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人生(3)

（2）罗斯福总是直接了解各种情况，通过形形色色的人来不断丰富自己对政府僵化、繁琐的工作方式的认识

罗斯福在采购军需、签订订货合同、负责基本建设时，不得不同承包商、经纪人、制造商进行复杂而艰难的周旋，同这些对手的谈判和争论提高了他作为一名进步政治家的声望。在面对那些为争夺装甲钢板营造权而作出相同投标报价的制造商、垄断优质煤的矿场主、哄抬物价的投机商、索取高额佣金和回扣的经纪人时，罗斯福不得不与之正面交锋，寻求有利突破口。海军的费用总开支取决于国会的定额拨款，罗斯福的立场是，让每一分钱发挥最大的效益，用节省的经费来购买更多的军舰。

有一次，几家美国主要钢铁公司提出同样报价竞争装甲板的建造合同，而罗斯福选择了一家报价低廉的英国公司，美国制造商协会指责罗斯福这种“非爱国主义的行为”。罗斯福愤怒地反击，声称这些趁国家卷入战争之机而欲大捞一把的制造商根本不配奢谈爱国主义。

另有一次，为了省钱，罗斯福从其远亲经营的维拉德·布鲁斯公司购进了一批质量有问题的煤，国会为此进行了调查并举行了听证会。罗斯福在罗伯茨众议员的质询下坦率地指出，此举旨在打破荒谬的煤矿价格垄断，况且他在购买了一小部分煤并发现其质量不好后，已主动中止了这份带有试验性质的合同。

罗斯福在战时负责分配订货单，他认为政府企业在战时的主要职能是补充私营工业的不足，所以大部分订单应理所当然地分配给私人承包商，一般来说，这个过程是比较容易以权谋私的。罗斯福很清楚共和党将在下一年控制国会，而威尔逊领导下的战争方针，包括海军部的战事行为均将受到严密的审查，他显然不能让自己处于易受国会任何攻讦的位置上。结果，战后国会的调查委员会除了发现罗斯福过多地照顾了海军造船厂的工会，以及将部分订货单分给了与自己有交情的公司外，在海军部战时由他负责的几十亿开支中竟然没有任何可称之为丑闻的事件。

罗斯福在处理具体问题以及应付局势方面进步得很快，他总是直接了解各种情况，通过形形色色的人来不断丰富自己对政府僵化、繁琐的工作方式的认识。陆军部长牛顿·D·贝克对弗兰西斯·帕金斯说：“年轻的罗斯福很有前途，不过我认为这样不加选择地和人们保持广泛的交往会耗尽他的精力。但正如我所观察的那样，他正是依靠这种交流来澄清自己的，并丰富自己的经验的。”

罗斯福有时像一块海绵，不加区别地吸收各种知识和意见；有时又像集邮那样，先从各种角落搜集意见，然后再由自己决定把它们放在哪里。

（3）罗斯福自己很少制定新政策，但他会从各方面吸取新东西

几乎罗斯福所涉及的每一件重要事务都包含着政策、技术、政治和商务等诸要素，而罗斯福总是每走一步就看一下结果。“他的态度是：不断地将坚定的行动与谨慎的承诺以及对结果的关注结合在一起。”他如此热衷于试验和探索表明了其风格的灵活，这种风格也集中体现在他与人们的交际方式上。

海军部还负责美国海外领地以及驻有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所有地方的事务。罗斯福作为助理海军部长要不时地前往这些地区巡视，他去过加勒比海地区的巴拿马、波多黎各、海地、古巴、多米尼加、维尔京群岛，太平洋地区的萨摩亚群岛、关岛、菲律宾、夏威夷、威克岛、豪兰克等地，还去过大小无数的海外海军基地。每到一处，他都会认真检查驻地军官所采取的步骤及其后果，鼓舞海军士兵的士气，监督属地法令的实施。几乎每次从海外回来，他都要照例呼吁一番，主张美国应当拥有强大的主力舰，以保卫这些海外领地和军事基地。

在从1913年到1920年的7年里，罗斯福是否自始至终都心无旁鹜地完全埋头于海军事务而无暇他顾呢？

罗斯福虽热爱海军，但这毕竟不是他的终生事业。他明白自己真正的职业还是在政治领域，他不甘心从此做个被人遗忘的民主党实干家。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全国性的政治舞台，他敏感地判断和捕捉着每一个可以开拓自己政治前程的机会。

【入主白宫——勇敢搏击者的人格魅力】

罗斯福与脊髓灰质炎进行的战斗具备了现代英雄传奇的一切戏剧性情节。有人冷静而准确地指出：“他那残废的双腿实际上已成为他的一种政治财产了。它们为他赢得了同情，否则，他可能得不到这种同情。在以后的岁月里，千百万美国人为罗斯福在公众场合露面而深受感动——为他那紧张、痛苦而笨拙地移向舞台中心的样子，为他周围的助手和政客们的忙乱，尤其为他容光焕发的微笑和刚劲有力的手势所深深感动。”

1.轮椅州长——并非小儿麻痹症造就了罗斯福的性格，而是他的性格使他从苦难中解脱出来

1921年8月初，纽约市热浪逼人，罗斯福全家乘罗斯福的豪华游艇去坎波贝洛度假。罗斯福在航程中驾驶着游艇，十分疲惫。次日，他又在捕鱼时掉进了冰冷的水中，冻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恢复过来。8月10日晨，当罗斯福夫妇和孩子们乘着自己的单桅小帆船在芬迪湾一带游弋时，14岁的大儿子詹姆斯发现附近小岛的树林起火了，于是他们就一起赶去扑火。两个小时后，站在灰烬中的他们个个汗流浃背、浑身烟灰且精疲力竭，于是罗斯福建议大家到附近的一个湖里去游泳，随即他先跳进了刺骨的湖水中。寒气逼得罗斯福赶紧上岸，尔后他穿着湿透的游泳衣同大家一起回家了。到家时刚好来了一批邮件，罗斯福也没换衣服，便看了半小时的信件。之后他感到很不舒服，就早早喝了点热汤上床了。

第二天罗斯福病情恶化，他的背部和双腿剧烈疼痛，整个人高烧不止。大夫诊断他是重感冒，并让他卧床休息。第三天，罗斯福的腿已不能动弹，手也拿不起笔。8月25日，世界一流的专家罗伯特·S·洛维特终于做出了正确的诊断：罗斯福患上了脊髓灰质炎。

脊髓灰质炎又叫小儿麻痹症，是一种多发生于夏秋季节由脊髓灰质炎病毒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患者在多汗发热、周身疼痛数日后常常会因为病毒侵入了相应部位的神经组织而手足绵软无力、不能动弹，严重者病毒侵入其脑神经，出现面瘫、吞咽和呼吸困难，危及生命。该病患者绝大多数是7岁小儿，仅有极少数成年人因未获此病毒的免疫力而招致不幸，罗斯福即属于此类病患。他的两腿完全瘫痪，并伴有向上蔓延的症状，膀胱和直肠括约肌也一度瘫痪，必须插导管。有时剧痛会扩散到他全身，体温也变化不定。

罗斯福两腿的肌肉和神经已被破坏，且背部肌肉有可能萎缩。但，由于埃莉诺和医生们的精心照料以及罗斯福自身的巨大勇气和坚定的自信，在经历了最初的沮丧和失望之后，罗斯福开始变得愉快起来。

萨拉本能地要求儿子跟她回海德公园安度余生。对此，埃莉诺和路易斯·豪达成了共识，他们模糊地相信，工作和事业是医治罗斯福病痛的良方。

路易斯·豪的活动始终围绕着如何让罗斯福当上总统这一既定目标展开。作为对罗斯福政治活动能力暂时不能发挥的一种补偿，他竭力鼓励埃莉诺走上前台，以使罗斯福的名字不会从此在政治舞台上消失。埃莉诺克服了羞怯，走出了家庭，学会了速记、打字、开车和演说。她加入了纽约州民主党委员会的妇女工作部，在那里结识了许多重要人物和新朋友，并当上了财务委员会主席。她还参加了妇女工会联盟，并赢得了支持民主党的妇女选民的好感。她忠实地向罗斯福反映民情，几乎成了罗斯福的助手、耳目。后来埃莉诺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在实质问题上具有影响力的“第一夫人”。

罗斯福没有顾影自怜，他不甘于隐退到海德公园舒适的住宅里过幽静的绅士生活，隐忍着肉体和精神上的极大痛苦，几乎每天都在接受治疗。他学会了操纵轮椅，掌握了一些移动身子的新方法，经常连续几小时锻炼身体。几个月后，罗斯福的腰部以上的部分锻炼得看起来肌肉发达。

1922年春，德雷珀大夫为罗斯福的双腿配了支架，每副支架用钢管和橡胶制成，绑在罗斯福的大腿和小腿上。支架在膝盖处放有一个特殊设置，可以在他坐下时弯曲起来。当他被搀扶起来时得有人插上销子，使支架保持固定和笔直。这样，罗斯福就能撑着丁字形拐杖，移动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动。如果扭转身子，他还可以走上小小的斜坡，但因双腿被固定得像制图员的圆规脚一样，所以他一个人无法登上超过3英寸高的台阶。

当罗斯福能够使用丁字形拐杖并研究了这种走动方式的利弊之后，他断定自己可以出去公开露面了。他情绪乐观、精神饱满、思维敏捷，朋友们都不把他当成病人。

路易斯·豪这时告诫他：“在公开场合千万别让别人抬着你走，需要上台阶的地方干脆别去。”

罗斯福当时就领悟到了这条金玉良言的高明之处。从此之后，就像魔鬼不能越过圣水一样，他从不去踏上台阶。

路易斯·豪还认为在公共场合罗斯福最好坐轮椅，而尽量不让人去搀扶他，罗斯福的侍从很快就在应对这种场面时变得十分内行了。罗斯福在多年之后才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像健康人那样走路了，但在以前的岁月里，他一直充满着希望，他多次写信告诉朋友们，他将很快就可以撑着支架独立行走，最后将单靠手杖就可以走路。

在1920年竞选运动中给罗斯福担任过助手的玛格丽特·利汉德小姐这时成了罗斯福的私人秘书，她在很多方面给罗斯福以无微不至的帮助和体贴。罗斯福辞去了一部分职务，保留了大纽约童子军俱乐部主席和哈佛大学校务监委会委员等职。他向马里兰信托储蓄公司提出辞呈，被好友布莱克拒绝了。于是他动用自己的社会关系，为公司拉了很多大客户。

1924年秋，乔治·F·皮博迪写信告诉罗斯福，自己在佐治亚州有个荒废的温泉疗养所，在那靠近长满松树的山坡边有一个游泳池，温泉的水富含矿物盐，能轻易地让人浮起来。之后罗斯福来到了这个荒凉的地方。这里只有一家破旧的旅馆、几间小屋，周围连医院都没有。罗斯福按自己选定的方法每天在这里进行游泳和日光浴。一个多月里，他双腿获得的力气竟比此前三年所获得的还要多，他的足趾从患病以来第一次有了感觉，这使他对恢复健康的信心陡增。

有两名记者在访问温泉后以《游泳恢复健康》为题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在1925年的暖春，成群结队的小儿麻痹症患者怀着希望来到温泉。罗斯福积极地帮助他们安排生活和治疗工作，热心地把自己编的游泳动作教给他们。到了晚上，病友们围在篝火前联欢，寂静的温泉生机盎然。

当一个医学专家小组应罗斯福之邀，对能否把温泉作为脊髓灰质炎疗养所的问题作了详细研究并给予了肯定结论之后，一场改造温泉的紧张工作展开了。罗斯福花费近20万美元买下了包括破旧旅馆和其他设施在内的大块土地，为此他几乎耗尽了个人财产。1927年初，“佐治亚温泉基金会”正式成立。罗斯福要迅速使这个地方改观，他在改建房屋、修筑道路、植树造林和旅馆现代化等方面向设计师和建筑师们提供建议，还亲自参与研制新的供水系统、捕鱼场地设施，计划筹建一个设有舞厅、茶室、野餐和高尔夫球场的俱乐部。他遴选了疗养所医务人员，到年底疗养所已经对150名患者进行了治疗。

罗斯福此举意义重大，不仅树立了一个与疾病作斗争的榜样，还使温泉疗养所“成为一切需要与疾病作斗争的人的希望之象征”。

任何事罗斯福只要觉得有奔头，就勇往直前，用他的自信、智谋和运营使之变为现实。事实上，改造温泉的费用很大，而其中绝大部分的资金来自捐助。罗斯福当选为总统后，每逢他的生辰，就会有无数的小额捐款单雪花似的飞到温泉，温泉成了罗斯福的第二个家。

随着佐治亚温泉全国知名度的日益提高，罗斯福的名声又一次打响了，人们感觉到了温泉与罗斯福的精神追求和人格特征的一致性。

正如发达结实的双臂在某种程度上补偿了两腿的残废一样，身体不便给罗斯福带来了有利之处。过去他难得安安静静地工作——他坐不住，耐心不够，总是东奔西走，因为他精力过剩……如今他只能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他所从事的工作上，他摆脱了一部分无谓的应酬和奔忙，完全避免了城市生活中最折磨人的神经紧张和许多微不足道的刺激因素。他有充分的借口不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同时能采取普通人常常采取的办法逃避难题。

罗斯福大部分时间待在室内，这在相当程度上弥补了他从前很少读书造成的某些空白或缺陷。埃莉诺负起了选书的重任，并设法请作者到家中来同罗斯福交流思想。罗斯福从谈话中受益匪浅，但是他终究未能沉溺于纯理性的政治哲学中，也没有能因长期严谨认真地研究社会科学而成为第二个威尔逊。他读了一些传记和历史学，但读得更多的是游记和探险故事。

此外，生理疾病使罗斯福的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譬如他在待人接物方面的傲慢和居高临下已得到明显克服，显得具有人情味；对事物的专注程度提高了，做事不再像以前那样漫无边际没有着重点。

这种历经巨大创痛和打击而依然故我的表现已经反映了罗斯福的本质：具有一般人所不具备的禀赋和意志。

罗斯福的大儿子詹姆斯在20世纪60年代出版的著述中也曾提及，并非小儿麻痹症造就了罗斯福的性格，而是他的性格使他从苦难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