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样也不会妨碍她准时赴宴。自从她不再是路易十五的情妇，只是某位公爵[30]的新宠以后，她就只能对男爵们摆摆王后的架子了。不过，这回轮到您来体谅了，先生。我想早点开饭，是因为拉彼鲁兹先生，他今天晚上就要启程，不希望耽误时间。”
“大人，拉彼鲁兹先生在国王那里，他正在和国王陛下探讨地理学和星相学。因此，国王不会这么早放走拉彼鲁兹先生。”
“这倒是有可能……”
“这是肯定的，大人。德法夫拉先生也是一样，他在普罗旺斯伯爵先生[31]府上，毫无疑问正在那儿谈论卡龙·德博马舍先生[32]的新剧本。”
“您是说《费加罗的婚礼》[33]吗？”
“是的，大人。”
“您知道自己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吗，先生？”
“空闲时间，我就读书，大人。”
“我们还有孔多塞先生，作为几何学家，他一定很注意守时。”
“是的。但是他要专心致志地计算，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已经晚了半个小时。至于德卡廖斯特罗伯爵，那位爵爷很古怪，而且他不久前才来巴黎定居，他可能对凡尔赛[34]的生活还不是十分熟悉，会让别人久等。”
“算了吧，”元帅说，“除了塔韦尔内，您说到了我所有的宾客，而且是按照身份尊卑排列，简直不亚于荷马[35]和我那可怜的拉夫泰。”
管家欠了欠身。
“我没有提到德塔韦尔内先生，”他说，“是因为德塔韦尔内先生是一个老朋友，他会遵守习俗。我想，大人，这就是今天晚上的八位贵宾，对吗？”
“完全正确。您让我们在哪儿用餐呢，先生？”
“在大餐厅里，大人。”
“我们在那儿会冻僵的。”
“那间餐厅已经生了三天的火了，大人，我把温度调整在18度。”
“好极了！哎，这是敲响了半点钟吧。”
元帅瞟了一眼挂钟。
“现在是四点半，先生。”
“是的，大人。啊，有一匹马跑进了院子，这就是我那瓶托卡伊葡萄酒到了。”
“但愿您能再这么服侍我二十年。”老元帅说着，又转身去照镜子，而管家则跑去忙自己的差事。
“二十年！”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公爵的话，那时他才刚刚往镜子里瞧了一眼，“二十年。我亲爱的元帅，我祝福您再活二十年。不过，到那时候我就六十岁啦，公爵，我要老态龙钟了。”
“是您啊，伯爵夫人！”元帅大声说，“您第一个到了！我的天啊！您还是那么美，气色多么好啊！”
“还不如说我冻僵了呢，公爵。”
“请您快去会客室吧。”
“噢！两个人单独谈谈吗，元帅？”
“三个人谈谈吧。”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回答。
“塔韦尔内！”元帅叫起来，“这个讨厌鬼真叫人扫兴！”他在伯爵夫人的耳边悄声说。
“自命不凡的家伙！”杜巴里夫人轻声说，咯咯咯地笑起来。
说着，三个人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注释：
[1]黎塞留公爵（Louis-François-Armand de Vignerot du Plessis，3e duc de Richelieu，1696—1788），法国外交官、将军，路易十三时期著名政治家红衣主教黎塞留的妹妹的孙子，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的宠臣，1720年推选为法兰西学术院院士，1748年封为元帅，以贪污出名，私生活放荡，美食家。（译注）
[2]套裤，当时法国贵族男子盛行穿紧身短套裤，膝盖以下穿长统袜。平民穿长裤，无套裤。（译注）
[3]法官，指法国的“穿袍贵族”，他们不是世袭贵族，贵族头衔主要是靠钱买来的，大多出身于资产阶级，主要任各级法院中的法官，可以父子相传。（译注）
[4]阿加伯爵，瑞典国王在法国旅游时所用的化名。（译注）
[5]指古斯塔夫三世（Gustav III，1746—1792），瑞典国王（1771—1792），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的外甥，俄罗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表哥。他利用派系斗争加强王权，并进行财政、司法和行政改革；热心发展瑞典艺术和文化，成立了瑞典学院和瑞典皇家歌剧院。1792年，他被瑞典贵族刺杀死亡。（译注）
[6]德苏比斯亲王（Charles de Rohan，prince de Soubise，1715—1787），法兰西元帅，路易十五的宠臣，蓬帕杜尔夫人的忠实奉承者。（译注）
[7]红衣主教德罗昂（Louis René Édouard de Rohan，prince de Rohan-Guéméné，1734—1803），法国政治家，罗马天主教斯特拉斯堡红衣主教，曾担任法国驻维也纳大使（1772—1774），1761年当选法兰西学术院院士，1777年任命为宫廷大神甫，轻浮放荡，挥金如土。（译注）
[8]路易十五（Louis de France，Louis XV，1710—1774），法国国王（1715—1774），路易十四的曾孙，路易十六的祖父。（译注）
[9]约瑟夫二世（Joseph Benedikt August Johannes Anton Michael Adam de Habsbourg-Lorraine，Joseph II，1741—1790），哈布斯堡—洛林王朝的奥地利大公，德意志国王（1764—1790），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765—1790），匈牙利国王和波希米亚国王（1780—1790），玛丽王后的哥哥，以开明专制著称。（译注）
[10]埃居，法国古钱币，1枚金埃居（大埃居）=6里弗尔，1枚银埃居（小埃居）=3里弗尔。（译注）
[11]弗朗索瓦·瓦泰尔（François Vatel，1631—1671），法国波旁王朝孔代亲王的餐事领班。孔代亲王设宴招待国王路易十四，海鲜未能及时送来，瓦泰尔拔剑自杀，他还没咽气，海鲜就到了。（译注）
[12]法兰西学术院，法兰西学会下属的五个学术院之一，由路易十三的首相、红衣主教黎塞留成立于1635年1月2日，任务是规范法语和保护艺术。院士包括为法语的辉煌做出过杰出贡献的诗人、小说家、剧作家、哲学家、医生、科学家、人类学家、艺术批评家，但也往往涵盖非学术界出身的名人，如军人、政治家和宗教家。院士的外号“不朽者”来自于学术院创始人黎塞留为学院所制印章上的题词“献给不朽”（à l'Immortalité）。（译注）
[13]大孔代亲王（Louis II de Bourbon，4e prince de Condé，1621—1686），法国军人和政治家，17世纪欧洲最杰出的统帅之一。（译注）
[14]托卡伊葡萄酒，产自匈牙利东北部小镇托卡伊，制造工艺复杂，价格昂贵，常被称为“液体黄金”，几百年来一直是欧洲王室的贡酒，路易十四在初次品尝托卡伊葡萄酒时赞美它“王者之酒，酒中之王”。（译注）
[15]路易十六（Louis-Auguste de France，Louis XVI，1754—1793），法国波旁王朝的国王（1774年—1792），路易十五的孙子。1793年1月17日，国民公会判处路易十六死刑，1月21日送上断头台。（译注）
[16]斯特拉斯堡，法国东部城市，位于莱茵河西岸，对岸就是德国。（译注）
[17]萨韦尔恩，法国东南部城镇。（译注）
[18]皮斯托尔，西班牙等欧洲国家的古金币，1皮斯托尔=10里弗尔。（译注）
[19]里弗尔，法国古货币单位，1枚金路易=24里弗尔，1枚金埃居=6里弗尔。（译注）
[20]卡斯蒂利亚，西班牙伊比利亚半岛西部。（译注）
[21]德洛奈侯爵（Bernard René Jourdan，marquis de Launay，1740—1789），法国巴士底狱典狱长（1776—1789）。1789年7月14日，民众攻占巴士底狱后，他被处决，头用长矛挑起来游街示众。（译注）
[22]杜巴里伯爵夫人（Jeanne Bécu，comtesse du Barry，1743—1793），即让娜·贝屈，又称“德沃贝尼耶小姐”，路易十五的情妇，法国大革命时被处决。（译注）
[23]拉彼鲁兹伯爵（Jean-François de Galaup，comte de La Pérouse，1741—1788），法国海军军官、航海家。1785年8月1日，拉彼鲁兹奉路易十六之命进行环球探险，率两艘舰船“星盘号”和“罗盘号”，从布雷斯特港启航，前往探测亚洲和美洲的北太平洋海岸，调查西北航道，并在太平洋进行科学实验。1788年3月，船队从澳洲出发，从此杳无音信。1826年发现了考察队的遗物，1864年找到了沉船的残骸，在澳洲以东瓦努阿图的岩礁上。（译注）
[24]德法夫拉侯爵（Thomas de Mahy，marquis de Favras，1744—1790），法国贵族和宠臣，曾担任普罗旺斯伯爵的瑞士卫队的中尉（1772—1775），法国大革命时被判处绞刑。（译注）
[25]孔多塞侯爵（Marie Jean Antoine Nicolas de Caritat，marquis de Condorcet，1743—1794），法国数学家、哲学家，1782年当选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参加了法国大革命，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重要奠基人。1793年7月，执政的雅各宾派以“反对统一和不可分割的共和国的密谋者”为罪名追捕他，九个月后，孔多塞服毒死在巴黎枫丹白露监狱里。（译注）
[26]德卡廖斯特罗伯爵（Joseph Balsamo，comte de Cagliostro，1743—1795），即约瑟夫·巴尔萨莫，大仲马上一部小说《约瑟夫·巴尔萨莫》的主角，意大利江湖骗子、魔术师、炼金术士，1785年因参与钻石项链事件被捕，后被逐出法国。（译注）
[27]巴士底狱，位于巴黎市中心，高30米，共有8个塔楼，上面安放大炮，内设一军火库，专门关押政治犯。（译注）
[28]黎塞留元帅早年曾三次被关进巴士底狱：1711年因为继父，1716年因为决斗，1719年参与了反对摄政王奥尔良公爵的阴谋。（译注）
[29]卢韦西安纳城堡（Chateau de Louveciennes），位于巴黎西郊，路易十四建于17世纪后期，1769年，路易十五扩建并重新装修后送给杜巴里夫人。（译注）
[30]指德布立萨公爵（Louis Hercule Timoléon de Cossé-Brissac，8e duc de Brissac，1734—1792），法国军官，1780年被封为元帅，当时任巴黎省长（1775—1791），1791年成为国王宪法卫队的指挥官，1792年9月9日，身体被肢解。（译注）
[31]普罗旺斯伯爵（Louis Stanislas Xavier de France，comte de Provence，1755—1824），即后来的路易十八（Louis XVIII，1795—1824），路易十六的弟弟。（译注）
[33]博马舍（Pierre-Augustin Caron de Beaumarchais，1732—1799），法国杰出的喜剧作家，作品有《塞维利亚的理发师》《费加罗的婚礼》等。（译注）
[34]《费加罗的婚礼》（Mariage de Figaro，1778），博马舍在18世纪70年代创作的“费加罗三部曲”中的第二部，1784年4月27日在巴黎法兰西剧院首演。（译注）
[35]凡尔赛，位于巴黎西南郊的小镇，距巴黎市中心17.1公里，当时法兰西王国的行政首都。路易十四将行宫凡尔赛宫建于此处常驻，还在镇上修建了大量住宅和办公用房。国王允许任何人在这座新城获得土地，每100平米每年只要付一点税，并且按照城市规划和设计的规定在所获土地上建房即可。镇上还驻扎了瑞士百人卫队、苏格兰卫队、宫廷警察、6000名皇家卫队、4000名步兵和4000名骑兵。（译注）
[35]荷马（Homer，约前9世纪—前8世纪），相传为古希腊的游吟诗人，失明，创作了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两者统称《荷马史诗》，不但文学价值极高，也是古希腊公元前11世纪到公元前9世纪的唯一文字史料。（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