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再不管顾辞想说些什么,直接点击退出了帮派。
曾经那一场无端的指责没能让她下定决心退出帮派,这一次,她受众人赞许,却终于没有了最后一点眷恋。
成功退出帮派后,她又毫不迟疑地退出了游戏。
宁如一原本津津有味地看着世界频道上的议论,游戏一退出,顿时没了内容,向后一靠,不解地问宋言:“怎么忽然不玩了?他们都在夸你呢!”
“不玩了。”宋言随口回答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缓缓地站起了身,缓缓地走向了阳台。
木制移门一推开,夏夜的风立时扑到了脸上,不如空调下的凉爽,带着浓浓的闷热。
宋言却莫名感到了寒冷和寂寥。
时间已经晚了,天色暗沉,天空中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只有远处的路灯灯光,昏黄模糊,遥远而不真实。
宋言忽然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在阳台一角蹲了下来,整个身体蜷曲成一团。
闭上眼。
咬住嘴唇。
脑海中是半年多来游戏画面的一幕幕轮转,心里有一种委屈的感觉不断上涌。
不断涌上来涌上来,涌得她,泪流满面。
宋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为了虚拟的游戏里的事而哭。
那些没能参加帮派副本和活动的日子,她和她的小徒弟在一起,过得很开心,过得比过去的每一天都要有趣和充实。可不能否认的是,那个她一直看着发展壮大的帮派,那几个和她一起走来的游戏伙伴,始终是她心中眷恋。
今晚,她如愿回到了那个她眷恋的地方,和她眷恋的伙伴并肩作战。
却是以那样可笑的方式和理由,以那样滑稽的情形结尾。
最终消磨掉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美好。
她心中的幻梦,终于彻底不在了。
他们曾经视她如无物,弃她如敝履,不过是一个BOSS的时间,就让他们变得前赴后继地想要和她攀亲带故,夸赞她拉拢她,不折手段地想要将她留下来。
她始终是她。
那个简单、认真,不善言谈,也从来不会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的宋言。
可他们为什么变了?变得那么快那么果断?
为什么?
大神?排名?操作?装备?
这些游戏里虚拟的头衔和物品,真的比一起成长的情意还重要吗?
宋言低下头,将头窝在自己的手臂里,不住地摇头。
她不这么认为。
她不要。
她不愿意她的游戏世界是这样功利这样无情的。
她只是想要玩一个游戏,而不是被这个游戏所摆布。
阳台上没有开灯,只有房间里透出的光亮落在宋言的身上,勾勒出她蜷缩成一团的轮廓。
单薄而清冷。
泪水控制不住地挂满了她的脸颊,低低的啜泣声在阳台上回荡着。
宁如一原本以为宋言只是去阳台上透透气,见宋言迟迟不回来,才感觉到了异样,一推开阳台门,听见隐隐绰绰的哭声,看见蹲在角落的宋言,心中不由一滞。
她急忙走到了宋言的身边,不知该如何拉她起身,干脆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宋言感觉到了宁如一的接近,却停止不了自己的哭泣。
“哭了?”宁如一的心里很是无措,语气却努力保持着一贯的随性,“哭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言,只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那群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值得你伤心的?”侧过身,她像往常和宋言打闹时一样揽住了宋言的手,继续说,“你现在在游戏里玩得这么开心,过得这么成功,该伤心难过的是他们!”
宋言清楚地听见了宁如一的话,也觉得宁如一的话很有道理,应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哭什么?”宁如一问道。
宋言委屈又老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在阳台上聊了起来。
渐渐地,宋言停止了哭泣,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好了好了。”宋言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说,“我没事了。”
宁如一见宋言突来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进卧室,将还没喝完的两罐果汁拿了出来,重新蹲下身,其中一罐递给了宋言,另一个自己喝了起来。
她还拿出了宋言的手机。
宋言的手机,正在不断地发出消息提示音。
“叫了很多遍了。”宁如一将手机递给宋言,“看看是谁找你。”
宋言接过手机,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双眼水雾朦胧地望向屏幕。
是QQ在不断地跳着消息。
她的小徒弟风声疏狂发来的消息。
风声疏狂:师父,怎么突然下线了?
风声疏狂:师父?你在吗?
风声疏狂:你怎么了?
风声疏狂: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风声疏狂:师父,不灭之城是不是你在的帮派?
风声疏狂:师父,你别不理我
……
风声疏狂平时不怎么喜欢讲话,却在QQ上一连给宋言发了16条消息。
可宋言迟迟不回,他的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本来已经到了睡觉时间,可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肯定是做错了什么,怎么都睡不着。
他平时不怎么注意其他玩家的帮派,甚至连慕容莲生是哪个帮派的他要去为哪个帮派打本,他都从来不关心。
他也并不知道宋言所在的帮派,因为宋言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基本信息里也隐藏了帮派信息。
直到听到慕容莲生对宋体五号说的话,他才猜测到,他的师父或许就是今天打工的这个帮派“不灭之城”的成员,也猜测到,他的师父在帮派里过得并不愉快。
情急之下,风声疏狂向宋言发送了一个语音邀请。
宋言没有犹豫,选择了接受。
她刚刚哭完,声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装出平静的样子,说:“我没事。”
风声疏狂立时皱了眉。
她哭过了。
那么明显,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这哪里是没事,分明是有很大的事!
可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怎样的事,也没有办法在她伤心的时候开口询问,只能自顾自地慌乱着。
这样的慌乱,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师父,我已经跟他们把打BOSS的报酬全部结清了,除了装备材料,还有金。”风声疏狂习惯性使用了自己生硬地转移话题的技能,“你欠我的8000金已经还清了,以后不用再担心被我追债了。”
宋言听完,笑着问道:“我什么时候欠了你8000多金?你可不能偷偷算利息!”
“就是……”风声疏狂立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却别扭地不愿承认,只回答说:“就是结清了!”顿了顿,小心询问,“所以,师父有没有开心一点?”
“我真的没事了。”宋言忍不住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依着栏杆,说,“我没有伤心。”
她没有很伤心,刚刚的泪,不过是因为经历了一场割舍过去的阵痛。
听不见风声疏狂的回答,可以想象到他的怀疑。
宋言说:“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可以尝试一下新职业!”
抹干净眼角的最后一滴泪,她所有的情绪,终于走到了尽头。
帮派,伙伴,谩骂,嘲笑,夸赞,拉拢,都不再重要。
过去,都已经成为过去。
她决定要抛却从前的一切,弃号重练。
“你觉得神刀怎么样?”宋言问道。
“神刀,不错。”风声疏狂同意说,“重新开始,不错。”
这一刻,他不需要问她缘由,只需要支持她。
迎着夜风,披散的长发胡乱飞扬,宋言不由对着远方缓缓说:“好,重新开始。”
宁如一早已回到了房间里。
宋言也转过身,回到了房间,准备睡觉。
“风声,晚安。”
“晚安,师父。”
宋言就要将语音挂断。
宁如一一把抢过了宋言的手机,得意洋洋地冲着风声疏狂说:“小徒弟,你还不知道吧?今晚我要睡你师父!”
“别胡说!”宋言立马想将手机抢回。
宁如一自然不让宋言如愿,翻身躲开,继续说:“你是不是很羡慕?很嫉妒?很恨我?”
宋言皱着眉,只觉不能再让宁如一说下去,一把抢过了手机,狠狠按下了结束。。
风声疏狂愣了愣,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听到一句解释,语音忽然断了。
看着已经挂断的语音界面,风声疏狂抬手抚了抚唇角。
“我要睡你师父。”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并不那么舒服?
宋言洗完了澡,爬上了床。
宁如一早已在床上等着她。
其实宁如一说得也没什么错,她们今晚确实要同床共枕。
关了灯,宋言和宁如一并排躺着,互不相让地拉扯着毯子。
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亮,房间内一片漆黑,仿佛什么都没有,却也存满了整个夜晚的遐想。
女生之间的夜话,聊起了幼年时的趣事,聊起青涩的过往,聊起现在的生活,聊起未来的目标和心中的理想。
宁如一枕着双手,仰躺着,自信满满地说:“我的目标,是成为女神!”
这个目标,她不止一次地向宋言提起过。
转过头,她问宋言:“你呢?从没听你说过你想做什么……”
“我说过的。”宋言闭着眼,翻了个身,回答说,“我的目标是成为大神!”
“女神”与“大神”,一字之差,千里之遥。
“中毒太深,无药可治!”宁如一顿时满脸黑线,“我真想不通,你每天在游戏里埋头苦干,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