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持令节使者施小计,赴拜坛将军陷牢笼

燕南的春天,远没有关中的那份热闹与淳朴。长安城已是春意撩人、桃花盈面,人们把暖了一冬的羊皮袄褪去,只着一件夹袄,甚或是光着膀子到田土上讨生活。而此时的燕地,还是一片萧瑟,麦苗还在黄着脸贴地皮偷懒,车辙间的宿草依然干枯着,被马蹄踏得只剩下干涩的草茎。远处的村舍被淹没在光秃的榆树林中,间或的一缕炊烟,告诉路人这里还有生机;而那偶尔闪过车外的一树桃红,向路人昭示,春天已经顾临。

两驾三马传车缓缓行进在乍暖还寒的春日里,于士卒前呼后拥中,一路北上。只是擦肩而过的行人并不知道,两车之内是当朝太尉、绛侯周勃和护军中尉、曲逆侯陈平,他们是奉诏前往燕地监斩舞阳侯樊哙的。人们更不知道,此时后车空无一人,而陈平正挤在周勃的传车之内,与周勃拉扯着闲话,不时地掀开黑色的车幔,看着晴碧的天宇,感受着还寒的北风。偶有杨柳枝条扫过,那嫩黄色的叶芽在这冷冽中绽放出丝丝春意。陈平收回手,夸张地搓两下,说道:“时已仲春,还这般凉。好在我带着夹衣。”说着话,故作得意地拢一下夹衣,不无讨好地又说道,“绛侯,你果真不冷吗?要不,给你暖会儿?”

周勃摇摇头,他在盘算着如何与卢绾开打。此番受命刘邦接替樊哙讨伐卢绾,胜算自不在话下,只是面对这昔日呼前唤后的老兄弟,如何出手?此时听到陈平又在没话找话,便接道:“我是带兵打仗的,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冷能叫苦?若是这会儿开战,我便光着脊梁在战车上拼杀,你信不信?”

陈平点头:“哪有不信之理?绛侯乃马上英雄!”

周勃难得地嘻嘻一乐:“当年曲逆侯不也是都尉?只是后来老是骖乘,便手无缚鸡之力了。当年我还去皇上面前告过你呢,可越告你越受宠!”周勃眼神突然变得贼兮兮的,“老实说,是不是你长得俊,面如桃花身似柳?”

陈平自失地一笑,不置可否。陈平身材修长,眉清目秀,打小便招蜂引蝶的,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还是孑然一身:人俊家窘,富者莫肯嫁,贫者不肯娶,高不成低不就。三十出头,才娶上大户张负的孙女为妻。只是张家虽富,这孙女却是克夫之命,而且连克五夫;陈平不在乎这些,或者说也认了,因为他更为看中的是别的。陈胜斩木为兵揭竿而起之后,他便辞别长兄陈伯,加入反秦义军。然而又是一波三折。先事魏王,魏王不听,适逢有人数进谗言,陈平心中害怕,遂投奔项羽。计收殷王有功受奖,可是封金、尉印还未捂热,殷王复反。闻知项羽大怒,陈平紧着退封金、辞尉印,逃至修武,赶上刘邦平靖三秦,出关东征,经魏无知引荐,做了都尉。刘邦此时正欲招纳诸侯,便有意做个样子给天下看,破格赐陈平骖乘,典护诸军。跟随刘邦一路由丰沛杀入关中又打回关东的大将们不服气:项羽军中不入流之辈,却来监督我等,天理何在?于是周勃跟着灌婴面陈刘邦:“陈平虽是美丈夫,肚子里未必有货。当年在家盗嫂,事魏不容,事楚不忠,来汉又受金,陛下怎敢重用呀?”刘邦只是呵呵一笑,打发走一帮老兄弟,召来陈平问话。陈平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干脆坦白了对刘邦说道:“魏王不用,项王不信,所以臣才离去;闻汉王善容人,故来相投。臣只身投靠,身无分文,不受金何以为生?”刘邦喜欢这份坦诚,不再追究,后来见到魏无知,又提起这事,笑着问道:“无知呀无知,你怎么推荐这么一人?”魏无知说得更露骨:“陛下说的是他的德行,我荐的是他的能力,只要问计于国家,管他盗嫂,管他受金!”刘邦闻听大喜,知道陈平喜欢金钱,便大加赏赐,拜为护军中尉。

想到此,陈平假意嗔怒:“呸!”不过,生性木讷的周勃能开口讲话,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因为他与周勃平素不睦,而今次他又必须套出周勃的话来。于是陈平又捡着话说道:“我靠的是计谋,不亚于你马上驰骋。”

“你别嘴硬,没准儿真是你模样俊俏,皇上才格外喜欢你。整天打打杀杀,有个俏模样谁不喜欢?要不现下选个属官,还要‘五官周正’;是能打还是能杀?”

“守成与打天下不一样——哎,你别老拉扯我行不行?再说,若非天下大乱,像你这歪瓜裂枣,能入朝廷?还太尉?”

“太尉小了,相国!歪瓜裂枣、胸无块墨,说我的是吧?可把头掖袴腰带上冲敌陷阵的是谁?我。不过说实话,太尉、相国,皇上高兴了一句话罢了,谁也没当真,有封地食邑,有仗可打,够了。”周勃不无揶揄地说道。他心知陈平瞧不起自己,其实他同样瞧不起陈平,此番若不是皇上差遣,他才不会与陈平同辇。他本是沛县人,但祖上却是卷县迁来,没有什么根基,打小便跟着父亲靠编织蚕箔为生,日子过得拮据,常常去给办丧事的人家吹箫,混口肉吃。一来二去,与喜欢结交的泗水亭长刘邦、卖狗肉的樊哙成为挚交,刘邦沛县起事,周勃便丢下编了一半的蚕箔,跟了刘邦战场厮杀。周勃生得五大三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樊哙情急时还能辩出个歪理来,而他却是一根筋,只知道拼杀,着急了便是粗声大气地放炮。但这脾气刘邦喜欢,剖符分封时,赐绛县八千一百八十户作为周勃食邑,与张良、萧何、樊哙一起于汉六年正月丙午日封为彻侯,号称绛侯。

“绛侯还真看得开。倒也是,樊哙也是封了相国出征的。”陈平还在按着自己的思路,引着周勃说话。

“可他这个相国还未暖热,便要砍头了。对了,这樊哙真的会反?他可是皇上的连襟,皇后的妹夫呀。”

陈平轻轻嘘出口气,这正是他所担心的。辞别刘邦之时,他已感到这位马上驰骋的皇帝时日无多,这恐怕也是刘邦仅凭人言樊哙在刘邦晏驾后欲尽诛戚夫人和赵王而急于置樊哙于死地之所在。他不敢违逆刘邦,可辞别时刘邦的神情他清楚,已是不久于世;而且明摆着刘邦身后必是皇后天下,他不能不有所顾忌。他这一生,既有幸进,更有坎坷,数番生死取舍才得有今日之贵,他不愿得而复失。现下的境况是遵旨行事,日后吕雉定会问罪,官爵自是不保,性命恐亦担忧。而逆旨留下樊哙性命,交与刘邦定夺,或可是条生路。但此举乃一着险棋,抗旨乃死罪,现下无路可走,只有先置死地,能否后生,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自己非刘邦故臣,若能攀上周勃,日后纵有不测或可多几分周旋,甚或是垫背。他与周勃素来不睦,周勃看他不惯,他更瞧不起周勃;但这些丰邑老臣拼老命得来的功爵也是响当当的,而且又有刘邦呵护,他又不能不低头。现在听到周勃信口说出樊哙与皇后的关系,他知道火候到了,便趁热打铁地说道:“樊哙乃皇上故旧,比之你我更为亲近。樊哙功高啊,出生入死,数番于危厄之中脱困于皇上。更何况樊哙又是皇后的妹夫,亲上加亲,贵上加贵,不可等闲视之。皇上一时愤怒,欲斩樊哙,事后恐免生悔。唉!”

陈平长叹一声止住话语,周勃正听得入神,突然一惊,说道:“那当如何?圣命难违,杀又不妥。皇上肯定后悔,耍尿泥长大的弟兄,也就是气头上一句话。皇上也是让那戚夫人迷了魂,牵扯到她,什么情分都不顾。你说你越是护她,她越是上脸,别人越是烦她,你要是百岁了,别人能不收拾她?”周勃言说刘邦从无顾忌,即使到朝堂上偶尔还放粗语。

陈平依然不改话由,接着说道:“皇上一时之怒,命你我军中手刃樊哙,然而气消之后呢?”他很清楚刘邦的为人,本想说皇上必为脱责而加罪于己,为了安抚皇后,砍自己脑袋的可能都有,但又觉不妥,毕竟周勃是跟随皇上起事的老人,自己却不敢妄言,于是便试探着说道,“以我之见,不如先将樊哙囚禁,押解京城,由皇上自行处置,如何?”

“对,还是你有计谋,交给皇上,要杀要剐由便,省得你我落埋怨。”

“绛侯有意,便这么办。”

“你绕我?怎么是我有意,这么办?我只是来接替樊哙,杀樊哙可是护军中尉的公干。”

陈平坏坏地笑起来,之后言道:“总之要仰仗相国相助,方能力擒樊哙,不然我只好捉只鸟儿回朝复命喽!”

“这你一万个放心,皇上交代的事,万死不辞。”

陈平终于放下心来。虽说成事在天,但谋事却在人。能做的均已做过,余下的便只是听天由命了。

此时天交午时,太阳挂在南天,车内气温上升,居然感到了一些燥热,陈平解开夹衣领口扇着风。周勃笑他衣厚,他只一笑,又面色严肃地说道:“绛侯,樊哙拥兵在外,你我直奔军中,倘若樊哙听命则罢,若是情急反抗,你我孤军深入,难以制伏,如何是好?”

周勃面露难色,问道:“你说?”

陈平沉思片刻,点着头说道:“只宜智取。”

周勃透着紧张问道:“这个,你拿手,说吧,怎么办?我听你的。”

陈平突然哈哈大笑:“没这么严重。”说着话掀开车幔朝外看看,“已入涿郡了,前面是范阳,我的意思,简单用食,然后赶到广阳住下。广阳距蓟县不足百里,召樊哙,伺机下手擒拿。”

“范阳也别停了,车上吃点干粮。我还有点鹿肉没吃完呢,眼看到了燕国,有吃的了。”

“也好,早点赶到早些准备。只是苦了绛侯。”

“我可是吃苦之人。皇上即位后我也没闲着,一直打打杀杀,风餐露宿家常便饭,倒是曲逆侯享受。”

“皇上哪次出征我没伴驾?只不过未如绛侯一般冲锋在前而已。——也罢,车上吃点吧。前天路过侯国,也未招待绛侯,这次到了广阳,我有一位换命的兄弟方陵在那儿,让他好好招待绛侯。燕地可有个习俗,你知道吗?”

周勃听到陈平贼兮兮的声调,猜得出肯定有趣,于是憨憨而道:“不知道。”

“事出姬丹。”

“姬丹是谁?”

“荆轲,知道吧?”

“当然知道,侠客,刺秦王。”

“指使荆轲的便是姬丹。”

“那是燕太子丹。”

“对,正是这个太子丹。当年姬丹广交宾客,不爱后宫,偶遇荆轲爱莫释怀,遣后妃于荆轲侍宿,此后便化为民俗,宾客相过,以妻陪宿。”

周勃恍然大悟。他虽然四处征战,却无暇顾及各地风俗,即使听到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燕地此俗,他倒听过,而且与燕王卢绾有关。于是他颇有兴致地说道:“这我知道。当初卢绾封为燕王,就国时遇到燕地故旧,人家将爱妻陪他过夜,可是后来人家到蓟县寻他,他却不肯将媳妇陪人家睡觉。每次他进京朝觐,我们见着总要问他,骂他不仗义,要么别睡人家的媳妇,要么也让自己媳妇陪人。你猜他怎么说?‘林秀死活不干!’”

“我亦有耳闻。”

“你说,林秀那一身肥膘,满脸双眼皮,倒找都不要,要睡得捏着鼻子。”

陈平也不自觉地笑了:“你们老兄弟总出人家窝囊,其实未必是真。不过我这位兄弟十足燕地人,当年我在项王手下时救过他的命。”

“那咱们去,看他会不会让他媳妇陪你过夜。”周勃难得的一脸坏笑。

“非也。我是说,今晚陪绛侯。”

“可别,到时候他到长安找你,我媳妇可比林秀还老虎。”

“方陵兄去长安也是找我,不会找你。”

“你肯把媳妇给他?”

“去!不过我自有办法。”

一路说笑,天色将晚时分,人马来到广阳县城,方陵得知陈平到来,格外热情,看着周勃将百十号人马在传舍安顿住,邀了二人过府饮宴。周勃因为陈平路上所言,席间非常留意方陵之妻:年纪尚轻,杏眼柳眉,透着北方女子的火烈,不觉心中突突直跳。一天的车马不停,陈平有点困倦,简单应付之后,主宾相让着各自回房就寝。

周勃唤来士卒为他洗脚、铺床,正要脱衣入眠,只听门外轻叩,未等他开口,吱呀一声屋门缓开,周勃拿眼看去,正是方妻。周勃浑身一激灵,酒意全无,呼地跳到床对面,左手攥住解开的上衣襟,撞见鬼魅似的问道:“夫人,何事?”

方妻莞尔一笑:“绛侯是贵客,我家夫君遣奴妾来,看绛侯有何吩咐?”

“没有没有!夫人请回。”周勃右手直晃,身体如骑在马上一般打战。

方妻又是轻轻一个媚笑,周勃骨头都要酥掉,右手却摇个不停。

“那,绛侯请安歇,奴妾告退。”眼神中不无失落地含着笑意退身而去。

周勃僵在床边,过了许久,他才醒过神来,浑身一战,长出一口气来。周勃不再解带,和衣躺在床上。一夜翻来覆去,直到鸡鸣头遍,才昏昏睡去。刚入梦,便听一阵敲门声,慌得跳下床,躲在门边听半天,没动静了这才开门,却见陈平幽灵一般地立在门口,坏坏地看着周勃,周勃看清陈平,松下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

陈平嘿嘿两声:“绛侯战场杀人无数,谁还能吓住绛侯?”

“进来吧。”周勃故作洒脱地让陈平进门,“如何召来樊哙,才是正理。”

陈平进屋,轻轻掩上门,收起玩笑,说道:“广阳县令已来拜见,没让叨扰你——昨晚肯定睡不好。别说,我知道——我已命他征集千名庶徒,由你这百十士卒遣使,在广阳城郊筑坛,然后召樊哙登坛拜诏。”

樊哙奉命讨伐叛王卢绾,然而卢绾未做抵抗,便逃至长城以北。樊哙正准备清剿卢绾余寇,得知周勃、陈平前来燕地,吩咐属下暂缓出击,严加戒备,等候周、陈二人到来。谁知二人行至广阳县便自驻扎,而且闻报周勃在广阳城郊筑坛,不知所以。五日后,樊哙接到使者送达的周勃名谒,邀樊哙广阳郊外登坛拜诏。樊哙心中暗骂,哪来这么多礼数,但还是急急地赶往广阳县,随使者直奔拜坛。陈平此时已将皇帝令节供奉于坛。樊哙登上祭坛,纳身便拜,正待起身之时,却见侍立两旁的士卒蜂拥而上,将猝不及防的樊哙双手反剪,押在拜坛。陈平这才宣诏。

听完诏书,樊哙一声“谢皇上”,旋即龇出大门牙冲着周勃破口大骂:“周勃,狗日的,要杀要剐明着来,干吗这么偷鸡摸狗的不仗义!”

周勃也觉理亏,诺诺道:“樊哙兄弟,为兄也是没办法。本来皇上命曲逆侯和我将你军中斩首的,我们寻思着皇上一时情急才下诏杀你,所以将你押往长安,听凭皇上发落。”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呸!杀刮由便。曲逆侯我不怪,人家是靠计谋取悦皇上的,咱们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兄弟,也给我使绊子耍阴招!”

陈平知道樊哙在指桑骂槐,而且他知道无论打仗还是骂阵周勃都不是樊哙的对手,于是接道:“此事不怪绛侯,都是我的主意,为的是免生干戈。”

樊哙一点不买账:“我知道是你曲逆侯的主意。恐怕向皇上进谗言杀樊哙的也是你吧!”

“天地良心,我哪里告发?我也是进宫后才知道的,好生惊讶,舞阳侯不信可以问绛侯。”

“他一个老实蛋,还不被你唬得滴溜溜转!这你拿手呀!挖个坑、撩个砖头、背地扔把刀,连杀父妻母的冒顿单于都不是你对手。”

“我承认,与留侯比,我那些皆为阴谋,不过也不是你老兄说得那样卑鄙、龌龊。”

“这么说我还冤屈你了?我这厢赔罪了——不行,手被反背上了,兄弟心领了。好歹你还给兄弟撩个砖头,免得死不了遭罪;挖个坑,免得暴尸荒野;背地扔把刀,免得吓着兄弟,不知不觉、无声无息便一命呜呼。”

“舞阳侯情急善辩,自愧不如。当年鸿门面斥项王,天下皆知。”

“我可不是光凭一张嘴,我是提刀拥盾,撞开卫卒冲进项羽营帐的。”

陈平摇头一笑,他不愿与樊哙再争执下去,于是说道:“绛侯与我也是奉皇上之命行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舞阳侯海涵。”

“少扯咸淡,我还是那句话,皇上杀刮由便,可是给我使阴的,不服!”

陈平一耸肩:“得罪。”

樊哙被陈平的神态激怒,看看立在一旁一副无辜模样的周勃,心中更是无名火起,突然身子稍作下蹲,瞬间发力,将反剪自己的六名士卒甩向一旁,樊哙借势冲向傻愣着的周勃,左手挟制脖子,右手已然将周勃的佩剑掂在手中,架在周勃脖颈。陈平大惊,叫道:“舞阳侯要抗旨吗?”

樊哙龇出大门牙一笑:“我不抗旨,我让周勃小子给兄弟道个歉!”然后一挺佩剑,拖长声音:“说——”

周勃并不害怕,只是觉着对不住兄弟情分,心中有愧,无奈地说道:“都是兄弟不好,还望樊哙兄见谅。”

“这还差不多!”樊哙说着松开手,将佩剑还给周勃,又对周围的几名士卒一龇大门牙,笑道:“凭你们几个还想制住我舞阳侯?”说着自背双手,“来吧。”

几名士卒看看樊哙,再看看陈平,这才慢慢上前,将樊哙押入囚车。这是由立车改制的槛车,四面和顶上全是碗口粗的杉木杆,车门被铁链牢牢锁住,任是樊哙力大无比,却是奈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