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开和李建业赶到指挥部的时候,与会人员已悉数到齐。
“红军”指挥员吴大胖子吴冷西,看到他俩进来,从椅子上欠了欠肥胖的身体,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李建业也向吴大胖子摆了摆手,算是相互打了招呼,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按照惯例,会议由林飞副总指挥主持,这次也不例外。林副总指挥开宗明义:“同志们,按照徐总指挥的指示,我们现在开会。”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徐总指挥的座位上是空的。总指挥不在,会场的秩序就不那么规矩了,每次开会,大抵如此。
会场骚动,林飞拿着稿子,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大家正在干什么。于是,他轻车熟路地拿出自己的惯用招数:“各位领导,徐总指挥现在正接个重要电话,马上就到!”林飞是作战部的处长,他能任演习指挥部副总指挥,完全是上级对作战需要的考虑,作战部门就是负责打仗的,红蓝对抗没有作战部门参与是不行的。
听到徐总指挥马上到,大家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收敛了起来,会场安静了。林飞咽了口唾沫,“今天的会议有两个议程,一是我讲讲作战期间安全管理情况,二是由徐总指挥就前一阶段对抗演习进行讲评。”林飞心里很透亮,大家不会把他这个副总指挥放在眼里,心里有气也只能忍着,表面上还装出一副谦虚样儿。其实,他平时对自己的言行拿捏得倒还准确,别人惹他他从不恼火,反而顺杆便爬,常常和这些指挥员们逗逗闷子嘻嘻哈哈,心里唯一巴望的,是想落个深入群众平易近人的好名声,用他心里的话说这是“曲线救国”。
自己威信低,马上得到了验证。林飞刚开了个头,会场就有人憋不住刁难开了:“管理有啥好讲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打仗,不讲打仗还叫作战会议吗?”
“就是,几千号人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研究管理的,至于管理工作嘛——炕头上就能解决了!”又有人开口呼应,引来一阵哄笑。
徐总指挥不在会场,各作战梯队指挥员像找到了可以放松自己的理由,借机缓解一下多日来紧绷的神经。都是领导,人人平等,无须端着架子,保持矜持,又有前面两个人调侃垫底,会场转瞬间就成了他们放松心情的娱乐场。毗邻者交头接耳开起了小会,十梯队指挥员况大柱无事可做,顺手从兜里掏出指甲剪,认真地修剪起指甲来,时不时还伸出手看一看,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林飞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尽是无视他存在的嘻嘻哈哈、挤眉弄眼,他虽然极度忿恼,但不能批评,准确地说他不敢批评哪个具体的人,能作为指挥员参加演习,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么这人的确有“两把刷子”,要么是“根正苗红”有显赫的背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放在同一个盘子称分量,批评谁都形同引火烧身,自取其辱。
但是,不把会议继续下去,他这个副总指挥也太不称职了,这会更让人看不起。一不做二不休,不信我的嗓门压不过你们:“现在,我们的安全管控简直一团糟,一团糟!别的不讲,就拿今天来说,在来指挥部开会的路上,有三个指挥员的车都翻在雪地里,还有一名司机受了伤,额头上磕出了血,还好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但事故就在身边,这些都是隐患,极大的事故隐患。在此,对这三个单位提出严肃的、认真的批评,希望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引以为戒……”
林飞爆竹般的一通讲话,会场上安静了,大家停止了刚才的一切动作,看来,是要炸窝了。
“林指挥,你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舒服?真是卖盐的不缺咸,站着说话腰不酸,我们梯队距指挥部几十公里,不开车怎么办?如果你有办法,别大呼小叫地乱嚷嚷,心平气和地讲出来,如果没办法,你少扯淡!”第一个指责林飞的是刚才认真修剪指甲的况大柱,他是翻车的三个指挥员中的一个。来的路上积雪厚,把沟沟壑壑全都填满了,再加风的威力,高的刮走低的抺平,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沟,在路窄雪厚的情况下,司机只能探雷似的摸索前行,一不留神,车右侧的轮子冲出路肩,人和车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下子翻到路边的小沟里,幸好附近的老乡驾着雪爬犁路过,费了半天劲才把车从沟里拉出来。车翻了,本来他心里就蹿火,而你一个小小的林飞张口闭口就指责,他哪能受得了。
大家吵吵闹闹,李建业轻轻拍了拍杜言开的腿,一脸幸灾乐祸,伸着大拇指用力晃了晃:“青松这招高啊!”
“嗯,这下知道一个睿智的下级,能省去多少麻烦了吧?”杜言开表示赞同。
“他是我们的福音。”李建业喜形于色。
“回去你不请他喝一杯?”
“喝,当然要喝,我还想一醉方休呢!你作陪啊!”李建业洋洋自得。
“不是青稞我不可不沾。”
杜言开眉眼一翘,“我也没说请你喝二锅头呀!”
杜言开点点头。
会场仍在争论不休,李建业带着一脸坐山观虎斗的神色,抱着膀子观战。
这时候,林飞被况大柱噎得满脸通红,两眼直翻白。
六梯队指挥员又不紧不慢地发言了:“林指挥,就这个事,我也想说两句,谈谈个人看法。”
林飞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理他。
“你林指挥同不同意我都要说。”六梯队指挥员干脆站了起来,“俗话说‘花开有果,事出有因’,凡事都讲个因果关系。车为什么会翻呢?回答:因为雪大路滑。雪大路滑为什么还要动车呢?回答:因为要到指挥部。为什么要来指挥部呢?回答:因为接到你林指挥开会的命令。”眼睛扫遍全场,有点发动群众的意思,“大家想一想,如果不开会,我们就不用来指挥部;不来指挥部,就不会在雪大路滑的天气行车;不行车,哪来的翻车?所以,归根结底都是会议惹的祸。”眼睛直盯着林飞,“我想问一下林指挥,你把天气因素考虑进去了吗?你想没想过用电视电话会议来代替现场会呀?看来没有。那么,指挥部决策部署的科学性、严谨性就值得商榷了!”接着调高嗓门,面向大家,“刚才林指挥也提到了隐患,什么是‘隐患’呢?我认为,就这次翻车事件而言,他林副考虑不周,决策武断才是最大的隐患!”
“好!”大家边鼓掌边叫好。六梯队指挥员频频点着头,“个人意见!个人意见!”
六梯队指挥员一通慢条斯理的自问自答,与况大柱针尖对麦芒的直接对抗有着本质的区别,他这招数更狠,也更具杀伤力,他这是釜底抽薪,把指挥部的安排全盘否定了。
杜言开听着六梯队指挥员的高谈阔论,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庄子和惠施辩鱼的故事,六梯队指挥员就像故事中的庄子,看似如大侦探福尔摩斯分析案情般地缜密,丝丝入扣,言之凿凿,其实是在偷换概念,混淆逻辑,不由得心里暗自发笑,他很想知道林飞如何接招。
“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的……人家杜指挥就有办法……”林飞有些后悔,为自己的鲁莽、大意而追悔莫及,要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即便用枪抵着脑壳,他也不会说那些慷慨陈词的话的。还好,情急之下顺手还抓住了证明自己的证据。
吴大胖子吴冷西发话了:“好啊!那就请林指挥给我们每人配发一匹马,省得以后翻车栽跟头。”说完轻蔑地看了杜言开一眼。
“配马哪行呀,得配骡子!这样才不留后患嘛!”不知谁插了一句,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林飞品尝了被围攻、戏弄的滋味,他恨不得地上赶快裂开一条缝,自己扑通跳进去,把所有无聊的讥笑远远地抛到身后。
“徐总指挥到!”眼尖嘴快者喊了一声,乱乱哄哄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各就各位,正襟危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飞看到徐总指挥的身影闪进帐篷,就像阴郁的天空里见到了一束阳光,又像垂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激动、兴奋,还有些许的紧张,没等徐总指挥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下面,请徐总指挥讲评,大家欢迎!”他的神情像个刚爬上岸的溺水者,如释重负瘫软如泥。
徐总指挥坐定,快速地扫视全场,干净利落地切入正题:“同志们,我现在把前一阶段对抗演习的情况作个讲评。”刚才发生的一切,徐总指挥心知肚明,只是他没心思追究。
徐总指挥话音刚落,看了半天热闹的梁参谋“刷”地把作战区全图放下来,整整占据了一面墙,大家齐齐把目光聚到这张巨幅手绘红蓝地图上。
徐总指挥起身来到地图前,接过梁参谋双手递来的教鞭,轻敲着左手掌心,“今天讲评我们要改改以往的规矩:一,我不念稿子了,与大家一起按图索骥。二,讲评中各位指挥员随时可以插话。”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要憋到最后屁都凉了!”
一向以儒将风范著称的徐总指挥,竟然爆了粗口,这个破天荒的举动,让会场所有的人心头一惊,会场顿时上鸦雀无声,就像枪声惊散鸟群后那种安静,大家缄默静坐,心却在忐忑中怦怦怦地狂跳着,会场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他的目光冷峻地扫视全场,所到之处,被扫视者无不感到寒气逼人,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指挥员们,在饱经风霜的老将军严厉目光的注视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的行为举止引起徐总指挥的注意,成为他枪打的出头鸟,个个表现得像不会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担心被严肃的老师提问,无处遁形般地窘迫着,龟缩着。
“吴冷西指挥员!”徐总指挥直接点了二梯队指挥员的名字。
吴冷西心里一惊,马应声起身:“到!”
“作战时间六日零时,你的部队在哪里?”徐总指挥的话像刀子般锋利,越过皮毛,直接插到肉里。
“报告总指挥,在,在……五……五号作战区,到达区域后,梯队用电台……报告了指挥部,我们……我们也收到了指挥部梁参谋的回复……”吴冷西磕磕巴巴几句话说完,感觉自己被闷在一口缸里,汗珠子都快下来了,他抺了一把脸,把作战服上边的两颗扣子打开,这才感觉松快些。
徐总指挥双眉紧锁,脸露愠色:“回复?……梁参谋,你给大家讲讲,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收到二梯队密电码时,标定的区域,确实是在……是在五号作战区指定区域,不过……不过据蓝军提供的情报显示,显示……红军二梯队当时在三号作战区,还附上了二梯队的频段、频率和频点数据,包括……包括……包括破译的密钥。所以……所以……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梁参谋结结巴巴地说着,憋得满脸通红。
“林副总指挥,梁参谋说不清楚,那就请你讲讲吧!”
林飞战战兢兢起身,“我……我也不太清楚……”
“你不是作战值班首长吗?怎么会不清楚战场情况呢?!”
“我我……”林飞心里七上八下,心里揣测,自己值班睡大觉,徐总指挥肯定知道了。
会场鸦雀无声,大家的心哗啦提到了嗓子眼。
徐总指挥脸色铁青,冷冷地说:“好啊,指挥员找不到部队,指挥部把控不了战场,部下不了解作战意图,这仗打得好,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一团和气的多好啊!”
老将军两侧发白的鬓发下青筋暴露,一字一顿:“我来告诉大家吧!”他用教鞭指着地图,“六日零时,二梯队仍在三号作战区,五号区只有他们的区区一个班,没有武器,没有装备,没有补给,没有后援,只拿了一部电台向指挥部报情况。吴冷西同志,我说得对吗?”
吴冷西低着头,紧咬双唇,一言不发。
“哎,荒唐啊!”徐总指挥仰天长叹,满脸憔悴,“仗是这样打的吗?在座的都是指挥员,论打仗,我相信大家一点都不比我知道的少。你吴指挥员给我递上来的《论高技术条件下的作战样式》一文,至今还摆在我的书桌了,我是百看不厌、常看常新啊!”
大家一个个低下了头,吴冷西更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
“既然知道仗怎么打,又不好好打,这种行为是什么?是活生生白天见鬼的假大空,往小了说是目无纪律,愚弄演习,是要军法从事的。往大了说,这是欺骗组织,迷失党性啊……同志们!”
徐总指挥的话,像一团火焰在炙烤着每一张脸。
吴冷西无地自容,哭丧着脸央求徐总指挥:“总指挥,这都是我的错,我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是我指挥不力,贻误战机,我向您检讨,请您给我处分吧!”
徐总指挥没有理会吴冷西的检讨,用教鞭指着图上的作战区继续说道:“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所有作战区的部队,有几个是按作战时间准时到达预定阵地的?有几个做到了不留痕迹隐蔽接敌的?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大张旗鼓,红旗飘飘,浩浩荡荡,好像大家不是在打仗,而是在逛公园、溜市场、度年假!信息被提取了没有警报,通话被窃听了全然不知,行动被监控了还大摇大摆,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斗意识和敌情观念。我倒想问问各位,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是什么?不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官场,更不是钩心斗角、粉墨登台的名利场,是生死相搏、你死我活的战场!”
徐总指挥气得身体发抖,他扶着桌子,勉强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同志们,‘红军一打就胜,蓝军一打就溃’的‘靶场思维’要不得呀!大家想一想,我们投入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组织这次大规模的冬季对抗演习,目的就是营造一个逼真的战场环境,让官兵在这个环境中得到全方位的锤炼和提高。现在,我们已然身在其中,如果还继续复制着营区、复制着操场、复制着原来的生活节奏,还要这次对抗演习干什么?这种对抗演习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大家仍然认为,抓演习不过是图个彩头,搞对抗就是讲个热热闹闹,无非编编脚本,背背台词,走走程序,拍拍录像,脑子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出名挂号,不扑下身子实实在在地带领官兵操枪弄炮,如果照这样搞下去,哪能换来战斗力?那些在和平思想下得来的所谓‘战绩’,只能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战斗力的生成将是空中楼阁、沙上建塔,一句空话罢了。”
会场再次陷入沉静,只有风卷起积雪掠过野战帐篷时急切的沙沙响动,残雪借着风势如出征将士摩肩接踵向前冲锋的场景,时而漫天飞卷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时而寂寥无声准备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冲击,细细的雪粒前仆后继地扑打到帐篷窗户的玻璃上,由于室内热气蒸腾,瞬间化为斑驳的水滴,顺着玻璃的不规则纹路,纷纷滑落,这细细雪粒在玻璃上的演绎,像一个饱经风霜老人的眼泪,来时万马奔腾、气势恢宏,去时偃旗息鼓、孱弱无力。
作为演习总指挥,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稳定局面,不能让这次对抗演习付之东流、功亏一篑,最迫切的是统一思想,提高士气,把大家集聚到提升实兵对抗的战斗力上。
他打破沉静,又说道:“对抗演习推进到现阶段,从东北到西北转战几千里,从总体上看,通过我们的艰苦努力和不断探索,我们也摸到了一些带根本性的作战规律,总结出一些难得的经验,这规律和经验,将成为我们在未来战争中的宝贵财富,这些都是值得肯定、令人鼓舞的收获。当然,我们也有失误和不足,对于这些在演习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我作为总指挥首当其冲负有责任,比如:我们规划的信息主导、体系支撑、精兵作战、联合制胜的作战方案还不完善,我们搭建的一张网,一幅图,一个平台,一个库的拓扑图,还不够科学严谨,这些,都需要我们在未来的演习中,继续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一鞭一道痕地干,用作战实践加以印证修订。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部队的领导、首长,在各自的部队管理训练工作中,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适应本单位本系统实际的套路和章法,但看看古今中外的战争,没有靠一兵一卒取得胜利的,都是十指攥成拳头的博弈,所以,不管哪支部队,大家必须要摒弃向隅而泣的己见,身和心都要踏入同一个作战空间,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将因演而能,士因习而勇,战因练而胜,我相信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同心协力,下一步的演习一定会更加成功。”
大家被徐总指挥的话鼓舞着、感动着,会场上有了生气。
他呷了一口茶,理了理额前白发,“同志们,十八大已经召开,《报告》我们也逐条进行学习,《报告》对军队发展方向讲得很明白,建设与我国国际地位相称、与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相适应的巩固国防和强大军队,是我国现代化建设的战略任务。目前,国际形势复杂多变,国际竞争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并没有改变。眼下,我们的国家正处于由大向强发展的最关键的时刻,面临的挑战之多和考验之大不需要我多说,我国周边有核国家多、有称雄想法的多、挟洋耍横的多、历史遗留的争端多,虽然他们暂时不敢再进中国家门,但在我们家门口探头探脑、鼓噪叫嚣、烧火放狗的事还少吗?就像《报告》中指出的那样,我国面临的生存安全问题和发展安全问题、传统安全威胁和非传统安全威胁相互交织。面对这咄咄逼人态势,我们该做些什么?是逃避现实刀枪入库、铸剑为犁,还是勇于担责厉兵秣马、化解危机?想必大家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我们只有承担起我们这一代人该承担的责任,把军队建设得更加强大,让这些威胁知难而退,为国家的安定团结、人民的安全幸福保驾护航,才不辜负党和国家对我们的厚望,才不会让人民群众失望。”
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徐总指挥摆摆手,“党的十八大从安全战略高度,要求军队高度关注海洋、太空、网络空间的安全,从更高层面赋予了我们崭新的历史使命,未来的战场,的确是无人、无形、无声的较量,是物理、技术、认知空间的博弈,这是党着眼未来的伟大布局,将对我们的核心能力提出更严格的要求。身为军人,我为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参与一场全新形态的战争充满期待,为了这份期待,我激动过、兴奋过,甚至有时一觉醒来,坐在床上摸摸自己,噢,我还健在,没有去见马克思,我还可能有机会参与现代化战争,为国家守洋护疆出分力,便赶紧穿衣下床,庆幸着、感慨着开始一天的生活。有时,我也极度失望,为自己的力不从心感到悲凉,我的老团长曾告诉我一句话:只有带血的军服才能称得上‘戎装’,只有上过战场才算完整的‘军人’。我时常拿这句话鞭策自己,越想心里越发慌,特别恨时间的匆忙,还没来得及为国家的荣誉和尊严,真正在战场上拼杀过一回,已经白发苍苍,怎么这么快就‘廉颇’老矣了。但是,每次开会看到你们这些指挥员,我的心里又充满希望,你们个个年富力强,是国家的脊梁骨,是老百姓的腰杆子,你们这支中坚力量的强弱,将决定着国家说话的分量,左右着国家战略安全的方向,你们强了,国家才有未来,军队才有希望,国家的安全发展才能得到真正的保障,……拜托大家了!”
终于,老将军的泪水挣脱了束缚,夺眶而出。也许,这是一名老战士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独白,是对现实的一种无奈,是对部队江河日下的精气神,日渐萎缩的战斗意志和滋生出的和平积习的一种厌恶和鞭挞。
会议结束,与会者默然退场,少了以往散会时的喧闹场景,每一个人都做着不同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