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壤的雪

10月26日上午在南浦参观时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午5时回到平壤天空却飘起鹅毛大雪来。晚上我们驱车行进在去妙香山的公路上,路边的松树经车灯一照,在茫茫夜色中像一排憨笨的熊猫。雪花飘飘直扑车窗,司机说,你们赶上了朝鲜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妙香山是朝鲜著名的风景区,这个宾馆也修得很有民族特色。我们一下车就被让进热烘烘的房间里。一进门照例要脱鞋的,地上满铺着一层草编薄席,织工很细,还挑出美丽的图案。有很好的沙发,可是大家都抢着坐在地上,地上热乎乎的,原来暖气是在地板下的。这风味古朴的房间里却摆着现代化的家用电器,大收音机、彩色电视和冰箱。我们急忙去调电视,或许能收到北京的图像。没有,只有一个频道。

第二天早晨醒来,一拉开窗帘,大落地玻璃外便是山,还有潺潺的流水。山很近,所以水和树一下就扑在你的眼前,将你紧紧拥抱,你已不知这旅馆的存在,昨晚使用过的电视、冰箱、浴室好像在这山出现的同时,早被一声喝令退得无影无踪。现在只有自然和你来对话了。

这山并不单调,两三层,前后错落成近景和远景,折出一个之字形的谷,谷底有水,能听见远去的声音。山上最多的是油松,给山盖了一层厚绿作为底色,绿底子上又有黄色,那是落叶松;又有红色,是枫树;有褐色,是已经红过头的黄松。还有许多杂生的灌木,经秋霜后显出深浅不同从绿到红的过渡。

但是今天早晨在这复杂的各色之上又突然撒了一层白,就更显出一种奇妙的变化。白,在画中是作为一种原色而衬底的,现时却反过来白将一团红绿压去。如果她是厚厚的一层如棉被一样盖下去,也就不说她了。但你想,第一场雪自然是不会太大,而且时间也不会太长,所以这白做不了背景倒成了点缀。当白雪从天上纷纷扬下时,落叶松和枫树伸手去接它,但它们的叶子小或软,雪花从它们的指间、手掌上滑下来,却将地上的杂草和灌木悄悄地盖住,盖成一片白,黄松倒益显其黄,红枫则益见其红。油松的本领就大不同了,它的针叶密而硬,团团的雪片都结结实实地挂在、压在、镶在叶缝间。整个树成了一个粉团,勾出一个厚重的轮廓。太阳出来了,雪开始变软,绿针刺破了雪团,刺出水来,水又洗净了绿叶,现出明亮的色彩,于是这松树身上竟幻化出静静的白和水汪汪的绿,再披上红色的朝霞,再点缀上黄枝红叶,再隐去脚下平时杂乱的草木山石,再伴奏上远处传来的叮咚的水声。放眼望去,远处隐约空蒙,近处清明沉静,好一幅水彩画,好一首交响曲。这山一夜间竟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看极了,我不禁抚着窗台动了感情。

突然门开了,同伴进来问我在干什么。我一回头,才发现自己还在这座房子里。地上摆着冰箱和电视。第二天一回到大使馆里,我就问昨天北京是否也下了雪。

阅读指导

文章描写作者参访朝鲜期间,在妙香山看到的当年朝鲜第一场冬雪的雪景,刻画了山林雪景的美妙。在平静的叙述和描写中,抓住景物特点,描摹形态、搭配色彩,进行了人与自然的一场对话。

作者善于抓住颜色,水彩画般涂抹。秋日山林图就刻画出层林尽染的亮丽:油松给山盖了一层厚绿作为底色,绿底子上又有落叶松的黄色,又有枫树的红色,有已经红过头的黄松的褐色,还有许多杂生的灌木经秋霜后显出深浅不同从绿到红的过渡。第一场雪不大做不了背景,倒成了点缀的山林奇景:黄松倒益显其黄,红枫则益见其红,油松整个树成了一个粉团。尤其是太阳出来后,“雪开始变软,绿针刺破了雪团,刺出水来”,将自然的变化过程赋予了情趣,而“水又洗净了绿叶,现出明亮的色彩”,顿时出现了奇异的景象,“于是这松树身上竟幻化出静静的白和水汪汪的绿”,竟有幻化之感,“再披上红色的朝霞,再点缀上黄枝红叶”,童话般的境界,“再隐去脚下平时杂乱的草木山石,再伴奏上远处传来的叮咚的水声”,不仅有形有色,还有声了。作者没有直接抒情,仅是将景象客观地有条不紊地指给读者看,就已经清亮明丽、绚烂美妙了。再加上广角镜头“放眼望去”“远处隐约空蒙,近处清明沉静”,才不由自主地感叹“好一幅水彩画,好一首交响曲”。写景抒情,写好景才是抒情的前提。

“晚上我们驱车行进在”“第二天早晨醒来,一拉开窗帘”“现在只有自然和你来对话了”“这山并不单调”“但是今天早晨在这复杂的各色之上又突然撒了一层白,就更显出一种奇妙的变化”“突然门开了”“第二天一回到大使馆里”,文章按时间顺序来记叙和描写,夜中驱车登山,夜住宾馆,晨观雪景,思路清楚,结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