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中国的对策

面对日益复杂的南海局势，中国可以有三种策略来应对。

第一，高姿态将越南、菲律宾等国占领的“九段线”以内的海岛全部或部分以武力强行收回。

第二，延续“韬光养晦”的国策，除了对各国口头抗议外，什么也不做。

第三，坚持“主权在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方针，力求用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争端，但保留适度惩戒的手段与选项。

第一种方案是国内很多民族主义者乐于看到的，也可能是短期最能令某些国人欢欣鼓舞的选项。但此方案与中国一贯坚持的和平解决争端外交政策不符。不仅如此，如中国采用此方案，可能出现清朝末年“以一敌八”的情况，中国可能不仅与南海各周边国为敌，还可能面对美国、日本武力干预。中国的军事能力和综合国力远没有达到可以支撑如此规模战争的水平。即使中国侥幸得胜，在自然条件非常恶劣，极其缺乏淡水，远离大陆的南海要想守住如此众多的岛屿也并非易事。老子曾言“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所以这个选项应当尽量避免。

第二种方案表面上看可能会延长中国发展的所谓“战略机遇期”，实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这种“无为而治”是对国家利益和民族未来的漠视。对内，不仅会遭到民众的唾弃，也会大幅度地降低执政党的威望。对外，南海各国很可能不会再将中国表面上的口头抗议和实际上的隐忍不发看作是“韬光养晦”，而将其看作是中国人骨子里的“软弱”。如果他们认为中国将周边环境的稳定看作是压倒一切并不惜一切代价而坚持的外交原则，这些国家很可能会加紧对南海岛屿的蚕食甚至鲸吞。中国历史上的“公车上书”和五四运动都是外部危机引发内部危机，进而威胁政权稳定的先例。因此，这种方案也是不能采用的。

如果说第一种方案太“硬”，第二种方案太“软”，最好的方案可能就是软硬兼施，刚柔兼备的中庸之道——“韧”。《说文》曰：“韧，柔而固也。”柔的方面，中国需要继续巩固睦邻友好，深化互利合作，尽量用和平方式、谈判方式解决争端，努力维护和平稳定。中国和东盟各国在经贸方面各具优势，具有很强的互补性。中国已连续四年成为东盟第一大交易伙伴。东盟也是中国的第三大交易伙伴，第四大出口市场和第二大进口来源地。中国不仅要坚持“睦邻政策”，也需要坚持“富邻政策”，让周边国家从中国的和平发展中获得实惠。互利友好合作是维持与东盟各国关系的基础，用习近平的话讲就是“让命运共同体意识在周边国家落地生根”。东南亚金融危机时中国的表现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先例，一个繁荣强大的中国对稳定发展区域经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于东盟国家对“中国威胁论”的格外敏感，力求与各大国保持平衡友好关系的想法，中国也可以理解。中国在处理与这些国家的关系尤其是开发中的具体利益分配上需要展现出大国风范，一些小问题上不值得锱铢必较。《道德经》云：“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为下。”

但是，力图用和平谈判的手段解决争端并不意味着中国可以放弃正当的国家权益尤其是国家的核心利益。中国不仅要准备与相关国家展开不屈不挠旷日持久的谈判，还要有必要的惩戒手段与资本。“韧”除了有“柔”的一面外，还有“刚”的一面，其主要表现就是强大的“弹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惩之。惩罚的手段可以是综合的，也可以是经济、政治、外交的，甚至是军事某一方面的。中国需要给那些缺乏大局意识，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国领导人立规矩，让他们从心里知道，搅乱南海稳定的大局是得不偿失的，他们可能因此身败名裂甚至下台，他们的国家可能因为侵害中国而面临更大的损失。

但惩戒有两点需要注意。其一，惩戒要适度。中国《论语》里讲“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西方《旧约》里讲“若有别害，就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以烙还烙，以伤还伤，以打还打”。中国虽然可能是后发制人，但应根据相关国家动作的大小给予相应的还击，使其心有余悸不敢再犯，也可以警示和安抚其他国家，还可以控制争端的规模，为重新回归谈判留足空间。其二，避免与多个国家同时为敌。中国的国力远没有达到称雄东亚乃至世界的能力。中国的反击只可以是针对具体国家的具体行为，并不具备毕其功于一役收复所有岛屿的条件与实力。南海诸国的差别极大，不能用单一的策略统而制之，宜分而制之。当年“虎视何雄哉”的大秦帝国兼并天下的过程中不也是采用了拉一个打一个“连横”的策略？如果中国同时与几个国家为敌，这些国家可能会结成牢固的“合纵”同盟，甚至加入以美国为首的大“连横”同盟遏制中国，中国胜算的概率将十分渺小。南海诸岛中，我国台湾现在据有东沙群岛和太平岛，我国大陆亦据有西沙群岛和中沙群岛，斗争焦点集中在资源最丰富的南沙群岛。南沙群岛中中国大陆控制7个岛礁，中国台湾控制2个岛礁，越南控制29个岛礁，马来西亚控制5个岛礁，菲律宾控制8个岛礁，印度尼西亚与中国并无领土争议。文莱虽然对特定海域宣称主权，但并没有占据岛礁。因此，中国需要拉住印度尼西亚和文莱，维持良好关系；稳住马来西亚，使其不继续北进和东进；压住越南与菲律宾，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越南与中国同属社会主义国家且同属儒家文明圈，美国不可能真心帮助它。中国可以尽量通过党、政、军等多种管道，采用政治、经济等多重手段对其规范；如果必要，也应当让越南明白，轻举妄动引发另一场“西沙之战”，即使武装冲突规模不大，越方得不到好处。菲律宾从历史文化和政治上看是东南亚乃至全亚洲国家中的另类，要在本地区找到真心实意的盟友不大容易；如果菲律宾有何出格动作，中国可以采取包括军事手段在内的多重方法给予其强大压力迫其收手。

南海对于国家安全有着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是中国建设海洋强国的关键。南海争端的显性化有其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复杂的国际背景。解决南海问题不是朝夕之功。中国不可意气用事，亦不可无所作为，而当刚柔相济，软硬兼施，既要推进与南海各国的互利友好合作，为国内改革发展争取良好安定的外部条件，也要维护国家主权和海洋权益。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要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着力推动海洋维权向统筹兼顾型转变。我们爱好和平，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但决不能放弃正当权益，更不能牺牲国家核心利益。要统筹维稳和维权两个大局，坚持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相统一，维护海洋权益和提升综合国力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