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恋——青梅初熟,两小无猜的浪漫(1)

《诗经·静女》——彤管传情,爱在踟蹰

诗经·邶风·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躅。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汝)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文雅的姑娘真是可爱,约我到城头见面,自己却躲藏起来,害得“我”抓耳搔腮,左右徘徊。文雅的姑娘真是好看,给我送了一支彤管,彤管闪烁发亮,让人越看越喜欢。她从牧场归来送我一根荑草,这根荑草真是出奇的美,其实并不是荑草真的很美,只是因为这是美人赠送之物,里面满含了深深的爱意。为何偏偏要选在人烟稀少的城头见面呢?为何急急出现了,她却又悄悄躲藏起来让人茫然四顾、郁闷不堪?莫不是初恋的娇羞,又会是何种缘由!

暮霭沉沉,黯淡的光线掩盖了脸上飞升的红霞;情深意切,一根普通的荑草都带着爱情的讯号在心头婆娑摇曳……在城头的拐弯处,他接过她手中的彤管,依然感觉到她手中温热的气息。带着她手心气息的彤管哦,在阳光中闪耀着灼人的光辉,仿佛一颗炽热的心!

古时常有信物传情一说,“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繁钦《定情诗》)在诗经中,静女所赠之彤管、荑草,恰恰是她向自己心爱的人表达自己爱恋之情的信物,信物虽微小,却含情如水。

道是这一小小的信物,让多少情窦初开的男女纾解了心头的千万般思念,道是这小小的信物,又留下了多少风花雪月中里难以抹掉的伤心痕迹!夜凉风起之时,想起韦皋与玉箫的初恋,想起那枚指环信物,那笔凝血凝泪的情债,让人禁不住泪湿蓝衫——情爱里的诺言,恍若春风梦一场,过多的缱绻流连,等来的只会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为爱而死,演绎一曲守节离殇

玉箫,一名为爱情忠贞不悔的女子,她的一曲守节离殇,成就了那个时代的一出烈女传奇。传奇终归是传奇罢!纵使人世间多情善感的人们为了聊慰心中的不忍,为其续写了一则死后轮回相见、相惜、相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动人结尾,依然无法掩盖现实中玉箫相思至死的悲惨命运。一个单薄的生命,手中戴着情郎送的玉指环,在爱情的麦田中一年又一年地守望情郎的身影,那种梦想幻灭的绝望,唯有她自己能够言清道明罢!

十岁那年她不过是江夏姜郡守家里的一名丫鬟,侍奉着郡守的儿子荆宝。那时韦皋寄住在姜家塾馆里,只因荆宝与韦皋的友谊深交,她便奉了荆宝的命,前去伺候韦皋,于是一幕才子佳人的戏目就上演了。第一眼看到韦皋时,她就被韦皋那仪表堂堂、文雅俊秀的书生模样的所吸引,伺候起来自不必说,勤快卖力又细心周全。两年后,韦皋转居头陀寺,她依然常被荆宝派遣去侍奉如父兄般的韦皋,也正是在这一来二往的侍奉中,少女怀春的玉箫与少年长成的韦皋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这股初恋的火焰就在时间的罅隙中明明弱弱地散发着微光,却让两个年轻人都感受到了爱情的温暖。也许在她被荆宝派遣去伺候如兄长般的韦皋时,她便已经无法漠视这名男子的存在,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以让她忘却侍奉的劳顿、侍女的卑贱、侍从的禁锢,她只想这般一心一意地伺候自己的心上人,如若自己的勤快和能干能换来他的好感,那自是不必言说的喜悦!在韦皋一日复一日看着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付出时,也许他心中早已有了觉悟,无奈的是韦皋与她彼此心相许,却又耽于心中那份不够果敢、执著的胆怯,直到韦皋家的叔父一纸家书要求其“回家省亲”,才拉开这一段苦情的帷幕。

当韦皋拿着盘缠,登上回家的小船时,她不是没有来送别。起初担心荆宝和她的出现会耽误韦皋的启程,但是拗不过心中的离愁别绪,在船要起航时,收到离别书信的荆宝还是带着她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河岸。善解人意的荆宝开口提议,不妨带上玉箫让她一路服侍!韦皋听了,却坚决推辞了这番好意。理由显得那么的浅薄、推诿,只道是,若是带了她去,怕造成她与荆宝的数载分离!站在离别的渡口,韦皋取下手中的玉指环并写了一首诗歌一并递给她,声情并茂地说道:“少则五载,多则七年,娶玉箫。”就是这么一个诺言,就是这么一枚小小的信物,一首柔情百转的小诗,就足以让她在初恋的甜蜜中迷失了自我。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这枚玉指环,心甘情愿地在岁月的河流中等待,愿风雨侵蚀自己的容颜,愿霜雪冰封自己的内心,她情愿如此这般默默地等待,等待韦皋“少则五载,多则七年”的承诺兑现。然而,五年过去了,她依然盼不到他的身影,无奈之下,她只有跑到鹦鹉洲去默默祈祷,“韦郎啊韦郎!不知你何日能归来娶我玉箫?”回应她的只有潺潺流水和簌簌纷飞的落叶。鹦鹉洲畔不知道曾经留下过她多少哀伤、孤独的足迹!

相思的情泪一直默默流了两年,在第七年春天,她感觉终究是等不到韦郎的到来,发出了一声来自心底最深的叹息后,最终在绝望中绝食而死!她死时,不过二十几岁的芳华年纪罢,真是可悲!可叹!可悯!

荆宝一家在玉箫死后,为她戴上那枚玉指环,将其殡葬了,算是对她一生忠贞守着一份初恋的告慰。浓情暗含的玉指环呵,最终环死了玉箫的命!为了一枚指环的承诺,玉箫宁愿守着思念孤寂七年,最终化身一缕青烟,在世间孤寂游离,那黯然消逝的如花美眷,留给我们的只能是深深地叹惋和无以寄托的怀想。

据说,玉箫死了多年以后,韦皋被朝廷派往管理西蜀,在一次为冤案、错案平反的案件重审中,他遇到了因家人犯错受殃及的荆宝,在悲喜交加的相逢中,他才在荆宝的口中得知了玉箫的死讯。哀叹与忏悔之余,韦皋写下了诗作《忆玉箫》:

黄雀衔来已数春,别时留解赠佳人。长江不见鱼书至,为遣相思梦入秦。

好一个“长江不见鱼书至”!若是爱得刻骨铭心,怎会等的香魂消散、岁月冷淡了,方才在别人的提示中想起这段恋曲?姑且不谈论玉箫死后转生为舞女,复与韦皋团圆的虚设而来的美好结局,看着韦皋一步步平步青云,却把“五载、七载”的约定轻易忘记,足以证明自古以来“贵人易忘事”的事由并不是杜撰出来的婉言说辞罢!

可怜玉箫当真了男子的一句誓言和一枚玉指环,至死念念不忘那个在她心中重如泰山的约定,而在他心中,这样的誓言不过是鸿雁身上剥落的一根轻羽,无足轻重。当他得知自己的一句誓言,让她在等待的绝望中死去,他心中满含的是无限的悔恨吧?这份心灵觉醒的悔恨之情一定远远大过了当年对她的爱恋之情,她再回首又情何以堪?

“君心不知我心煎,漫漫等待何以偿?”一个女子的青葱岁月是随便一句话,一个假设性的结局就可以补偿得了的吗?道只道这魅惑人的初恋,怨只怨她的痴情无念!如果她能够将这份初恋情愁看作人生感情路上一个必经的路段,她还会这样“愚钝”“冥顽”地自贱生命吗?美好而不能做到的誓言不异于欺人的谎言,而谎言与誓言的区别,恰恰就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玉箫的离世,告诉我们的不过是这样一个道理:

誓言有时候并不是爱情的结晶,它只是那个时辰,那个地点,恰巧吹过耳畔的一缕暖风而已!他和她是在大学里的一个跳舞俱乐部上认识的,遇见的第一眼便彼此喜欢上了对方。在一来二去的交谈中,两个人便熟络起来了,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打着切磋舞艺的幌子,两个人开始了甜蜜青涩的初恋。磕磕绊绊的恋情一直持续到了毕业前夕,他被保送到日本进修所学的专业,她却留在了国内,离别前,他对她说:“你放心,我在日本一定不会变心的,早日学成回来我便娶你!我发誓……”她听到这儿,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不用发誓!如果你爱我,就等三年后的行动吧!我等你三年!”说完,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目送他消失在了机场的检票口。

有时候,誓言只会是情感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它就像一根菟丝草,不断地汲取你的情感之水,让你惦念不忘,以至于在真相出现的时候给予你加倍的痛苦。在爱情的世界里,当我们很难说清对与错时,就应该让自己首先清醒地意识到,爱就是爱,不爱那是爱已成了往昔。想让一份爱情永葆最初的真挚情感,就必须让爱情去经受住岁月的打磨和锤炼、考验和洗礼。如果经不住时光的洗涤,说出的誓言,也不过是风一场,风停,云散,天空飘过的,也已不再是属于你的那片云彩。

《鹊踏枝》——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鹊踏枝

南唐·冯延巳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谁说把相思抛却了许久,每到春天,那惆怅还是依旧。依然每天在花前月下不胜酒力,不知不觉镜子里自己的容颜竟然显得消瘦。河畔的青草,堤上的嫩柳,带来了新的愁绪,什么的惆怅能够年年都有呢?无法摆脱,只能一个人伫立在风紧人静的小桥上,和一钩孤凄的新月黯然对视。看那河畔的青草,堤上的嫩柳,带来了春意萌动的消息。然而,对于被恋情所困扰的人来说,万物的复苏同样也催发了心中的惆怅情绪。于是只能每日借酒驱愁。但这又何补于事呢?这种铭心刻骨的痴情似乎是与身俱在的,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因此,就只能拖着瘦羸的身躯,伫立在风紧人静的小桥上,和那一钩孤凄的新月默默无言地相互对视……

是啊,初恋的种子埋在土里要等到何时,才能换来爱情的萌芽、春天的萌发?踌躇的爱恋让悲伤逆流成河,痴痴地等待对方的心声,却不知道对方也在等待同样的答案。站在窗前细数枝繁叶茂盘结而上的忧伤,数到尽头,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一只候鸟的降临,走近了又走远,降临了又迁徙,迁徙后的遥远拉长了相思的愁绪,一丝一缕,一念一牵,一思一戚,在不觉中已经站在了人生离别的渡口旁,蓦然回首,想起这些年来暗暗地等待,禁不住泪落如珠,“把祝福别在襟上吧,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念着这首诗的时候,让人不禁想起明神宗时期的秦淮名妓马湘兰,她一生的爱恋只献给了一名男子,然而,这个像候鸟一样停留在她心房的男子,不断地追逐事业,追逐完美,最终给她留下的只不过是长久的等待和恒久的遗憾!她告诉了我们——追求完美不异于让爱情服食了慢性毒药,将爱扼杀于遥远的未来。

顾虑太多,只能让遗憾更多

马湘兰据说是一名官宦人家的女儿,生得纤眉细目、弱柳扶风,这样的姿色在美女出了名的秦淮河畔虽然只可以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但是她的才情、人品、画技却是屈指可数的。沦落风尘后的她,更是以其才学横绝于秦淮。

马湘兰尤其喜欢种植兰花,她给自己的居所取了个别名叫“幽兰馆”,在她所住的院前院后,台上台下,凡她每日所经之所,必植以兰花,她的一世仿佛就是兰花仙子降世,种兰、爱兰、懂兰、画兰、惜兰,兰花的品格点染了她的兰心蕙质,也陶冶了她婷婷如兰,清雅脱俗的品性。虽不幸沦落风尘,但是她从不自怨自艾,反而更加勃发盎然,就像悬崖峭壁间生长的一株兰花,靠着一份傲骨,自立于秦淮河畔。

一首情诗一场爱第一章初恋——青梅初熟,两小无猜的浪漫0客人造访,赠予她的银两,足够她一生消遣。别看平日里,她一副贵妇人的气派,“出则高车驷马,入则呼奴唤婢”,但她却与其他青楼女子的小家子气概不同,她常做的事不是将得来的金银珠宝藏在妆箧木箱中等待日后有情郎将她赎出青楼,过上“良家妇女”的生活,而是常常拿出银两来周济那些没钱参加应试的书生、贫病交加的老幼以及惨遭生意变故的商人们,她有一颗善良至纯的心,就是这么一个多才多艺又古道热肠的女子,终于在她二十四那年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份真挚的情爱。

俗话说,初恋中的女子是最美的,果不虚传!当马湘兰在“幽兰馆”偶然遇见长洲秀才王稚登时,她为其展示了自己最美的姿态。两人不仅言谈投机,还彼此被对方的才貌深深吸引。他们在馆内,一边赏兰,一边语话诗词畅谈理,人生此刻好不惬意!而遇见心爱的人,让一直在红尘中喧嚣,在喧嚣中掩饰寂寞的马湘兰,嗅到了另一股新鲜的气息,那是爱恋的香味啊!像一丛夜来香般在她周遭散发着浓郁迷人,有别于兰花身居幽寂暗自空灵的香气!在这股恋爱香气的殷殷包围下,她的面颊飞上了两片红霞,如花的笑靥在心仪的男子面前再也无法伪装出一颗平静的心,她甚至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还潜藏着如此一份撩拨人的情怀!从小才学禀赋便显露异常的王稚登,遇见马湘兰更是对其赞叹有加,两个有情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从此以后,两人便时常在“幽兰馆”煮酒论诗,畅言心胸,只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