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认为,儒家文化对中国朝野影响很大,而他受到儒家文化的影响很深。他说,“年轻的时候对老大所有的规则没有完全遵守,细节处理得不太好,老大对你就有看法。现在大家都比较平和,都40岁以上了。以前开会经常会吵架,经历了很多事情,现在比以前成熟多了。虽然性格不会变,但表达方式会变。意思会表达得清楚,但说话的分贝值不会那么大了。”
与易小迪做事举重若轻不同,刘军说自己做事的风格是举轻若重。他一直想做实业,其他众雄是渐渐换去草鞋,穿上皮鞋,而独有刘军是重新把草鞋穿起,重归农业高科技投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在四川从事农业项目,尝试着农业产品的产业化,做着果蔬保鲜、储藏加工和营销的买卖。
刘军说,“人做事情,坚韧是最重要的。要做自己想做而且有意义的事情,中国这个时代缺的是责任感,款爷很多,培养了一批对民间疾苦不关心的人,这很可怕。我永远做不了纯粹的商人。直率是我的特点,我不会改变,人不能完全异化了自己。”
一晃十年,上次6个人的聚会是1996年了。回想当年,刘军说,“那时的聚会不像今天这样轻松。国家宏观调控未结束,企业的压力非常大。心情忧喜参半,喜的是终于能干点事了,忧的是企业矛盾重重,经营上面临着极大的困难和冲突。”
而谈起六雄十年后的这次再聚首,他认为这是这个时代从事商业的一个喜剧。“万通出了很多人才,以前离得太近,年轻时又都争强好胜,现在各自位置坐了若干年,各有所长、所成,在当今社会业界具有相当的影响和成就,有了一个惊喜。久合必分,各有所成。未来都会不错,结果不会太坏。至今是个喜剧。但喜剧是由环境造成的,个人努力固然重要,但是,古往今来,亿万中国人一直在努力,是环境造就了六雄。”
从一个细节可以见到他们年轻时是多么的争强好胜,在拍摄这个专辑的过程中,有一个镜头是让这些男人玩石头、剪刀和布,六雄说玩假的没意思,要赢就得来真的,得赌点什么……
大哥冯仑
冯仑的钱夹里,放着两个故去男人的照片,一个是阿拉法特,另一个是他的干爹。冯仑将他的干爹称为“一个有文化的土匪”。
阿拉法特是他做事情的榜样,冯仑常说,“时间是一把最锋利的刀,能雕刻一切最坚强的岩石。一个男人做事情最大的赌注是时间,特别是当你把所有的时间都押在一个事情上。而阿拉法特是一个45年坚持一个目标,始终没有做成的男人。用最有毅力的男人来激励自己是很快乐的,要不然会觉得孤独。疲惫的时候就想一想,前面还有40多年没干成的大哥呢……”
然而,要真正解读冯仑的精神世界,他的干爹马鸿模是一把不可缺少的精神钥匙,毫无疑问他是冯仑的精神教父。
冯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企业工会的领导,由于父亲对马列主义非常熟悉,从小教会了冯仑写文章和画画。冯仑可以临摹出很好的绘画作品。在家庭的影响下,上初中的时候,冯仑就开始看大逻辑、小逻辑之类的书,这使他形成了很强的逻辑思辨的倾向。独特的家庭优势,使得冯仑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得以凭一纸介绍信,在资料馆翻阅了大量“供批判用”的禁书。诸如《尼赫鲁传》、《基辛格传》、《出类拔萃之辈》、《光荣与梦想》……他清楚地记得,所有的这些书都是内部出版,都是灰皮的。
生父教会了冯仑怎么写文章,而对冯仑产生长期精神影响的,则是他的教父马鸿模这个人。马鸿模生于1919年12月15日,回族大家出身,年轻时就读于武汉大学历史系。抗日的时候闹学运,家里人想把他送出国。马鸿模不去留洋,而是组织武工队。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时候,马鸿模已经是解放军正师职。因为他有文化,新中国成立后他被分配到中央党校,不再带兵。冯仑第一次在中央党校见到马鸿模的时候,老头留着光头,身着黑衣,抽着根很粗的雪茄,老头特意要看一看这个叫冯仑的,当时只有22岁的中央党校历史上最年轻的学员,老头点了点头说,“最小的那个原来就是你。”两人后来成为忘年之交,这个出生入死,有着传奇般生涯的人物,渐渐地开始成为冯仑的精神之父,并对他产生莫大影响。教父强悍的人生和性格,使得冯仑的精神深处,有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霸气,他说,“我老了会很像他(干爹),我根本不会退休,就是要折腾。”
冯仑的身上,很多地方都折射出教父的影子。比如他虽然是中央党校的研究生,算得上高级知识分子,但是言谈中充满了世俗语言。但是,他的表述却非常富有逻辑性。或者说,他身上既有着江湖的气息,又有着知识分子的理性思考,混杂在了一起。
他原本只是一个读书人,外表斯文、内心柔弱,然而多年的折腾和历练,明显使他的内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坚硬。冯仑将人生比喻成一坛咸菜,他说,“不同的卤汁,不同的分量,再加上不同的腌制时间,最后浸渍到菜里,你的味儿就变了,不用刀刮还看不出原来的本色。”
回首往事,冯仑感慨:历史就是要委屈一些人,它让你死,你就死了,这就是历史的代价。对于历史的进步来说,个人不能有公平不公平的情节,如果牺牲你,就牺牲你了,对于历史的进步来说,这是太小的一件事。如果剩下来了,也不是个人的能力,而是大时代的选择,所以要惜福感恩。”
冯仑将要开始他自己的时代。然而,对于他来说,这条路并不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最主要的才华并不是在生意上。更准确地说,这是一次被命运抛弃之后的被动的选择和抗争。他生来并不是一个伟大的商人,尽管他有足够的实力和造化成为一个大商人,但事实上,经商部分限制了他的天才。选择经商对社会和对他个人都是一种遗憾。他有着鲜明的“以天下为己任”的传统知识分子的理想,一直试图用自己的思想去整合社会。
这个外表随和的男人,经历复杂而沧桑。他说男人一生要上的四堂课他都亲眼见过,或者亲身经历了。第一,坐牢一年无罪,知道什么叫是非;第二,离异无子女,知道什么叫爱恨;第三,癌症误诊,知道什么是生死——当时因为误诊,给冯仑做手术主刀的大夫,差一点点就把冯仑的腿给锯了;第四,非典疑似,知道什么叫委屈。
他是一个天才的社会活动家和鼓动专家,他善解人意,博学多才,内心深刻而外表诙谐,是聪明、富有鼓动的天才,讲义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意志坚韧,在面对恩怨得失的时候,他往往能跳出事件,以一种局外人的超然来看待和面对,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达观和洒脱,这些都赋予了他一种独特的、富有魅力的领袖气质。而他在中宣部所积累的广阔的政治和社会资源,也成为转型期民企必不可缺的力量,再加上他年长,顺理成章,冯仑成为日后万通系的大哥。
事实上,也唯有冯仑的“事缓则圆”的随和,才可能将这些个性鲜明迥异,人人争强好胜的豪雄之士聚于麾下。他善于妥协,致力于为各种问题找到解决的方案,而不允许出现太剧烈的冲突,并总能在妥协中找到解决的方案。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优点,虽然会有后遗症,但因为最优的方案实际上不存在,所以冯仑总能想出一些次优的解决方案。
尽管冯仑有时候会表现出犹豫和摇摆,但是,没有冯仑的有容乃大,就不会有万通系的群英会和日后辉煌。至于阔别十年之后,兄弟依然可以同席畅饮,也绝无可能。
冯仑是万通六雄中最有谋略的一个人,但是他本质上依然是一个朴实而重义之人。他会习惯甚至喜欢在妥协中求发展,但他亦是一个非常有胆量的人。
而因为冯仑身上的人文色彩,才使得万通之道,更像时代大幕下的喜剧。
忍者王功权
26岁的时候,毕业于吉林大学管理专业的王功权,已经是吉林省委机关的一名宣传干部。与冯仑很相似,他正行进在前途无量的仕途道路上。作为一个乡村中心小学校长的儿子,他继承了父亲性格中负责、严谨、在困境中百折不挠的基因。但是,与父亲的驯服不同,他性格中多了反叛的因素。
1991年6月,王功权与冯仑、刘军等人在海南成立了海南农业高科技投资公司(万通前身)。成立之初,王功权是法人代表、总经理,冯仑和刘军是副董事长,王启富是办公室主任,易小迪则是总经理助理,后来的潘石屹主管财务中心。
作为创业总裁,王功权兢兢业业地把团队带了起来,平衡了各路英豪的性格冲突和种种矛盾。面对压力和误解,他力求做到公正与客观。平常之日,他是一个为人厚道的人。然而,他却并不仅仅是个守平之人,王功权有一个过人的长处,就是他有极强的危机处理能力。多少危机关头,他都能迅速地冷静下来,果敢地做出决定,绝不拖泥带水。在严重的关口,王功权非常沉得住气,处理问题思路异常清晰。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对平衡组织的稳定性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多年之后,冯仑说起王功权的作用时说:“一个组织里要是没有这样一个角色那这个组织就死了。”
王功权自己却说,经商多年,时常会感到知识分子的人文和商业理性的冲突,这种冲突让他很痛苦。他常常会从一个知识分子的角度,而非商业的角度去想很多,内心深处的那种对生命的悲悯,常常会和无情的商业决定产生尖锐的冲突。很多事情,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却一直维系,一直拖到最后还是维系不了。在面对人的问题上,他的这个缺点非常明显,然而如果不涉及对人,而是对事,他的出手迅猛异常,干净利落,冷静而理性。
基于对自己的这种矛盾的认识,他最终决定不再选择去领导一个企业,而是选择了个人专家的道路——从事国际风险投资,这样可以专注于事,而不是人。在残酷的商界,这也许可以使他的灵魂安宁下来。
在用人方面,王功权可谓是六雄最大胆,最无私的一个。正是他,一手将飞速进步和发展的潘石屹,从万通的财务中心主任,一步一步地提升到副总裁,常务副总裁,最后提无可提,就让潘石屹来坐自己的交椅。
王功权说:“潘石屹的上进心和学习能力特别强,对于他要不停地提升,否则他的才华就会埋没。”
在六雄中,王功权文人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他如今除了风险投资,还是北京词学会的副会长。感于阔别十年,六雄头一次再聚首,共在一个桌子上吃顿饭,他写下一首词——《临江仙·万通六合伙人重聚步罗公韵》:
“携手扬浪商海里,风流几度争雄?华光艳朝染长空。纶斤飞卷处,猎猎万旗红。十五春秋似弹指,戏笑雨霜风。东方君悦庆重逢,中年情正好,苦乐一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