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宇烈第一次见到应妍的时候,是在自己家名下的私立医院,紧急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
她穿着碎花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低着苍白的小脸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她的母亲正躺在手术室里面接受抢救,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相依为命的港湾,为了陪伴她成长,一直顽强地与病魔的斗争。
顽强意志与脆弱现实的拉锯战从未消停,像这样被送到急救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小小的应妍心底里却颓然有一种无法填补的空洞,一个声音好像不断在她的心里告诉她: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经过今天,她将永远失去这个人了。
这样的感觉令应妍感到恐慌和焦虑,她虽才十一岁,但从小艰难的生活却像是成长的催化剂,催使她成了一个早熟的孩子,过早地品尝到了艰涩和痛苦的滋味。
唯独一样还没有,那就是离别,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应妍颤抖着双肩,像是哭得太厉害的缘故,但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害怕,非常的害怕。
欧宇烈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应妍,一个小小的,哭得让人心酸的女孩子。
他原本正陪父母参加某个宴会,一个电话把他们带到了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欧宇烈当时并不知道她是谁,只是看到她那个哭的样子,莫名地从心里衍生出了一种伤心欲绝的感觉。
他双手插着裤兜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那泪眼汪汪的样子,本想出言安慰,可话到嘴边,却随着微微蹙起的眉头变成了:“别哭了,丑死了。”
应妍抬起头来,茫然不解地看着他,仍旧是悲伤的一张脸,挂满了泪痕,还在不停地淌着泪。
她没有说话,可是那无声的表情却是让他心里蓦地一慌,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一样。
他动了动嘴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高贵美丽的母亲踩着高跟鞋迅速地越过了他身侧,屈膝弯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面露关切地说道:“妍妍,对不起,阿姨和叔叔现在才来,你妈妈还好吗?”
应妍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美丽女人,吸了吸鼻子,手一指手术室的门,做了几个动作。
欧宇烈的眉头再次蹙起,问着自己的母亲:“妈,你们这么急匆匆地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小丫头?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小哑巴。”
“宇烈,不要乱说话。”欧母轻叱了自己的儿子一声,转过头来说道:“这是你应妍妹妹,是你应阿姨的女儿。”
“应阿姨?”欧宇烈一愣,记忆中是有一个姓应的阿姨,很疼他,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应阿姨的女儿?应阿姨那么漂亮,怎么她的女儿看起来像个丑小鸭似的。”欧宇烈略带嫌弃地说着,在收到母亲瞪过来的眼神后,才有所收敛地扁了扁嘴,接着又问道:“应阿姨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
“你应阿姨在里面躺着呢。”这时,一只大手搭在了欧宇烈的肩头,是他父亲。
“妍妍你别担心,我刚刚已经联系了医院的负责人,他们保证,一定会尽全力治好你妈妈的。”
应妍只是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胸口,就好像她抓的不是自己的胸口,而是某个扼着自己心脏的隐形的手一样。
欧母看她那个样子,坐在她身边,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妍妍,别怕,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灯亮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脱下口罩,声音低沉地问道:“哪位是应美婷的家属?”
应妍立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医生面前,急切地拿手比划着。
医生还看不明白,欧母说道:“这孩子是应美婷的女儿。”
“欧夫人?”医生一见欧母,有些意外,再看到欧父,更是意外:“欧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欧母应道:“应美婷是我们夫妻的好友。”
欧父道:“赵医生,人怎么样了?”
赵医生表情沉重:“唉,对不起,由于送来得太晚——我们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