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召太监前脚离开,吉安所外的通传太监便进来禀报,亡贵妃兄长程北夔携家眷前来吊唁。
程北夔在东川郡任州团练副使,山水迢遥,一路赶来错过了朝臣集中吊唁的时辰。考虑到姻亲的特殊关系,承德帝便点头同意他入殿吊唁。
程北夔带领家眷一行七人入殿后,先到承德帝跟前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趁还未封棺,你们还可见贵妃最后一面。”承德帝挥了挥手,一脸疲惫道。
“陛下,臣此番返京,除了吊唁贵妃,还有要事禀报。”程北夔跪地不起。
“何事?”
“臣斗胆将福国长公主带回了京都。”
“金瑶?!”承德帝闻言一惊,“她此刻人在哪儿?”
“父皇——,不孝女儿金瑶叩拜父皇、母后!”程北夔身后一个官眷打扮的女子突然伏地拜下。
“金瑶,你是金瑶——?”一听见金瑶的声音,赵皇后就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分辨,眼前的女子却又分明不是金瑶。
“母后已经不认得女儿了吗?”金瑶跪行了几步,扑到赵皇后身前,哭泣道:“女儿嫁去西犁后,全身就一直长疹子,如今这幅样子只怕会吓着父皇母后,沈公子便请人替女儿易了容……”
赵皇后疑惑的拉起她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待终于辨认出金瑶,便猛一把抱住她,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收到传信,说你归朝途中遇害了……”
听承德帝问话,金瑶慢慢收了哭声,将沈著乔装潜入西犁夏宫,以易容术将自己替换出宫后,带着自己一路穿越胭脂洲,经芦城绕东川辗转回京的艰辛历程讲了出来。
“你说的沈公子是……?”
“父皇,这位沈公子就是潜入西犁营救女儿的大恩人。”金瑶将立在程北夔身后的沈著请了出来,一脸感激道。
“镇西军儒林郎沈著见过陛下、娘娘。”沈著伏地再次行礼。
“你是镇西军的人?”赵皇后一脸震惊。
“回娘娘,下官受三殿下安排,乔扮脂粉商潜入西犁接应长公主回朝。为摆脱西犁追兵及永安奸细,下官便自作主张带着公主一路绕行回朝,这一路让公主吃苦了,也着实让陛下和娘娘担心了。”说罢,沈著又朝凌励躬身道:“下官未能在约定时间内回营,还请殿下治罪。”
“你若按原计划回营,只怕金瑶皇姐就见不到父皇和母后了。”凌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幸亏你及时发信提醒军中有奸细,让我找出了奸贼。”
“镇西军中竟然有奸细?”一旁的程北夔诧异道。
“程团练有所不知,三殿下怕长公主在西犁受苦,早在镇西军和兀术驳交手前就派出人马去库苏王庭接公主,谁料镇西军中匿藏了叛徒,在接应队伍快要回营前走漏了风声,让兀术驳的人又将公主截了回去。之后,三殿下便又再次派下官前去接应,下官深入库苏王庭,才得知前一次是有内应出卖了接应队伍……”说着,沈著又问向凌励,“却不知殿下是如何找出奸细的?”
“收到你的来信后,我故意说公主在返程途中需要接应,陪戎校尉赵栋主动请缨前往接应。我便派出骁骑营的人跟踪,发现他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就通过了木塔克哨卡,并在哨卡前八十里地伏击了由骆耿护送的假公主一行,伏击后向京都方向发出了飞鸽传书。”
“难怪我和长公主一入京,便听闻长公主途中被镇西将军派去的人杀了,原来是他传回的信。”沈著一脸后怕道,“也幸亏殿下妙计识破了赵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凌励与沈著在这一来一回的问答间,便将营救福国长公主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一旁的赵皇后却给听愣住了。她和凌崇设下巫蛊之计谋杀程昭仪,原本就是为了替金瑶报仇,却未料到金瑶竟是被凌励派去的人舍生历死救回的!
“那赵栋是什么来历?”一旁默听许久的承德帝开口问道。
“回父皇,他是镇西军组建之初从禁军中抽选的骨干。具体什么来历,儿臣不太清楚。儿臣将他拘押审讯时,他到硬气得很,只说了此举是要报永安贵人大恩后,便撞柱自戕了。”
“如果臣没记错的话,这赵栋早年是辅国将军麾下的一员强将……”程北夔迟疑道。
“辅国将军?”承德帝顿时黑了了脸色。辅国将军钟季舒是太子岳丈,年初太子就因在镇西军中安插眼线被罚禁足半年,没想到太子不思悔改,为了嫁祸凌励竟又派出奸细算计自己一母同胞的皇姐。再又联想到凌励回京途中被夜雨阁杀手追杀之事,顿时便坐不住了,“来人,去将太子请来!”
“陛下,臣妾有罪!”
承德帝一提到太子,赵皇后便突然跪地请罪。她自知巫蛊之事本就莫须有,若承德帝认真追查起来,非但自己难逃干系,更会牵扯到太子凌崇。与其这样,不如她将此事全部承担了,保下太子。
“皇后何罪?”
“陛下,程昭仪之死确系臣妾所为。臣妾听人说是三皇子为谋取战功派人杀了金瑶,悲痛之下,以巫蛊之事处死程昭仪泄愤。臣妾愚昧无知、冲动妄为,辜负了陛下的厚爱,也对不起无辜的程昭仪,臣妾愿领罪受罚……”赵皇后并不知晓承德帝要召见太子的真正原由,只以为是巫蛊之事行将败露,便将全部责任尽数揽在了自己头上。
金瑶听闻她因一个谣传的假消息便设计杀害了程昭仪,一脸匪夷所思:这还是自己那个慈爱宽仁的母后吗?
亲耳听赵皇后道出母亲遇害的原由,凌励一掌拍在身旁放置的一尊祭祀玉貔貅上,那貔貅顷刻间便碎作了一堆齑粉。殿内众人都愣了一下,徐贵妃更是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陛下,巫蛊之事系臣妾一人所为,请陛下重罚臣妾,肃正宫闱。”赵皇后见承德帝已是面带怒色,唯恐他迁怒太子,便又伏拜在地强调此事只是自己一人所为。
承德帝难以置信的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赵皇后。她主掌中宫多年,向来仁和娴静、沉稳得体,又诞下了南越的长公主和皇长子,于江山社稷有功,便是那日冲撞御书房辱骂大臣,他也体谅她爱女心切只是训斥一番了事,没想到她竟能做出如此疯狂出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