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司马光传略(1)

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实,号迂叟。北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运城安邑镇东北)人,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世称涑水先生。他的父亲司马池,官至天章阁待制(皇帝的文学侍从官,从四品)。

有子初成

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实,号迂叟。北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运城安邑镇东北)人,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世称涑水先生。他的父亲司马池,官至天章阁待制(皇帝的文学侍从官,从四品)。

司马光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他拿了一只青胡桃,请他姐姐帮忙剥掉胡桃的皮,姐姐忙了半天也没有剥下皮,就生气地走开了。

一会儿后,家里的女佣过来,知道司马光想吃胡桃,就舀来一碗开水,把青胡桃放进水里。胡桃经开水一泡,很容易皮就剥下来了。司马光的姐姐从里屋出来,看见他在吃胡桃,就问胡桃皮是谁剥的。司马光说:“当然是我剥的,我想了个办法,用开水一泡,这皮就剥下来了。”

正在这时,司马池走进屋来,狠狠地训斥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谎话!”原来,女佣替司马光剥胡桃皮的情景,恰好被父亲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

司马光知道自己错了,马上低下了头。从此,他牢记父亲的教诲,老老实实做人,再也不撒谎了。这件事是司马光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对他日后诚实守信品格的形成,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司马光的史学天赋,在这时已有表现。他七岁时听人讲了《左氏春秋》,很有心得,回去便给家人讲解。还别说,他小小年纪竟然讲得头头是道,无疑得到了父亲司马池的夸赞。这句经意或者不经意的夸奖,影响了司马光的一生。从此,司马光对史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司马光经常手不释卷,以至不知饥渴寒暑。这大概也是古代赏识教育的一个成功范例。

砸缸的故事,也发生在这一年。当时司马光正和许多小孩子一起玩耍,院里有一口消防用的大缸,里边蓄满了水。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反正比较淘气的一位就上了瓮沿,一个不小心失足掉进了瓮里。孩子们都吓坏了,四散逃去。司马光没有,他迅速找到一块大石头,端起,然后用力向那口大缸砸去。缸破了一个大洞,水从那个大洞奔涌而出。掉进大瓮的小孩子因此得救。当时的东京汴梁和西京洛阳一带,有人把这件事绘成图画,取名《小儿击瓮图》,风行一时,流传甚广。

宋仁宗宝元初年,司马光考中进士甲科,时年刚满二十岁。照例,皇帝对新科进士要赐宴(称闻喜宴),参加者要簪花(把花插在帽檐上),这是特殊的荣耀。但司马光生性不喜华丽奢侈,闻喜宴上唯独他不戴红花,同伴悄悄提醒他:“这是皇帝的赏赐,可不是闹着玩的。”无奈,他才插上了一枝花。

司马光一开始被任命为奉礼郎(时为虚职,从八品),后出任华州(今陕西华县)判官,一年后因父亲调往杭州任职,于是司马光要求改任签苏州判官事以便侍亲,得到朝廷准许。此后,司马光的父母先后辞世,他守丧多年,因过度悲伤,身子骨瘦得不成样子。丧满,司马光26岁,任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任大理评事(相当于司法调研员,正八品),补任国子直讲。枢密院副使庞籍与司马池是故交,于是推荐司马光为馆阁校勘,同知礼院(礼院副职,正七品)。当时是仁宗皇帝当政,仁宗赵祯是史上最厚道的皇帝,天性仁孝,对人宽厚和善,但宽仁必然少断,只要是非原则问题,皇帝处理的办法就是和稀泥。

司马光做事讲究名正言顺,不随大流,特别爱提意见。仁宗皇帝亲信的宦官麦允言去世,朝廷准备给以仪仗队。司马光提意见说:“古时诸侯佩着辂马的带饰去朝见天子,孔子尚且认为不可。麦允言只是皇上的亲信近臣,没有至伟的功劳,而赠以三公的官职,给予一品官待遇的仪仗队,这就太不合适了。”至于皇帝听了没有,不得而知。郑国公夏竦去世,皇帝准备赐谥号“文正”。北宋时初年的几位大臣,像李昉、王旦都被谥为“文贞”。到宋仁宗的时候,因为宋仁宗叫赵祯,为了避讳,“文贞”改为“文正”。司马光认为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而夏竦是配不上这个谥号的。众所周知,夏竦有文武才,政事、文学都有建树,是一代名臣、学士。但是夏竦为人贪婪阴险,陷害名臣欧阳修、富弼,搜刮很多钱财,畜养了很多乐伎。总之,夏竦这个人私德有亏。这次,皇帝和了把稀泥,“文正”改为“文庄”。司马光也加官集贤校理(宫廷藏书校对员,从六品)。

应庞籍的征召,司马光任并州通判(知州副手)。麟州(今陕西神木)屈野河西有很多良田,西夏人蚕食这块地方,成为河东大患。庞籍命令司马光前去按察巡视,司马光建议:“如果在河西修筑两个城堡,派兵驻守,同时招募百姓耕种,粮食多了,价格就会便宜,可以渐渐消除河东高价买进粮食远距离运输的忧患。”庞籍采纳了他的建议。要说这条建议是不错,但好的政策也得有合适的人执行才可收效,偏偏麟州将领郭恩恃勇轻敌,率千余人出城,直奔河西,前无侦察,后无策应,中无部队,只带酒食,不做战备。他们过了屈野河,走到一个叫忽里堆的地方,遭到伏击而大败。庞籍因此获罪去职。司马光三次上书自责引咎,朝廷只是表面上追究了庞籍的责任,不久庞籍重获重用,司马光自然无事。庞籍死后,司马光侍庞妻如母,待庞子如弟,从中可以看出司马光是一个知道感恩之人。

接着,司马光改任直秘阁、开封府推官。当时交趾(今越南)进贡异兽,叫作麒麟。司马光认为异兽对治理好这个国家百无一用,完全是在浪费;不如用伺候它们的费用,实实在在为国家做些有用的事情。说:“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即使是真的麒麟,不是它自己来的,不足以作为祥瑞之兆,希望归还他们的贡物。”还献上一篇赋调侃这件事。

仁宗嘉祐六年(1061年),司天监上奏:六月初一京师将出现日食,为六分半。按照惯例,日食被阴云遮蔽,或者实际的程度不及预测的多,公卿百官都要奉表称贺。五月二十八日,同判尚书礼部司马光上《日食遇阴云不见乞不称贺状》,认为日光所照,遍布华夷,阴云所蔽,极近且狭。如果太阳实亏,被浮云遮掩,即使京师看不到,四面八方总有人能看到,这是极深的天戒,不可不察。四方不见京师可见,祸还比较浅。四方都可见而京师不得见,祸就渐深了;太阳象征着人君,天意大约是说人君为阴邪所蔽,灾祸显著,普天下都知道危险,只有朝廷一无所知。以此说来,人君尤其应当警惕,忧念社稷。而群臣相率称贺,怎可说不是上下蒙蔽,欺骗天谴?至于日食没达到预测的程度,只能说明历官术数不精,计算不够准确,应当治罪,也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司马光最后说:臣职在礼部,掌群臣庆贺章表,不敢不言。

被任命为同知谏院后,提意见成了司马光的本职工作,真可谓人尽其才。嘉祐六年八月二十五日,仁宗亲赴崇政殿,策试参加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参加考试的有著作佐郎王介、福昌县主簿苏轼以及渑池县主簿苏辙。苏轼的对策入第三等,王介第四等,没有争议;但轮到讨论苏辙试卷时,大家的意见出现分歧。

苏辙的对策言切要率直,大意上说:自从北方息兵,陛下就弃置了忧惧之心,二十年了。古之圣人,无事时常存忧虑,并提前有所预备,所以有事的时候就不恐惧。无事时的忧虑,是为了有事时的不恐惧。现在陛下无事就不无忧,一旦有事,又恐惧失措,臣以为,这不合适。臣听说,近年以来,后宫嫔妃,至以千数。坐朝时没听到征询谋划,在便殿也无所咨访。都是女宠害的。对内则伤害身体,对外则蛀蚀国家,败坏政治。陛下不能说在宫内好色不妨害处理政务。如今国家穷困,百姓怨苦,而宫中赏赐毫无节制;想要就给,大臣不敢谏,司会不敢争。国家内有养官员、养军队的费用,外有给契丹、西夏的进奉,陛下又自挖一大坑消耗剩下的财物,臣恐怕陛下将因此受到毁谤,民心不归。主考官胡宿认为苏辙无中生有、恶意诽谤,打算黜斥。司马光看了苏辙的问答后说:“苏辙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宜黜斥。”争执到皇帝那里,仁宗又和了把稀泥,下诏把苏辙放在末等。

皇帝家事

仁宗育有三子,可惜都早夭,所以迟迟没有立太子,天下人忧心忡忡,但不敢作声。谏官范镇首先提出这个问题,建议皇帝早立皇储,司马光在并州听到后接着提出建议,并且写信勉励范镇以死相争。现任同知谏院,还恰好赶上皇帝生病,司马光认为有义务旧事重提,便面陈皇帝说:“我过去任并州通判时,关于立储,曾上呈了三个奏章,希望陛下果断切实实行。”仁宗沉思了很久,说:“莫非是想选择宗室作为继承人吗?这是忠臣之言,只是人们不敢提及而已。”司马光说:“我说这事,自己认为必死无疑,想不到陛下如此开明并采纳。”仁宗说:“这有什么害处,古今都有这样的事。”

司马光退下后一直没有听到准信,又上疏说:“我从前进呈建议,估计马上会实行,现在寂无所闻,未见动静,这一定有小人说陛下正当壮年,何必马上做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小人没有长远的考虑,只是想在匆忙的时候,援立与他们关系很好的人而已。‘定策国老’‘门生天子’的祸害,陛下不得不防啊!”仁宗大为感动地说:“把此疏送往中书省。”司马光见到韩琦等人说:“现在不及时决定皇位继承人这件事,将来万一皇帝驾崩,禁宫中夜半传出寸纸片言,以某人为皇嗣,那么天下人不敢违抗,诸公要考虑清楚。”韩琦等拱手说:“不敢不尽力而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近百年后,岳飞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宋高宗赵构也久久未立太子,岳飞向高宗提议立其养子赵瑗(即宋孝宗)为皇储,遭到高宗呵斥。后来岳飞屈死冤狱,与此次进言也有着微妙的联系。对比岳飞和司马光的不同际遇,真是让人无限唏嘘。

不久,诏命皇室赵忠实(即宋英宗)为宗正,忠实谢辞不就任,于是立他为皇子,更名为赵曙,他又称病不入宫。司马光很佩服赵曙的胸怀,越发觉得此人是国君的不二人选,就给仁宗出主意说:“皇子辞谢不可计量的富贵,竟至于十天一月之久,可见他的贤能远胜他人。按照古礼,父亲命令儿子,儿子就得照做;皇帝命令臣子,臣子就得执行。希望陛下用父子君臣大义责成皇子,说他应当而且必须入宫。”赵曙只好接受了当皇子的诏命,并告诫舍人说:“谨慎地守好我的屋舍,皇上有了后嗣,我就回来。”

仁宗的大女儿兖国公主嫁给了李玮,但两人合不来,皇帝下诏把李玮调到卫州,李玮的母亲杨氏归其兄长李璋照顾,公主入居禁宫之中。司马光说:“陛下怀念章懿太后,所以让李玮匹配公主。如今李玮母子天各一方,家事穷困潦倒,难道皇上对他家已无顾念之心了吗?再说,李玮已经遭黜斥,公主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兖国公主仍旧住在皇宫之内,这对李家不公平。”仁宗醒悟,降公主为沂国公主,对待李氏的恩泽不减。

皇帝的充媛董氏去世,赠为淑妃,罢朝持服吊丧,官员们送柩下葬,决定谥号,实行封册之礼,出葬赐给仪仗队。司马光说:“董氏品秩本来微贱,临死时才拜为充媛。古代妇人没有谥号,近代制度也只有皇后才有。仪仗队本是用来奖赏军功,不曾施给妇人。唐代平阳公主因有举兵辅佐唐高祖平定天下的功劳,才得以赐给仪仗队。到韦庶人时开始后妃、公主出葬那天都给予鼓乐,这有违礼法,不足以效仿。”当时有司决定后宫封赐追赠的办法,皇后与妃子都追赠三代祖先,司马光说:“妃子不应与皇后同制,袁盎撤除慎夫人的席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圣亲临郊外祭祀,太妃只追赠二代,何况是妃子呢?”

后来仁宗提拔司马光为知制诰。知制诰,隶属学士院,即翰林院,“掌制、诰、诏、令撰述之事”,皇帝“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献纳则请对,仍不隔班。凡奏事用榜子,关白三省、枢密院用谘报,不名”,相当于皇帝的高级秘书兼顾问。翰林学士院的长官为翰林学士承旨,但“不常置,以学士久次者为之”,是个论资排辈的位置。以他官入院未授学士,叫做直院;学士空缺,以他官暂行院中文书,叫做权直。宋代有专门给皇帝讲读经文的经筵官,又称讲读官。讲读官有翰林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学士院可以说就是宰相的摇篮。司马光坚决不干,前后辞让达九次之多。最后,朝廷改任他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

由于仁宗的宽仁寡断,再加上和稀泥,在他亲政的三十年中,两府大臣换了四十余人,都是屡进屡退,大臣一遭到弹劾就换人,俩人互相攻击就双双下岗,君臣不力就换宰相。这有点像现在的中国足球队,前锋不行换前锋,后卫不行换后卫,球场打架的开除,要是还不行就换教练。结果造成即使贤者在位,因不能安于其位,也无法施其才能,做出成绩。这样朝令夕改,一反一复,使“吏无适守,民无适从”,让下面的人感到无所适从,什么事也办不成。司马光对此很是着急,却也束手无策。

嘉佑八年(1063年)三月二十九日,五十四岁的宋仁宗去世了,大宋朝野上下莫不哭号,举国哀痛。《宋史》记载:“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宋仁宗赵祯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时为辽国君主的辽道宗耶律洪基也大吃一惊,冲上来抓住宋国使者的手号啕痛哭,说:“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又说:“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辽国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皇帝当到如此地步,宋仁宗不愧一个“仁”字。

四月初一,曹皇后发布遗诏,让赵曙继承皇帝位。文武百官进入宫廷,痛哭哀悼。韩琦读仁宗遗诏制命。赵曙到东殿接见文武百官,(赵曙)正式即位,是为宋英宗。四月初二,大赦天下,赐给百官爵加一等,奖赏各军。

赵曙想为仁宗守丧三年,命令韩琦代理军政事务,宰相大臣等不答应,赵曙才收回成命。四月初四,赵曙生病,派韩贽等人向契丹报告英宗即皇帝位的消息。四月初五,尊奉曹皇后为皇太后。四月初八,下诏请求皇太后共同处理军国要事。四月十四日,皇太后到小殿垂帘听政,宰臣又到小殿帘前上奏国事。四月十四日,制作受命宝印。四月十六日,任命皇长子赵顼为安州观察使、光国公。

司马光上疏说:“过去章献明肃皇太后有保佑先帝之功,只因亲用外戚小人,受到天下人的攻击。现在正是摄政之际,大臣中忠实厚道的如王曾,清正纯明的如张知白,刚果正直的如鲁宗道,朴质正直的如薛奎等人,应当信任重用;猥琐庸俗的如马季良,谗言谄媚的如罗崇勋等人,应当疏远他们,这样天下才会信服。”

仁宗遗赐钱物价值一百余万,分赏朝中众臣,司马光带领同僚们多次上奏章,认为:“国家有大忧患,中外困窘贫乏,不可以专用乾兴故事。如果遗赐不可以辞谢,应当允许侍从向上进献金钱以佐助山陵之用。”朝廷没有允许。司马光于是用他所得的珠宝作为谏院的公使钱,把黄金赠送给舅氏,意思是家不藏财。皇太后还政,有关部门确立法式,规定凡是皇太后有所取用,应当审核详情,重行上奏才予供给。司马光说:“应当把属于她的那部分划她使用,并开列数目告诉太后,以防矫诏伪造。”

曹佾无功而被任命为使相,中书省、枢密院两府都迁升官职。司马光说:“陛下想用此来安慰母后之心,但迁升任官没有名义,那么宿卫将帅、内侍小臣,一定会有非份的奢望。”不久升都知任守忠等人的官职,司马光再次争论:“任守忠是个大奸之人,陛下为皇子,不是任守忠的意思,相反他败坏大事,百端离间,幸好先帝没有听他的话;等陛下嗣立皇位,他又变化无常交相图谋,是国家的大奸贼。请求把他斩首于都市,以谢天下。”后来皇帝责贬任守忠为节度副使,安置蕲州。天下为之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