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巴比康报告产生的强烈影响

尊敬的主席最后一番话产生的影响，非笔墨所能描绘。到处都是尖叫声、喧闹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和“哇”、“嗨”声，以及美国英语中所有的拟声词都被派上了用场！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太喧哗了！人们大声叫嚷着，使劲拍着双手，拼命用脚跺着地板。即使这个大炮博物馆所有的武器同时开火，也不会如此厉害地干扰声波。其实这也不足为怪，因为有些炮手的嗓门几乎和他们的大炮一样响。

在这些狂热的喧哗声中，巴比康保持着镇静。他似乎还想跟他的同事们再讲几句话，因为他做手势请他们安静下来，他的那个响声如雷的铃铛也声嘶力竭地发出一阵爆响。可是人们根本就没听到。没多久，人们就把他从座位上拉了下来，把他举起来欢呼着，接着又把他从忠实同伴们的手中传递到了同样激动的人群的胳膊里。

没有什么可以让美国人感到惊讶。人们常说法语里没有“不可能”这个单词，他们肯定是弄错字典了。在美国，一切都很容易，一切都很简单，至于一些机械上的难题，往往是还没产生就被预先解决了。在巴比康计划和具体实施之间，没有一个真正的美国佬会允许自己感觉到困难的存在。事已说出，必要做到。

主席的凯旋游行一直延续到晚上。那简直就是一个火炬游行。爱尔兰人、德国人、法国人、苏格兰人，住在马里兰州的所有不同人种的人，都用他们自己的母语叫喊着，他们那难以描述的激情中混杂着各种欢呼声和“乌拉”声。

月亮好像明白这一切与它有关似的，它安详、庄严地照耀着大地，明亮的月光使得周围的星星黯然失色。所有的美国佬都仰望着它闪闪发光的月面。一些人挥手向它致意，还有一些人用最温柔的名字呼唤着它；这边有人用目光打量着它，那边有人拿拳头威胁着它。从八点钟到午夜这几个钟头之间，琼下街的一位眼镜商靠卖望远镜发了财。人们用望远镜看着这个黑夜的星体，仿佛它是一位贵夫人似的。美国人很不客气地端出了主人的架子。好像这位金发菲贝[14]已经属于这帮勇敢的征服者，已纳入了合众国的领土似的。其实，只是在谈论向它发射一枚炮弹而已，这种与卫星建立关系的方式虽说较为粗鲁，但在文明的民族里却是很常用的。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狂热的气氛却丝毫不减，在各个阶层的民众中情形差不多。法官、科学家、批发商、小商贩、搬运夫、智者以及“青人”[15]，都觉得自己最细腻的心弦被触动了。这是一项全国性的事业。因此，上城、下城、帕塔普斯科河的码头上以及停泊在船坞里的船上，都挤满了喝饱了杜松子酒及威士忌的欢乐人群。从懒洋洋地躺在酒吧长沙发上喝着大杯冰镇雪利酒[16]的绅士们，到在波茵特岗阴暗的小酒吧里喝“烧心酒”[17]喝得醉醺醺的水手，无一不在交谈并高谈阔论着，讨论并争论着，赞扬并鼓掌欢呼着。

不过，两点钟左右，激动的场面开始平静下来。巴比康主席终于可以回家了，他疲惫不堪、筋疲力尽，累得快趴下了。即使大力士也禁不住这般狂热地折腾。人群逐渐地离开广场和街道。直到四条从巴尔的摩通往俄亥俄州、沙士魁海纳河、费城、华盛顿的铁路把不同种族的人们塞到美国各地之后，这座城市才得以比较安静下来。

如果认为在这个难忘的夜晚，只有巴尔的摩城才如此沸腾的话，那就错了。合众国其他一些大城市，如纽约、波士顿、奥尔巴尼、华盛顿、里士满、克雷桑城[18]、查尔斯顿、莫比尔，从得克萨斯到马萨诸塞，从密执安到佛罗里达，所有的城市都在狂欢。其实，俱乐部的三万通讯会员对他们主席发出的信的内容已略知一二，他们也同样急不可待地想听到著名的10月5日的报告。因此，当天晚上，当话语刚从演讲者的嘴巴里说出来，它们立即以每秒二十四万八千四百四十七英里[19]的速度从电报线上传到合众国各州。我们因此可以非常肯定地说，面积十倍于法国的美利坚合众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乌拉”声，而且两千五百万颗充满着自豪的心脏，也随着同样的脉搏一起跳动着。

第二天，一千五百份日报、周报、半月刊或月刊，都在讨论这个问题；它们用政治和文化优势的观点，从物理学、气象学、经济学或伦理学等各个不同方面对此进行研究。他们探讨着月球是否已经很完善，是否是一个不再改变的世界。它与地球上还没有大气层的时候一样吗？球体看不见的那一面究竟是什么景象？虽然这只不过是想向月球发射一枚炮弹，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系列实验的开端；所有人都希望有一天美国能够发掘这个神秘星球的最后秘密，甚至似乎已有人在担心征服月球会明显打破欧洲的平衡。

经过一番讨论，没有一份报纸对这项计划的实现有什么怀疑。一些汇编、小册子、简报以及由科学家、文学家或宗教人士社团出版的杂志都突出报道它的优点，而且波士顿的自然史协会、奥尔巴尼的美国科学艺术协会、纽约的地理统计协会、费城的美国哲学协会，以及华盛顿的史密斯协会，都给大炮俱乐部寄去了上千封祝贺信，并表示愿意马上提供实物及金钱援助。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从来没有一个方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什么犹豫、怀疑、担忧之类的问题也根本不存在。而在欧洲尤其在法国，向月球发射一枚炮弹这样的想法换来的则是很多人的取笑、讽刺和挖苦，其实这样做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处，因为在众怒面前，世界上任何一种防身武器也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在新世界，有些东西是不容取笑的。因贝·巴比康从此成了美国最伟大的公民之一，他的地位类似于科学界的“华盛顿”，这个例子表明了一个民众可以赋予个人多么崇高的荣誉，这样的例子还多着呢。

在大炮俱乐部那次著名会议之后几天，某个英国剧团经理宣告将在巴尔的摩剧院上演《无事生非》[20]。但是市民们认为这个剧名是在影射巴比康主席的方案，他们于是冲进剧院，砸碎凳子并迫使那倒霉的经理更改演出公告。那家伙还是比较识时务，他顺从公众意志并用《皆大欢喜》[21]代替了那出不合时宜的喜剧，在好几个星期里，他为此获得了惊人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