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了浮生只当梦

“啪”的一声，响亮而干脆，那个男人的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我的脸上。怒发冲冠的他忘记了往日对我的甜言蜜语，忘记了往日对我的宠爱有加。他瞪着发红的双眼紧紧掐着我的胳膊，开始质问我：“沈檬！我朋友跟我说你一直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来往，我还一直不信，今天算是被我逮了个正着了！你还想跟我解释什么，嗯？！”

“张先生，既然你看见了，我们就分手吧。”我扭过被他打红的脸，冷漠地看着他，无所谓了，反正他又不是第一个“赏”我巴掌的男人。

“我不姓张！我姓陈！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他掐住我的胳膊又狠狠用力。

嗯？眼前的这个男人姓陈吗？跟他交往了两个礼拜，除了知道他还算是有几分帅气，有点钱，有辆小奥迪，愿意给我买名牌包包和首饰，愿意在我耳边说些甜言蜜语以外，姓名？性格？爱好？我好像完全不知。原来，我又成功地伤害了一个无辜的男人，也罢，对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分了也好。

“陈先生，我们分手吧。”我闭上眼睛，淡淡地道。

“你……是不是那个男人比我更有钱？”眼前的男人皱着眉看我，一脸很受伤的表情。

我暗笑，原来自认为魅力无边、对爱情抱持纯真态度、誓死不把爱情和金钱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的他会这样看我。我无暇解释，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是。”

他放开了我，怒气渐渐退散，鄙夷地说道：“沈檬，其实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别以为自己天天被男人捧在手心就可以这么狂，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那就等我后悔的时候，我们再续前缘呗。”我把手插在口袋里，更加鄙夷地看向他。

“哼！滚你的再续前缘！都不知道你是几手货了！我当初也就看上你那张脸了！以后咱俩各走各的，别说我以前追过你，你不脸红我还害臊！”男人大声怒斥着。

看吧，当尊严和爱情同时摆在男人的面前时，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选择尊严，剩下那百分之十的男人则属于智力九级伤残者。

“你完全可以跟你下一任女友说是我追的你，然后你玩腻我了又把我甩了。”我冲他轻轻一笑。

姓陈的这个男人这下彻底不生气了，因为我给他出了一个令他很满意的主意。他为表对这段感情突然结束的悲痛，佯装颓废，愤愤地对我说：“沈檬！以前我没有亏待过你，记住是你伤害了我，扼杀了我们之间的爱情！”

然后他转身离去，进了那辆小奥迪“伤感”地奔驰向远方。

“屁！”我啐了一口痰在地上，还“我们之间的爱情”，要说是扼杀了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我可以对他竖起大拇指，最起码他心知肚明，谁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花钱玩女人，跟我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一个人晃荡在S大的校园里，抬起头来刺眼的阳光迷离地扩散在头顶，一小部分开始变得焦热，耳边又传来了女生细细碎碎的声音：“你看你看！就是她！法律系三年级的沈檬，上次化工系系草就是被她伤了感情，好几个月委靡不振的！”

“靠，这么拽！真贱！”两个女生躲在不远处唧唧喳喳，仇视着我。

我扭过头，弯弯嘴角，对那两个女生说：“吃不到葡萄别嫌葡萄酸，有人想玩贱还没那个资本呢。”说完我便在徐徐的微风中大步走开。

女生咒骂的声音渐渐模糊，这时广播站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园：“法律系三年级一班的沈檬同学，听到广播后请速到教导处来。”

从校园偌大的操场到宿舍楼的窗口再到食堂的大门口，仿佛全校的人都抻长了脖子搜索我的身影，一时之间整个S大都沸腾了起来，耳边伴随的更是一阵接一阵的喧哗声。

“完了！又要被处分了！”

“谁让她平时那么不检点，报应！小春的男朋友就是被她勾引的！小春差点自杀呢！”

“哇！她这么牛！BBS上一帮男人挺她呢，女生现在都不敢明着骂她呢！”

“找到了！找到了！快看快看！东门花园那儿的那个女生！”

“哪儿？快躲开！让我看看！”

“原来你不知道啊！贴吧传言沈檬本来就家财万贯，我看她才不稀罕男人那点钱呢！说不定就是太感性了才有这么多情史的！”

我慢慢悠悠地在众人探究的目光里阔步向前走，嘴边挂着慵懒的笑容。这时，广播站的大喇叭再一次响了起来：“再通知一遍，法律系三年级一班的沈檬同学，听到广播后速到教导处来！”

“烦死了。”我皱起眉头小声说了一句，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办公楼的教导处。

刚推开门，就看见地上躺着两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男生，还有假装威严、一双眼睛却不怀好意瞄来瞄去的教导主任。

“沈檬同学，你认识他们俩吗？”教导主任喝着茶，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问我。地上那两个男生发话了，我看着他们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沈檬！你到底爱我还是他？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少放屁！沈檬爱的当然是我！”

嗯？他们认识我？也对，全校的人都应该认识我。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努力搜寻着记忆。

这时，教导主任摇摇头，又饶有兴味地看着我道：“沈檬同学，为了你，这两个男生拼死拼活在操场打架，这严重影响了我们学校的声誉，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考来这儿？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学生，免不了情窦初开……”

教导主任，你们家孩子到大学才情窦初开呢！

“但是我还是希望，这些事情不要影响你们的学习，毕竟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沈檬同学，我看你一、二年级时的成绩是全系第一名，所以看在你是个优等生的分上，这事儿我今天先提醒提醒你，以后别再闹出这种丑事儿了。”教导主任用指尖划着茶杯的边缘，一脸猥琐的笑，声调古怪悠长，我暗笑，轻轻朝他眨了眨眼。

“咳咳咳！”教导主任一阵猛咳，不小心把滚烫的茶水溅到了身上。他站起身来，玩命地抖着裤子，将水滴抖了下去，又拿出餐巾纸擦干净。这副窘样惹得地上那两个男生一阵狂笑。

“哈哈！教导主任您老多大年纪了还经不起女人的诱惑啊！”其中一个男生肆意嘲笑道。

“也别怪教导主任！是我们家沈檬有蛊惑人的魅力！”另外一个也开始调侃起来。

“谁说是你们家的！没打够你是吧！”

“怕你啊！打就打！”两个人突然回过神来，说着便又开始在地板上“厮杀”起来。

“给我打住！当我面还敢打是吧！你，还有你！报上系班名字，一人记一大过！”教导主任恢复镇定，大吼道。

“为了沈檬，记大过算什么！我国贸系二班，张晨。”

“我也不怕！我医学系三班，李志新！”

两个人一脸大无畏地从地上爬起来，自报姓名。

“行！你们俩出去吧，以后再打架直接给我退学！”教导主任掏出纸和笔记下名字后，愤愤地道。

“不行，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沈檬，你说你到底选择谁？”张晨同学理直气壮地说道。

选谁呢？算了，点豆花吧！点啊点啊点豆花，七个芝麻八个瓜儿……我刚开始点，教导主任的一阵怒吼就吓飞了我们仨。

“拿教导处当居委会了是吧！谁允许你们在这儿解决感情纠葛的！你们俩给我出去！”教导主任脸都气绿了，那两个男生见他真火了，不再说话，只是偷偷暧昧地看了我一眼便灰溜溜地跑了。

教导处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我和教导主任。他重新坐好，一脸谄媚地对着我说：“沈檬同学，前两年你表现不错，给咱学校争光不少，这个学期继续努力啊，可别为男人分了心啊！”

“那我也情窦初开了怎么办呢？”我走上前淡淡一笑，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胡子。

教导主任顿时慌了神，脸色泛红，眼珠子在眼眶里左晃晃右晃晃：“那个……沈檬同学，作为一个学生啊，其实啊，应该把学习……”

我歪过头，眨眨眼看他。他猛地站起身来紧紧锁上门，转过身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沈檬同学，你这是在勾引我呢，这可不怪我！”他渐渐向我靠近，我冷漠地盯着他对他说道：“教导主任，还等什么呢？”

“这可是你说的！”教导主任一脸兴奋还影装愤怒，立刻开始拉裤子拉链。我冷哼一声一脚猛地踹过去，正中他的“死穴”。只听安静的教导处瞬间传出一个男人大叫的声音：“哎哟！”

“教导主任，我去上课喽！”我冲他摆摆手，立刻走了出去。

男人啊，跟女人一样贱！

从教导处出来，我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在微风中径直向前走，细碎的议论声不住地往耳里钻。

“出来了！出来了！”

“好像没什么事啊，瞧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看八成是要被勒令退学了，所以化悲愤为淡定了！”

烦！在这所学校里，我没有真心爱过的男人，对于他们的名字我无须记住，我只是挥霍我的青春，玩够我想玩的男人，仅此而已，这一生我需要记住的男人的名字只有两个，一个是沈睿思——我的父亲，另一个是杜晓航——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哥们儿，最好的朋友。

只是最近，我常常听到另外一个名字，久而久之竟记住了，想忘也忘不掉，因为他的名字和我一样频频响彻整个校园，就像现在校广播站大喇叭里传出的——“季凉川！给我立刻到教导处来！”

“再通知一遍，季凉川！到教导处来！”

是教导主任的声音。他痊愈了？恢复速度真惊人。

这个季凉川，连系和班级都被教导主任省略了，不知道他进过多少次教导处了，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我心生敬意，洒脱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校园里，尖叫声和怒骂声再次席卷而来：“啊！凉川又被教导主任那色老头抓了！怎么办！我们去救他吧！”

“有什么好救的！还不就是女人为他打架了，教导主任不敢骂打架的女人，就把季凉川叫过去解气！”一个男生愤愤地道。

“听你这口气，你是嫉妒吧，嫉妒人家又潇洒又有宝马？”女生言语里带着嘲笑的意味。

“屁！谁嫉妒他啊！瞧他找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妖艳，一个比一个风骚！我还是喜欢沈檬那样的，气质型的美人，懂吗！”

“少跟我提她！我宿舍姐妹就因为她差点跟男朋友分手，幸好人家男朋友定力强！”

“我看你才是嫉妒！”

“你……”

两个人争得不可开交。

一心想远离这喧嚣，我快步走进教学楼，但是不管我走到哪里，处处都是女人鄙视冷漠的目光和男人暧昧挑逗的眼神。对于这些，我早就应该习惯了，自从我决定要改变自己时就应该准备好面对，没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与别人无关。

口袋里一阵强烈的振动，我掏出手机一看，是杜晓航的短信，光看文字眼前就能浮现出他那张怒到极点的脸庞。

他娘的！你又惹上谁了你！还没玩够是吧！赶紧给我滚到食堂来！我在那儿等你！

我竟然一时忘了杜晓航也在S大了，校园广播他肯定听见了，对我一直都很了解的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英雄事迹”了，我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继续走向教室。

走进法律系一班的教室，大家已经坐好只等教授上课了。我独自一个人走到最后一排稳稳地坐下，无视班里人的目光，安静地等待上课。

一阵小小的嘈杂声后，法律基本常识课的主讲崔教授拿着厚厚的书本走进了教室，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安静坐好，开始上课了。今天，我们继续来讲解刑法的……”

“崔教授，上节课您讲的还有一部分我没怎么听懂。”前几排的一个女生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

“上节课的基本内容其实不多，我大概给你讲一遍。”崔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不劳烦您了！我知道沈檬同学成绩一直不错，我想请教一下她！”女生饶有兴味地向后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点点的嘲弄和不屑。

明摆的私事公了，无所谓。

“可以。”我慢悠悠地站起来，眼神淡漠地看向她。

“沈檬同学，执法手册里关于死刑的第四十条我好像忘了，能不能请教你一下？”女生一扬眉，笃定了要看我出糗。

班里顿时一片哗然，男男女女回过头来，齐刷刷地看向我，女生们的表情一派得意，男生们脸上都是同情惋惜，连崔教授都开始掏出纸巾擦着头上的冷汗，谁吃饱了没事儿干会背那东西，那女生明显是随口说的一条，故意找碴罢了。

“烽火狼烟几时休啊！沈檬！别怕他，我给你上网搜搜！”前几排的一个男生迅速掏出手机来开始拇指风暴。

“你那杂牌手机不行！用我的！我网速快！”邻桌的男生手底下也开始忙活起来。班里的男生翻书的翻书，上网的上网，一个比一个紧张。

我语气平静地说道：“判处死刑缓期执行的，在死刑缓期执行期间，如果没有故意犯罪，2年期满后减为无期徒刑，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2年期满后，减为15年以上20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故意犯罪，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后，执行死刑。”

教室里一片安静。崔教授不再掏出纸巾擦汗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提问题的女生彻底傻了，一下子跌坐在位子上；女生们不说话了，只是慢慢转过头更用功地啃书；男生们眼神更暧昧了，亮晶晶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沈檬！沈檬！沈檬！”

“牛！牛！牛！”

“蒙牛！蒙牛！蒙牛！”

男生们开始大声呐喊，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崔教授也来了劲儿，准备跟着大家呐喊的节奏拍拍手，可是马上他就回过神来：“干什么呢！这是课堂！别喊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后，那个提问题的女生头都不敢回一下，我心里一阵偷笑，我自然不会背什么执法手册，只是大致了解，而且专有名词和数字记得一清二楚而已，既然没有人会背，那么我说得不对也不会有人指出。如果有人下课真的无聊到去查证了，也无所谓了，毕竟赢的本来就不是结果而是气势。一个简简单单的心理游戏罢了。

下课后，我随着人潮缓缓走出教室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疯狂地振动，只不过这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还是杜晓航。我一阵心烦，挂断了。

夜色袭来，我独自走出校园，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心像这街景一样，外表是光鲜的，内心却是空虚的。

走到一条小巷里的自动贩卖机旁，指尖轻轻按在按钮上，“咣当”一声，一瓶百事可乐滚了出来，而这时，一阵哭声也传入耳中。

一个女孩子，缩在巷子口，在一片浓郁的阴影下显得那么忧伤，那么无助。我拿着百事可乐悄悄走了过去。

“喂。”我喊道。

女孩子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痕像一道道伤疤蜿蜒地趴在脸颊上。我甩手将百事可乐扔进她的怀里，扭过头便想走开。

这时，她猛地将我的身体扳了过去，电光石火间，我的脸上滚烫一片。又被人甩了一巴掌吗？先是男人，再是女人。

“你为什么要跟陈宝马分手！明明从我这里把他抢走了，又为什么不好好爱他！”她瞪着发红的双眼，怒发冲冠地盯着我吼道。

“陈宝马是谁？”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淡淡地问。

“今天早上被你踹的男人！”

原来早上被我甩掉的男人叫陈宝马，他不是开奥迪的吗……原来这个女孩是他的旧情人，男朋友被我抢走了，现在我又把他踹了，难怪她会赏我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他曾经说过，要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她低着头，不停地用手背抹去涌出的眼泪。

“这种话你也信。”我淡淡地对她说。

什么时候女人不贱了，不傻了，男人就不牛了，不张狂了。男人说的一生一世根本是世上最大的谎言。

“你根本就不懂爱情！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被骗也好，被耍也好，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继续爱他！你懂什么！你根本没有过真爱！你只是在糟蹋自己的青春，浪费自己的精力，到最后你还是一无所有！”她扯着嗓子喊道，眼神中有着我读不懂的凄楚和哀婉。

我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吐出两个字：“无聊。”

我扭过头，大步流星地走开，不想跟蠢女人探讨蠢女人的爱情观，那样只会让本来就无聊的生活变得更无聊。

仍旧一个人，看着自己的影子行走，学校旁边的停车场，停着我那辆红色的小轿车，每天跟随我，陪伴我。

我刚打开车门，一股带着怒气的怪力猛然拉住了我，扭头一看，竟然是杜晓航，那张秀气干净的小脸都被我气绿了。说实在的，杜晓航生气的样子比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多了，至少我心里是得意的，因为每次他的情绪都因我而起因我而落，这让我很自豪，跟征服男人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知道，他，真心爱我。

“小肚子，你怎么来了？”我眯着眼，冲他笑嘻嘻地说道。

“你还有脸笑！我问你，发短信你也不回，还敢挂我电话，你要干吗？跟我决裂？”杜晓航气极了，伸出手指一个劲儿地戳我的脑门。

“我哪敢啊，你可是我的好姐妹！”我嬉皮笑脸地慌忙躲着。

“去你的！我是大老爷们儿，谁是你姐妹！”很显然，嬉皮笑脸这套在杜晓航那里不管用，我只好耸耸肩说道：“唉，不说了，上车，陪我飙一圈。”

“飙什么飙！大老爷们儿的事儿你玩什么玩，赶紧给我回家去！”杜晓航眉毛都快扭到一起了，表情也瞬时扭曲了起来。

“是大老爷们儿就别这么多废话，赶紧上来！”我板起面孔，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杜晓航彻底被我说得无语了，无奈之际，只好叹了口气，乖乖坐上了副驾驶座。第N次欺负杜晓航成功，我暗自窃喜，虐待杜晓航，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穿过繁华的街道，将车窗摇下来，狂风猛烈袭来，刮在皮肤上。这种放肆的疯狂一直是我喜欢的感觉，没有约束，世界只剩下自由。

一直开到一条丘陵弯道上，灯光渐渐远离视线，都市的喧嚣渐渐消失，我在荒僻盘旋而上的弯道上玩起了漂移。

伴随着轮胎磨过道路刺耳的声音，杜晓航终于忍不住出声：“找死是吧！赶紧给我停下！现在这片地儿出来好多飙车党，小心一会儿出来个警察扣你本！”

“这破地儿哪来的警察，你就别操心了。”我挑挑眉，不以为意地瞥了瞥杜晓航。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杜晓航脸部的线条在昏暗的月光下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我今儿被个男人甩了一巴掌，刚才又被他前对象甩了一巴掌，心情能好吗我。”我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冷冷地道。

杜晓航先是一怔，随后又开始在我的耳边咆哮：“你赖谁啊！你还委屈了是吧！活该让人家打！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玩下去，哪天出事儿了，我可不高价回收你！”

我哼了声，扭过头对他说：“谁稀罕你，我说小肚子，你别吊死在我这棵树上了啊，赶紧找个女朋友去，有句话不是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吗。”

“……”杜晓航沉默了，紧紧地抿着双唇，一脸忧虑。

我看他不说话，又跟他开起了玩笑：“行，要不这样，等我买辆宝马，我高调迎娶你过门。”

杜晓航差点扑过来咬我：“滚你的！倒插门吃软饭虽然是我的终极梦想，但是不代表我养不起你！”

每次听到他这样坚决炙热的话语，总让我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但是，我只能把他的爱轻轻收在心底，坦然又委婉地拒绝。这种伤悄无声息，却刀刀割心。

我猛地踩下油门，车身顿时像一只猛兽一样冲向前方的弯道。耳边的风呼啸而来，夹杂着嘲笑的沙砾，人也在这一刻变得洒脱。

前面的道路在月光下时隐时现，时速还在上升，后方突然传来了警笛声。

“前面的车辆赶紧停下！”警察拿着大喇叭在后面吼道。

“完了！完了！我说最近查得严吧！赶紧停下来跟警察叔叔道个歉！”杜晓航拼命地拽着我的袖子，催促我停车。

我拍掉杜晓航的爪子，啧啧道：“你别这么胆小行吗？正好来个飙车对手，我记得漂移里面有个什么水涡下陷法？”

“你真当自己是藤原拓海了？赶紧给我停下！”

我不理会杜晓航，猛踩了一下油门，径直向前开，瞬间就跟后面的警车拉开了距离。由于这条路没有路灯，前方几乎一片黑暗。前面是弯道！我在心里马上开始计算，在转向的瞬间，猛地一打方向盘，一个漂亮的漂移！刺耳尖锐的声音，响彻在一片宁静的弯道上。

警察明显没料到突然出现的拐角，一下猛踩刹车，这下死活都追不上我了。

“哈哈，我赢啦！”我的心情豁然开朗。

我想我是疯了，这种快感让我难以自拔，我疯狂地踩着油门，在黑暗中放肆前行。

突然，一辆闪着银光的车猛地横在路中间。

我立刻把方向盘猛地转到一边，来了个急刹车，这才没撞上去。可那辆车的主人完全没有下来道歉的意思，停了一会儿，像是嘲笑般盯着我，然后猛地掉头开走了。

“那是谁啊？”杜晓航问道。

“我怎么认识，小肚子，抓好了。”我换好挡，准备提速。

“你想干吗？”杜晓航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抓住旁边的扶手问道。

来不及听完杜晓航的话，我再一次猛地踩住油门，直直向那辆车冲了过去。前方的车子像挑逗一样，看我离得远了便减速等我，看我快追上来了又猛地开始提速，根本就是瞧不起人！我一急，又开始提速，遇到转弯的地方，即使开出一个个漂亮的漂移都还是追不上他。前方的路还在无尽地延伸，而我的车子也离他越来越远了。这时，后方的警笛声又清晰了起来，紧接着的是警察的怒吼声：“前面的车立刻停下！你们超速行驶了！”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那辆嚣张的车，这时，那辆车猛然减速，我们两辆车变成了并排行驶。

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从旁边的车里传来：“哎呀！阿川！人家害怕啦！慢点嘛！”

我靠！也不看看装娇耍贱的鼻祖是谁，酸死我了！你沈檬奶奶玩这套的时候，你还在叼奶瓶呢！

本想加速超过那辆车，但是那辆车的主人明显知道了我的意图，在我身边停了停后立刻加速超过了我。仔细一看，我才知道，人家开的是宝马！香车配美人，车主要是个男人，就是现在进坟墓都值了。

我顿时来了兴致，跟名车拼车技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刚加速向前开，前方那辆车却又横身挡在了路中间。又是一个急刹车，我的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停了下来，这一下害我差点磕到前面的挡风镜，再看旁边的杜晓航，抓着扶手都快吐了，我忙问：“小肚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个奶奶！”他一生气，立刻开门下了车。

“喂，你别下去啊！”刚想把杜晓航抓上车，后面一阵强光照来，原来是警察的车追上来了，都是那车主害的！我向那辆车瞪过去，但是那黑色的挡风玻璃让人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人影，而这时，一个“和蔼”的四十多岁的警察叔叔带着“慈祥”的微笑走了过来，道：“妹妹，你技术不错嘛，赶紧给我下来！”

我冷哼一声，无奈地走下车，跟警察说道：“警察叔叔啊，前面那辆车也超速了，为什么就抓我啊！”

“姑娘，人民警察你也敢忽悠是吧！”警察挑着眉毛问我。

我转头向前看，哪还有什么宝马，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逃得真快！我转念一想，忽悠的就是他们，谁知道今儿抽什么风了，开始管治交通了。

“警察叔叔，原谅我们的年少轻狂和年幼无知吧！”杜晓航看上去好了一些，走过来殷勤地说道。

“你们俩年少轻狂？年幼无知？少给我装嫩！本子给我看看！”警察吼道。

我冲杜晓航做了个鬼脸，意思是，完了吧，叫你装嫩！杜晓航不高兴了，冲我努努嘴，意思是，有本事你来！我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意思是，我来就我来！

看着我们俩怪异的举动，警察又吼道：“你们俩玩什么呢！赶紧把本子给我看看！”

我从车里翻出本子乖乖交到警察面前，警察紧锁眉头看了半天，那表情就是在说，办证的越来越猖狂了，竟然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

“说了多少遍了，这里不让超速行驶，罚款五百！”警察将本子一合，愤愤地道。

我的天，警察叔叔，你至于把人民公仆光辉的形象体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吗？

“我说警察叔叔，我们是有错在先，但我们还是穷苦大学生呢，哪有这么多钱交罚款啊！”杜晓航慌忙辩解道。

我说杜晓航，你说话能用用脑子吗？果然，警察冷哼一声，问道：“穷苦大学生车买得起，五百块钱的罚款交不起？”

“警察叔叔，人家还是小姑娘呢，你怎么忍心呢？这车是我朋友借我的啦！看在人家第一次犯错的情况下，饶了人家吧，嗯？”我开始使出最无耻的看家本领——耍贱！

在我一边撒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边还时不时地冲着伟大的人民警察放电，先是销魂断肠之媚眼一双，再是荡气回肠之娇嗔一句。人民警察慌了，杜晓航傻了，我高兴了。既然拥有女人的优势，不用才是傻，特别是对男人，更应该毫不留情。

警察果然一愣，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个……现在的大学生喜欢玩这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能五百是多了点，这样吧，你们交两百块钱就走吧。”

“人民警察！你真是我们的英雄！”杜晓航回过神来，立马又凑了过来献殷勤。

“杜晓航！谁让你过来了！边上待着去！”我恶狠狠地说着，又转过头来对警察说，“警察叔叔，我今天跟我男朋友玩得太高兴了，一点钱都没有了，怎么办呢？”我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上衣的第一颗纽扣。他的脸都“冻”上了，磕磕巴巴地说：“算了……那个……以后不许再玩漂移了啊！不许超速行驶！听见没！”

“好的！”我眯起眼，爽朗地答道。

警察愣了一会儿，又猛地摇摇头，红着脸钻进了后面的警车扬长而去。

行驶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我开着车，在拥挤的马路上穿梭着。杜晓航打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不跟我说。

“小肚子，你怎么了？”我扭过头，小心翼翼地问。

“你下来，换我开。”他不理会我，目光悠远地看着远方，语气坚定。

我不好再追问他，只能和他交换了位子，由他开着车。

他在我的身边沉默了许久，那种静默与深沉是和他极不相配的。在我的印象里，从小到长他一直都是大大咧咧没有烦恼的，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一点。如今他一脸这样的表情，倒让我觉得慌乱。

“沈檬，我承认，我是喜欢你，非常喜欢你，但是，我喜欢的不是现在的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最近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爱护自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说出这些话。我的耳边像是忽然刮过一阵清冷的风，让我的心顿时冰凉。

害怕，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他，心碎的他，失望的他，难过的他，我只想看见他开心犯傻的样子，不想看见这样的他，可是，这一切却都因为我，但是，我没有办法，心像那飘走的风一样，去了就再也不想回来了。曾经的我也是个小女人，向往着男人给予的最纯真的爱情，向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若今生能有这么一个人生死相随该多好，若爱情的世界里永远都保持最初的那份真诚，永远不会有背叛该多好。但是，总有那样的伤口，让我痛不欲生，直至失去感觉，失去灵魂。

只是，感觉到这些，却不是因为曾经拥有过一段让人惋惜的爱，因为在我没有爱过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爱情的背后刻着孤独的伤感和无奈的阴影，这让我慌乱，让我不敢再触碰，所以，我只能再一次地对他说：“小肚子，对不起。”

他不再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去忧伤地望着没有尽头的街道。在混乱喧嚣的世界里，我们之间是那么安静，安静得那么空虚，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