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杳双忘

院长不在了,孤儿院的一切暂由齐阿姨打理。

自院长去世后,除了吃饭的时间,祁愿一直呆在房间里。和她一个房间的女孩告诉齐阿姨,前几天祁愿就一直在床前呆坐着,这两天总是拉起自己那边的帘子,开着台灯,灯一直亮到很晚。

齐阿姨只当祁愿是因为院长的去世而难过,就由她去了。祁诺这两天也一直呆在房里,他总是在祁愿吃完饭回了房间的时间才出来吃个饭。齐阿姨对这倒很是疑惑。从小两个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这两天竟然都不理睬彼此。

过了几天,齐阿姨实在觉得他们两个不对劲,就有意无意在祁诺面前提起祁愿,想让祁诺去开导开导祁愿。然而祁诺的表情很是不自然,也没有去找祁愿。两个人都是齐阿姨看着长大的,他们两个的脾性齐阿姨都了解,若不是深的矛盾,两个人是不会这么僵的。但是他们都长大了,齐阿姨也不好去问什么。

六七月的天气,祁愿把自己闷在屋里足有十天。这十天里,她只见过祁诺一次,她吃完饭回了房间又出去要洗澡的时候,祁诺从他房间刚好出来了。四目相对,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尴尬地又退回了房间。

其实祁愿心里也起了小涟漪,她不知道她对祁诺这么冷漠应不应该,但是那天他送来院长日记本的时候……祁愿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在院长的日记本里有一句话,“梦想是坚果的核,拼尽一生力气咬到的,也许只是不相干的皮毛。凭着这样的一生,我们获得尊重、物质,千折百转地,将生活进行下去。”这是苏宁在平民之城里写的。祁愿看到这句话以后整整发呆了好几天,她所遇到的不过是为了打击她而已,她便真的承受了这种打击吗?她还没有拼尽力气,她连一半的气力都没有用,怎么就可以这么消沉?即便那些人是神,或是别的超越自然的力量,她活在人间,自然可以按人的方式继续活着。

接下来的几天,祁愿把高一的书拿了出来。如今才意识到自己选了文科,祁愿把高一的语文,数学,英语和政史地又好好看了一遍,那几天落下的不能再拖到高二了。

仔细回想,阮青诺和自己也没有轰轰烈烈的事,只是年少初生情愫,才会难以接受。在还不懂爱的年纪,把好感就能当成爱,把分离和欺骗演绎地撕心裂肺,有些太过矫情了吧。那天小豆豆来祁愿这边,突然说了一句,“祁愿姐姐,我以后要当一个孤儿院院长,像我们的院长一样。”祁愿听到后,惊讶了一下,木讷的点了点头。且不说梦想什么的,起码自己消沉就对不起院长这么多年的扶养和疼爱。现在自己已经16周岁了,18周岁以后一定要自力更生了,不能老是靠孤儿院了。而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高考了。

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罢。

齐阿姨那天终于忍不住,来看祁愿,看到祁愿抱着一堆高一的书,就欣慰地笑了。祁愿的期末成绩她和院长早就知道了,齐阿姨本来打算严肃地和祁愿谈谈这件事,院长拦住了,他说祁愿自己能想明白,现在看来,祁愿已经想明白了。然后齐阿姨就劝祁愿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在屋里,祁愿应允着。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新院长已经来了,听齐阿姨说新院长做过很多慈善事业,他原来是在外省的一个公司上班,好像是什么林氏集团。

祁愿也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是像老院长在的时候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

紧接着,高二就已经到了。

久玖再见到祁愿,惊讶地发现祁愿已经不像放假时那么木讷了,精神像是恢复了过来。久玖还是坐在了祁愿旁边。祁愿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这是满血复活了?不知道填分科志愿的时候,谁跟着我的抄,把名字都照搬了过去。”久玖撇了撇嘴,开着玩笑。

“你是说我吗?”祁愿挠了挠头,然后笑了,“我没有吧。”

久玖看祁愿不再苦着脸,也笑了。

“我今天就在手机上和初薇说你已经恢复了,不要让她再担心了,你说你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久玖说。

“嗯?噢。”祁愿翻开了暑假作业,打算写上自己的名字,应了一声。初薇和久玖,祁愿心里笑了一下,这些事情,她已经不想再多想或者多操心了,顺其自然吧。

“我去,你这是要成学霸了,是吧。”久玖翻了一下祁愿的暑假作业,“你咋这么认真呢?这还有数学,英语改错本,祁愿,你这是打算上天了。”

祁愿一把抢了过来,“丢了的总要找回来,高一丢了的只好暑假补回来了。高二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久玖翻了翻自己潦草的作业,吐了吐舌头。不知道我指教得了你么。

下了课,祁愿走到窗子跟前,听到了操场传来的响亮的口号声。是新的高一的在军训。

“去年还是我们呢,时间过得真快啊……”她听到旁边趴在窗户跟前的女生聊着关于时间飞逝的感概。

祁愿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那个夏天在记忆里只剩下一片墨绿了,从今天开始,一切又是不一样的。

祁愿转过头,看着教室。不回去从前了吧,那里放不下我的梦想。

9月2号上午,班主任在班里着重表扬了祁愿的作业。久玖朝祁愿看去,祁愿冲久玖扬了扬眉。说不清祁愿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只是看着更加自信了,更淡然了,久玖想着,要是用语文老师老掉牙的词来说,祁愿怎么有种脱俗的感觉呢。阮青诺的事她已经放下了吗?想到这里,久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之后他便看到了答案。

那天,久玖和祁愿一边走一边聊着去交新填的一个表,迎面就走过来夏蓝。夏蓝本来就挺白的,过了一个暑假,倒感觉有些苍白了。她望着祁愿定在了原地,手里抱着要发的堆地高高的英语作业掉了一本下来。祁愿本来在和久玖说话,侧过头,愣了一下,把作业本捡了起来放到了夏蓝手里的本子上。然后冲夏蓝微微一笑,“小心点啊。”

夏蓝的表情却僵住了,久玖也惊讶了一下,但还是跟着祁愿回了教室。

祁愿和久玖继续谈刚才的话题,就像她忘了刚才帮的那个人一样。而那个笑也的确是真实的,友善的笑,久玖感觉得到。久玖也没有再问祁愿,他觉得现在的祁愿很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像那些事已经淡去了。

人杳双忘,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