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来到凌烟客栈,这地方早已换了主人,已经物是人非,原来的掌柜的早已随着蔡京的倒台而锒铛入狱。林南大踏步进去,早有人迎住。他要了二楼西边一间厢房。小儿道:“哦!对不起,这间房已经有二位客官包下了。客官还是再找一间空房吧?”林南道:“正是这间,他们等的就是我。”小儿忙赔不是。
上的楼来,往下望去,但见王小三也急匆匆地进了客栈。
他转身推开房门,只见两个壮汉双双站起,对着他双手一拱:“元帅,末将这边有礼了。”二人正是许亮王远。林南还了礼,将门带上,却不关严偏要留个门缝。
三人刚刚落座,只听跑堂的小儿唱歌诺道:“二楼西厢四房的五斤牛肉,三坛宋河老窖的来了。”
话到人到,一应之物全部上到。小二刚出门,林南就见门缝外走廊上匆匆过去一个人,半遮半掩,那背影模样,分明是王小三。又不多时,果然又听见小二唱道:“二楼西厢五房的半斤羊肉二斤老白干的来了。”
这一来不会错了,王小三是一个人,他是专程来打探消息的。房间之间的界墙,本就是一块木板隔开,板与板之间是有缝隙的,传音送声效果良好,只要不是低声说话,绝对听的分明。
林南向二人作了眼色,又指指隔壁,二人会意,三人大笑。
王小三在这边自斟自酌,一边慢慢地呷酒,一边侧耳倾听。只听那边有人道:“来来来!元帅,你我久不相见,今日幸会,先干了这杯。”
又一个声音:“什么元帅不元帅的,昨日已成黄花,现如今却是落魄之人,以后我们就称兄道弟好了。”
“元帅说那里话,以元帅大才,官升三级也不为过。”
“只望有朝一日,解甲归田,人生止此足矣!你二人倒是前途无量。”
“什么无量有量的,终日无事可做,再难作为。”
“你二人身为节度副使,在天子脚下,保障京城安宁,本来就非常了得,还敢谦虚?”
“唉!京城是个好地方,有钱就能花。酒肉飘香,醉生梦死之地;风花雪月,玩物丧志之所。可叹哪可叹!”
“二位将军千万不要如此伤感,调到地方上,未必就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拿前次,征荡梁山,还不是依靠你们出师奏捷。一句话,只要朝廷用人,它是不在乎你身居何处的。在此我郑重地告诫二位,如果皇上调你们出京,只用推诿说身体不适,京城多有名医,便于治疗或曰祖宗坟墓都在京郊,或曰不忍远离皇上等等等等,总之是想尽办法,最好还是呆在京城。”
“好好!就依元帅。这样一来,我们倒可经常相见。属下记住了,元帅尽可放心。”
这边王小三屏住呼吸,听得分明:被称作“元帅”的是林南,他认识,声音也不陌生。另两个人他不认识,只听席间称呼是王将军和许将军。
接下来便是不着边际的客套劝酒话和杯盏碰撞的清脆响声,直到林南微醉,说话舌头僵硬。其中一人提出到此为止,另一个表示同意,并大声喊叫小儿结账。然后一边一个搀扶着林南出门,还听见凳子倒地的声音。
当他确定三个人下楼后,便出了房门,再看三人已经踉跄着出了客栈。于是招呼小儿结了酒钱,快步奔下楼去,出了大门,飞也似地朝另一个方向窜去。
王小三气喘吁吁地赶到王府,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王从斌。王从斌使了一个颜色,杨二河会意,马上转身退下。
“这段时间以来,你确实功不可没。本官不会忘记,自从你被林南等在经帮学馆打晕,偷梁换柱混走了魏承宗一事,本官打心眼里就不相信林南会和我等志同道合,所以许多事,都是出于无奈不得已才会去求他的,求他无非是让他中立,却不敢劳他帮忙。此人可以利用的,仅仅就是对皇上的一点不满。他之所以官居我下,是因为他把握不了皇上的喜怒哀乐,不会投其风花雪月之所好,这才是我们君王的本色,这一点却正是他林南的弱项。所以皇上宁可让一个文官执掌兵权,也不让一个满肚子兵法理论的武将参赞兵机。是故林南久不得志,郁郁寡欢这就是他的悲哀。”王从斌自以为是头头是道。
师爷道:“大人论的透辟极了。”
此时,杨二河回来报告说,王小三身后并无一人跟踪。王从斌点头道:“今天你又立了一功,本官就知道林南会在下面作梗。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注意身后。”他说着努一下嘴,示意打赏。
末了,王从斌自言自语:“林南想留住二人,无非是想在京城有个伴,好有个照应,既然你不识相,哼!看我不把这两个绊脚石搬开。”
…………
文德殿上,皇上赵佶对群臣道:“众卿有何本奏?”
只见朱勔出班奏道:“皇上,马军都指挥使许亮,步军都指挥使王远,一向勤于职事,并多有建树理应提升,臣恳请皇上恩准。”
赵佶道:“那就着将二人出京,到淮西节度使宁崇韬手下做个副职吧?”话音刚落,就见林南奏道:“臣以为不妥,,二人本是有战功的,现在京城任职,手下有兵丁万千,是个有职有权的差事。如果调任淮西作了副职,岂不是有职无权,明升暗降了吗?臣以为还是不离京的好。”
赵佶又想说话,却见宿元景出班奏道:“陛下不若听听二人的意见,再作定夺不迟。”
于是许亮王远被传上大殿。赵佶问道:“二卿曾有战功,朕今日欲调你二人出京任职,不知可有异议否?”
许亮答道:“回陛下的话,臣在京多年,不忍远离祖宗坟墓。”
王远也道:“征梁山受了多处遗伤,且不时发作,京城多有名医,便于治疗。”
话刚说完,王从斌大声道:“身为军人,出生入死,功在国家。但服从调配也是天职,哪有以个人私情而废公事呢?二位还是不要推脱的好。”
林南进一步道:“二人并无过错,何以明升暗降?如此做法,岂不让人寒心。”
王从斌话中有话地问道:“林大人,你着什么急?”
林南强词夺理:“宁崇韬雄才大略,完全能独当一面,根本不用什么副职。
赵佶忙用两手制止:“二位不要争了,淮西节度使宁崇韬身兼几镇节度使,一定穷于招架,多几个帮手还是对的。也许各自分领一军也是可能的,朕以为他一定会根据实情安排的,无其名而有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就这么定了,请二位卿家马上动身。”
既然赵佶出来说话,谁还敢再争?那便是一锤定音,于是齐声道:“皇上圣明,臣等遵旨。”
又一个回合的较量,王从斌又是赢家。看见林南怏怏不快,许亮垂头丧气,王远如丧考妣的样子,王从斌心里那个乐呀!真是无法形容,就是想作诗都不知道怎么作,他真想咧开嘴放声豪笑,一吐心中那不可名状的痛快,因为它远比作诗表达的淋漓抒怀的尽致。可是环境和场合不允许他这样做,只好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把那快冲到喉咙的喜气给憋回到肚子里。只有等到回到屋里,一个人再好好地高兴不迟。
而林南,此时也在心中暗喜,一个周密的计划用欲擒故纵的办法半推半就地完成了第一步,真是来之不易啊!因为王从斌太狡猾了,千万不可露出马脚。
出得殿来,朱勔忽然问起王从斌:“许亮王远到了淮西,会不会对宁将军的行动有所挟制?”
王从斌略加思索,笑道:“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放在宁崇韬眼皮子底下,便于收拾。难道你想让他俩各自另立山头独树一帜相互呼应,跟宁将军明刀明枪地对着干?真是那样的话,想擒贼先擒王都鞭长莫及!不要想的那么多,这个问题可以交给宁将军多多留心,必要的时候,果断一点就行了。再说人家不是心甘情愿地有备而来的,是被逼无奈带着不满情绪勉强去的。”
三天后的下午,许亮王远回去收拾停当,第二天启程,两家老小男女随从,将近百十号人的队伍,拖拖拉拉地来到十里长亭,并无一人折柳赠别。王远道:“将军,看来我们真是被贬了,这绝不是高升之象。”
许亮道:“京城本是是非之地,离开便会轻松的多了。”
又走不到三里地,忽见一个乞丐拦住路,二人正在诧异,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交给许亮道:“京城耳目甚多,林大人有书信在此,二位将军路上再拆。
二人相顾,交换一下眼色,更觉吃惊。许亮伸手结果包裹,再看那乞丐,很快就消失了。
又约莫走了十几里地,许亮打开包裹,先是发现一个器物,他不认识。只好先拆开信件来观看,不看便罢,一看内容,俩人不约而同地失声叫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