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假曹操

  • 品三国
  • 易中天
  • 6742字
  • 2018-01-26 14:26:41

范文澜先生的《中国通史》将汉献帝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到晋武帝太康元年(公元280年)这一段,称为东汉三国史上的“分裂时期”。讲“三国”,其实就是讲这段历史;而首要人物,则是魏的实际开创者曹操。曹操是一个千百年来褒贬不一、终难盖棺论定的人物。对他的说法评论之多,意见分歧之大,世所罕见,其民间形象则更是不堪。那么,作为一个人,历史上真实的曹操究竟是怎样的呢?

讲三国,先得讲曹操。

曹操在历史上的形象不算太好,客气的说法是“奸雄”,不客气的就是“奸臣”,甚至“奸贼”。但鲁迅先生说他是英雄。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中说:“曹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个英雄,我虽不是曹操一党,但无论如何,总是非常佩服他。”

这就有了三种评价,也有了三个形象:英雄、奸雄、奸贼。那么,哪一种评价最准确?

这就要弄清楚历史上真实的曹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并不容易。鲁迅先生说,读《三国演义》,看三国戏,“不是观察曹操的真正方法”。靠得住的,当然还是史书。但先生又说:“历史上的记载和论断有时也是极靠不住的,不能相信的地方很多,因为通常我们晓得,某朝的年代长一点,其中必定好人多;某朝的年代短一点,其中差不多没有好人。”曹魏,恰恰就是年代很短的,所以曹操“自然也逃不了被后一朝人说坏话的公例”。

坏话说多了,就成了成见。成见一代一代传下去,就积重难返。具体到曹操,事情更麻烦。因为影响极大的两部书——《资治通鉴》和《三国演义》,对曹某人都不那么友好。《三国演义》就不说了,那是把曹操看作“国贼”的。《资治通鉴》在编撰过程中,也删掉了不少对曹操有利的史料。这其实也是一种“时代意见”。宋人大约多半是不喜欢曹操的。苏东坡《志林》说,当时市井说书,听众“闻刘玄德败,频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这是北宋。南宋就几乎公认曹操是“贼”。此后元明清,曹操背的基本上是骂名。说好话的也有,不多。到十八世纪中,乾隆一锤定音,曹操被定为“篡逆”,再也翻不过身来。

其实早在晋代,对曹操的评价就开始出现分歧。王沈《魏书》和司马彪《续汉书》是比较肯定曹操的,甚至曲笔回护;孙盛《异同杂语》和吴人《曹瞒传》就不太客气,对曹操的酷虐奸诈多有披露。东晋史学家习凿齿,更是首创“篡逆”之说。由此而至南北朝和隋唐,史家都是褒贬不一,张作耀先生的《曹操评传》一书有很详尽的描述。可见对于曹操,不但“时代意见”不同,“历史意见”就很分歧。再加上每个人的“个人意见”,曹操的“真面目”就更难弄清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挨骂。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曹操遭人骂,自然有他的原因。什么原因呢?也很多。但说得最多的,是“奸”。比方说,篡汉,在古人看来就是奸。狡诈,在古人看来也是奸。不过,最让一般民众痛恨的,还是曹操说了“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句话。一个人,宁肯自己对不起普天下的人,也不能让天下的人对不起自己,这个人就太坏了。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案子,看看是不是事实。

这事《三国志》没有记载,只见于裴松之注所引《魏书》、《世语》和孙盛《杂记》。事情大概是这样的。董卓入京后,表曹操为骁骑校尉。曹操拒绝董卓的任命,逃出洛阳,抄小路回家乡。路过朋友吕伯奢家时,把他们一家都杀了。为什么要杀呢?三书的说法不一。《魏书》的说法是:“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世语》的说法是:“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孙盛《杂记》的说法是:“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看来,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杀人动机。按照《魏书》的说法,是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按照《世语》和孙盛《杂记》的说法,则是因疑心太重而误杀。《魏书》是比较维护曹操的,我们姑且不论,就看后两种说法。

后两种说法中,孙盛《杂记》的说法又更具体。一是曹操听见了一些声音(闻其食器声),二是曹操杀人以后说了一句话:“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所谓“食器声”,应该不是洗锅碗的声音,是磨刀子的声音。曹操这才疑心,才杀人。杀了以后,才发现人家是准备杀猪宰羊款待自己,误杀了好人,这才会“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凄怆,就是凄惨、悲伤。也就是说,曹操发现自己误杀无辜以后,心里也是很凄惨,很悲伤的,只好自我安慰,自我排解,很勉强地为自己的错误行为做一个辩护。当然,这种辩护并不能洗刷他的罪过。但能够“凄怆”,总算还没有“丧尽天良”。

然而《三国演义》的改动就大了。“凄怆”的心情没有了,“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也变成了“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前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宁肯我对不起别人,不能别人对不起我。这里说的“人”(别人),是特指的,就是吕伯奢一家,是“个别人”。后一句话说的,则是普天之下的人,是“所有人”。这个范围就大不一样。虽然都是恶,但恶的程度不同,分量不一。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曹操当时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个话,只是就事论事。意思是虽然我错杀了人家,对不起人家,但现在也没有办法。我现在走投无路,也只好是宁肯我对不起人家,不要让人家对不起我了。应该说,他还保留了一部分善心在里面。但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就变成一贯如此,变成理直气壮了。那就是一个大大的奸贼。所以,仅凭此案就说曹操奸险歹毒,是有疑问的。

不过即便如此,毛批仍说:“此犹孟德之过人处也”,“犹不失为心口如一之小人”。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换了别人,一定反过来,说宁肯天下人都对不起我,不可以我对不起天下人。但是实际上怎么样呢?实际上都是像曹操那样做的(试问天下人谁不有此心者),然而“谁复能开此口”呢?大家都装作正人君子,只有曹操一个人坦率地说出了这话。至少,曹操敢把奸诈的话公开地说出来。他是“真小人”,不是“伪君子”。所以毛批说,这是曹操超过其他人的地方,因为这个世界上伪君子实在太多。毛宗岗父子是不喜欢曹操的。他们都说这是曹操的过人之处,那就应该是过人之处了。

实际上,狡诈中有真诚,或者有时狡诈有时真诚,正是曹操的特点之一。据《三国志·武帝纪》裴松之注引《曹瞒传》,公元200年,曹操和袁绍决战于官渡,许攸从袁绍营中来投奔他。刚一坐下,许攸开口便问:请问贵军还有多少粮食?曹操猝不及防,随口答道:起码还能支持一年。许攸毫不客气地说:不对!重讲!曹操又改口说:还可以支持半年。许攸冷笑一声:老朋友大概是存心不想打败袁绍吧?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讲实话?曹操是聪明人,他知道许攸如果不是掌握了情报,便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瞒是瞒不过去了。而且,如果再不讲真话,就难以取得许攸的信任和帮助,于是笑笑说: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实打实地说,顶多只够一个月了。许攸见曹操实话实说,便将自己对战局的分析和解决的办法和盘托出,一仗就打得袁绍再也翻不过身来。

曹操如此奸诈,有没有真实的一面?有。公元220年,征战了一生的曹操一病不起。这时他已六十六岁,按照“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说法,他也算活够了岁数。曹操是个豁达的人,对于生死一类的事看得很开,对自己的功过得失似乎也无所萦怀。他留下了一份写得断断续续的《遗令》(载《全三国文》卷三《魏武帝》),算是最后的一个交代。然而,这个天才的杰出的政治家,却出人意料地不谈政治。对自己一生的功过得失也只说了一句话:我在军中执法,总的来说是对的(吾在军中执法是也)。至于发的小脾气,犯的大错误,不值得效法。余下的篇幅,就是一些琐事的安排。比如婢妾和艺妓们平时都很勤劳辛苦,我死了以后让她们住铜雀台,不要亏待她们(吾婢妾与伎人皆勤苦,使著铜雀台,善待之)。余下的薰香分掉,不要用来祭祀,免得浪费。各房的女人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学着编丝带草鞋卖,等等,等等,颇有些絮絮叨叨、婆婆妈妈。

这就很让后世的一些人看不起。陆机是晋人,说得还算委婉。他在《吊魏武帝文》里文绉绉地说:“系情累于外物,留曲念于闺房”,“惜内顾之缠绵,恨末命之微详”。苏东坡就不那么客气了。他说不管什么人,只有“临难不惧,谈笑就死”,才称得上是英雄。像曹操这样,临死之前,哭哭啼啼,“留连妾妇,分香卖履”,算什么事呢?因此他撇了撇嘴说:“平生奸伪,死见真性。”(《孔北海赞》)意思也很明显:别看曹操平时人模狗样的,装得一副英雄豪杰气派,地地道道的一个奸雄,死到临头,还是露了马脚。

苏东坡是我最喜欢的一位文学家,但对他老先生这番高论,却实在不敢苟同。曹操是病死的,不是拉到刑场上去砍头,你要他如何“临难不惧”?曹操并没有呼天抢地哭哭闹闹地不肯去死,又怎么不英雄?老话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曹操虽非就义,但死得还算从容。能絮絮叨叨地安排这些后事,就是从容的表现。不错,和许多英雄人物临死前的慷慨陈词、豪言壮语相比,曹操这份《遗令》一点也不英雄,完全上不了台面,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但我以为这正是真实的曹操。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不是神。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也不想做)什么超凡脱俗的“圣人”。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居然敢于把“凡夫俗子”的一面公开暴露出来,并不遮遮掩掩,装腔作势,正是曹操的过人之处和英雄本色:我就是个俗人,你们又能怎么着?我就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又能怎么样?因此我以为,曹操这份《遗令》,实在比那些充满了政治口号、写满了官腔套话的“遗嘱”,要真实得多,也可爱得多。反倒是了不起的苏东坡,多少露出了点庸人的尾巴。

当然苏东坡说得也对:“平生奸伪,死见真性。”只不过我们和苏先生对那“真性”的理解不同,评价也不同。在我看来,那就是“人性”。曹操不是杀人机器或政治符号,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如果说,平时为了政治斗争的需要,他不得不把内心世界遮蔽起来(即所谓“平生奸伪”),那么,临死之前,就没什么顾忌了(即所谓“死见真性”)。“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曹操临终前的“善言”,流露出的是他对生活的眷恋和对亲人的感情。

曹操确实是儿女情长的人。曹操南征北战,戎马一生,享受天伦的时间不多,因此对家人的感情特别珍惜。据《三国志·后妃传》裴松之注引《魏略》,曹操在临终前还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我一生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也不觉得对不起谁,唯独不知到了九泉之下,如果子修向我要妈妈,我该怎么回答。子修就是曹昂,是曹操的长子。曹昂的生母刘夫人早逝,便由没有生育的正室丁夫人抚育,丁夫人也视为己出。后来曹昂阵亡,丁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又常常哭着骂着数落曹操:把我儿子杀了,你也不管。曹操一烦,便把她打发回了娘家,因此去世前有这样的说法。

其实曹操还是做过努力的。他亲自到丁夫人娘家去接她,丁夫人却坐在织布机前织她的布,动都不动,理都不理。曹操便抚着她的背,很温柔地说:我们一起坐车回家去,好不好呀?丁夫人不理他。曹操走到门外,又回过头来问:跟我回去,行不行呀?丁夫人还是不理他。曹操没有办法,只好和她分手。以曹操脾气之暴躁,为人之凶狠,做到这一步已很不简单。何况曹操还让丁夫人改嫁,不让她守活寡,只是丁夫人不肯,她父母也不敢。当然不敢的。就是敢嫁,也没人敢娶。

但曹操也会翻脸不认人。比如许攸就有点自己找死。他既恃旧,又恃功,一直对曹操不那么恭敬客气,常常当着众人和曹操开玩笑,甚至直呼曹操的小名说:阿瞒呀,没有我,你就得不到冀州了。曹操表面上笑着说:是呀是呀,你说得对呀,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后来曹操攻下邺城,许攸又指着邺城城门对曹操身边的人说:这家伙要不是有了我,就进不了这个门啦!曹操便再也不能容忍。当年在官渡,曹操危在旦夕,对许攸的放肆只好忍了又忍,这会儿可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于是曹操便毫不犹豫地要了他的性命。

前面讲的这两个故事,都不见于《三国志》,而见于裴松之的注。前一个故事被裴松之注在《后妃传》,后一个故事则注在《崔琰传》。但其所引,却同出一书,那就是魏国人鱼豢所撰《魏略》。可见,即便在同一本书里,曹操也有两种形象。

其实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

许攸是他的恩人,却被他杀了,而一些“恶毒攻击”他的人却又被他放了。官渡之战时,陈琳在袁绍手下当差,为袁绍起草檄文,对曹操破口大骂,骂得狗血喷头。这篇檄文已被裴松之注在《袁绍传》,大家不妨去看看,的确很是不堪。后来袁绍战败,陈琳被俘,曹操也只是说:骂人骂我一个就行了,怎么骂我祖宗三代呢?陈琳谢罪。曹操也就算了,仍任命他为司空军谋祭酒。这事记载在《三国志·陈琳传》正文,不是野史,应该可信。

还有背叛他的人,也放了。魏种,原本是曹操最信任的人。张邈反叛时,许多人倒戈跟随了张邈,曹操却十分自信地说:只有魏种是不会背叛我的。谁知魏种也跟着张邈跑了,气得曹操咬牙切齿:好你个魏种!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饶不得你!但当魏种果然被俘时,曹操却叹了一口气说:魏种是个人才啊!又任命他去当河内太守。毕谌的母亲、弟弟、妻子、儿女被张邈扣押,曹操便对他说:令堂大人在张邈那里,你还是到他那里去吧!毕谌跪下磕头,说自己没有异心,感动得曹操流下眼泪。谁知毕谌一转身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背叛曹操投奔了张邈。后来,毕谌被俘,大家都认为他这回必死无疑。谁知曹操却说:尽孝的人能不尽忠吗?这正是我到处要找的人啊!不仅不治毕谌的罪,还让他到孔夫子的老家曲阜去做了鲁国相。这两件事,都记载在《三国志·武帝纪》正文,也应该可信。

甚至对于背叛了自己的朋友,曹操也很看重当年的情谊。陈宫和曹操有过一段不平常的交往,曹操出任兖州牧,就是陈宫的功劳。后来陈宫死心塌地地帮吕布打曹操,被俘以后,也死不肯投降。曹操便叫着他的字说:公台,你死了不要紧,你的老母亲可怎么办呀!陈宫长叹一声说:陈某听说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老母是死是活,全在明公您了。曹操又问:你的老婆孩子又怎么办呢?陈宫又说:我听说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后,老婆孩子是死是活,也由明公看着办了。说完,头也不回,昂首就刑。曹操流着眼泪,为他送行。陈宫死后,曹操赡养了他的老母,还帮着把他女儿嫁了,对他们家比当初是朋友时还要好。《三国志》里面,没有陈宫的传,这事是记载在《吕布传》里的。裴松之注引《典略》,则说得更详细。

看来,曹操是宽宏大量的。

但是,这个宽宏大量的人却又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而且有仇必报,不择手段。没有什么他不敢杀的人,也没有什么他杀不了的人。据《三国志·武帝纪》裴松之注引《曹瞒传》,当年在兖州时,他就杀了鼎鼎大名的边让。边让,陈留人,博学有辩才,所著《章华台赋》传诵一时,大将军何进曾特予征召,蔡邕、孔融、王朗等名士也都极为推崇,他本人也做过九江太守,后来辞官在家。边让自己是名士,自然不大看得起曹操这个宦官养子的儿子,可能很说了些侮辱不恭的话,自以为曹操不敢把他这个大名人怎么样。谁知此时的曹操还不是宰相,肚子里也还撑不了船,悍然把他杀了,而且还杀了他一家。沛相袁忠和沛人桓邵也看不起曹操,边让被杀后,两人逃到交州,家人却落入虎口。后来桓邵自首,跪在曹操面前求饶,曹操却恶狠狠地说:下跪就可以免死吗?当然不能。结果桓邵也被推出去斩首。

曹操干的这件事,影响极坏,当时就引发了一场叛乱,事后也一直被人们议论。前面提到的陈宫,也是因为边让之死而离开曹操投奔了吕布。有了这次教训,加上官也大了,野心也大了,慢慢学得“将军额上跑马,宰相肚里撑船”,报复起来,也就不那么直截了当。但报复还是要报复,嫉妒还是要嫉妒的。即便是老朋友,也不例外。比如娄圭,字子伯,少有猛志,智勇双全,追随曹操,立功极多,曹操常常自叹不如(子伯之计,孤不及也),却还是杀了他。他和许攸的死,还有孔融的死,都记载在《三国志·崔琰传》裴松之的注里面,读者可以去查看。

这就是曹操了。他可能是历史上性格最复杂、形象最多样的人。他聪明透顶,又愚不可及;奸诈狡猾,又坦率真诚;豁达大度,又疑神疑鬼;宽宏大量,又心胸狭窄。可以说是大家风范,小人嘴脸;英雄气派,儿女情怀;阎王脾气,菩萨心肠。看来,曹操好像有好几张脸,但又都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矛盾,这真是一个奇迹。

实际上,曹操是真实的,也是本色的。包括他的奸诈、狡猾、残忍、暴虐,都表现得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真诚而坦然。这实在是一种“大气”。“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从这个角度看,曹操是英雄,而且是大英雄。不过,这个大英雄又是很奸诈的,因此也可以叫做“奸雄”,即“奸诈的英雄”。事实上,历史上对曹操的评价(英雄、奸雄、奸贼),总离不开“奸”和“雄”两个字。有强调奸的,有强调雄的,也有认为他既奸又雄的。所以我认为曹操是“奸雄”,不过前面要加上“可爱的”三个字。

那么,曹操是“可爱的奸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