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赐和范雪怡从李老万家走了出来时雨基本上停了,但是洪天赐为了不被熟人认出来,还是撑起雨伞走在江堤上,两人肩并肩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远远看去码头上已经开始忙碌了。现在正是一般人家做早饭的时间,几乎家家的烟囱都冒出炊烟,停泊在大通镇两岸的船只周围也是烟雾一片。
看着远处桅杆林立的船舶,范雪怡感到很惊奇。“这里的船只真多啊!”
“是啊,别看大通镇地方不大,但这里交通方便,去青阳县和九华山的人一般都在这里下船。这里也有许多货船停泊,把各种货物送往徽州各地。至于对面荷叶洲上停靠的都是渔船。我的好朋友水生家的渔船平时就停在前面,下次来我领你去看看。”
“荷叶洲?名字真好听。”
“好听吧。”洪天赐一副很自豪的样子说,“荷叶洲的样子就像一片荷叶,这里还有一个传说,说地藏王登九华山时,踏断桐城藕山一片荷叶,这片荷叶飘哇飘哇,最后飘落到大通镇边的江中,变成了今天的荷叶洲。小时候我爹就经常带我到荷叶洲上玩耍,后来我也经常跟我的好朋友水生和大顺游到上面玩。对了,当年我把师父救出来时就藏在这上面。”
“谁家那么大胆,敢把你师父藏起来?”
“大通镇上哪有人家敢和林家作对,当时我是把师父藏在一个地洞里。说起这个地洞还有一个故事,当初我在学堂上得罪了林耀祖,放学后这小子和他的伙伴欺负我,刚好被路过这里的师父给救了,还教训了林耀祖。下午林耀祖领着家人四处寻找我师父,镇子上找不到他们就去了荷叶洲。我见林耀祖这小子是个旱鸭子,就想到一个报复他的办法,和水生和大顺一起游到荷叶洲,趁林耀祖他们上船返回时,让一个人假装溺水了,吸引林耀祖他们的注意,我躲在渔船后面用柳妈妈的那个大弹弓射了林耀祖一下,也许是柳家的弹弓太好使了,竟然射到林耀祖的腿上,把他打落到江中了,还喝了一肚子水,结果惹来林家家人的四处搜查。我知道惹祸了,急忙往荷叶洲的另一侧跑,想游到江对岸躲避一下,可是在芦苇丛中我一脚把地面踩塌了,把腿扭伤了,肋骨还被硌一下,感觉疼得厉害,只好躲在塌陷的洞里没敢出来,不但躲过了林家人的搜查,还发现硌了我腰的是一块玉佩,就这样我还得了一个玉佩,就是我包袱里......”
说到这里,洪天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站住了。
“怎么了?”范雪怡见洪天赐突然站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李老万说过,当年那些人埋下财宝时,在财宝上方埋了一个玉佩,对吧?”
“是呀。”
“我师父也知道玉佩的事,而且......”洪天赐愣住了。
“到底怎么了?”
洪天赐伸手到包袱里往外掏东西,很快他拿出一块小玉佩。
“雪怡,你快看,我在荷叶洲上捡到的这个玉佩,会不会就是李老万说的那个玉佩?”
这个玉佩范雪怡在贵池县城的客店里看田莲芯摆弄过,只是没怎么细看,此刻她接过玉佩看了一下,见玉佩是用一块白色中带有橙黄色的玉石雕刻成的,正面镂刻着龙纹,是个很精美的宝贝,而且也有些年头了,但是别的就看不出来了。范雪怡带有几分疑惑地说:“这个玉佩倒是真精致,不过这应该是什么人掉落在那里的吧,否则财宝埋藏在大通镇,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荷叶洲上。”
“雪怡,会不会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
洪天赐拉着范雪怡走下江堤来到江边,避开来往的行人。
“你看,会不会是这样。李老万说埋藏财宝的那天晚上,天上下着很大的雨,那样的话四周一定是一片漆黑,由于荷叶洲两边的江面宽窄差不多,所以当时船上的人以为是靠上了大通镇,至少那四个人中有三个人是这样认为的,可实际上船靠上的是荷叶洲,所以他们把财宝埋在了荷叶洲上面。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人想要独吞这批财宝,偷偷来过大通镇,他把原先放在荷叶洲上的标识破坏掉了,然后在大通镇一侧按原样做上标识,结果这四个人来取这些财宝时,那人带头在大通镇一侧找到了埋藏财宝的标识,其他人就想当然地以为财宝就埋在大通镇,没有人往荷叶洲上想。结果大家找不到财宝,因此才互相怀疑。至于挪走标识的那个人,或者他的后人也没能取走财宝。因为荷叶洲在长江发大水时经常被淹掉,因而改变了面貌。或者是洪水把他留下的标识冲掉了,他们找不到准确位置,总之这些财宝的位置就没人知道了。这些财宝被埋在潮湿的地下,装财宝的木箱慢慢烂掉了,恰好我为了躲避林家人的搜寻踩到上面,结果一下塌陷下去,我恰好捡到这块玉佩,无意中知道了埋藏财宝的地点。”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我师父过世之前,我下山去找大虎哥,回来时师父在昏睡,嘴里还念叨着‘玉佩,玉佩......’,大虎哥问水莲姐,我师父在说什么?水莲姐说,我去找大虎哥时,师父又醒了一次,说他知道财宝的事时还知道那批财宝的上面埋着一块玉石,找到玉石就能找到财宝,我说我就捡到过一个玉佩,不过是在荷叶洲上,还拿出来给他们看。刚好这时师父醒了,见到这个玉佩后问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告诉师父,玉佩是在他藏身过的地洞里捡到的,没想到师父突然咳嗽起来,一口气上不来就过世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也早就忘记了,现在说起来我突然明白了,一定是我师父见到玉佩后,知道他曾离那批财宝那样近,心情非常激动,结果一口气上不来就过世了。”
听完洪天赐的分析,范雪怡非常兴奋。“难道说这些财宝埋了两百多年都没有被人找到,竟然被你无意中找到了吗?要真是这样也太有意思了。正应了那句俗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可是看洪天赐,一点兴奋的表情也没有,范雪怡感觉很奇怪。“怎么了,天赐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突然发现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如果财宝真的埋在荷叶洲,当年挪走标识的可能不是那四个人中的哪个人,而是另有其人。”
“为什么?”
“你想啊,地下埋着那么大一笔财宝,对谁都是巨大的诱惑,那四个人不可能完全信任,一定会互相监视,想挪走标识而不被其他人发现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毕竟出门一趟需要好多天,其他人一定会怀疑。”
“那会是什么人?”
洪天赐思了一下说:“刚才我跟你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经常带我到荷叶洲上玩耍。那时家里开店很忙碌,可是下午休息时我爹还是经常带我到荷叶洲上到处闲逛,有时一呆就是好半天,以前我一直认为他就是过去陪我玩耍,现在看来......他可能就是在荷叶洲上寻找财宝。”
范雪怡点头说:“现在看起来很有可能?”
洪天赐又想了一下说:“真相可能已经没办法弄清楚了,我只能假设一下。当时那四个人为了独吞财宝,把船上的人都杀了,可是有一个人并没有被杀,而是在附近藏了下来,或者当时没有被杀死,侥幸逃走了,当时天太黑,又下着大雨,那四个人没有发现。等那四个人走后,这个人来到埋藏地点,把标识挪到对岸,然后他也躲起来了。只是这个人或者这个人的后代也没有找到这些财宝。”
“按你的说法,你爹就是那个人的后代了。”
“我感觉很有可能。”
“哎呀,要能证实你的玉佩就是当年埋下的玉佩,财宝就真的找到了。”
“可以拿给李老万看一下。他是那四个人的后代,应该知道玉佩是什么样。”
“走,咱们快去。”
两人马上回到李老万家。
“你们怎么回来了?”李老万见洪天赐回来了,一脸疑惑。
“李老伯,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财宝上面那块玉佩是什么样的?”
“大概知道一些。玉佩是长方形的,上面雕刻着龙纹......”
不等李老万说完洪天赐就把玉佩递给他看。“李老伯,你看看这块玉佩是不是?”
李老万接过玉佩仔细地看了一下,显得有些激动。“你怎么有这个玉佩,是哪儿来的?”
洪天赐跟李老万说了这块玉佩的来历。
“这是怎么回事,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荷叶洲?”李老万一时没弄明白。
“李老伯,会不会这些财宝并不在大通镇,而是在对面的荷叶洲上?”
洪天赐又跟李老万说了他的判断。不过他对自己父亲身份的猜测没有说。
李老万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阵才说:“哎呀,真是讽刺呀!找了这么些年,死了这么多人,没想到大家都是空忙一场。”
李老万的话等于承认了洪天赐的判断。
洪天赐和范雪怡都非常高兴。
“天赐,这个玉佩你爹妈看到过吗?”李老万问道。
洪天赐毫不犹豫地回答:“看到过。”
其实那天洪天赐打了林耀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根本就没敢把那件事说出来,也就没敢把玉佩拿出来,一直偷偷地藏着。此时他谎说给爹妈看过,是不想让李老万怀疑他爹妈的秘密。
“天赐,既然你找到了埋藏财宝的地方,下一步想怎么办?”李老万问道。
洪天赐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这些年为了这些财宝已经死了太多人,说明这些财宝是不详之物,找到这些财宝说不定还会引来灾祸,还是让它们藏在地下吧。李老伯,我就像刚才你说的,把财宝的秘密当故事了。李老伯,我走了。”
“走吧,孩子,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回来了。”
两人离开李老万家,再次往码头方向走。这时外面已经有行人走动,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都没有说话。
前面就是码头。虽然天上又开始下小雨,但码头上仍然非常繁忙。工人们把一袋袋东西从船上卸下来,用一辆辆独轮小车推走,这一派繁华的景象洪天赐太熟悉了,但是洪天赐不想被熟人看到,和范雪怡低着头匆匆走过。
这时码头上的渡船去了江对面,要过一会儿才过来,两人都感觉饿了,范雪怡按洪天赐的指点,到码头附近的张记包子铺买回两屉包子,然后走过码头工人的居住区,在靠近青通河的一块没人的江边找了一块大石头,洪天赐把他的包袱垫在下面,两人坐下一边吃包子一边等船。
包子吃完了,看渡船还没有回来。
看着长江对岸的荷叶洲,范雪怡又想起那些财宝。“天赐哥,你真的不想要这些财宝吗?”
洪天赐想了一下然后答:“虽然不知道这些财宝里都有什么,但是一定非常值钱,如果说一点不动心是假的。但是这些财宝咱们不能要,你想啊,这些财宝两百年前挖出来还有可能,那时候这里人很少,你干什么也没人在意。现在荷叶洲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你干什么都逃不过大家的眼睛,当然更躲不开林家人的监视,否则林家人也用不着建个大宅院把地圈进去挖了。即使能挖出来也只能是引火烧身,会把各方势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你看着吧,这些财宝谁也拿不走,谁拿到手谁倒霉。对我来说,知道财宝的秘密就已经知足了,唯一的遗憾是一旦离开这里,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林家人害死了我的爹妈,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有点不甘心。”
范雪怡说:“别说你,就连我听了都对这个林家感到气愤,可是林家的势力这么大,咱们现在斗不过他,只能日后再想办法了。”
“你说的不错。可是我一想到如果不把林家人的真面目揭露出来,一定还会有更多人受害,心里就平静不下来。唉,要是莲芯还在就好了,说不定会想个什么办法,即能让林家的真面目暴露于世人面前,又可以避免危险。”
范雪怡带有几分抱歉地说:“天赐哥,要是我有莲芯的聪明就好了,可是我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洪天赐赶快说:“雪怡你可别这样想。你想不出办法,我也是一样。再说林家的势力强大,不光是因为林家人的武术厉害,还因为林家背后有官府的力量,普通百姓是斗不过他们的,我们有这样的感觉是很正常的。我这个时候想到莲芯,反映了我的无奈,用这样的话只是安慰自己一下。”
“天赐哥,你比刚到柳家寨的时候成熟多了,更像个男人了。”范雪怡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洪天赐的敬佩。
“我原先不像吗?”洪天赐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调皮,要缓和一下刚才的氛围。
“原先也像,不过跟现在相比更像个傻小子。”范雪怡的语气也调皮起来。
“傻小子也不错,人们不都说傻人有傻福吗,要不然去哪儿找你这样的漂亮姑娘。”
“那你这个傻小子就跟我这个傻姑娘凑一块了。”
“你确实不如莲芯机灵,但那不是傻,是厚道。莲芯很小就在外面流浪,见识过各种人和事,所以才养成了她有些乖张的性格和那么多刁钻的想法,这是她的长处,可也是她的不幸,我可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你可真会哄人。”
“我说的是真话。一开始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可是后来咱们接触多了,互相之间有了更多了解,现在我喜欢你更多的是你的善解人意和待人的宽厚,这些都是莲芯这样出身的人很难拥有的。”
“天赐哥,你怎么也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了。”范雪怡心里高兴,脸色也是一片绯红。
洪天赐的脸也红了一下。“你知道吗?当时在贵池县城你扮作关山兄的女人跟他走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心里空空的,好像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那时我就有个想法,以后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范雪怡还是头一回听洪天赐说出喜欢她的话,感觉心头暖暖的,她轻轻地把身子靠过来,把头依在洪天赐肩头,轻声说:“天赐哥,我也不会再跟你分开了。”
洪天赐感觉心跳加快,如果不是在外面,他真想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可是远处人很多,他只能轻轻地搂了她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觉。
过了一会儿范雪怡说:“天赐哥,不管怎么说,如果莲芯妹妹在的话,一定能帮着想出什么主意吧?”
“也许吧。”
过了一会儿洪天赐下决心说:“就是有办法现在也不是时候,因为人少了不行,我又不能把柳家寨牵扯进来,想报仇也只能日后找机会了。”
这时洪天赐看见渡船划过来了,就说:“渡船过来了,咱俩过江吧。”
“走吧。”
两人拿好东西,起身向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