲堪曰:“忧之久矣,君谓计将安出?”玄曰:“君若密遣一人,信说王恭,宜兴晋阳之师,以内匡朝廷,己当悉荆楚之众,顺流而下。推王为盟主,仆等亦皆投袂,当此无不响应,此桓、文之举也。”仲堪迟疑未决。俄而王恭信至,招仲堪及玄,匡正朝廷。

仲堪以恭在京口,去都不盈二百,荆州道远,连兵势不相及,乃伪许恭,而实不欲下。恭得书,大喜。乃抗表京师,罪状国宝及绪。国宝皇遽,不知所为。绪说国宝:令矫道子命,召王珣、车胤杀之,以除群望,因挟主相,以讨诸侯。车胤者,以寒素博学,知名于世。宁康初,为中书侍郎,累迁侍中。后为护军将军。王国宝讽八坐,启以道子为丞相,加殊礼,胤称疾不署。

隆安初,为丹阳尹,迁吏部尚书。亦不附道子、国宝者也。国宝许之。珣、胤既至,而不敢害,反问计于珣。珣劝国宝放兵权以迎恭。国宝信之。又问计于胤。胤曰:“朝廷遣军,恭必城守。若京城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将何以待之?”国宝大惧。遂上疏解职,诣阙待罪。既而悔之。诈称诏复本官,欲收兵距王恭。道子既不能距诸侯,欲委罪国宝,乃遣谯王尚之恬子。时为骠骑谘议参军。恬见第五节。收国宝,付廷尉,赐死;并斩王绪于市以谢恭。恭乃还京口。

仲堪闻恭已诛国宝等,始抗表兴师。遣杨佺期次巴陵。见第三章第九节。道子遗书止之。仲堪乃还。仲堪既纳桓玄之说,乃外结雍州牧郗恢,内要从兄南蛮校尉觊,南郡相江绩等。恢、觊、续并不同之。乃以杨佺期代绩。觊自逊位。觊以忧卒。江续入为御史中丞。道子世子元显,夜开六门,绩与车胤,密启道子,欲以奏闻。道子不许。元显逼令自裁。

盖其时王国宝、王绪既诛,道子素懦弱;王恭、殷仲堪,本文学侍从之选,非有乐乱之心;而元显年十六,聪明多涉,志气果锐,附会者谓有明帝之风,恶王恭,尝请道子讨之;兵端之戢不戢,实不在道子、恭、仲堪而在元显,故绩与胤欲去其权,不可谓非关怀大局者也。

道子既不听,转拜元显为征虏将军,举其先卫府及徐州文武,悉以配之;桓玄求为广州,道子不欲使在荆楚,顺其意许之,玄亦受命不行;内外之衅仍结矣。

道子复引谯王尚之为腹心。尚之说道子曰:“藩伯强盛,宰相权轻,宜密树置,以自藩卫。”道子深以为然。乃以其司马王愉为江州刺史,割豫州四郡,使愉督之。

庾楷怒,遣子鸿说王恭曰:“尚之兄弟,专弄相权,欲假朝威,贬削方镇。及其议未成,宜早图之。”恭以为然。复以告仲堪、玄。玄等从之。推恭为盟主,刻期同赴京师。

时内外疑阻,津逻严急,仲堪之信,因庾楷达之,以斜绢为书,内箭干中,合镝漆之。楷送于恭。恭发书,绢文角戾,不复可识,谓楷为诈;又料仲堪去年已不赴盟,今无连理;乃先期举兵。隆安二年七月。上表,以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为辞。司马刘牢之谏,恭不从。

道子使人说庾楷。楷怒曰:“王恭昔赴山川陵,相王忧惧无计,我知事急,即勒兵而至;去年之事,亦俟令而奋。既不能距恭,反杀国宝。自尔已来,谁敢复攘袂于君之事乎?”道子日饮醇酒,而委事于元显。以为征讨都督。王恭本以才地陵物,虽杖刘牢之为爪牙,但以行阵武将相遇,礼之甚薄。牢之深怀耻恨。

元显遣庐江大守高素说牢之,使叛恭。“事成,当即其位号。”牢之许焉。恭参军何淡之以其谋告恭。牢之与淡之有隙,故恭疑而不纳。乃置酒请牢之,于众中拜牢之为兄。精兵利器,悉以配之,使为前锋。行至竹里,在今江苏句容县北。六朝时京口至建康,恒取道于此。牢之背恭,遣其婿高雅之、子敬宣因恭曜军,轻骑击恭。恭败,奔曲阿。见第四章第三节。将奔桓玄,至长塘湖,见第四章第三节。湖浦尉收送京师,斩之。

恭信佛道,临刑犹诵佛经,自理须鬓,谓监刑者曰:“我暗于信人,所以致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但令百代之下,知有王恭耳。”家无财货,惟书籍而已。其居心实可谅也。牢之遂代恭。谯王尚之讨庾楷。楷遣汝南大守段方逆战于慈湖,在今安徽当涂县北。大败,被杀。

楷奔桓玄。殷仲堪使杨佺期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次之,自率兵二万,相继而下。佺期、玄至湓口,见第三章第九节。王愉奔于临川,吴郡,治临汝,今江西临川县。玄遣偏军追获之。佺期进至横江,见第三章第九节。谯王尚之退走。尚之弟恢之所领水军皆没。玄等至石头,仲堪至芜湖,皆见第三章第九节。忽闻王恭已死,刘牢之领北府兵在新亭,在今首都之南。玄等三军失色,无复固志,乃回师屯于蔡洲。见第四章第三节。仲堪素无戎略,军旅之事,一委佺期兄弟。玄从兄修冲子。告道子曰:“西军可说而解也,修知其情矣。若许佺期以重利,无不倒戈于仲堪者。”此据《仲堪传》。《修传》云:修进说曰:“殷、桓之下,专恃王恭,恭既破灭,莫不失色。今若优诏用玄,玄必内喜,则能制仲堪、佺期,使并顺命。”案是谋既败,江绩奏修承受杨佺期之言,交通信命,则此说似不如《仲堪传》之确。此时桓玄一人之力,亦未必能兼制仲堪与佺期也。道子纳之。乃以玄为江州,佺期为雍州,黜仲堪为广州,以桓修为荆州。仲堪令玄等急进军。玄等喜于宠授,并欲顺朝命,犹豫未决。仲堪弟遹,《桓玄传》云:遹仲堪从弟。为佺期司马,夜奔仲堪,说佺期受朝命,纳桓修。仲堪皇遽,即于芜湖南归。徇于玄等军曰:“若不各散而归,大军至江陵,当悉戮余口。”仲堪将刘系,领二千人隶于佺期,辄率众归。玄等大惧,狼狈追仲堪。至寻阳,见第四章第一节。及之。仲堪与佺期以子弟交质。遂于寻阳结盟。玄为盟主。十月。并不受诏,申理王恭,求诛刘牢之、谯王尚之等。朝廷深惮之。诏仲堪还复本位。仲堪等乃奉诏,各还所镇。

桓玄之未奉诏也,欲自为雍州,以郗恢为广州。恢惧玄之来,问于众。咸曰:“佺期来者,谁不戮力?若桓玄来,恐难与为敌。”既知佺期代己,乃谋于南阳大守闾丘羡,南阳见第三章第四节。称兵距守。佺期虑事不济,乃声言玄来人沔,而佺期为前驱。恢众信之,无复固志。恢军散,请降。

佺期入府,斩闾丘羡,放恢还都。抚将士,恤百姓;缮修城池,简练甲卒,甚得人情。初桓玄在荆州,豪纵,士庶惮之,甚于州牧。仲堪亲党劝杀之,仲堪不听。及还寻阳,资其声地,推为盟主。玄逾自矜重。

佺期为人骄悍,常自谓承藉华胄,江表莫比,而玄每以寒士裁之,佺期甚憾。《佺期传》云:弘农华阴人,汉大尉震之后也。曾祖准。自震至准,七世有名德。祖林,少有才望,直乱没胡。父亮,少仕伪朝,后归国,终于梁州刺史,以贞干知名。佺期沈勇果劲,而兄广及弟思、平等,皆强犷粗暴。自云门户承藉,江表莫比,有以其门第比王珣者,犹恚恨,而时人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每排抑之。恒慷慨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弘农,见第二章第二节。华阴,见第三章第三节。即于坛所欲袭玄。仲堪恶佺期兄弟虓勇,恐克玄之后,复为己害,苦禁之。玄亦知佺期有异谋,潜有吞并之计,于是屯于夏口。见第三章第三节。

玄既与仲堪、佺期有隙,恒虑掩袭,求广其所统。朝廷亦欲成其衅隙,乃诏加玄都督荆州四郡,胡三省曰:谓长沙、衡阳、湘东、零陵。以其兄伟为南蛮校尉。佺期甚忿惧。仲堪亦虑玄跋扈,遂与佺期结昏为援。

会姚兴侵洛阳,佺期乃建牙,声云援洛,密欲与仲堪共袭玄。仲堪虽外结佺期,而疑其心,距而不许。犹虑弗能禁,复遣遹屯于北境以遏之。佺期既不能独举且不测仲堪本意,遂息甲。

南蛮校尉杨广,佺期之兄也,欲距桓伟。仲堪不听。乃出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大守。佺期从弟孜敬,先为江夏相,玄以兵袭而召之。既至,以为谘议参军。玄于是兴军西征,亦声云救洛。与仲堪书,说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宜共罪之。今亲率戎旅,径造金墉。使仲堪收杨广。仲堪知不能禁,乃曰:“君自沔而行,不得一人入江也。”玄乃止。

隆安三年,荆州大水,仲堪振恤饥者,仓廪空竭。玄乘其虚而伐之。时梁州刺史郭铨之镇,路经夏口,玄授以江夏之众,使督诸军并进。密报兄伟,令为内应。伟皇遽,不知所为,乃自疏示仲堪。仲堪执伟为质,而急召佺期。佺期曰:“江陵无食,可来见就,共守襄阳。”仲堪绐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佺期信之,率众赴焉。步骑八千,精甲耀日。

既至,仲堪惟以饭饷其军。佺期大怒,曰:“今兹败矣。”乃不见仲堪,与兄广击玄。殆获郭铨。会玄诸军至,佺期众尽没,单马奔襄阳。仲堪出奔酂城。玄遣将军冯该蹑佺期,获之。广为人所缚送。玄并杀之。仲堪闻佺期死,将以数百人奔姚兴。

至冠军,汉县,在今河南邓县北。为该所得。玄令害之。玄遂平荆、雍。表求领荆、江二州。诏以玄为荆州刺史,桓修为江州刺史。玄上疏固争,复领江州。玄又辄以伟为雍州刺史。时寇贼未平,朝廷难违其意,许之。玄于是树用腹心,兵马日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