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海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龙儿,我们去给妹妹买些奶粉吧!”妈妈和爸爸收拾着东西。
童海换上一件新衣服,“我和你们一起去。”红色的t恤上金色的龙腾虎跃熠熠闪光。
三人坐上一辆小汽车,那个时候爸爸因为送妈妈去医院还要打的,所以咬牙买了一辆车。
童海喜滋滋地坐在车上,稚声稚气道,“爸爸,快点发动。”
他要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么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急着催爸爸快点了,甚至会后悔出门去。
车子驾驶在马路上,一辆小轿车闯红灯而过,爸爸道,“好险好险,现在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越来越多了。”
轿车刚过,有一个小女孩披头散发抱着一只小卡迪熊走过,爸爸又把车子停在小女孩旁边一米处。
妈妈问,“怎么了,又有人闯红灯吗,要不然喊喊他。”
爸爸摆摆手道,“没关系,只是一个小姑娘。”
他正打算说什么,一辆大汽车突然发疯似的朝小轿车冲过来,分秒必争,来不及反应。
昏暗中童海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小轿车被撞出了十米远,在冰凉的马路上翻了两个滚,倒着立在马路上。
车子的镜子玻璃碎掉,里面的保护气囊升腾起来把童海和妈妈保护在里面。
等到医院解救部门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奄奄一息了,警察拿绳子和倒立的圆锥红色塑料壳子把车子围绕起来,开始解救里面的人。
昏暗中童海只听到“3号3号,尾端桥面发生车祸,请速速派人赶过来。”
纷乱吵杂的声音,车辆红蓝灯闪耀着,发出滴滴的声音,救护车上的担架抬下车发出哐哐的声响。
医生们纷乱如麻的脚步声,以及不断的喊叫和人群谈话怒骂声。
童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他得接受一个现实,爸爸已经走了。
温和的,经常对自己笑的爸爸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保单,上面书名,此人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死了与医院无关,医院不承担任何费用,灰白色的照片上,男人清明的脸庞非常隽秀。
妈妈抱着那张保单,迟迟不肯签,她怒骂着,“负心汉,你怎么就这么离我而去了,我们两个宝宝还在,你这个做爸爸的就这么狠心。”
她禁不住地眼泪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像一串串珍珠,打湿了纸张,脸上皱巴巴的好像被扭成一团的纸张。
童海安慰妈妈,“妈妈不要哭,要坚强,家里还有小妹妹,需要照顾。”他虽然内心也是悲伤和难过的,但是他不能哭出声来,他害怕自己哭了,妈妈会更难过。
“妈妈,我们回家,带上给妹妹买的奶粉。”
小童海和妈妈在医院护士的带领下去太平间看了一眼父亲,他灰白色的脸,灰白色的唇,身体被冻的发冷。
小童海哭着说,“爸爸,我会照顾好妈妈,你安心吧,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叫龙儿给你暖暖吧!”
妈妈已经哭得捂住嘴蹲在地上不住的哽咽。
妈妈签了单子。
因为爸爸在车头开车,当时的汽车撞到轿车头,导致爸爸死亡,妈妈用力保护着小童海像一个保护罩,小童海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受伤。
当他对妈妈说,“妈妈,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像爸爸一样成为男子汉,保护你和妹妹。”
他当时还不知道,妈妈也很快要离开他了,到最后只剩他一人。
那家新房刚刚失去了男主人,女人泣不成声,原本刚刚迎来新生命的家里气氛欢快,一对人正想着宴请亲朋好友为孩子的百日宴会买一个大大的蛋糕。
房子里的角落还放置着一些气球打气官,颜色各异的斑斓多姿鲜花们,冰箱里刚买的苏打饼佐料还未变成女主人手下的一道菜,衣柜里男人的衣服里包着女人的衣服,崭新的领带整齐地放在盒子里,主人却不再回来了。
女人整天面对夫妻俩的照片以泪洗面,但即使是这样,童海也依旧保持着希望,因为起码还有亲人留在身边,起码他不是一个人。
女人在厨房里做着一道菜,这道菜是她千辛万苦学来的,因为男人喜欢吃这道菜,这是她最拿手好菜,她的脸上多了些憔悴沧桑,发丝间微插了些白发,她提了提酱油瓶子对童海道,“龙儿,帮妈妈去下面的便利商店买些酱油吧。”
童海接过瓶子听话地下楼去,一个单亲妈妈是多么不容易他是知道的,一个漂亮寡妇每天遇到多少骚扰他也是知道的,妈妈照顾两个孩子,除了保险单上的一笔钱外别无收入,只能出去找活干,他多想自己可以马上长大为妈妈做些什么,打跑坏人。
路边的妇女切切私语,“那个女人是个扫把星,克夫相。”
童海不理会他们直接跑到小区里最近的商店买了一瓶酱油,“叔叔,给你钱。”
叔叔接过钱,“小童海,最近你妈好点了没。”
“还好。”童海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家里的事情,尤其是男人。
“嘿嘿,连叔叔都不能知道。”叔叔突然愣了一下,童海发现问题,立马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雄烟四起,火浪滚滚,那不正是,自己家里的方向吗?
童海手中的酱油瓶啪的一声掉到地上,黑色的酱油汁溅地到处都是,他心道,妈妈,你没事吧,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出去。
“找你的钱。”叔叔在后面叫道,地上黑色的酱油染满了白色地板砖,玻璃渣子碎地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渣子很容易扎破鞋底啊,打扫起来很不容易,叔叔心道,他并不知道,同一个小区里的某一家人遭受怎样的天灾人祸。
快速奔上楼层的童海被阵阵浓烟呛的喘息不过,他使劲敲门,“妈妈,快开门啊!”可是没有人开,妹妹还在里面,他快速从脖子上拉下一把钥匙打开门,“妈妈。”
童海大叫着跑进火中,家具窗帘都在大火中被蚕食,那个温馨的家园也已经破败不堪,在大火里如同被烧坏的玩具熊,丑陋散发焦愁味。
“妈妈。”但是只要妈妈在身边,童海就无所谓,无所谓贫穷,无所谓仇视,无所谓一切,只要妈妈也这样想就好。
童海的瞳孔睁大了,妈妈躺在厨房里,胸口插着一把刀,拿把刀正是她刚刚用来切菜的刀,女人的锅上还炖着小鸡蘑菇汤,她的嘴角还余留着温存的笑意,而现在她就躺在童海面前,血流成河,献血把衣服染成了暗红色,扩大的血流变成了一个小湖波。
“妹妹。”童海飞快地跑进婴儿室,湛蓝的房子里,墙上的奥特曼小怪兽的墙纸在火焰里烧出黑色的空洞,这片蓝天在慢慢地堕入地狱,成为黑色的坟墓,婴儿床上的女婴已然不在,留下的是一片小被褥,上面还有余温。
火势大了起来,童海蹲坐在地上,周围的邻居向下跑去,用手巾捂住口鼻,有人在安全的陆地上拨打了一通给119的电话,“喂,你好这里发生火灾了,是a小区b栋楼。”
人们争吵着这场火来自于哪里,好把怨气发泄到他身上,“我家的家具可是很贵的,还好都上了保险。”
“我家就没那么幸运了,没保险,就家里一老头交了三年保险了,还没伸直腿一蹬上西天去,这不还给它救出来了,可惜了那些个钱。”
消防车到来,身穿橘红色衣服的消防队员驾着云梯爬上楼去,在c层看到了一个貌似还活着的小孩,便跳进去救了孩子,果然是活着的,只是晕过去了,车里放出巨大的水流浇灭这场暗无天日的烟火。
记者纷拥踏来,将话筒递给做好事不留名的消防员,“请汇报一下您的战绩吧!”
“晓虎队出马,以一顶二。”队员念出一句口号,“我们队伍今天一共救了全楼上下71名人口死亡一个女人,获救率达百分之九十九……”
电视上播放着一则新闻。
童海躺在病床上,好像在听一个不属于他的故事。
“小朋友,我们第三次见了。”护士留着一头长发。
童海苦笑,他这一个月确实来医院来得太过频繁了,先是妹妹出生,再是爸爸走了,现在妈妈走了,妹妹失踪,他一下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好像过去的所有美好都是假的,而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蓝天的孤单少年才是真的,童海心里很酸涩很难受,他感觉嗓子眼酸酸的,差一点点就要哭出来了,但是他不能哭,因为哭了就停不下来。
护士姐姐见他没理自己,料到自己说了什么话让小童海伤心了,沉默了半会坐在旁边为小童海削了一个苹果。
然后匆匆走出门外与医生商议,“这个孩子爸爸妈妈都走了,有没有联系到他的家人。”
医生手插兜道,“有,电话上的都一一打过了,有些撇清关系的,有些甚至直接挂机。”
“就是没人来喽,这孩子挺可怜的。”护士愁眉苦脸,“只能等病好了送到孤儿院了。”
“也有一个,不过挺奇怪,问了地址就挂了,再打都不接。”医生道。
“那就快去多联系联系才好,你也知道,在外面有个亲人最好,真的去了孤儿院,那多可怜啊。”护士喃喃道,叹了口气。
天很蓝很蓝,蓝的让童海想起了家里自己的小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