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僵持在寂静的马路边灯光下,三个人的目光就这样,我看着顾沉,何玲看着我,气氛一度陷入最低点。
好不容易有来往出租车都在我们的不经意间一晃而过。
等到时间一点点流逝,何玲感觉不对,才掏出手机解锁看了屏幕上的明晃晃多数字。
“哎呀,这么晚了,咱们得赶紧走了,反正坐顾沉的车也不要钱,咱们还省了那一笔呢。”
何玲又转头看了一下顾沉。
“是吧?”
顾沉立马配合的点了点头。
鉴于时间的急迫,只能同意了。
“坐前面来。”
我刚准备探头进去,好找个舒服的坐姿,顾沉的声音便从前面传过来。
何玲尴尬的笑,指着前面的座位,躺我赶紧去。
“知道了。”
我淡淡的回答,手已经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又把车门甩的特别大声,故意宣泄我的不满。
顾沉突然靠了过来,脸颊离我仅三厘米,就这三厘米的距离,让我呼吸有些缓慢,我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睫毛在上下摆动。
就是这张我白看不腻的侧脸,不知何时贸然闯入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本就没有那么多什么误会可言,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这么僵硬,可能是这个年纪还小,并不懂那些是非。
说不上什么曲折,顾沉的成就也并不是出生就带有的,也吃过很多苦头,才有如今,小时候别人在玩,他被顾沉妈妈拿着细棍子,在旁边教导,一个不顺心,可能下去就是一棍子,那种细长细长的小棍子,越细疼痛的力度也会稍微多点。
可他从未喊过痛,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明明才是个没有多大的孩子,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因为小事而皱眉。
“怎么了?”
或是我盯着顾沉的眼神有些出神,呆呆的愣住了,顾沉才缓缓的说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一些温柔与不同以往的姿态。
我摇了摇头,内心倒有几分的慌张。
他离我的距离太近,我拉回神的时候,别开脸不敢直视他。
顾沉身上有一股不太遭的烟草味,是大多接触烟这块的男人身上总会特有的气味。
这也是我除了那次竞赛拍下的那张照片之后,再次沉溺在他这个角度的脸。
我低头瞥见安全带已经系好,我立马又推开了他,他勾起那一抹嘴角,纠正好坐姿。
“嘿嘿,赶紧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何玲突然从中间冒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手掌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有那么吓人吗?”
何玲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你突然冒出来说句话肯定吓人啊。”
我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何玲一眼。
“我可一直都在后面坐着噢,是你们,不把我当人,在那看着对方半天,就差接触了,真的是。”
“什么什么,你别瞎说。”
“那你脸红什么。”
我摸了摸脸颊,还有些发烫,但我为什么要脸红啊。
“没有没有没有,就没有。”
我转头不再理会她。
顾沉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开车的样子总是一丝不苟,总有那么一股认真的劲。
按照某一次出游经验,何玲抓着出租车司机,硬生生唠了半个小时,因为两个人唠得正起劲,没有注意路况,差点栽了进去。
好在有惊无险,陈亦哲又抓着何玲说道了一顿,所以这次何玲也不跟顾沉唠,不过也是,就算想唠吧,跟顾沉也唠不来,倒不如好好坐在后面来得轻松。
“到了。”
车子停靠在学校的大门口,而里面亮着的宿舍灯告诉我们,寝室还未关门。
何玲拉开车门站在大门口,她看着我,始终没有开口,她在等我下车。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学校。”
正准备解开安全带的手,被顾沉的手压住,他盯着我几秒,又转头摇下车窗,一丝凉意从窗外传进来。
“你先回宿舍吧,今晚我找你借一下许久,明天我送她回来,可以吧?”
“那好吧,那你好好照顾许久。”
何玲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学校里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以为她会拒绝顾沉的请求,没想到她却同意了,并且走的那么干脆。
“你想干嘛?”
“我们谈谈吧。”
顾沉说完这句话,又把车启动。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谈来谈去,都是那些话题,顾沉,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不必再联系,你也不必再帮我什么。”
话音刚落,我的话大概是激到了顾沉,车被急刹车停在了路边,我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又捏着我的下巴,那力度大得有些可怕。
“我不知道你在生我什么气,我跟颜倾青什么都没有,你还不明白吗?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就为了怕你出什么事,这些都不是因为我闲着没事做。”
“疼....”
我指了下他捏着我下巴的手,他才看了一眼下巴处的泛红,把手松开。
“对不起。”
顾沉面露歉意,他轻轻的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大拇指擦过我的下巴,我被那大拇指上粗糙的茧子摸的有些寒颤。
“真的,顾沉,你不必这样,你大可有更好的女人适合你,而我还小,我还有学业未完成,咱们注定不合适的,你年纪大了我快两个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这个年龄层次就是不一样了。”
说完这些话,我呼了口气,在看到顾沉并没有其它表情的发生,意识到,顾沉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
“我知道,无论你怎么说,我对你的想法都不会改变的,许久,我欠你的我会都还给你,所以不必再如此这般对我冷漠。”
他知道?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在学业即将再告一段路,有了新的转折点,我忙碌在学业里,那次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爸的离开,换来了顾沉生命的延续,本来离开的该是顾沉,而不是那个担起家庭重任的男人,把所有的爱留给了我们。
从记事起,身边的人就说我是个没有爸的野孩子,我望着那些有父亲的孩子,一家人住在一起,幸福的生活,难免有些羡慕。
每当提起我爸的去向,我的母亲总归是沉默。
后来我妈再次有了可以托付的人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被我爸救起的男孩是顾沉,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说起过当年那个男孩是谁。
这些年的委屈都凝固成了一团怨,好像很难说,我竟只是因为一件不太大的事,而怨恨一个,本在别人看来都待我不错的人身上。
“顾沉,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最可恨了,你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你的心思总是一些稀奇古怪,你对我要求也是不近人情,小时候要求我喝牛奶,让我妈给你送蛋糕,跟我妈提出为我补习功课,在我看来不过是想在我母亲眼里做个懂事的男孩。”
他睁大了眼睛,肩膀颤抖起来,没想到我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未曾理解半分。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不然呢,你真有什么都是为我好?”
“我从没觉得这样是为了在阿姨那里争个好形象,相反对你好也是真心出发,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你才感受到我的好,我笨拙,不会说那些好话,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可以的,让你喝牛奶是因为你跟朋友抱怨你长得矮,所以才让你喝能长高一点也是好的,我从阿姨那定甜品,不过是你喜欢吃,又能不让阿姨说你,补习功课也是不想你在这方面烦恼,也能去你想去的地方学习,这些事情原来在你看来,都是我在为难你。”
顾沉说完这些话,便没再理我,继续行驶他的车,我内心泛起涟漪,不知道是为我的愚蠢还是可恨,感到羞愧。
那些我以为不好的,却只是不够真实的一面,我没有想着以另外一种角度去看待这些事情的真相。
“这是酒店?”
我站在门口,没敢继续走,在我脑海里,这个地方多少有些不太一样的画面。
“怕我做点什么?”
顾沉回头,笑起来,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别过来了。”
我闭着眼紧张的说到,手捂着脸,不让他看到我有点泛红的脸颊。
“我定了两个房间,放心吧,我还没到那种不要脸的程度,今晚学校停水了,你在这里也好些,收拾收拾泡个热水澡,也好舒服些。”
停水?
顾沉又怎么会对学校那么了解?
莫非是?
“那个,顾沉,我跟何玲在学校的宿舍,是不是你托关系安排的。”
听完顾沉的话,我才放心跟在他的后面,刚进电梯,我就忍不住问起了心中的疑惑。
“你想说,是不是我特地安排的两人宿舍,东西齐全。”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的确是我,你们两个女孩子去那上学,我也不太放心,有什么事也只能你们自己解决我先前了解了学校的宿舍,通常是四个人一间,你跟何玲的性格应该会两个人独来独往,四个人做什么也不方便,就你们看的那样。”
“那你是怎么做到,走后门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句话说出来,其实也不用问,心里也有些答案,有些东西不就是钱财能轻易做到的。
但是顾沉家再怎么有钱,也不至于只手遮天,达到那种哪里都是势力的境地。
“所以,我捐款了,给你们学校捐了不少钱,唯一条件就是给你们两个单独宿舍。”
果然,真跟我想的一样,没有钱做不到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学校也接受了这样的条件,单独宿舍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
“那里面的东西呢?”
“我叫朋友帮我送过去的,都给你们准备好也方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原来特殊待遇的背后竟是这样的。
“怎么,还有问题?”
我摇摇头,赶紧撤出了电梯,根据前台给的房卡挨个找到了我的房间。
冲破最后一道防线的,是所有人的沉默。
手机里的陆川河趴在桌上,留给我们一个悲伤的背影,没有人明白他心里此刻的躁动。
陈亦哲只能看着那个背影,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幕,再通过信息传递给我们。
“这也太难受了吧。”
何玲在群里感叹。
我跟何玲担心的事还是被陆川河知道了,我们还没有陆川河跟那个女孩相遇该怎么解决的心理准备,这么大的地方,他们还是跟电视剧里狗血的剧情,巧遇上了,说出来让我何玲十分的感概,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原来那个女孩不知怎么的从局里出来,就直接回了以前的母校,母校离陆川河如今的学校也不大远。
恰巧,陆川河跟那个女孩,是同一个村落的人,认识也是被陆川河的朋友介绍的,这个女孩也就是他朋友的妹妹,宣布在一起的时候,还被他朋友一顿嘲讽吃嫩草,都把他妹妹搞定了。
没有人想卑微的爱一个人,只想被爱,可是陆川河已经把这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
陆川河跟往常一样,坐公交到终点站下车,一路沿着那条小道,走进村子里,回到家中。
那条小路他走了很多次多到数不清,也是那个女孩必走的路,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竟停了下来,走到了路边叠着长方形有些跛圆的石头,他脚踩在上面双眼望着前面田地的姿势,跟当年他们合照一样。
陆川河停留了有十几分钟,就那个姿势,等到脚有些麻,他才收回来,准备离开。
然而,前面人的背影他还是想起来她,他冲上去,拍了一下前面人的肩膀,叫出了那个很久未再提起的名字。
朱涵。
他的理智已经因为她的出现,压垮了最后那根稻草。
“让陈亦哲多安慰一下陆川河吧,我们没法时刻在,但是看陆川河这样迟早会出事。”
也只能是一时的安心,陈亦哲又会回去医院,根据陈亦哲表姐的说法,他现在的身体,必须靠着在医院维持,不然后果会把生存的时间缩短。
“我知道,你不说,我也会说的,陆川河这种情况,我也能理解。”
何玲隔着电话跟我沟通,交代好这件事,何玲也要往医院走,我与她在医院汇合,再当面商量办法,看看顾沉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方案。
“倒也是,感情这事太难了。”
挂完电话,时钟也有些晚,明早起来,收拾就出发,但如今的事让我有些难眠。
陈亦哲的事情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这些事情加起来,越发的棘手,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