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亡莲华(四)

无边的黑夜。白天的喧嚣和声响消失无踪。一片模糊的月光下,整栋公馆笼罩在浓重的夜幕中,平缓地沉睡着,那巨大粗糙的身影横在荒芜的视野里。

走廊里沉尸着液态的黑暗,填满遗漏的每一条缝隙,冷白的月光映出影子的灰长,带着愈加锐利的触点一直掘向阴凉的深处。

二楼阴阴森森,一楼却灯火通明,众人都聚集在饭厅,等待老板的拿手好菜——凉拌什锦菜、蟠龙茄子、手撕茄子等等一碟碟地送上。

最后的晚餐。

“超大优惠装的清凉瓜子,反正也吃不完,来来来,别客气。”黄海抱着一大袋瓜子说道。

“刚吃饱又吃?还这么大包?洗衣粉嘛?”达尔笑道。

“饭后粮食,味道还不错喔。”司马桦吃了一个,咀嚼道。

“雪璐姐姐也来吃嘛。”黄玲双手捧了一堆递给雪璐,后者不好意思地接过。

真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吃,黄海立刻不满,夏芸给了个眼色,被逼无奈,还是抓了一把来。

夜色越来越深,迷雾重重,即是仙境,也是看不见的地狱。

将近10点,大家都有些疲惫了,正准备回房休息。

…真的是我太紧张了吗?早知道就该放松的玩一玩了,不过,今天确实有个人在跟踪我们,会是谁呢?我真的希望我的直觉是错误的。

“姐姐,你怎么还吃啊,一会睡觉啦。”黄玲埋怨说。

“就一下下,就吃一个布丁嘛,很快的。”黄海撒娇道。

众人都笑了,也不好拒绝,便让她一人去厨房。

“我的画具还没收拾好,我先回房了。”夏芸想先行告别,刚迈出一步。

突然,厨房里传来的声响打破了平淡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仙境幻化为地狱。

“什么声音?”司马桦惊呼。

“姐姐,你在搞什么鬼啊?再打坏东西,我们没钱赔啦。”黄玲说着,走进厨房。

一声撕裂夜空的尖叫,把所有人都卷进了不安之中。

真一握紧了雪璐的手,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听见他说了一句:“从这一刻开始,一秒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懂了吗?”

“这话你说过了吧?”

“很好,证明你记住了。”

…这样手牵手,鬼都记住了……

真一两人飞奔到了厨房,后面尾随的是夏芸、达尔、司马桦。

引入眼帘的是黄海,她倒在开了一半门的冰箱前,布丁撒了一地,黄玲正发疯似的摇晃着黄海的身体。

真一松开手,对雪璐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

夏芸与雪璐两人连忙把她扶开,真一则半跪在地上查看。

她的脉搏已经停止跳动,瞳孔瞪的骇人,口红、胭脂及眼睫毛等化妆品在脸上融为一滩烂泥,难以看清正常的肤色,像话剧里面的小鬼;脖子上有因为呼吸困难所引起的抓痕,口中有刺鼻的杏仁味,总结是毒药毒鲨。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黄玲倒地痛哭,雪璐将其扶上餐椅安慰着。

真一站起身,说道:“这里请大家不要靠近,我们要保护好现场。”

“她,她怎么?不是食物中毒而已吗?”达尔惊讶道。

真一扫视尸体旁边,推理着:“黄海应该是吃了布丁中毒身亡的,大家千万不要动冰箱里的食物,都可能含剧毒。”

“食物里有毒?那不是高老板做的吗?怎么会呢?”夏芸不解。

“对了,高老板呢?”司马桦一语惊醒众人,胆小的他被自己的话语吓得坐在了地上,头皮发麻地喃喃自语,双腿不住地颤抖。

“你们都没有见过他?”真一认真地问。

“就吃饭那时候而已啊!”几人甚至雪璐也这样回答。

真一走近洗碗台,一堆肮脏的碗筷沉积在里面,可见今晚的餐具没有人清洗。

那么......

他思考片刻抬头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为了不落单,而且真相又如此的近,众人同意一同前往高老板的房间。

昏暗的走廊,未知的前方,加上一桩命案,令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人心惶惶。

雪璐的手加紧了力度,双手紧抱着真一的手,他回头默默地看着她,微笑细声说:“没事的,有我在。”

很快,众人移步到高老板房间,但敲门半天都没有人开门,真一刚想转动把手,雪璐递给他一条手帕,他心照不宣。

真一用手帕打开门,所见的现实却不那么让人接受。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别说桌子柜子等,甚至连张床都没有。一切都是那么空无,令在场的人都背脊生寒。

“怎么…怎么会这样?”雪璐回头看向真一,他认真的眼神紧盯着窗户外的一片苍白。

“这个高老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真一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致命的磁场,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那......我们这几天吃的饭菜......”夏芸下意识捂住嘴,突然胃里好像有一万只小兔子在蹦来蹦去。

“如果他有必要把我们全杀的话,随时都可以下毒,不可能到现在才动手,但仍需小心,依照外面起雾的状况,凶手应该还没离开公馆,可能还会继续杀人,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坚持到明天早上就可以获救了。”真一嘴上这样说着,却仍有一丝不安。

没有比这更好的点子了,众人同意,但司马桦却缩在了最后,对于刚发生的命案与消失的凶手,心有余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到认为眼前的人竟全是魔鬼,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魔...魔鬼...走开!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司马桦喊着,惊魂未定地飞奔出去。

“那傻子,干嘛?”达尔愣住了。

“快追上,千万不要落单,凶手一定就在附近。”真一说着,拖着雪璐的手,箭步冲下楼梯,其他人也相继跟上。

来到门口,司马桦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迎雾而去。

雪璐突然想起什么,挣脱开真一的手,到大厅拿了一大袋瓜子,两人融会贯通。

走出公馆,大家呼喊着司马桦,前面的人以声音带领后面的人,真雪走在最后,她每走一小步,就往前面丢下一颗瓜子,以便返回。

真一看着眼前的这个可爱动人的千金小姐感到惊诧,因为以往的委托者,不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就是当旁观者,不会主动帮忙想法子。

看着雪璐一蹲一站,蹦跳地着急往前走,可爱得让人想抱住她,背着她跑。

寻声追去,很快,时隔不够半小时的尖叫声再一次回响于苍白的迷雾中。

等真雪两人赶到的时候,夏芸、司马桦都惊慌地缩在地上,拥成一团;黄玲在另一旁呕吐着;达尔则两脚发抖地站着不动,不是吃饱没事干,而是根本不敢移步,因为他脚下的东西,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气味难闻,胃里刚刚吃过的晚餐都在不安宁地翻滚,像是比看到的人更恐惧它。

真一想帮雪璐捂住眼睛,已经为时已晚,远远地闻到味道,雪璐就开始在欲吐的样子,现在看到味道的源头,她更是转身就呕。

真一帮她拍了拍背脊,递上一包纸巾,细声道:“真的顶不住的话,先把鼻子塞住吧,尽量别看。”

她闻声点点头,呕吐得眼泪都不禁留下了两行。

真一深呼吸一口气,走了上去,让达尔先到一旁,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眼前这具几乎满身蛆虫、腐烂得看不清人脸的尸体——

男性,西装服饰,没有鞋子却有袜子,证明他从家里外出,如无意外,应该是在公馆里被鲨害。尸体旁边有蛹壳,当季是夏天,根据腐烂程度和蛆虫的长度大小来看,尸体至少死了两周。

真一真庆幸自己做好最坏的准备,但他打从心底不愿意会有拿出它的时候。

他从口袋掏出手套,拨开尸体身体上恶心、丑陋的蛆虫,发现颈部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被蛆虫腐蚀掉一点,但还未完全,伤口很深,一刀毙命,并非普通的凶手可以做到,就算是专业的手术医生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到底是谁啊?”达尔捂住鼻子,壮着胆子走过来问。

“是公馆的代理老板,高老板!”

“什么!”众人惊呼。

“怎么可能?高老板刚刚还在和我们吃晚饭呢!怎么会……”夏芸作代表质疑说。

“那个高老板是假的,真正的高老板,他两周前就si在了这里。”真一脱下手套,从裤兜拿出密封袋装好。

“你…你的意思是……那个假的高老板,想…想杀了我们?为什么啊?我们跟他没怨没仇的?”司马桦抖动地抓住夏芸的手,死活不放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到今晚才动手呢?来的这三天,第一天就完完全全可以把我们全毒杀了。”雪璐平静后理性分析道。

真一看着公馆方向的苍白雾霾,也在沉思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呢?是有特殊意义?还是不得不?

…还有,尸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离公馆几米外的树林里?当初我亲自搜查过周围的树林,并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蛆虫和蛹壳。黄海的si,假老板的神秘失踪,真正老板的尸体突然出现,现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有一种微妙的异感,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此地不可久留,众人跟着雪璐一路扔下的瓜子,平平安安回到公馆。

换鞋的空挡间,真一偷偷地问夏芸:“嘿,夏芸小姐,你记得刚才是谁先找到那尸体的吗?”

她思考一下,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定是阿桦!因为我是第二个到的,怎么了吗?”

“没事,我随便问问,然后是谁?”

“然后是达尔和黄玲、你和雪璐,都是一起到的。”

“好的,谢谢。”

与夏芸告别后,雪璐听到他们的谈话,疑惑问:“有头绪了?”

“......嗯,不过还只是猜测。”

“什么什么呀?快告诉我。”

真一微微一笑——“不要。”

雪璐嘟起嘴,生气道:“小气鬼,不理你啦!”

他没有理会,只是把手伸了出来,她也心领神会地握住。两人在无觉间有了某种默契,因为彼此都知道,此时此刻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达尔、黄玲、夏芸、司马桦早已在大厅等候。

真一再一次提议:“根据凶手的作案规律,先是毒杀、再是刺杀等,都属于个人作案,换句话说,人多力量大,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他就无从下手,我们安全度过一个晚上,明天一早,雾霾一散,警察就会立刻上山来救我们。大家,没有异议吧?”

“话说回来你谁啊?我们不过只是认识两天,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达尔习惯性咽下一口唾沫,大家听罢也开始疑神疑鬼。

“侦探。”真一拉了拉衣领,毫无表情地回答,“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一个办法。为什么说最简单,因为只需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就可做到;为什么说最困难,如果其中有一个人不团结,我们就此结束了。还有,我只说一次,你们相信我,就可以活到黎明。当然,愿不愿意是你们自己的决定。”

许久的沉默,没有人再说话,既没有提出反对,也没有说同意。时间就是在这种时候才会放慢它的脚步,慢得让人心惊胆跳。

夜幕越深,雾霾越重,客厅昏黄的灯光照得人心惶惶,众人皆有些开始坐不动。

黄玲第一个提议。

“我想去个厕所。”紧张时经常尿频属正常现象。

雪璐举手求同一起,真一逼于无奈,要求在厕所门前守候。

缩在一角落的司马桦提议去二楼拿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七手八脚地比划说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夏芸与达尔竟然也要求一样,如此一来,只好暂时兵分两路。

真一打从心底不赞同,但自己分身乏术,而且就在这小公馆里,时间又不长,应该没事吧,应该……

“你们好了没有?我还是第一次看两个女的进厕所这么久的。”

黄玲不满道:“嘿,你好吵耶,还怕我吃了她吗?真是的。瞎嚷嚷什么……”

…好心没好报,其实是我想去厕所。

又过了五分钟,一点动静都听不见,让人着急,突然樱姐所说的厕所密室分尸案的细节浮现出脑海,真一开始坐立不安,到厕所门前着急地拍着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连不耐烦地臭骂声也听不见。

心一急,二话不说把门踹开——

“啊!死变态!”

话音未落,迎面就是两个巴掌。

原来是黄玲和黄海的行李较多,收拾了很长时间,还没有洗澡,借此机会,顺便叫雪璐帮忙擦背,没想到真一却破门而入。

两人尴尬地从厕所出来,真一捂着脸,问:“我敲这么久门,你们怎么不回应我啊?骂我两句也行啊。”

黄玲满脸通红地嚷道:“你每两分钟敲几次,说了一大堆废话!鬼才懒得理你呢!”

“是吗?”真一一脸迷惑地看向雪璐,雪璐的脸也红通通的,她没看他的眼睛,只是轻微地点点头。

...嚯!怪我咯?你们的意思是怪我咯?

“你们在里面聊什么呢?”他悄悄问雪璐、

“帮她搓背而已,没聊什么啊。”她说着,脸却不知不觉越发通红。

“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帮人家小姑娘搓背?你...确定?”真一愣住,半信半疑,一瞬间更是对她另眼相看。

“谁说大小姐就不可以帮人搓背?哎哟,快走啦,夏芸他们估计也该回来了。”

“不对,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来着......”

······

静,太静了,静得骇人。

真一三人回到大厅,查无人影,看来第二队的人还在二楼收拾东西,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现在是凌晨一点,等其他三人回来再呆六个小时就可以获救,现在先让自己静一静吧,发生了太多的事。

他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冥想着今晚发生的所有细节。

但魅影却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

很快,第三声尖叫如雷贯耳,声源是二楼,这个声音——夏芸!

真一骂了一句“淦”猛的飞奔上楼,其他两人还愣在原地。

夜深人静时的走廊,总是笼罩着恐惧,连沐浴在月光里的朱红大圆柱都在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立在廊的四周。

走廊门口,达尔与夏芸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瑟瑟发抖,行李箱摔倒在一旁,无人问津。

极目望去,走廊的尽头很黑,如同魔鬼的喉咙,让人发指。鼻翼开始感到异常,像有什么紧紧扼住似的。突然,魔鬼的喉咙里似乎有一个人,在昏黄的吊灯映照下,一个瘦长的身影若隐若显——司马桦,死了。

这宗命案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使人猝不及防,众人惊愕。

“这...怎么会?”黄玲捂住嘴,颤抖得眼泪再次滑落脸颊。

“他就在我隔壁房间,我...我一出门就发现走廊尽头不对劲,就......”夏芸不禁哭了起来。

达尔也开始解释起来:“我...我是听到夏芸的叫声才出来的。”

真一听罢,走上前,仔细地勘察尸体——

尸体上还有余温,刚死不久;裤腿有泥巴;衣服和手脚都没有挣扎的痕迹,吊着尸体的是房间的窗帘布;等一下,喉咙处有一道短而深的划痕,应是匕首或小刀等短利器所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就毙命。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刺杀。显然现在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杀手,一流二流虽不知,但最起码非常专业,手脚干净利索,毫不犹豫。他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命丧此地?这里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迫使他在此地作案?

在犯罪心理学里,这称为使命型杀手。使命型杀手通常伴有强迫症倾向,会有固定的杀人模式,在他们眼里,杀人如同宗教仪式一般神圣。

很明显,高老板与司马桦的死法是一模一样的,至于黄海中毒一案却扑所迷离,他的杀人模式改变了,变的如此突然,一点征召都没有。

现在回想,与林文樱当时描述的案情有某些联系,第一宗同样是毒杀,案后同样有找到第一宗案件嫌疑人的尸体,后面是碎shi,但现在是刺杀,如果是同一个人,杀人模式变化得太大了;难不成团队作案?

真一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思路,暂且放弃,叫达尔帮忙两人把司马桦放下来,盖上被单;其余的人紧跟在后,却不忍直视。

走到司马桦的房间,虽与真一自己的房间相反布局,但一点入侵的痕迹都没有。桌上有很多演艺圈的书籍散落四方,看似在匆忙收拾中,地上有溅射型血迹,一直滴落到走廊上吊的地方,综上所述,是在收拾中遇上杀手敲门,被开门杀。

“你们收拾东西就没听到什么声音吗?”真一对达尔与夏芸问。

两人面面相觑,摇摇头。

“你们回各自房间分开多久?”真一再问。

“现在往后退一点,应该也就大概十多分钟吧。”达尔思考说,突然灵光一闪,口齿伶俐地质疑道,“噢!你们三个当时在哪里?”

三人互换眼神,雪璐主动答道:“我们去上厕所咯。”

“两女一男一起......”夏芸想到了什么恶心的画面。

“想什么呢,我就在门口等着她俩。”真一白了她一眼。

达尔注意到当中的细节,明晃晃地呵斥道:“那好,真一先生,请问她们两个女生进厕所途中,我们又回各自的房间,就剩下你和那个凶手在外面,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真一一愣,若有所思,但他并不是在思考达尔提出的问题。

没等真一说话,雪璐接过话茬:“我们是人证,我们在厕所时,他在门口一直在说话和敲门,对吧。”说罢,望向泪眼哄哄的黄玲,后者点点头表示一致。

“哼!我说你们就是一伙的!别搞我!我把话放这了,今天晚上你们谁也别靠近我!靠近一个,我揍一个!”达尔凶神恶煞地回到自己房间,狠狠地关上门。

众人丝纹不动,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像石雕一样矗立在司马桦的房间里。

许久,夏芸站不住了,她拿起走廊的行李箱,说了一句“先下去了”便往楼梯方向走去,黄玲紧随其后。

真一面向窗外,右手捏起太阳穴,也许是一天的疲惫让他的大脑来不及运转,看着这样的他,雪璐也不禁有点难过,但不像其他女生那样乱说一通安慰的话,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安静。

雪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下楼。

凌晨3点,最强时期的雾气将一片树林笼罩得密密实实,一只饥饿的乌鸦扑棱了几下落在树梢上,尖锐眼睛死死注视着不远处的公馆,发出一连串吓人的怪叫。

众人早已回到大厅休息,这时,达尔才从二楼上带着行李下来,眼神中冒着火,谁也没和他说话,他自己选了个离其他人两米远的角落坐下。

还有三个小时天亮。

...发生的一切,就好像经过无数次排练下的剧本。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樱姐说的案情吗?

真一表面上一言不发,但在脑子里早已经开始了他的思想殿堂——

...首先是黄海的毒杀,情况很显然,最大嫌疑人就是高老板,后得知高老板失踪,众人都潜意识把他列为凶手,但到司马桦的情绪波动,偶碰真正高老板的尸体,更加让我们确信那个跟我们同居了三天的高老板就是凶手。

凶手是确定了,但已然销声匿迹。他要逃出夜雾简直天方夜谭,那么他就在公馆里?或是附近?

他为何要把原来老板的尸体抬出来?仅仅只是让我们心生恐惧?或是炫耀?还是为了某种目的?

与其让我相信凶手在外面徘徊,不如让我相信我的直觉,他一定在我们当中,因为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我是凶手,我也会这么做。

所以,引起我注意的人是——司马桦,他在黄海毒死时是最后一个到场,虽然有点牵强,但这样可以解释得通,假设趁我们注意力转移,到哪里处理掉了毒药。并且带我们发现了老板的尸体,我并不认为会是巧合,这一切就好像是他在幕后操作,他胆小的性格或许只是一场表演,对他这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演员来说,确实挺符合。

但是,他死了?为什么?难道我推测是错误的?我遗漏了什么?

假设这真的是个巧合,这么说凶手就在公馆附近徘徊?

有嫌疑杀害司马桦的也就只有当时同在二楼的夏芸和达尔两人,但是没有人有不在场证明。夏芸是第一发现人,嫌疑稍大,但论伤口的深度来说,一个女人确实有点困难,即便是身形稍微肥胖,力量够,相对的速度也会减慢,稍不够快,很可能会失去时机,甚至遭到反抗。

夏芸先排除,那么就只剩下达尔,他,会不会......

不对,达尔在毒杀案中有充分不在场证明,而且陆续地事情也没有他引导的意向……

为什么线索没有交接?全是死糊涂。

慢着,最引人注意的司马桦,本应该是重点人物,却被离奇杀害。假设抛开前面的事情,从司马桦的死开始,可疑的人就是达尔,前面我这么想的时候,司马桦死了,那么现在,他,会不会……

真一微微张开眼睛,看向角落自己一个人看书的达尔,若有所思。

凌晨4点,从古至今都不是一个吉利的时间。

达尔拿起笔在书上写着什么,半晌,他起身空手走进了厕所。

真一瞟了两眼,很快又把目光放在了剩下的人身上,深怕错过一丁点细节。

这一次,魅影给足了时间,但他的出手就是那么的悄然无声。

半小时过去,达尔迟迟不见回来,这还多得憋了半天尿的夏芸提醒,众人才猛然间意识到。

真一心头一惊,飞奔到厕所,敲了两下门没反应,门没锁,果断冲了进去。

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连一个活物都找不到,达尔,凭空消失了。

正当真一感觉自己推理正确的时候,黄玲破音般的尖叫回响在公馆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真一惊诧,他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百…百叶窗外面……”夏芸后来赶到扶住颤抖的黄玲。

原来是百叶窗的叶片角度稍有改变,黄玲身材娇小,刚刚好看到透过百叶窗后面的东西,那些东西分散吊在百叶窗外面,等真一把百叶窗打开的瞬间,女生们又是惊起了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真一楞住了,他又错了,没有理由,没有根据般的错了。

…凶手真的就在附近?我推测的都只是悬疑侦探片的剧情吗?

达尔死了,被分shi成五节。头和身体,双手双脚,各个绑在绳子上,距离来看,是在二楼的楼梯窗口上吊下来,如此精准的绳子长度,不像是匆忙中的举动,凶手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窗边有钩子的爪痕,应该是凶手碎shi后,用量好的绳子绑住肢体,借助绳钩爬上二楼窗边,绑上另一头的绳子,故意让我们从厕所的百叶窗看到这般惨境。

关于门方面,真一也早有查看,均无收获,显然对方也想到这个问题。公馆里里外外的门的备用钥匙全都不翼而飞,仅有自己手握的房间钥匙和开窗钥匙,其余什么大门啊,后门啊,里外都能进出。换言之,达尔在上厕所途中,可能遭遇从后门突袭而来的凶手,因反应太慢,被拖到外面杀了?那么外面肯定会留下他的血迹,只可惜现在雾太大,要是凶手还在外面潜伏呢?自己还没有能力去冒这个险,用通俗易懂的游戏玩家的话来说就是——一个18级六神装的疾风剑豪亚索和一个刚到5级只有一对草鞋的无极剑圣易大师,怎么打?

因为不想让女生们看见残忍的尸体,仅让她们在楼梯口大声谈话,让真一能听到看到,而他独自上二楼把尸体拉上来。

从尸体的伤痕来看,致命伤还是那个割候,手法一模一样,他还拿出手机对比了一下才确信。但可疑的是头部后脑勺还有一个伤口,像是摔倒导致的。

截肢用的锋利刀具与割喉的利刃不像同一把刀,割候的是匕首一类的小刀,根据断肢伤口的程度,像一把砍柴刀。

…砍柴刀,不就是这几天高老板傍晚砍柴的那把?双刀啊,我有点方(慌)……

达尔被杀时也是悄无声息,难道嘴巴被塞住之类的?嘴巴里会不会有……

…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