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打压

  • 痕迹
  • 黄志清
  • 9055字
  • 2018-04-11 11:10:28

【有色眼镜】

正月初八是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金口乡政府大院内热闹非凡,乡干部们聚集在一起,大家拱手作揖,互致新年的问候,互祝美好的未来,畅谈春节期间的趣闻轶事,一派祥和的节后气氛。魏民、章琪、罗来金毕竟是同一批分来金口的,他们之间关系要好些,话题要多些,魏民和章琪见面后十分亲切,两人紧紧拥抱,见到罗来金,三人相互握手,互致问候,见到其他人,他们笑容可掬,态度谦恭,祝福声不断。这时,伍逸谦满脸微笑地走出办公室,用手习惯性地梳了梳没有多少头发的脑袋,高声说:“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顿时大院恢复了平静。“首先,我代表乡党委、政府向各位拜个年!祝大家新年快乐,全家幸福,工作顺利,万事如意!”大院内掌声不断。“刚才,我和张乡长、胡书记商量,从今天到正月十三日,全体机关干部下到所在单位、蹲点村去拜年,了解基层的情况,研究本部门今年的工作计划。正月十四日召开机关干部大会,宣布今年的工作分工和蹲点安排,正月十六日召开全乡三级干部大会,正月十八日县委、县政府召开全县三级干部大会。大家按这个时间节点来安排工作,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散会后,农口、工口、党群口、政法口等纷纷行动,到本口相关单位去拜年。魏民在农口,他和李吉祥等农口的乡干部在王义明副乡长的带领下,分别来到水管站、畜牧兽医站、农机站、农技站、林管站拜年并了解情况,每个单位都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盒香烟。到农技站的时候,大家纷纷说:“我们去给多办拜个年!”李吉祥非常窘迫,因为多办没有经费,发不起香烟,但见众人都在起哄,便咬着牙说:“欢迎!欢迎!”魏民见状,独自一人跑到旁边的商店里买了一条烟赶到办公室。办公室只有余春秀一个人在办公,因她是临时工,不参加乡干部点到。魏民赶到办公室时,正巧拜年的人刚进门。余春秀笑脸相迎,李吉祥尴尬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盒香烟一人发了一支,魏民从容不迫地一个人发了一盒香烟,说:“感谢大家对多办的关心,多办给大家拜年了!”李吉祥见魏民帮他解了围心中十分高兴,但又担心魏民这条香烟难以处理。魏民说:“这条烟我个人买,反正我不能让他们瞧不起多办,瞧不起我们。”

中午,一伙人在水管站食堂吃饭,除了敬王义明之外,众人纷纷把魏民作为目标,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和魏民喝过酒,都对魏民的所作所为十分赞同,认为魏民是一个很有水平的人。水管站站长燕中秋、畜牧兽医站站长赵小毛、农技站站长马瑞民、农机站站长屈才保、林管站站长林宗发轮番敬魏民的酒,开始魏民头脑还算清醒,见人家敬自己的酒不回敬很不礼貌,便从王义明开始个个回敬,李吉祥劝都劝不住,魏民很快就醉倒了。

王义明在金口乡党政班子中年龄最大,今年五十四岁了,明年换届就要下去,他资格比较老,由于文化水平低,一直提升比较慢,他70年代就是金口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机构改革后当了两届乡党委委员,现在任副乡长。那时候,副乡长是名正言顺的副科级干部,而党委委员则是享受副科级待遇,因此,党委委员到副乡长是重用。王义明能力比较差,平常站所领导也不太在乎他,加上马上快下台,王义明心中愈发有种失落感,他见众人把他与魏民平起平坐很不高兴,认为魏民抢了他的风头,对魏民的感觉更加不好。

直到傍晚,魏民才醒了过来,他想到胡军副书记要他多向伍书记汇报工作的话,于是急忙爬起床,他要去给伍逸谦书记、张祥海乡长、胡军副书记拜年,今天是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如果今天不去拜年,领导的感觉肯定不好。在办公室见到章琪,得知伍逸谦在办公室,他一路小跑着来到伍逸谦办公室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敲响了伍逸谦办公室的门。

“谁啊?”里面传来伍逸谦威严的声音。

“是我,我是多办的小魏。”魏民心里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进书记的办公室,上一次是熊安福带他们来报到。

伍逸谦见是魏民,心中有点诧异,他示意魏民坐下,一边继续看着文件,头都不抬,公事公办的问:“有什么事嘛?”

“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书记拜个年!”魏民见伍逸谦在看文件,不便多说。

“就这事?”伍逸谦放下文件,看着魏民说。

“是的,希望书记多关心!”魏民不卑不亢地说。

“知道了,就这样!”伍逸谦没有什么表情。

“那书记忙,我就走了。”魏民见伍逸谦下了逐客令,便起身离去。

望着魏民离去的背影,伍逸谦摇了揺头。他觉得魏民这小伙子很有头脑,也很有胆识,只可惜锋芒毕露,而且跟张祥海搅在一起,张祥海经常表扬他,挺他,还为他使得自己在党政联席会上下不了台,像这样的人如果成了气候,张祥海将如虎添翼。他又想到罗来金,这小孩多听话,初三就赶回金口帮自己家里干活,本来他老婆王秀娟还担心过年被养猪拖累了不能去做客,谁知小罗初三就来了,他老婆放心地在娘家住了三天。还有章琪,文质彬彬,也挺懂事的,今天下午专门到他办公室给他拜年,还拿了两条“小熊猫”的好烟,这种烟在东昌县都难买得到,他准备哪天送给县委康为之书记去抽,他知道康书记喜欢抽烟。可魏民向他拜年好像是走过场,不但没带礼物,而且态度也不太虔诚。实际上,魏民的态度是诚恳的,只不过他没带任何礼物,而且之前伍逸谦对魏民有偏见,所以他戴了有色眼镜看魏民,怎么看都不对劲。

章琪是个孤傲的人,为人处世还不如魏民婉转,是她母亲姚美兰强行塞给他两条烟,交代他一定要给伍逸谦书记拜年,感谢伍书记的关心。章琪想想也是,自己一到金口就分配在办公室工作,蹲点在金口村,工作条件很好,不像魏民,既没有好的工作岗位,又蹲条件差的村。想到这,章琪便坦然地来到伍逸谦办公室,给他拜了年,还没出门便遇见胡军副书记来向伍逸谦书记汇报工作,章琪面红耳赤,像做了贼一般,他便跑到街上买了四条“阿诗玛”香烟,两条送给张祥海乡长,两条送给胡军副书记,并分别向他们拜了年。

魏民从伍逸谦办公室出来后,分别来到张祥海办公室和胡军办公室,向他们拜了年,感谢他们的帮助,并希望他们继续关心。张祥海见到魏民十分高兴,说了一些肯定和鼓励的话,希望他再接再厉,为金口乡的发展多做贡献。胡军热情地接待了魏民,肯定了他的工作。离开的时候胡军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欲言又止。

【分工】

下午,伍逸谦找到胡军和熊安福,研究了机关干部的分工和蹲点方案,章琪和罗来金计划提拔到副股级岗位,唯独魏民还是普通干部。胡军提及此事,但伍逸谦一口否定,而且态度坚决,胡军不便力争,毕竟与书记搞好关系更为重要。伍逸谦就是要刻意打压魏民,让众人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决定魏民的命运。伍逸谦要胡军和熊安福拿一个干部分工和蹲点方案,提交明天召开的党政联席会议研究。

魏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陷入书记与乡长的纷争中,一不小心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二天晩上,金口乡召开党政联席会议,会议的议题有四个,一是研究金口乡今年工作思路;二是研究三级干部会表彰事宜;三是研究班子成员分工;四是研究机关干部分工和蹲点。会议对第一个议题达成了共识,今年金口乡的工作思路是:解放思想,深化改革,为全面建设农业强乡而努力奋斗。张祥海曾提出加快金口古街建设步伐的观点被会议否定,大家认为,思路很好,关键是金口乡财力捉襟见肘,还是抓农业发展更为实际。会议决定,正月十六日召开金口乡三级干部大会,参加人员为全乡乡、村、组三级干部,地点在乡电影院;会议决定表彰十个先进单位,八十个先进个人,金口村、金风村、团结村、东湖村、杨林村、乡林场,派出所、粮管所、水管站等十个单位被评为先进单位,章琪、李吉祥、马瑞民、周毛根、宋胜利等八十人被评为先进个人。会议决定,三级干部大会由张祥海主持,首先是由胡军宣读表彰决定,其次是大会表彰,再次是少先队员献花献辞,最后是伍逸谦讲话。会议研究了班子成员的分工,伍逸谦之前和张祥海、胡军碰了个头,基本维持去年不动,个别分工做了微调,具体分工如下:

伍逸谦同志负责金口乡全面工作,主持乡人大主席团全面工作;

张祥海同志主持乡政府全面工作,兼管财政、统计、审计工作;

胡军同志分管党群、教育、文化、卫生、精神文明工作;

刘明远同志分管工业、粮食、供销、交通、财税、村建、统计、金融工作;

范亚兰同志主持纪检工作,分管计划生育、妇女、对台、统战、科技工作;

肖江涛同志分管武装、民兵、政法、综治、信访,民政工作;

王义明同志分管农业、林业、畜牧水产、多种经营、水利工作;

熊安福同志分管组织、宣传、工会、青年、老干部、办公室工作。

在这份分工表中,突出了伍逸谦同志负责金口乡全面工作,而不是主持乡党委全面工作,意思是党委政府全都要管,这在东昌县形成了惯例。

会议研究了机关干部的分工,明确了大稳定小调整的原则,章琪任办公室副主任;罗来金任民政所副所长;魏民任多办干事。蹲点村大多没有动,伍逸谦、章琪蹲点金口村,肖江涛、甘生元、罗来金蹲点团结村,李吉祥、魏民、余春秀蹲点杨林村。因班子成员少,而村、场有十八个,因此大多数村没有班子成员蹲点,而各村又非常希望班子成员去蹲点,因为他们手中都掌握了一定的权力,或多或少能帮村里干点事。

研究这一分工的时候,张祥海提出意见:“去年分配来三个年轻干部,两个都提拔了,唯独魏民同志还是一般干部,我觉得这个同志去年工作表现不错,能不能也压点担子,任个多办副主任?”

“我不同意!魏民同志在多办工作,我行我素,比较骄傲,建议再磨炼一阵子,再说,多办目前的工作量也不是太大。”王义明急着表态。

“其他同志有什么意见?”伍逸谦问。

胡军、刘明远等人默不做声。

“义明同志分管农口工作,农口的干部义明同志最有发言权,既然其他同志没有意见,这事就这样。”伍逸谦见众人都没意见便迅速拍板定案。

正月十四日,金口乡召开机关干部大会,宣布了机关干部的分工和蹲点安排。当得知章琪和罗来金被提拔重用的消息,魏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魏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好学上进,乐于助人,正直善良,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老师心目中的宠儿,年年的“三好学生”,在江南农大毕业时还被评为“优秀毕业生”。可毕业才半年多,他就落伍了,他苦思闷想,觉得自己工作得还不错,可不知道差在哪儿?罗来金在一旁看见魏民失落的表情,心中揶揄地笑了,心想:“看你魏民本事大,今天总算栽了!”章琪知道,伍逸谦对魏民有看法,一时改变他的观点很难,他对魏民的处境十分担忧。

召开乡三级干部会的那天,魏民的失落感就更加强烈,因为罗来金被评为县劳模,而章琪被评为乡劳模,看着他们胸佩大红花上主席台领奖的场面,魏民觉得自己浑身被别人扒光了似的,羞于见人,无地自容。但杨林村的干部却异常兴奋,因为这是他们村历史上第一次被评为先进单位,郑文清光荣地登上主席台领奖,村、组干部和全体党员笑逐颜开。中午,杨林村在金口街光明照相馆办了伙食,村里派了妇女主任张文凤专门负责此事。他们在光明照相馆二楼摆了五桌,并请来了蹲点干部李吉祥、魏民和余春秀。村组干部都知道,他们这个先进单位得益于魏民,所以纷纷敬魏民的酒,周毛根也知道魏民心里不舒坦,他也为魏民打抱不平,他说:“魏干事是我们乡年轻干部中能力最强的,魏干事不重用,我们都不答应!好在今年蹲点没有动,我们杨林村欢迎魏干事!需要魏干事!”魏民来者不拒,的确,他在杨林村找到了自己的地位和价值,于是他也斟满一杯酒,说:“感谢李主任、郑书记、周主任还有杨林的父老乡亲们对我的关心和厚爱,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酒!”说完,一饮而尽,村组干部们也一饮而尽,气氛十分热烈。

魏民喝得酩酊大醉,一回到宿舍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童丽坐在一条船上,突然,狂风大作,船被掀翻,他挣扎着向童丽游去,可怎么也游不过去,一会儿,童丽不见了,上岸的时候,却见童丽胸前佩戴着大红花,他正要上前抓住童丽,却见伍逸谦一掌推开他……

【灵机一动】

东昌县三级干部大会以后,县政府办发来紧急文件,说是根据基层反映,今年外出打工群众增多,耕地撂荒现象严重,要求各乡镇采取得力措施,坚决刹住耕地撂荒现象,实现农业增产,农民增收。乡里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各村采取强有力措施,制止耕地撂荒。按照乡里的统一安排,各蹲点干部下村了解农田撂荒现象,并与村里干部一道研究防止撂荒的办法,出现大面积撂荒的村,要追究各村书记村主任及蹲点干部的责任。

李吉祥和魏民来到杨林村,他们与村干部一起分析撂荒现象:今年杨林村外出打工有两百多人,主要集中在周家村、章家村、郭家村一带,其他几个村零零星星,那几个村地处杨林村西部,山高水远,灌溉不便,十年九旱,收不抵支,老百姓觉得没出路才纷纷外出打工。李吉祥最后综合大家的意见,提出了防止撂荒的措施:一是他和郑文清、章平春、郭春水负责章家村和郭家村,魏民和周毛根负责周家村,樊水跃、叶小波、张文凤负责其他村;二是翔实登记撂荒面积,做到一块田也不漏;三是搞好转包工作,所有撂荒田由村小组收拢,集体转包,签好转包合同;四是村组干部包干,如果没有群众接着承包,则由所在村的村组干部自己承包。总之,不能荒田。

周毛根面露难色说:“我们周家村估计今年要荒一百多亩地,如果能赚钱,群众也不会荒了,关键是现在统筹提留任务重了,群众种田连国家任务都完不成,谁来接包,如果村组干部包干,我真没这个能力。”

“这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叫别村人去你们村种田吧?”李吉祥不容置疑地说。

众人纷纷赞同,他们谁都不愿意惹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吃完中饭后,魏民和周毛根来到周家村,找到村小组长周水宽,两人向他传达了村里的决定,周水宽当即对周毛根说:“要包你去包,反正我一亩田都不接,这是明显亏本的事,就是撤销我村小组长职务,我也不干!”

周毛根耐心地说:“水宽,我们村要荒一百多亩地,乡里开了会,上面不允许,你先找些群众商量一下,看谁家愿种田,尽量转包一些,万一转不出去,我们再来想办法。”

“工作我会做,我马上叫会计贴出公告,有愿意多种田的与我联系,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转包不出去不关我的事。”周水宽态度非常坚决。

周毛根苦笑着摇了摇头。魏民说:“我们去青石岭看看。”

两人来到青石岭。青石岭地处周家村北面,有一条机耕路通到山下。青石岭山很高,山上怪石嶙峋,稀疏地长了一些马尾松,中间长满了杂乱的灌木,山下便是群众的责任田,平常靠山谷的一条小溪灌溉。由于小溪到责任田很远,一般要二级抽水,即先把水抽到十几米高的一个水塘里,再从这个水塘抽到更高的水塘里,然后再放水灌溉。由于成本太高,一般都是靠天长,有的年份风调雨顺还好些,有的年份风不调雨不顺则大幅度减产,老百姓肚子都填不饱,于是不少人外出打工,打工两个月的工资就相当于在青石岭种田全年的收入,慢慢地,除了小溪边十几亩地有人耕种外,其他的全部撂荒,村里人有三分之一外出谋生去了。

魏民想到了吴东杰,问周毛根:“村里有没有年轻又有点文化的人,让他把这些荒田收拢搞个规模经营?”

“想种田的人是有,可这里生产条件恶劣,水利设施差,没人敢接。”周毛根说。

“你敢不敢接?”魏民问。

“我在村里工作没有时间管,就是有时间管也不划算,赚不到钱,我是不想接。”周毛根实话实说。

“如果有外地人到这里承包,你们同意吗?”魏民问。

“我们是求之不得!你是不是有办法了?”周毛根面露喜色的问,心想如果有外地人来承包就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是随便问问。”魏民灵机一动,他有了自己的想法。

【沮丧】

晚上回乡里,章琪找到魏民,告诉他自己被列为入党积极分子的事。上午熊安福找他,说组织上已经把他列入了入党积极分子考察对象,要他写季度工作汇报,还说,机关党支部安排熊安福和詹艳梅作为他的入党介绍人。

在大学念书的时候,系支部书记多次要魏民写入党申请,那时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想过加入组织的事。有一次回家与父亲魏贻庚说起此事,被父亲大骂了一顿,父亲说,在共产党执政的年代,入党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是你将来走向社会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我想入党,人家不要我,说我为“国民党”,你有这个机会要好好珍惜,明天你回学校就向系党支部提交申请书,争取成为我们家里第一个中国共产党党员。回到学校后,魏民提交了入党申请,可系支部书记说,这批已经研究了,要等下一批,后来快毕业了,这事也就这样拖下来了。

有一次散步,章琪问魏民:“你写了入党申请吗?”

“还没有。”魏民回答说。

“安叔叔跟我说,当干部不入党就没有前途。”章琪说。魏民知道他说的是安在中,章琪平常和魏民聊天时说过安在中的事。

“我爸爸也是这样说的。”魏民点了点头。

“我听说罗来金上班的第二天就交了入党申请。”章琪说。

“你写了吗?”魏民问。

“我刚写完。”章琪说。

“那我抓紧写,你知道交给谁吗?”魏民问。

“听说交给甘生元所长,熊安福主任是机关支部书记,甘生元所长是组织委员,詹艳梅书记是宣传委员。”章琪介绍说。

参加工作后,尤其是在政府机关工作,党员和非党员差距很大,一些会议你不能参加,一些工作你不能参与,尤其是党内职务你不能担任,严重地制约了你在政治上的发展。魏民也知道入党对工作的重要性,此后不久,他就向甘生元递交了入党申请。

听了章琪的话,魏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机关支部没有把自己列为入党积极分子行列?魏民等了一个星期都没有人找他谈话,他心里十分焦急。

詹艳梅的丈夫在县委统战部工作,平常一个人住在金口乡,有一天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魏民与詹艳梅坐在一桌,他忍不住问:“詹书记,听说机关支部定了入党积极分子考察对象,章琪他们都谈话了?”

詹艳梅环顾四周,低声对魏民说:“前几天我就想告诉你,但又不好说。今年全乡计划发展党员三十个,给了机关两个名额,熊主任召开机关支部会,把这两个名额给了章琪和罗来金,我和老甘都说增加一个给你,这是组织系统一句话的事,可熊主任不同意。你方便的时候找熊主任说一声,我们没有意见。”

“谢谢你!”魏民说。

这些天,魏民很沮丧,他一直在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为什么在金口乡举步维艰,提拔没有份,表彰没有份,入党没有份,自己在金口乡几乎成了一个另类,融入不了金口乡这个大熔炉当中。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他做了一些自己该做的事,说了一些该说的话,可要他卑躬屈膝地去求人达到个人目的他做不到,魏贻庚遗传给他高傲的基因令他异常清高。

闲得无聊,魏民躲在房间里继续看《基督山伯爵》。魏民看到爱德蒙来到了基督山岛,找到了宝藏:“爱德蒙先是摩挲抚弄这些金子和珠宝,把颤抖的双手插在它们中间,然后,他站起来,几乎像个疯子似的抖抖索索,魂不守舍地窜出洞穴……”

正当他为爱德蒙高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看,见是伍淑茜和罗来金。

今天晩上电影院放映谢晋导演的电影《高山下的花环》,罗来金在伍逸谦家干活的时候,邀请伍淑茜来看电影,伍淑茜听说是战争片,高兴地答应了。吃完晩饭后,伍淑茜来到乡政府,罗来金早就在乡政府门口等候,见到伍淑茜应约而来非常高兴。看时间有点早,罗来金小心翼翼地问:“还有点时间,到我宿舍去坐一会怎么样?”

“可以。”伍淑茜爽快地答应了。

罗来金满心欢喜,领着伍淑茜去宿舍,他期待着与伍淑茜的关系更进一步,这样他就可以借党委书记乘龙快婿的身份在金口大展宏图,到时前途不可限量。平时,罗来金不太讲究卫生,房内脏乱无比,刚才罗来金好好地将宿舍打扫了一番,他做好了伍淑茜到访的准备,他要给伍淑茜留下一个好印象。一到宿舍,罗来金就帮伍淑茜倒了一杯水,伍淑茜环顾四周,说:“房间卫生还不错。”

“我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形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罗来金自吹自擂。

“魏民和章琪住哪间?”伍淑茜突然问。

“他们住我隔壁。”罗来金心中不爽,本想借机多与伍淑茜聊一聊,谁知她问起了别人,他不希望伍淑茜与他们接触,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才华和家里条件都比不上魏民和章琪,一旦把他们仨摆在一起,他们俩的优势就会无限放大,而自己的劣势将会更加凸显。

“去他们那里看看。”伍淑茜放下茶杯,转身出门,连水都没有喝一口。罗来金无奈,只好敲响了魏民的房门。

魏民见是他们俩,心想这罗来金和伍淑茜怎么弄到一起来了?罗来金虽然住在他隔壁,但起码有三个多月没进过他的房间。“稀客,稀客,来金和小伍书记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不胜荣幸,欢迎欢迎!”魏民热情相迎。

“今天晚上我来看电影,顺便看看你们。”伍淑茜大方地说。

“小伍书记来看我,顺便问起了你们。”罗来金介绍着,他要突出伍淑茜是先看他,附带看魏民的。

伍淑茜不高兴地乜斜了一眼罗来金,转身对着魏民和颜悦色地说:“我很好奇,你们离开父母,个人生活还习惯吗?”

“我们读初中的时候生活就能自理,现在更是小菜一碟。”魏民回答说。

“真不错,很干净。”看着魏民的房间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伍淑茜赞赏地说。

“今天看什么电影?”魏民问。

“《高山下的花环》。”罗来金回答道。

“那可是一部好电影,我看过小说,很感人的。”魏民说。

“我听说是战争片就来看的,我从小就喜欢看战争片。你今睌同我们一起看吧?”伍淑茜热情地邀魏民一起看电影。

“好吧。”魏民心中不愉快,正好借此放松心情。

“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罗来金提醒道。他心中暗自叫苦,心想,不该把伍淑茜请到宿舍来。

三人正出门,碰巧章琪回来了,于是几个人结伴去了电影院。伍淑茜坐在魏民和罗来金中间,章琪坐在魏民旁边。

《高山下的花环》是一部反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电影,讲述了梁三喜、靳开来等为国捐躯的动人故事,描述了赵蒙生在战斗中成长的经历。当看到梁三喜的母亲梁大娘和他妻子玉秀千里迢迢从沂蒙山区赶到连队,她们用抚恤金和借来的钱为梁三喜还清欠债,珍藏起三喜留给她们的一件舍不得穿的军大衣,夜色降临在山坡一座座坟头上,使这里显得更加庄严肃穆,梁大娘在梁三喜墓前痛哭不已,忍了好久的玉秀也终于打开感情的闸门,大放悲声时,全场不少观众流下了热泪,有的人泣不成声,魏民也红着眼睛看完了电影,章琪更是泪流满面。

放映结束后,不少人仍唏嘘不已,沉浸在剧情中不能自拔。魏民说:“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精彩的电影了。”

“是啊,梁大娘他们在艰难的生活中挣扎着,然而他们的心灵却是那样崇高,那样圣洁。他们在平凡中显出伟大,真是太震撼了!”章琪也有同感。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看,战争场面不激烈,还没打一下子就结束了,老讲一些善后问题。”伍淑茜发表不同意见。

“看电影不能光看热闹,它通过一个故事,折射出平凡的人们崇高而伟大的心灵,反映了人们精神的伟大,这是这部电影的精髄。”魏民不同意伍淑茜的观点。

“那只不过是一部电影而已,离我们不知道有多远,我看见不少人哭了,真是莫名其妙,我觉得这些人有病!”伍淑茜不理解魏民的话。

魏民和章琪两人听后面面相觑。本来他们仨还想一起送伍淑茜回家的,但此刻,魏民和章琪没了心情,只好请罗来金代劳,罗来金乐此不疲。

伍淑茜见魏民不愿送她,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