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郁线云

来安山中有位富翁名叫郁道生,有千顷良田,奢华房屋上百间,猪牛成群,但是胸无点墨,是个文盲。娶了歙人鲍十姑作为妻子,鲍十姑不仅外形姣好,而且精通书史,只是暗暗抱怨丈夫太鄙薄太俗气。鲍氏这个人物很神奇,怀胎十五个月才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线云,由于她出生时有一线彩云,这彩云从北斗星边飘来降落在庭院中。线云完全不同于父亲,刚生下来就识字,浏览书籍一目十行,加上从小得到慈母的教诲,五六岁时就才华横溢,精通书史,能挥笔写文章。母亲乐滋滋地说:“这可是我家的女学士啊!古代女才子曹大家、管仲姬果真有继承人了。”

郁翁由于鲍十姑生下女儿后很久没有怀孕,所以纳了走绳索的女娼妓金关为妾,对她极其宠爱。鲍十姑晚上略有留下丈夫之意,金关就想尽办法撒娇啼哭进谗言,然后再无中生有地颠倒黑白。郁翁虽然受美色迷惑,但是还怀念着结发夫妻的感情。金关又偷偷埋木人在后花园里,趁郁翁种花时再故意挖出,木人上刻有郁翁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刻的符篆字样弯弯曲曲好像蚯蚓。郁翁见了怒不可遏,认为是用巫蛊法暗算自己,心想一定是鲍十姑干的。于是把鲍十姑禁闭在自家的暗房里,将设谋把她害死。

当时的线云才十二岁,侦查发现母亲所在,深夜伺机钻挖墙洞,把母亲救出,藏在东邻家,自己仍然回闺房休息。郁翁见鲍十姑不见踪迹,最初还乱叫乱骂,后来发现了底细,也怜惜女儿的孝顺,就置之不管,仍然叫鲍十姑回家。但是从此以后夫妻反目,一刀两断,见面也一句话不说。鲍十姑恼怒抑郁,时间一长得了重病,无论如何都不肯吃药,时间一长病情加重就去世了。线云心痛至极却不敢放声大哭,只是枕头上有许多泪痕。

鲍十姑去世后,郁翁又将宠妾金关扶正为妻,胁迫线云要像对母亲一样侍奉继母。线云容貌行为都极其温柔,但是一举一动却都不符合继母心意,于是开始毒骂线云,接着再毒打她,郁翁想袒护也很为难。都翁后来更加荒唐糊涂,由于房事过度,弄得骨瘦如柴。自己考虑身体病得很严重,将要毙命,想想同族中仅有一个堂兄弟玉生是至亲,就邀请玉生来家辞别。郁翁躺在枕上低声哭泣说:“哥哥没有儿子,仅有一个女儿,求我弟好好照看她。我家田地房产非常丰饶,妻子与女儿都是女流之辈,哪能管理?请求我弟替女儿找一个好女婿然后入赘我家,当我的继承人,然后把家产一分为二,一半给弟弟,另一半给他们。”玉生很感动,一一恭恭敬敬答应,郁翁就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线云见父亲去世,痛苦不已,而金关如同原来一样涂脂抹粉吃山珍海味。线云对着牌位失声痛哭,金关带着怒气说:“整天哇哇啼哭,真是让人讨厌!”接着立刻将她卸装毁容,让她参杂在佣妇中一起干家务。线云私下悄悄向叔叔诉苦,玉生一脸气愤,说:“她是你的母亲,母亲教训女儿是理所当然的事。”后来继母对线云的辱骂更加严重,线云再一次向叔叔诉说,玉生说:“这是因为你不能安分听从母亲。做母亲的纵然真的虐待你,你就算控告到官府,又有什么用呢?”金关打探到这些情况,更加欺凌孤女并且感激玉生。从此家中所有事务都听从玉生的安排。金关抹净床榻清扫厨房让玉生住在家里,供给丰富饮食。夜晚与玉生絮絮叨叨,常常到半夜才分开。

一天,金关给线云一条鞭子,命令她去放猪,线云抹泪而去。清晨出去傍晚才回来,一日只提供她吃一碗糙米饭,久而久之水灵的皮肤变成了鸡皮皱纹。她路上遇见叔叔,就伏地叩头泣诉,玉生却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将要走开。线云实在无奈,牵着他的衣服才让他止步,线云含泪说:“叔叔啊!为何你竟忘却我去世的父亲赠遗产托孤儿的遗嘱呢?”玉生勃然大怒:“小妮子真该用鞭子狠狠地打。你父亲赠我遗产,又不是赠你的财产。托孤这句话虽说有根据,但是你那么执拗,我又有何办法?另外,我家祖辈几代都没有分过家,又怎么谈得上是赠送遗产?尚且虐待你的是你母亲,不是叔叔我。你如果再多言多语,我就直接去告诉你母亲。”说罢扬长而去。

那时金关还有个表兄弟王禽,经常来往,后来与玉生结成酒肉朋友。王禽看到线云娇艳漂亮,要想办法强奸侮辱她。东边邻居白七姑察觉到王禽的不良企图,私自把消息透露给线云,线云十分恐慌,说:“此地真是不宜久留啦!”

后来郁线云扔下放牧的猪,逃到东山峰峦茂密处,垢面蓬头,衣衫破旧,住宿在山洞里。饿了就吃野果子,渴了喝附近的泉水,得以保命。一年过后,看到山谷底部有两种草,亭亭树立像笔管,草根结成团像姜芽一样,尝尝味道甘甜,就收集好多留下准备过冬。洞穴仅能住一个人,她就用石块支撑当成门,铺草做床,来阻断洞口前的小木桥,那境界更加高雅清幽。过了很久一段时间,线云感到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能越过大山谷。山中没有日历,转瞬间又是春光明媚。线云心想既然无拘无束,大可出去游玩一下东南面的群山,于是不停地到各处登览游眺。

偶而来到都梁的牧羊山,就是民间传说《柳毅传书》中的龙女牧羊处,线云于是仰面向天,大哭道:“龙女得罪于公公婆婆而牧羊,我得罪于继母而牧猪。可是龙女能有柳毅替她传递书信,还有返回龙宫的一天;我的遭遇如此悲苦,想寄书给九泉下的父母,怎能办到呢?”说完大声恸哭,烟霭满林的宿鸟听到哭声鸣叫着嘈杂惊飞。

突然,山崖对面有一位垂髫女子提着竹篮子,手持鸦嘴锄,如同画上走来的采药仙童,向线云招手。线云猜测她不是人,但毫不害怕,抹去眼泪走到对山,两人就相对着坐在岩石上。垂髫女子笑着说:“刚才听到你说的话,应该是位闺阁小姐,但是你的知识还算不上真正精通。《柳毅传书》中的泾河距离此地特别远,跟龙女的事有什么关系?此山取名为牧羊,是因为这是楚怀王的孙子熊心牧羊的地方。项梁找到他尊奉他为义帝,建都盱眙,但没过多长时间就被英布所杀害。祸难涉及义帝的长公主,公主最后堆积柴薪纵火自焚。我的真实情况是姓毕,名岫芙,字女须,是三阿亭长的女儿。白天在闹市把我父亲的仇人给杀死,义帝因为可怜我,赦免我的罪过,我最终沦为宫奴。我常常得到公主的怜悯,所以就以身殉公主,一同烧死。上帝怜惜鉴照,敕封公主做此山之神。都梁、石梁两地的红颜薄命的女子都归公主掌管,各司其职,我是专管采药的。”线云疑问道:“这样看来,姐姐是鬼吗?”岫芙微笑说:“哪能还会是鬼呢?”线云说:“那么是仙人喽?”岫芙说:“也谈不上是仙人,不过羽化登仙的日子经常会有的。刚才听见你的哭泣,想来也是伤心人,为何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我听听?”线云泪水直淌条条细述,并且哀求拯救。岫芙说:“你接下来如何计划的呢?”线云说:“如果姐姐不嫌弃我身份卑微,就收我做婢女,或许也可以替姐姐分担辛苦。”岫芙仔细打量她并思索很久,说:“先同我一起回去请求公主,或许你与公主早就有主仆缘分。若要做我的徒弟,我哪担当得起呢?”线云笑了笑,尾随岫芙而行。

夕阳西下,树林深处突然间现出一座宫殿,规模宏大,雄伟壮丽。殿里有几十个美女,风裳月帔,都不是现代流行的装束。她们有的手持拂尘盘腿趺坐,有的靠着树听淙淙流泉,有的鼓动凤凰,有的调弄鹦鹉,有的独立高处远眺,有的就几人聚在一起娓娓清谈。岫芙说:“这些人都是侍奉公主的。”众美女看到了岫芙,争相迎接道:“岫姐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岫芙说:“忽然拾到一个下界的平凡人,她虽有慧根却遭受极大的苦难。”就代线云陈述她的经历,而且介绍线云与众美女相见相识,然后领着去拜谒公主,说明线云的来历。

线云在台阶下不停地跪伏叩头,偷偷地看见殿上坐着一位身穿黄衣裳的美艳女子,两旁的侍卫就是刚才进殿门所看到的那些美女。公主微笑说:“来了很好,姑且跟从阿岫住下,清晨起来采药,但是不能偷懒。”线云恭敬叩谢后,就赶向岫芙居室,二人同桌吃饭,同床睡眠,相亲相爱就像同胞姐妹。岫芙对线云特别好,又暗自传授给线云健步丹药一粒,吞服过后很神奇,走山路像飞一样。但凡山川古迹,线云一问,岫芙都能精准回答,线云因此更把她看成自己的师傅,如果看作同辈姐妹都觉得是有失礼貌。

两年过后,公主另派遣人采药,让岫芙管理小琅环的图书典籍,线云就做副手。那里面还有奇特的书籍,例如《鸿文宝书》,人间根本不存在,线云无论早晚都阅读研究,加上岫芙替她讲解,因此就精通了内典,她还开始学习遁禽的法术。其中有《剑诀》一书,最适合她的口味,就偷偷地学习。岫芙发现后笑说:“妹妹要学那妙手空空儿吗?”线云说:“正是。”岫芙说:“妹妹心中有幽恨,学剑术只恐不适合吧。但是没有神仙传授秘宝给你,学也学不会,只是打扰了日常的清课。”

有一天庭院前木苓花开,花开旺盛,灿烂如火烧。公主摆开盛大酒宴赏花,侍候的美女各献绝技,有的歌舞,有的弹奏,有的献上书画。岫芙献上亲自采摘的都梁香草祝寿。线云当时也站在阶下,公主看着她微笑道:“女学士怎么没有一技之长呢?”线云被公主点名,就走上前去,然后拔出正挂在墙上的雌雄宝剑,接着就挽起袖子翩翩舞剑,仿佛狂风疾雨,寒气逼人。公主正凝神欣赏,突然一个美女跑来报告程太夫人双手捧着天庭诏书来到。公主起身后更换了朝服,执笏焚香并且恭敬迎接。岫芙私下告诉线云说:“这就是东阳程婴的母亲。”

没过多久见程太夫人骑鹤下降中庭,公主恭敬地跪伏在地。程太夫人大声宣读诏书说:“九霄灵宝天尊玉清帝主下诏曰:下界前义帝女儿楚姑,生前淑均静贞,死更惨孝英烈。风声叱咤,青史留名;火海埋身,红颜有泪。那殉难的吕后,淫荡的虞姬,同你的模范行为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从前敕封你为牧羊山神,又能感动当地百姓,忠于职守,实在为皇室的后裔感到愧疚,怎忍心让你长期羁留在地神的位置上?今敕程安人隆重地来迎接你升金阙,朝玉妃,贬谪期已满,重返仙班,重建功勋,封赏爵位。啊!衔投前山的木石,可惜精卫含冤;观看云路下的旗帜,聊以取代女娲补恨。钦哉!”公主谢恩完毕,与程夫人相见,嘘寒问暖。摆开龙肝麟脯、洗净佳肴,款待天使。

岫芙眼泪汪汪对线云说:“我们都将随从公主上升天界,妹妹还是平凡身,怎么办?可是欢快团聚的日子也不会很远,其实自有上天安排。”这时线云突然被公主号召进去,公主说:“你有仙骨,但气性未平,还不放心把大道传授给你。而今要与你离别,聊以一物赠送。”说后,从袖中拿出两粒白丸让线云吞下,说:“这是剑丸。刚刚看到你舞剑,所以投你所好。可是要牢固记住:不要滥杀无辜。以后山阴道上,有个潇洒跛足少年背着葫芦的,是你的夫婿。你功德立满后当再次来见我。”线云方依依不舍,程夫人跨鹤,公主仍骑凤,其余人都乘锦禽,黄巾力士在前面指引开道,一阵香气随风远飘,刹那间都飞入云霄。线云抬头仰望,直到看不到影子,再回头一看宫殿全都消失不见,只见乱石流泉,不觉号啕大哭。

当时滁阳知府高公命人迎太夫人来任处所奉养,历经牧羊山,看到道家妆束的线云在路边痛苦哭泣。太夫人一向慈悲心肠,把线云带到车前,关切地询问详细情况。线云谎称孑然一身,孤独无依,投奔亲戚,后来迷失道路。太夫人就把她带回滁阳,让她做个赤脚小丫头。线云周旋侍奉,处处招人欢喜,太夫人对其尤为宠爱。线云家东边邻居白七姑寻找丈夫来到此地。说她丈夫最近同朋友一齐从塞外流落本县,因此投入县衙为女佣。线云见了白七姑十分惊喜,暗暗地问她家里发生的事。白七姑说:“自从你走后,金关先是与玉生发生不正当关系,后来又和表弟王禽淫乱,导致所有的家产都用来偿还堆积的赌债,令尊大人的遗产早已荡然无存。不知最近怎样眉目,还记得我离开家门时,见金关所交往的都是一伙下流之辈。”线云听了痛哭流泪,再三请求白七姑不要泄漏秘密。

恰巧遇到滁阳知府把娇女下嫁给邻郡某县令的儿子这事,彩轿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刚过清流关,随从人员忽然骑马飞回,气喘吁吁着报告:“中途遇上盗贼,小姐被抢到山上去了!”全家惊惶焦急又不知所措,一会儿说传令衙役去逮捕,一会儿说派遣营兵去围剿。线云听后高声大喊说:“这些都不是好计策。女儿家最看重的是贞洁,如果拖拖拉拉过了今宵,即便用西江水去洗涤污垢,也来不及了。”众人说:“那该怎么办?”线云说:“我这个没用的人,希望为小姐去走一趟。”说完就像鸟儿张开翅膀一样,刹那间消失不见,众人愈加惊恐,语无伦次。

夜深人静,一轮新月挂上树梢,金锣木柝齐传更为响亮,衙内众人痴呆相对犹如木偶。突然听到屋檐上有人说话:“幸好不辱使命,把掌上明珠给迎接回府了。”接着跳下地面,一看果真是线云,而且背上背着小姐,当时鸡犬不断,夜漏传声刚好三更。众人围住小姐问讯,小姐回应说:“贼徒最初把我抢上山,关闭在一间小房间,没过多久来了个男子,企图强奸侮辱我。我万般阻挡抗拒,大声喊叫,苦于无法寻死。猛然间有一线白光从窗缝透入,凉风瑟瑟,看强盗已脑袋落地,丫鬟赶忙也来到,立刻背着我,像驾御着风一样急速飞行,我才能够活命回家。”众人这时方才知道丫鬟并不是普通人,以前太没有眼光看准人,这时对线云大加恭敬,但是线云并没有一点骄傲自得的神色。

太夫人问线云有何本领,线云沉默不语。询问再三,白七姑才陈述她因为受继母恶叔虐待而被逼逃入深山的过程,可是实在不知道她怎么会有如此高超的神术。太夫人听了,就替线云鸣不平,说:“儿的剑术高超比得过古代女侠红线女与聂隐娘,深入虎穴救出凤雏尚且易如反掌,悄悄返回故乡亲手杀死恶贼还能有什么困难呢?”线云说:“像太夫人所说的确实很容易就可以办到,可是假如不是由于他们的逼迫凌虐,那么我不过成为一介农妇终了此生,哪能有现在这样的一丝本领?因此我将要酬谢回报他们,何必定要玷污我的刀剑?”太夫人愈加佩服她的宽容胸襟,打算为她做媒,意思是让她嫁给自己家的孙子。线云知晓后,连夜告诉白七姑说:“我已暴露了底细,难以长久住下去,可是此地不久将有盗贼,太危险啦!”白七姑急忙问:“怎么抵御?”线云慢慢脱下指上的铁箭环递给白七姑说道:“那时祸难殃及姐姐,就用铁环远远扔去,强盗就将被俘获。”白七姑问她去哪里,线云说:“不过是天涯海角罢了。”白七姑问她还有什么吩咐,线云说:“姐姐赶快回乡,劳烦你代为照看我离世父母亲的坟墓,将要终身铭感。”说完后与白七姑抵足而睡,清晨一看,线云已杳无踪迹,寻觅不到。太夫人更悲伤感慨叹息,但也无可奈何,时间一长也就不再想了。

白七姑的丈夫最近也从塞外回来,路过滁阳,夫妻相会,正好辞别太夫人回故乡。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果真有一伙强盗大胆地翻墙进入内宅,强盗头包锦帕,身穿短衣衫,手持利刀,脸戴假面具,总共四十多人。知府守护着母亲潜藏在男女仆佣房间,剩余的人也都躲藏起来。强盗计划登楼大肆劫掠,白七姑的丈夫抽刀准备挺身而出,白七姑赶忙阻止说:“我有郁线云姑娘给我的珍宝,今夜可算是派上用场了。”白七姑照线云所说的把铁环掷向强盗,铁环突然间发出耀眼光芒,像一团火焰往下扑,又如捕兽的猎网四面垂下,把强盗全部套牢套紧而不能逃出。

白七姑的丈夫打开门大声呼喊,众差役都一哄而进,给每个强盗的颈上套进黑绳索,如牵犬羊,而铁环也竟然一齐消失。知府立刻高坐大堂严加审问,问道:“你们这班强盗气势汹涌而来,为何一下子不加一点反抗就被缚住?”强盗回答说:“小人等正拟登梯上楼,刹那间有一团火光从头顶落下,好像身陷牢狱,不容再移动一步。”再加审讯,才发现前面抢劫小姐也是这伙强盗所干。问强盗头目是谁,众囚徒害怕地跪伏向前,指着三个人,放声哭道:“我们都是赌场中无所事事的无赖,因为受他们三个的诱惑才沦为强盗,所以无话可说。”问三人姓名,发现一个名叫郁玉生,一个名叫王禽,最后一个名叫金关,其实是女扮男装的。最近因为经济窘迫,金关因此重操旧业。知府听说大惊,让白七姑夫妇鉴定一下,白七姑夫妇看了说不错。知府然后录取口供,叠成文案详细申报上司,最后将三名盗魁斩首东市。白七姑夫妇告别回乡,知府听母亲叮嘱厚谢他们。

几年过去了,知府罢官回福建,仆人车马行进在乱山丛中,正有戒心。忽然发现线云一副剑侠妆束,随从的还有一位背着葫芦的跛脚男子,线云拜伏在车前,说:“我已嫁了夫婿。知道大人路经这儿,特地来问候太夫人是否别来无恙?前途虽然有很多强盗匪徒,但都已被我清除掉了,请大人安心前进,不用害怕。”知府还要问讯,线云急忙说声“珍重”,就化成一线彩云徐徐向西飞去,背葫芦的跛足男子也立马消失。正好太夫人的后行车队也接着来到,知府慌忙向母亲报告刚才所见所闻,太夫人更是惋惜长叹不已。

白七姑夫妇回到来安,用知府的赏银稍加经营,就买了田产,从此过着小康生活。一天晚上,夫妻俩正在闺房中对饮欣赏秋月,忽然空中落下一样东西,声音铿锵。不久听到云端有女子的声音,说:“我是毕岫芙,奉公主命令祭扫义帝陵墓。路上遇见线云妹妹,极度称赞你们夫妇没有辜负她的嘱托。请我顺路带给你们一点薄礼。”接着就驾着彩云东去,悄无声息。白七姑俯身小心翼翼拾起地上物,却是一只彩色包袱,里面还裹着二锭黄金。夫妻俩因此前往郁家二老的墓地叩谢,大规模增土种树。每年清明寒食节,夫妻俩总备下羹饭茶酒纸钱前往墓地,嘴里叫着线云的名字,流泪祭奠郁家二老的亡灵,几十年从未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