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隐形守护者
- (西)多洛蕾丝·雷东多
- 3905字
- 2017-12-22 14:04:57
阿麦亚凝视着窗外。在她身后,来开会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不久,整个会议室就坐满了人。她听到有人在拖动椅子,有人在小声聊着天。她把手贴在布满呼吸时留下的小水珠的窗玻璃上,突然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带给她真实的冬天的味道。这是2月的一个傍晚,整个潘普洛纳潮湿又昏暗,阳光迅速地消失在空气中。这让她怀念起遥远的夏天,似乎那是另一个世界,阳光灿烂,暖意融融,永远都不可能发生死亡的女孩儿被丢弃在几乎结冰的河床上这种令人悲伤的事件。
身边的约南给她递来一杯加奶的咖啡。她朝他报以微笑,以示感谢。她用两只手握着杯子,试图将杯子的温度传到她冻僵的手指上。可这是徒劳的,她的手指依然僵硬。她坐下来,等蒙特斯警探关上门,这时人们小声嘀咕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费尔明,从你开始吧?”阿麦亚请蒙特斯警探发言。
“我去了艾利松多镇,在那里,我与两个女孩儿的父母以及发现卡拉·瓦尔特尸体的牧羊人谈了谈。卡拉的父母说,他们很不喜欢卡拉的那些狐朋狗友,他们确信一定是卡拉的男朋友杀死了他们的女儿。这里有一个细节,就是卡拉12月31日离开家,卡拉的父母到1月4日才报案说女儿失踪了。
“他们解释说,这是因为12月31日是女孩十八岁生日,虽然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女儿,但他们认为女儿一定是离家出走去见她那些狐朋狗友了。卡拉已经不止一次威胁父母说要离家出走。
“相反,阿伊诺娃·艾利萨苏的父母至今还处在悲痛之中,他们现在就在潘普洛纳法医局,等待着女儿的尸检结束。阿伊诺娃·艾利萨苏是个乖孩子,真不知道是谁对她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她的哥哥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在一旁不断地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儿通知父母。阿伊诺娃·艾利萨苏的朋友们说,那天,她们先去了一个朋友家,然后在镇上散步,突然阿伊诺娃发现时间晚了,便跑着离开了。因为车站很近,所以没有人陪着她。她们不记得是否有可疑的人接近她们,她们也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争吵。阿伊诺娃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与任何男孩儿发生过纠纷。牧羊人何塞·米盖尔·阿拉卡玛的谈话很有趣。他是个关键人物。他告诉我的与他第一次的口供一致,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几天之后他回忆起一个细节,当时他并不认为那是件重要的事情,因为似乎与尸体没有任何关系。”
“你打算告诉我们是什么事情吗?”阿麦亚有点儿不耐烦了。
“何塞·米盖尔·阿拉卡玛告诉我,那一带经常有一对对的年轻人出没,留下满地脏乱,烟蒂啊、空酒瓶啊、用过的避孕套啊,连连裤袜和内裤都随便扔在地上。他提到有一天,竟然有人留下了一双崭新的红色舞鞋。”
“牧羊人对鞋子的描述与卡拉12月31日穿的鞋子吻合。卡拉的尸体上并没有穿鞋。”约南补充道。
“这还没完。牧羊人非常确定在1月1日还见过这双鞋。那天他得去工作,虽然他并没有将羊赶到河边去喝水,但是他清楚地记得看到过这双鞋。根据他的描述,那双鞋就像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的,就像是当你要去睡觉或去河里游泳,你会把鞋子整齐地摆在一边一样。”
“但是当警方发现卡拉尸体的时候,并没发现她的鞋子,是吗?”阿麦亚翻阅了一下报告。
“一定是有人拿走了。”约南说。
“不会是杀手做的。因为他把鞋子放在那里,似乎就是为了特意标记这个地点。”蒙特斯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这两个女孩儿都在莱卡罗斯学院上学,她们可能相互见过,但是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两人的年龄不同,有不同的朋友。卡拉·瓦尔特住在安查博达区。而阿伊诺娃住在旁边的小镇上。萨拉沙警探,你马上就会了解安查博达区的情况的。”阿麦亚听完点了点头。
蒙特斯朝阿麦亚凑了过来,看她的笔记。这时,阿麦亚发觉蒙特斯头发上用了一种油油的东西。
“蒙特斯,你头发上是什么?”
“这是发蜡。”蒙特斯边说边用手摸了摸后颈,“这是理发店师傅给我抹上去的。我们可以继续谈案件吗?”
“当然!”
“我这边暂时没有其他线索了。你们有什么新进展吗?”
“我们和卡拉的男朋友谈了谈。”阿麦亚说,“她男朋友跟我们说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比如卡拉喜欢性虐,喜欢在做爱时相互抓咬厮打。卡拉的朋友们也证实了这点,因为卡拉很喜欢向朋友们炫耀性爱留下的体毛、痕迹,谈论自己的性经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卡拉的胸部会有抓痕和咬痕。卡拉男朋友和我们说的内容与之前的供述吻合:卡拉因为吸食了些毒品,突然性情大变,变得非常神经质。这也与毒品鉴定报告相吻合。他还告诉我们,卡拉·瓦尔特经常把自己的阴毛剃掉,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发现卡拉的尸体没有阴毛,而且在现场也没有找到阴毛。”
“头儿,这是卡拉·瓦尔特尸体现场的照片。”
约南把照片放在桌上,所有人都围上来看这些照片。卡拉的尸体位于河流涨潮的地方,红色的舞会装,内衣从胸部到腹股沟都被划开。在照片中看不到勒死卡拉的绳子,因为她的脖子已经非常红肿。其中一条腿上挂着一条半透明的布条,一开始阿麦亚以为这只是皮肤,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被剪碎的内裤的残留物。
“虽然经历了五天恶劣的天气,但是尸体保存得非常好。”一位鉴证科的人员说道,“毫无疑问,这是低温的功劳。因为那一周,白天气温最高不过6℃,晚上温度达到了零下。”
“你们看看卡拉手摆放的姿势。”约南说,“反过来,手掌向上,这与阿伊诺娃双手的摆放方式一模一样。”
“由于那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卡拉选择了一件红色的紧身衣和一件白色大衣,装扮得就像一只小泰迪熊。然而,至今没有找到她的白色大衣。”阿麦亚念着手中的这份报告,“凶手将她的紧身衣从领口开始一直向下划开,将内衣和紧身衣向两边分开。阴部有一块十厘米乘以十厘米的皮肤和组织被不规则地切除。
“如果凶手也在卡拉的阴道口放了一块查情戈里,那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动物把她咬成这样了。”
“但是为什么那些动物没有咬阿伊诺娃?”蒙特斯问。
“因为还没来得及。”圣马丁医生这时走进会议室,“对不起警探,我来晚了。”他边说边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不尊重我们。”蒙特斯嘀咕了一句。
“那些动物通常凌晨的时候来河边喝水。与卡拉的案子不同的是,阿伊诺娃的尸体只在河边躺了两小时后就被人发现了。我带来了尸检报告,有很多新发现。这两个姑娘的死法一模一样,都是被人用绳子勒死。凶手的力气很大,她们俩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她们的衣服都是被一个利器划开。凶手在划开衣服的时候,造成了女孩儿胸部和腹部的皮肤有轻微的划痕。阿伊诺娃的阴毛或许是被同一利器所刮除,阴毛被丢在尸体边上。凶手还在阿伊诺娃的阴道口,留下一块甜蛋糕。”
“是查情戈里,这个地区特有的。”阿麦亚补充道。
“在卡拉·瓦尔特尸体周围我们没有发现蛋糕的踪影,但是就像您所说的,萨拉沙警探,我们在她的衣服中找到了与阿伊诺娃身上的蛋糕类似的糖和面粉的痕迹。”
“这也可能是卡拉吃了一块蛋糕作为饭后甜点,蛋糕的碎屑掉在了衣服上。”约南说。
“至少她在家里从没有吃过这种蛋糕,我已经证实了。”蒙特斯说。
“现在要把这两个姑娘联系在一起,我们的证据还不够。”阿麦亚说道,然后,她把圆珠笔放在桌上,停止了记笔记。
“我认为我们的证据已经足够了,警探。”圣马丁医生边说边向他的助手做了一个手势。
“那您还等什么呢,圣马丁医生?快把证据告诉我们。”阿麦亚边说边站起来。
“在等我!”这时,警察局长走进了会议室。“诸位不用站起来。圣马丁医生,把您刚才跟我汇报的都告诉大家吧!”
圣马丁的助手在黑板上挂上一幅带有数值刻度的彩色图表,这明显就是一个对比图。圣马丁用坚定的语气说,就像是在下定论一样坚定。
“我们所做的分析已经证实了凶手在两起案件中使用的绳子是一模一样的。虽然这还不是最终结果,但是我们已经确定这是用于包装的绳子,在畜牧场、建筑工地和批发市场十分常见。这些绳子产于西班牙,在一些五金店和装饰建材市场如艾奇和乐华梅兰都能买到。”圣马丁医生做了个戏剧般的停顿,先看了局长一眼,再把目光投向阿麦亚,然后接着说道,“证据确凿的是,这两段绳子编号是连续的,来自同一卷绳子。”圣马丁边说边给大家展示了两张高清图片,在图片中大家清晰地看到这两段绳子是同一根绳子切成的两段。阿麦亚缓缓坐下来,眼睛一直盯着照片没有移开。
“看来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她喃喃道。
会议室顿时像炸开了锅。直到警察局长开始讲话,大家的讨论才停下来。
“萨拉沙警探,有人跟我说你是艾利松多镇人,是吗?”
“是的,我所有家人都住在那里。”
“我认为,凭借你对艾利松多镇的熟悉,以及对本案的了解,加上你的勤奋和经验,由你来带头负责本案的调查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你还在匡提科[1]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工作人员一起受过训练,这都能对我们的调查提供帮助。看起来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你曾经也深入调查过类似的案件,经验丰富,非常了解调查的方法、犯罪心理、背景等。总之,这里你就是头儿啦!我们这里和艾利松多镇的同事都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局长说完便与大家告别,离开了会议室。
“恭喜你,头儿!”约南笑着伸出手,要与阿麦亚握手。
“恭喜!萨拉沙警探!”圣马丁医生也说道。
当其他人都来祝贺阿麦亚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蒙特斯警探不高兴的神情。当大家上前恭喜阿麦亚的时候,他一句话没有说,在大家的掌声中默默地退出人群。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艾利松多镇。我想参加阿伊诺娃·艾利萨苏的葬礼。大家都知道,我的家人就在那里,所以这些天我就住在艾利松多镇上。你们可以在调查期间每天来回。艾利松多镇离这里只有五十千米,而且路况不错。”阿麦亚对她的团队交代。
蒙特斯在离开之前走到阿麦亚跟前,用一种几近轻蔑的语气问: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应该叫您‘头儿’吗?”
“费尔明,你别逗了。这只是临时的……”
“别,头儿,我可是听到局长这样说的。我会全力配合您的!”蒙特斯在走出会议室之前,夸张地敬了个军礼。
注释:
[1]匡提科:入职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新人都要在弗吉尼亚州的匡提科接受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