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欧洲新石器时代的人类
Neolithic Man in Europe

人类进入了农耕时代

5000—10000年前，欧洲进入了新石器时代。在欧洲南部和地中海地区，这一时间段还要向前提大约5000年。可以认为，进入新石器时代的人类是从南方逐渐进入北方的。这一过程前面我们已经有了详细叙述。

新石器时代有着自己的特征，主要如下：

第一，磨制石器出现。磨制石器的出现是新石器时代来临的重要标志。在磨制石器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带有木柄的石斧，它最初是用来削制木器的，战斗不是它的主要功用。当然，新石器时代的石器并不全是磨制石器，不过即使不是磨制石器，其制作方法也和旧石器不一样了。

第二，耕种出现。在新石器时代，狩猎依然是重要的生产方式。不过，当男人去打猎的时候，妇女会采摘一些植物的果实和种子。当她们把这些种子随手撒在田野里，并收获食物以后，男人们便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耕种上。耕种技术的出现代表着人类正式定居下来。

第三，畜牧出现。狗是新时期人类驯服的第一种动物，紧接着牛、绵羊、山羊和猪先后走进了人类的牲畜栏。猎人由此开始转变为牧人。

第四，编织物出现。编织是保证衣服来源的重要发明。

第五，陶器出现。陶器大约出现于新石器时代晚期。

这些技能出现的原因有许多种可能。也许是旧石器晚期的某些猎人和渔夫们的后人经过经验总结所得；也许是中石器时代人和其后的新石器时代人自己的发明，或者从南方和东方较先进的文明那里学到的新的生活方式。但不管事实是什么，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从新石器时代开始，人类文明再也没有出现过重大的中断；也没有出现过一种“人”被另一种“人”所取代的现象。更明确一点说，新石器时代生活在欧洲的人，就是现在欧洲白人的祖先。当然，在接下来的历史过程中，侵略、征服、移民和种族混杂并不是罕见的事情，但就整个人类种族而言，是持续延续并且不断发展进步的。

新石器时代是农耕时代的开端，而不是农耕时代的全部。

大约六七千年前，人类开始学会用铜制造某些器物，比如工具等。那时候他们还不懂得冶炼，所使用的铜主要是生铜——这种铜现在在意大利、匈牙利和其他许多地方都可以找到。不过，纯铜非常柔软，并不适合制造耐用的工具。后来，人类发现将铜和锡按照9∶1的比例混合就会得到坚硬得多的铜，这一发现直接导致适合制造工具的青铜的出现。人类也由此进入了青铜时代。

这个伟大的发现是如何得出的？最大的可能是，人们在尝试从铜矿石中冶炼纯铜的时候，不小心加入了一部分锡矿石，恰巧的是，铜矿石常会和锡矿石伴生。至少在中国，铜矿脉中往往就混杂着锡矿石。

当然，除了青铜，许多文明也会因为加入其他种类的金属而造出不同的铜合金。比如在印度，锌矿和铜矿常出现在一起，所以印度人就有了用这两种金属冶炼出的黄铜。

青铜时代持续了几千年。3000年前，欧洲人开始冶铁，铸造铁质工具。亚洲冶铁的时间还要早于欧洲。事实上，铁器在人类开始学会冶铁之前很久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那时候的铁来源于稀有的陨铁，而不是人类自主冶炼的铁。

陨铁的珍贵性决定了最初期的铁器的崇高地位。那时候它主要是充当珠宝和珍贵巫术法器的。但后来随着人们发明了冶铁技术，铁器的地位就急剧下降。铁器的出现使人类社会出现了一次革命性的变化，人类文明因此向前大大迈进了一步。

从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从青铜时代再到铁器时代，除了漫长的旧石器时代以外，人类一直处于农耕时代，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脱离这一时期。当然，从人类整个历史来看，农耕时代还是一个短暂的时代，毕竟与旧石器时代相比，它还不到后者的百分之一的时长。

新石器时代的起源地在哪里？

关于新石器时代的起源地，史学界一向众说纷纭。在第四冰期逐渐过去的时候，世界各地——尤其是北半球的气候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北非、美索不达米亚和阿拉伯一带变得草木茂盛，动物众多。当欧洲大陆为智人所统治的时候，欧洲东南部的新人类正逐步掌握农业耕作技术，发明新石器制作方法。随着北方气候的变暖，这些新人类开始向北方迁移，并最终取代了智人的地位，成为整个大陆的主宰。新石器时代来临了。

那么，具体而言新石器时代到底发源于哪里呢？对于“新石器发源地”这个定义，一般认为应该以农耕和畜牧业的发明、发展作为标志。当然，从考古学中我们可以知道，畜牧业一般比农业出现得要早。

世界各个地区文明早期驯养的家畜各不相同。东欧或土耳其的文明最早开始驯养牛；克里米亚人养猪；居住在北方的民族最早开始驯养羊。各个文明之间会有技术、发明上的融合。时间的车轮大约转到5000年前的时候，亚欧两大陆的文明都逐渐进入了新石器时代。

综合这些分析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新石器时代并不是从某一个固定的点发源然后扩散到全世界的。或者说，历史上从来没有存在过单一的、一致的新石器文化。各个文明之间互不统属，各自分别形成了具有独自特点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一个伟大的历史时代开始了。

新石器时代人类的生活

新石器时代人类的生活对于现代人来说是充满趣味性和神秘色彩的。在考古学日益发达的今天，我们已经能够从多个渠道了解一些关于那个时代的生活细节。比如，我们可以研究新石器时代人类堆积起来的垃圾堆——在丹麦海岸，这些最古老的垃圾堆被称为“贝冢”；我们还可以研究新石器时代人类建造起来的巨大坟堆——这些史前时代的古墓，构成了欧洲、印度和美洲很多地方的一道独特风景；我们还可以瞻仰那个时代的人用巨石堆砌的石阵，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位于英国威尔特郡的索尔兹伯里巨石阵；当然，在世界各地先后发现的古村落遗址也是我们最好的研究对象。

1854年的冬季对于瑞士来说是一个干旱的季节。由于缺水，瑞士的一个湖泊水位大幅度下降，甚至降到了历史最低点以下。令人们惊奇的是，随着水位下降，一座存在于新石器时代晚期、青铜时代早期的原始人村落遗址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这些遗址中的房子，都是建立在深深插入湖底淤泥中的木桩之上的。即使到现在，我们依然可以在西里伯斯岛或其他一些地方见到类似的建筑。这座遗址被发现的时候，下面支撑房屋的木桩还保留着。在房屋下面的泥炭堆积层里，出土了大量的木器、骨器、石器、陶制器皿、装饰品及剩余的食物，甚至就连不容易保存的渔网和衣服的残片都有所发现。这是一个居住在湖泊中的水上居民定居遗址。

类似的遗址在欧洲许多地方都曾经被发现过，比如苏格兰、爱尔兰等地都有，最著名的一个位于萨默赛特郡的格拉斯顿伯里。事实上，这种居住于水上的，发源于史前时代的文明模式一直到英王詹姆士一世在位时依然存在。因为这些建立在湖泊上的村落非常利于防守，而且因为他们的家建立在流水上，所以卫生条件很好，不容易发生疫病。与前面我们提到的构建“贝冢”的新石器时代人类相比，水上居民明显有着更高的文明程度，至少在技术上和知识上进步很多，当然在生存年代上也可能晚很多。科学家估计，水上居民的文明大约形成于公元前5000年或公元前4000年，而贝冢人则要比他们早6000年甚至更多。生存年代的巨大差异决定了两者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同。贝冢人是典型的新石器时代人，他们为人粗野，工具粗糙，家畜也只有狗。与之相比，水上居民则已经是从新石器时代向青铜时代过渡的人种了。他们的家畜清单中有了更多的物种，比如猪、牛、羊等。

水上居民丰富的历史遗迹资料给了古人类学家大量的研究素材，我们可以从这些素材中还原新石器晚期人类的生活细节。

首先是食物。新石器时代人类已经学会驯养牲畜，不过考虑到他们所处环境的气候条件，在寒冷的冬季他们最可能的是与自己的牲畜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牲畜的乳汁是畜牧业的基本产品之一，所以水上居民大规模食用牲畜的奶就成了必然。当然，乳酪、奶油和其他奶制品进入人们的生活还要晚一些，因为至少要等陶器出现以后，这些奶制品才有了盛放的器皿。

狩猎同样是新石器时代人类重要的食物获取途径之一。红鹿、獐子、野牛和野猪都是他们的狩猎目标。有证据显示，他们甚至连狐狸都不放过，要知道，狐狸的肉有一种很难闻的气味。这也许说明，水上居民的食物并不是很丰富，因为在不愁吃穿的世界里，这种肉是没有人吃的。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兔子肉没有进入他们的食谱，这也许是出于一种奇怪的观念：兔子是懦弱的，吃它们的肉，人也会变得懦弱起来。

对于新石器时代人类的农耕细节，科学家们知道的还很少，因为在出土文物中我们还没有发现过犁和锄。这些木质的农具经过千百年的掩埋腐蚀，已经彻底消失了。不过在遗址沉积物中，考古学家还是发现了许多关于他们农耕及食用谷物类食物的蛛丝马迹。小麦、大麦和小米是新石器时代人类的主要食物。水上居民所食用的大麦麦种来自埃及地区，小麦麦种则来自地中海东部的某一地区。他们把谷粒烘干，用石磨磨碎，装在土罐里，作为日常食物食用。由于没有酵母，在吃的时候，他们会用谷物做成非常厚硬的饼。同样，也是因为没有酵母，所以酒还没有登上人类的餐桌。除了谷物，水上居民也吃豌豆和野生酸苹果。不过那时的酸苹果，远不如现在经过培育和选种种出的苹果好吃。

新时期时代人类的主要服装材料是兽皮，不过他们也穿粗亚麻布做的衣服。科学家从遗址沉积物中已经发现了亚麻布的碎片。亚麻不仅被他们用来制作服装布料，也被用来制作捕鱼用的渔网。新石器时代的人类已经懂得给自己制作装饰物了，尤其是青铜被冶炼出来以后，以青铜为材料的装饰物的数量急剧增加。不过，这些装饰物大多被应用在他们的头发上——我们可以想象出这样一幅场景：一名新石器时代人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上插了一大堆东西，然后用骨针（后来用青铜针）别住。至于他们的衣服上——从现有的岩画中可以推测——是没有什么装饰物的，顶多有一些画上去的方格、斑点等图案。

我们已知的其他新石器人的生活细节还有很多，比如在青铜被发明以前，他们没有桌椅板凳可供使用；他们的住所里既没有老鼠，也没有猫；在饲养的动物中，没有后世最常见的鸡，而新石器人也没有吃鸡蛋的习惯……

除了生活细节，我们还有必要说一说新石器时代人类的武器和工具。斧子是新时期时代人类最主要的工具和武器。远程攻击时，他们更偏重于使用弓箭。虽然还没有进入金属时代，但是他们已经能够用燧石制作精美的箭头，并且把它们牢牢绑在箭杆上了。

新石器时代的人已经能够制作优良的生产、生活工具。比如，在木棍顶端装上牡鹿的角，用来播种时翻地、捕鱼时当鱼叉；用亚麻编织网，用来捕鱼或者捕鸟；用植物枝条制作篮筐，以储存谷物等食物。

既然已经懂得使用弓箭，那么我们就有理由相信新石器时代的人类已经学会制作、使用弦乐器了，因为拨动弓弦时必然会产生震动。除了弦乐器，新石器时代的人应该已经能够制作陶制、木质的鼓和骨制的哨子了。尤其是后者，甚至在旧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了。有了乐器，新石器时代的人还会不知道什么是音乐和歌唱吗？至于什么时候歌唱、演奏这些最原始的艺术，我们听听意大利农民把着犁时唱的没有词的曲调，就一切都清楚了。

夜幕降临，劳作了一天的新石器人回到自己的居所，坐在屋里一边聊天唱歌，一边摸黑制作着工具。当然，每一个村子都会有火种保存，这能够给他们带去一点光明，但危险也同样存在——火种一旦失去控制，就会把整座村子烧个精光。在瑞士，考古学家就曾经发现过这样的灾难遗址。

上述关于新石器时代人类生活的细节描述，是我们根据瑞士水上居民遗址推测出来的。拥有这种生活习惯和生产知识的新石器人一步步取代、消灭了旧石器时代的人类。从这种知识、习惯开始形成到世界最终进入新石器时代，间隔了几千年。这几千年中，为什么人类能够发明、形成这种知识和习惯，到现在我们也不是非常清楚。也许只是一个巧合：猎人在猎取成群的牛羊时，不知不觉产生了对牲畜的占有欲。于是他们把迁徙走远了的牛群赶回来，把它们驱赶到水草丰茂的地方，或者赶进自己做出来的围栏里。经过漫长年代的演进，牲畜就被人类驯服了。农业技术的形成也带有偶然性。人类先学会了采集、储存植物的种子，然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实现了春种秋收，于是农业种植技术出现了。

原始交易的出现

数千年前，新石器时代人类慢慢进入了青铜时代。最先获得青铜工具和武器的部落种族在生产、战争等各方面走在了其他部族的前面。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人类最原始的交易出现了。那个时代的“交易”不是钱物交换，甚至都不仅仅是你情我愿的物物交换，而是包含物物交换、敲诈勒索、纳贡献礼、暴力抢劫等方式的物品交流。一切现实存在的，能够让人们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途径都被使用着。

交易的物品种类繁多。青铜和青铜武器，具有装饰作用的宝石、黄金和琥珀，兽皮、麻网和布匹，等等，都是交易的对象。盐也是人类交易的重要物品，因为不管是以肉食为主的人，还是以谷物为主食的人都需要盐。在苏丹的沙漠部落之间，为了争夺盐矿，在这一时期曾经发生过多次激烈的战争。

地中海盆地的淹没

从本书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讲述的都是没有准确历史记载的文明史。很快，我们就要讲到有准确记载的人类历史了。但在此之前，我们还要介绍一件非常重要的，对古人类来说堪称“劫难”的历史事件——大西洋水冲入地中海盆地。

因为没有准确的文字历史记载，所以我们对有文字以前的人类历史都是猜测之后再进行描述的。这种猜测不仅包括时代年表，也包括史前地图。时代年表上，最后一次冰期和智人的出现大约在50000年前或25000年前。而在地图上，我们所描述的陆地轮廓仅仅是一个大概轮廓而已。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地中海地区在最后一次冰期时，还是一个气候宜人的陆地。后来，在这片陆地上，拥有新石器文明的人类繁衍生息着。当凶猛的海水冲进地中海盆地的时候，新石器时代的暗白种人——地中海种族的人，已经在定居和文明的道路上走了很远了。

这场劫难发生在什么时候呢？以我们的推算，发生于公元前15000—公元前10000年的这个时间段里。如果是发生在公元前10000年的话，那么那时候人类文明已经进入前面我们提到的水上居民和最初的农耕时期。我们可以假设一下这场劫难发生时的惨状：

当大西洋海水因为种种原因越过西边的山冈，奔向水上居民的时候，原本他们赖以生存的“湖水”朋友变成了凶残的敌人。湖水持续上涨，被赶出居所的人们四散奔逃。水流越来越急，水位越来越高，最终大水淹没了树梢，漫过了山冈，惊涛骇浪狂暴地拍打着阿拉伯和阿非利加的山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洪水追逐着疲于逃命的人们。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惨遭灭顶之灾。

就这样，人类文明史中最精彩的早期场景，被大水彻底掩盖在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