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马车夫一声惊呼,杨洵当即与众侍卫警觉巡看四周,只见一道黑影从对面屋顶一跃而下。
“在那边!追——!”
待凌励闻声掀开车帘,杨洵与董唤等人皆已策马朝黑影追去了。
国都之中,晴明白日,竟有人要当街刺杀皇子?!
凌励伸手取下那扎在轿厢上的箭镞,发现尾羽上缚了一根白色布条。他展开布条,上面是一行血字:令媛在我手里,备好十万银券,今夜子时来香积寺赎命!
那鲜红刺目的血字,令凌励握紧了拳头!
“速回秋荻馆。”不等杨洵等人回来,凌励便命车夫赶紧回府。
车马不敢迟疑,当即挥鞭驱马朝秋荻馆奔去。
一到秋荻馆门口,马车尚未停稳,凌励便跳下了下去,一手撩起素服长摆,大步朝凌娟居住的月华院跑去。
凌娟自假山跌落摔断腿骨以来,一直在月华院中卧床静养,此刻房中竟空无一人!
从房中出来,凌励一把揪住在院子里扫洒的丫鬟询问:“鸣翠人呢?”
丫鬟被凌励急躁的神情吓得不轻,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鸣……鸣翠……姐姐带小……小姐去……丰……丰乐楼买……糕点了……”
鸣翠怎会带着行动不便的娟娟去丰乐楼买糕点?!凌励直觉事情不妙。
“夫人呢?”
“奴……奴婢不知。”
杨洵等人追踪黑衣人未果,此刻已匆匆赶了回来。凌励便又让杨洵带人去丰乐楼寻凌娟,自己去董月娇院中寻人。
从藏龙寺皇陵回来,他径直去了永年宫,董月娇则带家人回府。而此刻,董月娇竟也不在府中!
想起布条上的那行刺目血字,凌励顿时额前青筋暴起。
香积寺距离国都永安尚有几百里,若娟娟真被绑匪劫持,他可是片刻也耽误不起了。他当即吩咐家臣曹忠去准备十万银券,命董唤去准备马匹并召集从镇西军带回的侍卫队。待他回房换上甲衣后,一行人便策马前往丰乐楼与杨洵等人汇合。
杨洵在丰乐楼探听到,鸣翠午时末刻的确带府中小姐来买过糕点,只是一行人出了丰乐楼便不知去向了。
杨洵皱眉道:“午时末刻至今,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按说是早就该回府了……”
“去香积寺!”
杨洵犹豫道:“将军,那香积寺山高林密,贼人劫了小姐去那里,只怕不是为了银券……”
“自然不是为了银券。可我不能放着娟娟不管。”在凌励心中,因自己疏忽大意导致母妃被害,女儿已是他在这世间最亲的人了,不能再出事。
“将军,我们带人去救小姐,您还是留在府里比较稳妥。”
“本来今夜就要启程回营,这一趟过去,还能省半日路程。”
说罢,凌励一夹马腹,策马疾冲出去。
杨洵等人面面相觑,一脸无奈,只得打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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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入葬,凌娟被劫,将军府这一日是异常的繁忙,永年宫吉安所后院锁着的舒眉,早被忘得一干二净,再无人来理会。直到傍晚吉安所的宫人来后院杂物间取物,舒眉才得脱身出来。
此时已近黄昏,乌云低垂,天色昏蒙,一看就是要下雨的样子。
葬礼结束,凌昭的人就要对凌励哥哥动手了!
昨夜已错过了最好的示警机会,舒眉再顾不得许多,她出了吉安所寻着吉兆,便匆匆赶往几百里外的香积寺。
永安城西南二百多里的鹿山之中,有处刀斧砍削般的陡峭峰岭,岭上有座两进院子的小庙,主殿临危岩修建,构筑精巧,风光绮丽。因地势原因,在此处焚燃的香雾被气流笼于岭前,袅袅不散,宛如云梦仙境般缥缈,香客们惊奇连连,将其称为香积寺。寺庙原本的名字菩提寺反而被忘记了。
有一年佛祖诞辰,往来香客摩肩接踵拥挤在陡窄山道上,大约是笼在岭上的香雾太甚,竟有十数人迷糊踏空,丧命在了绝壁峰岭之下。打那以后,来香积寺祈福求愿的人便少了,寺庙也渐渐荒败下来。如今,庙里除了一个年迈的留守僧人,其他人都游走他方了。
地势险峻,人烟稀少,想来也正是劫匪选中这里的原因。
凌励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山下时,已是戌时末刻。上山的路陡窄曲折,夜间骑马上山也十分危险。凌励留下一人在山下照看马匹,他带着其他几个侍卫步行登山。
有回风岭的作战经验,一行人在山林间采取穿插斜贯式阵法,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朝岭上小心行进。可一路除了杂沓脚步惊起林间草茎里的阵阵虫鸣,并未遭遇陷阱、伏击。
在黝黑的山岭间穿梭许久,直到望见一片烛火在夜风中幽眇飘摇,众人才知已到了香积寺主殿前。
杨洵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低声问道:“这一路都没动静,我们会不会走错了地方?”
“林间最好藏身,稍有风吹草动我们便脱身了,劫匪自然要选个十拿九稳的地点……”望着在烛火光影中摇曳变幻的森黑主殿,凌励咬牙道:“管他修罗地狱,我倒要进去看看是何方阎罗坐镇!”
说罢,他拎过董唤背上装满银券的包裹,大步朝主殿走去。
“董唤、孙勤带人去大殿左边,余成、罗术、齐奎几个包抄大殿后面,剩下的跟我来!”杨洵点着人头做了简单分工后,几人迅速在黑暗中弓腰朝布防点位奔去。
殿门大开,殿内只有西北角点了一盏如豆油灯,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被五花大绑在木梁柱上。光线太暗,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像是昏厥了过去。
“娟娟!”
凌励急切要冲过去,被身后的杨洵一把抓住,“殿下,小心脚下——”
凌励垂首一看,大殿的门槛后横着一根麻绳,而麻绳连着西北角点着油灯的烛架。也是这时凌励才惊觉,殿内弥漫着一股桐油的闷臭味道。若非杨洵眼疾手快发现,凌励这一步跨过去,那烛架便会倾覆,点燃被浸了满身桐油的娟娟!
“里面的人听着,十万银券我带来了,你们可以放人了!”凌励扬了扬手里的包袱,大喊一声。
殿内一片静寂,毫无回应。
凌励又吆喝了一声。这如若洪钟的声音,惊醒了绑在梁柱上的小姑娘,小姑娘顿时哭喊起来,“呜呜……爹爹,我要爹爹……”
也许是之前哭得太久,这声音格外嘶哑,全然不像凌娟平日娇脆的声音。
凌励听得心下生痛。他将银券塞给杨洵,反手从后背的刀鞘中拔出双刀,右手猛然一挥,一片银光晃过,飞速掠过的刀刃“唰”地一声便将油灯上燃着的那段灯芯削了去,灯芯在空中如流星闪过,瞬间便熄灭了,大殿内顿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