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徐行似是有些不耐烦了,盖因白狐不停躲闪,不让他察看伤势,也不知是在畏惧些什么。
这时,一把清朗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徐兄,还是让我来吧。”
徐行抬起头来,见薛周蹲下身来,手中捏着一块儿素色手绢,就是点了点头,“麻烦薛公子了。”
薛周温煦一笑,轻轻拿起灵狐毛茸茸的后蹄。
说来也奇,由着薛周察看伤势,这回灵狐竟然没有躲藏。
薛周目光温和,手中动作不停,似乎察觉到徐行的疑惑目光,未作深思,就是随口道:“这狐狸是雌……”
言及此处,似有所觉,顿住不言。
徐行看着素色手绢上精美绝伦的刺绣,眸光流转,若有所悟。
这时,白狐也站起身来,冲着徐行和薛周“唧唧”几声,连连躬首,似是作揖,目光更是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徐行也不以为异,沉吟道:“你既已开灵智,当知人心险恶,逃命去吧。”
白狐闻言,眼眸晶闪,深深看了徐行一眼,朝着一棵梅花树下跑去。
不大一会儿,雪白身影就消失在梅林枯草中,唯有点点三瓣梅花蹄印,于皑皑白雪之上深淡相宜。
薛周饶有意味地看着负手而立的徐行,思忖道,这徐慎之倒也是一个妙人。
目送狐狸远去,徐行和薛周也踩着石头小径,缓缓行着。
微风拂来,或洁白、或粉红的梅花,暗香浮动,摇曳生姿。
薛周笑道:“徐兄,此景当前,可有诗作?”
徐行淡淡道:“没有。”
薛周被噎了一下。
这时代,但凡读书人,若是被人问起诗词,或是为了颜面,都会做上几首平平之作,也有用旧作拿来冲数,断无如徐行这般。
“也是,若无诗兴,又岂能强行去做。”薛周轻笑一声,似是为徐行解释了一句。
徐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方世界,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最重经义道德,对于诗词歌赋,初时只在一些方外之士间流传,后来渐渐传至士林,作为一种消遣方式存在。
科举对诗词歌赋的不重视,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此界的诗词水平。
他不知薛周底细,也就不想逞一时之快,去做什么文抄公。
这自是引起金公子等人的不喜,不过知道徐行“底细”的薛周,更多的倒是好奇。
其实,逻辑并不难理解,大家出来本就是赏雪寻梅,吟诗作对,你缄默不言,又算什么?
正如后世,和朋友一起去ktv,甭管唱的好不好,也得嚎两嗓子不是。
一起出来玩儿,就你坐在角落里,只管闷头吃水果,就显得……
“徐兄想来是乏了,文思枯竭,纵然作来,也是狗屁不通。”
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
却不知何时,金公子和刘毅等人从梅林中走出。
钟林冷笑地看着徐行。
方才,那白狐被徐行先一步捉走,钟林心中就是起了嫉恨之意。
此刻趁着机会,自是要在金公子面前,扫扫这厮的颜面。
“这徐慎之,先前一言不发,定是不通诗词。”钟林暗自思忖道,“听刘弘文言,徐慎之平常也无甚佳作流传乡里。”
实则,还让钟林给猜对了,徐行前身苦读经义,于去年历经县,府,院三试取中秀才。
平日读经义文章尚且不够,哪有余暇去钻研什么诗词。
刘毅这时闻言,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劝阻道:“慎之,莫要争一时之气。”
转身又对着众人朗声笑道,“诗词终究是小道,我辈还是应多读圣贤经义,明天理道德……”
徐行沉默了一下,道:“徐某做出,你又当如何?”
闻言,薛周微微一笑,心道,越来越有趣了。
金公子则是绕有意味地看着这一幕。
“你若做出,我……”钟林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所以然了。
这话怎么说?万一他做出来怎么办?
钟林一时患得患失,心中犹豫不定。
“徐兄若做出,钟兄就是无理取闹了,自是要向徐兄道歉。”金公子皱了皱眉,说道。
钟林眼眸转了转,道:“你若做出,某自会向你道歉。”
徐行嗤笑一声,反问道:“徐某在意你的道歉?”
闻言,钟林面皮青红交错,只觉怒气上涌,竖子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徐行懒得和钟林一般见识,他向来觉得,和这种气量狭小,动辄出言不逊的人扯皮,纯属浪费时间。
说完,转身离去,却是打算去寻大觉寺的住持,询问一些事情。
薛周目送徐行离去,面露异色,思忖道,“这散修言谈不俗,若来日被阴司无常捉住,或可救他一救。”
她一开始怀疑此人是那几派的弟子遭劫夺舍,后来一想,那几派弟子自有门中长老接引,怎会流落在外?
不是那几派的弟子,就是散修了。
此方世界,灵气充沛,自不缺修道门派,齐鲁之地就有崂山派和符阳剑宗两家。
这两家都是有着紫府真君坐镇,传承千年的大派。
“若是散修,当不会不知夺舍之弊。”薛周眸光深深,似乎幽幽闪烁。
“纵是知道,也无可奈何,只能放手一搏。”
若是去阴司转生,怎甘心忘却前世种种,来生作一凡人?
能夺舍的都是自知渡不过三灾的金丹真人,夺舍之后,神魂和肉身不合,筑基都难,更不要说再次凝练法力了。
“听父亲说,南方周庭有龙气秘法榫定肉身和神魂……以此法,几百年来,周庭颇是收拢了不少夺舍的金丹散修,也不知我何时能够到南方看看。”
薛周心中感慨着。
南方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她早就想去一睹东南形胜了。
此界,神州大地,阴面力量三分,南方为六朝定都之地,是历代龙庭之所,阴司的力量延伸不到那里。
而巴蜀酆都鬼府更是自成一方势力,不服阴司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