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转动的命运齿轮（四）

夜色渐渐深了，此时已是晚上的10点多将近11点，二楼大厅的人开始不耐烦的骚动着，刘星也没了法子，准备疏散人群。

此刻，真一的声音从整栋酒店里回响：“各位！请安静！想要离开的贵宾，请你们轻声离开，尽量别打扰到我们警方破案。”停顿了一下，“刘队长，请把七位嫌疑人按他们来到酒店的时间依次带到小舞台上来，注意站位，不能让他们交头接耳！”

话音刚落，众人却意外地纷纷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像等待看一部最高级的戏剧一样。

林文樱一直坐在处于大厅左手边的餐桌前，荡着手中的血红色的红酒，不易让人看到地笑着：“showtime！”

很快，舞台上清晰地排列站着七个青年，四男三女。随后舞台周围都有两名警员把守，大厅的门口处也分配了充足的警力，如果凶手真在这里面，那就绝对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去。

依次上台的是刘星等人，张宇与李威站在刘星的后面，小亮在一旁看着，真一则从后台走了出来，成了台下所有人的焦点。

“人都到齐了吧？”真一一边问一边扫视着舞台上的七人，随即点点头。

“听说，你已经知道是谁杀死张明和陈荆的了？”刘星好奇地小声地问道。

“到底是谁？”王静华抢问道。台上其余的人表情也略微觉得惊讶。只有外语部的陈怡心的脸上冷冰冰的，毫无融入其他表情。

“凶手究竟是谁何必问我？想必最清楚的人是你自己才对。”说着，他的声音轻柔，却清晰传遍每个角落，听者便怔住，此话隐含的深意只需稍加思索，意思自然就明白了。围观看戏的宾客们更是忍不住细声议论起来。

真一把目光投到大厅左手边餐桌上林文樱，林文樱笑着回看了一眼，他们对视着的眼睛似呼会说话，真一歉意:“来得有点迟！”，“没关系，继续吧！”林文樱深邃的眼睛里露出此意，台上的他也释然地点点头。

台下坐着的雪璐看着真一，惊恐之际又很期待，不知不觉，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

“你…你什么意思？话可不能乱说喔。”王静华瞠目，口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真一神情又严肃起来，说道：“杀死文学社的张明、工程设计部的陈荆的凶手，就是你！！！们！！！”

真一的言行举止让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刘星都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的右手笔直地指向前方，手指却是两根朝外，摆出“V”字型，食指指向舞蹈部的玛西亚，中指指向文学社的王静华。

凶手有两个！？台下一瞬间炸开了锅，一场必不可少的骚动终于吵闹了起来。

真一示意安静，众人便把目光都落到玛西亚与王静华两人身上。

两人被赤裸裸地盯着，浑身不自在，互相对视了一眼。王静华态度恶劣地骂道：“你！说什么蠢话呢！你有什么证据？还有，我和这位胖婶都不认识，还说是我们两个人？是她就是她，干嘛把我也拖下水？”

玛西亚肥胖的脸部肌肉不停地抖动着：“你有种再说一遍！别用肮脏的你和高洁的我相提并论！”

“我没有说错！就是你们两个干的！”真一把双手插回兜里，不紧不慢地说。

“他们两个一个是真凶，一个是帮凶？还是…”刘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默默地等待着真一的回答。

“交换杀人！”真一胸有成竹的微笑，让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他此刻的表情洋溢出帅气和威风，犹如俊帅的威廉王子。

“有一部电影《电话谋杀案》最为经典，当然其后还有数不尽的模仿作品。所谓的交换杀人，指的是某人要杀人，恰好另一人也要杀人，两人就定下契约，交换杀掉对方的目标，这样就给自己营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无法查明动机，因为本来就不认识死者，把警方的侦查带进死胡同。”

刘星这才恍然大悟，他突然对眼前这个小伙子要另眼相看了。也因此，这个赌，他完完全全地输了。

李威迟疑着问道：“其实，我很想问一个问题，之前说张学长的死亡时间不是在Party开始时的6点半吗？怎么现在就变4点半到5点正了？我很早就想问，却没有机会。”

“冰！”

“冰？”

“没错！当时我进去查看尸体的时候，水很冰凉，房间适温。就算是从水龙头里放出来的，也没有这么低温度的冷水。”真一顿了顿，脸上一抹微笑，“把死人泡在冷水里，时间一长肯定会泡浮。把你一个正常人泡在水里两小时！一般人都受不住吧，更别说细胞在大面积死亡的死人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冰。直接把人扔进浴缸，上下用冰盖住，房间温度适宜时，冰化了，其误差刚好两小时左右。”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没有他们，只有张明一个是这样的而已，陈荆的尸体是死在墙边的。他们的目的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我们先放到一边，后面我会说回来。”

“切~竟会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你说说我的不在场证明，我可是经过警方录口供验证认可的！”玛西亚冷笑地问。

“你们不是检查过了么？我怎么会杀人？”王静华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

“玛西亚，你在4：30之后一直在房间与姐妹们聊天，我们也确实找到了扣扣上的消息记录，印证了你说的话。”

“那你还说我是凶手，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耸耸肩。

“消息记录是如此，但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你所使用的电脑里！”真一回过头，给后台的一位神秘人暗示——只见他用大拇指和中指恰在一起，“哒”的一声，随即从后台走出一个身穿格子衬衫，悠闲长裤，留着寸头的年青人，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此人正是真一宿舍里的技术宅——李林翔。

李林翔一边递给刘星一份报告，一边解释道：“刘队长，你好，我是真一的舍友李林翔，电脑设计专业。真一托付我给三楼和四楼的所有电脑检测了一遍，发现只有405和406两台计算机有被黑客入侵过的痕迹。其中405室，其IP地址正是清北大学的某地方。”随即他把目光转到真一身上。

“男生宿舍C楼908室！那正是你——王静华，你的宿舍房间IP！”真一的右手食指狠狠地指着王静华。

王静华一言不发地看着真一，他好像懂得了“说的话越多，破绽就越大”的道理。

真一转身对玛西亚道——

“你4：25来到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监控里看见有你的背影。之后你开了405的房间，立刻开启了计算机，上扣扣，接收王静华的黑客入侵，代替你和姐妹们聊天，为你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而你这时候就去杀害张明，回来之后，你下载了他的黑客软件，等待6点王静华来到酒店，开了406室的门，同理，你代替了王静华在玩网页游戏，也一边和你的姐妹们继续聊天。

“说是玩游戏，其实也很简单，鼠标点点，按挂机，另一边你完全可以继续聊扣扣，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这时王静华经过你门口时，只需要把凶器——那把尖刀，递给他就完事了。因为4楼的监控也早就被你一个人搞定了，途中只要没人经过或偷听，你们还可以闲聊几会。此后，你还把电脑还原了系统，以为这样就能消除掉痕迹了？你也太小看当今的电脑技术了吧？”

“运用黑客软件是我的错，因为是我第一次使用，也是无意间进入到这位胖婶房间的电脑而已，你也没有我特意侵入的证据啊！！”王静华耸耸肩道。

“还有一个问题，我和他怎么把刀带进去呢？而且我们都不认识对方，对方怎么会给我们开门？你这不是开玩笑吗？”玛西亚追问。

“玩笑？你前脚得到了这个酒店的服务生兼职，后脚今天不是上班的时间就给用上了，你觉得会不会是巧合呢？”真一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道。

真一示意张宇说辞，后者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真一见场面尴尬又道——

“你们昨天已经拿到了该酒店服务生的制服，明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但你们今天却是用到了。毕竟尖刀这种利器不能被人看到，尽管走廊监控已经调包，服务生来来回回还是很多的，一不留心，可能就会被发现。”说罢，真一向张宇问“对吧”，张宇紧张得一个劲在点头确认，他继续推理，“所以你们干脆装成服务生，敲门进屋，王静华可以把尖刀放在大腿上固定，只要不坐下或蹲下，就难以被发现。而玛西亚你也一样可以，但这酒店的女服务生穿的是丝袜短裙，却又是有点紧身衣的味道，所以你的风险很大，那你会放在哪呢？——是背部！因为女装的领部很厚很高，你大可以把长达20厘米的尖刀放在背部。”

真一环视四周，没有尴尬之意地说，“用你们女人特有的东西——wen胸！戴wen胸前将尖刀固定在后背的位置上，这样穿在身上，再配合上深色紧身衣的效果，笔直身子，确实很难发现。你们只需要把安眠药放在死者喝的杯子里，等他们喝了晕过去，随后怎么拿出凶器都可以，只需在被害人的心脏刺上致命的一刀，或把被害人的颈部砍断！”

“嗯~陈荆待人很好，很容易潜入；”真一停顿了片刻，又说，“张明倒是有点困难，毕竟像张宇那样的男服务生都不让进，但问题也不大，你倒可以编个理由什么的，比如‘这房间之前的住户遗留了一些东西，需要我进去拿’等借口。随后只要在他的杯子里放下安眠药，偷偷地拿走了他的钥匙卡就行了。

“张明4点25分来到酒店，刚刚进房，便不给张宇进屋倒茶等工作，”真一看向了张宇，张宇肯定的连忙点头，真一无奈，就不能换一个动作吗，这头点的像嗑了药一样。“所以，你只要编个理由进屋，顺便帮他倒上了有安眠药的茶，今天这么热，而且刚才的交通路面又很干燥，他肯定要喝茶解决口渴，而你就在他喝茶之前进去，抢先倒好茶。

“这个酒店的服务生在送茶水和茶壶的时候，为了表示敬意，会帮客人倒上温茶，请客人喝上一口。反之，客人为了尊重，会接过茶杯喝起来。

“如果发作的时间慢，你们盗取出来的钥匙卡就会发挥作用了。玛西亚你事先放在门边的冰也可以光明正大拿进去了。毕竟冰并不是难事，天气热，客人要冰也不会很奇怪。”

“慢着，你说过两宗案子都是身中数刀致命，当然会涌出大量血迹，但警方搜查过我们全身甚至携带的物品，都没有找到类似沾血的衣物啊？”玛西亚摇摇头，淡定地看向刘星。

刘星肯定地点点头，“确实找不到该物品，这是另一个重点！”

真一微微一笑，“把绝不可能的因素去掉，不管剩下的是什么，不管是多么难以相信，但那一定就是真相！”

“既然酒店里里外外都找不到沾血的衣服和销毁的痕迹，又根据上述的条件，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们脱了衣服，裸着身体进行砍杀和刺杀！”此话一出，众人都瞪圆了眼睛，台下开始议论纷纷，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台上的人都愣住了，连刘星也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

想象力丰富的此刻已经脊背生寒。

谁会裸着身子去杀人啊？变态？脑残还是疯子？

真一做出请安静的动作，继续说道：“唯有这样，你们才节省了销毁沾血衣服的时间，反而杀害过后，只要在被害者的房间里洗个澡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毕竟，鲁米诺反应在人体身上显示的机率极小，”真一顿了顿，“但是，你们的时间说来充足却又是很紧迫。”

“何以见得？”刘星疑惑地问。

“玛西亚跟随张明来到酒店，王静华尾随陈荆来到酒店，都是后者先到，前者就赶了上去，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摇摇头，表示不解。

“一般情况下，同一个地方发现两具尸体，而且尸体的死亡时间刚好一个被杀后，接着另一个又被杀。从犯罪心理学上分析，这类型的犯罪属于连环杀人魔的犯罪模式，刚杀了一个人，立刻又去杀另一个人！很正常的推理细节，这样就可以让警方把案子带到不存在的连环杀人魔的身上。”

台下的人是懂非懂地又津津有味地点点头。

“可是我们现在的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相隔半个小时啊，张明的死亡时间是4：30-5：00，陈荆的死亡时间是6：30-7：00，这不符合啊！怎么解释？”刘星又提出心中的疑惑。

“这就是他们作案的破绽！这其中相差几个小时，为什么呢？哎，人在做天在看，原因很简单——交通事故。玛西亚很成功地杀害了张明，回到房间等待王静华，这时应该是他跟踪着陈荆来到酒店的时间，却不料！龙脊路中途发生特大交通事故，陈荆很惊险地躲了这一劫，也成功到了交通事故的前面，而王静华却被甩在了后面，被交通事故堵住了去路，因为他靠近事故的车辆，一旦出事车辆被撤离之后，王静华就可以快速飞奔到酒店，所以他迟到了几个小时，否则会更迟。为了让张明与陈荆的死亡时间时间比较接近，刚才提到的用冰把张明死亡时间推后，目的就是在这里，6点半连杀两个人，那我们的调查方针可要180°的转变啊。”

“你….你编得挺不错，好像说得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他脸上的汗珠慢慢地滑落到喉咙，就连声音也开始颤颤发抖。

真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搜了最新的某一条新闻摆在众人的面前，富有震慑力地说道：“大家可以上网搜一下，这就是今天下午，就是刚刚在龙脊路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这篇报道是我一个记者部的朋友写的，里面有吊起事故车辆的照片，途中可以看到事故车辆旁边的一辆银色的锋利，车牌正是粤A1G800。可是你的车噢，哎，斜着一看，还能看到你的头呢……”

王静华一脸的不服气，肩膀抖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干脆沉默了。

“那安眠药呢？还有手套？他们怎么带进去的？又用什么装呢？”小亮第一次勇敢地提出质疑。

“一个很常见，而且我们也经常用的东西——纸巾！”真一停顿着，让众人有想象的时间，“把安眠药捏成粉状，密封包装在纸巾里，使用过后用打火机烧毁，随后把残留物放到厕所的渠道里，和渠道内的垃圾、分泌物、呕吐物混合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

刘星津津有道地点头表示同意：“精彩！但手套和粘在被害人脸部的胶水，你怎么想？”

“手套我想他们已经处理完了，方式我暂时想不明白，”真一想托盘而出，三思过后，还是咽了下去，“胶水方面却很容易解释，你先观察观察大厅。”

他示意众人观察舞厅的周围，金碧辉煌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贴有各个部门的封面海报，各具特色。

真一继续说道：“大家可以看见，各个社团都有绘画部所制作的海报，还有些贴在墙上。”

刘星恍然大悟，插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用了与绘画部同一个牌子的胶水？之后就在派对开始时，偷偷放到绘画部的工具箱里？”

“没错！Party开幕式开始前，大家都散开着，正是这个空档，绘画部的人还没有贴海报，所以把工具箱放在一边没人管。开幕式开始时，他们才开始贴，所以开幕式后，来晚的我被人群撞在海报上，还没干的胶水粘到了我的手上！是这样的吧？”

随即真一看向大厅的右角落，一张数人在野外写生的海报下面，颤颤巍巍的几十个人生硬地站了起来，提起工具箱数了数，确实多了一瓶，便向真一点点头，神情里既是惊讶又是恐惧，生怕他下一句就说“绘画部里有一个是帮凶”之类的话语。

刘星暗示小亮带人去检验胶水上的指纹，真一望着对面镇定冷静的两人，没有制止小亮也没有要等待的意思，说道：“指纹什么的都擦掉了吧？还有死者房间你们摸过的茶壶、茶杯和门把手之类的指纹也被你们擦掉了吧？”

王静华听了，深吸了口气，脸上扭曲地笑道：“哈哈哈！这位同学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编得实在是太棒了！不来我们的文学社真是太浪费了，是不是啊？李威学长！？”他随即向李威挑了挑眉毛，“很可惜！你刚才说的这些，没有任何一项能指证我们交换杀人！报纸上的跟踪？从清北大学到饮食街，龙脊路是唯一的一条通道，我这个时候来怎么了？只不过是碰巧开在了陈荆的后面怎么了？莫非我一定要超过他？这才正常？按你这么说，那么交通事故上吊起的那辆车应该就是我的车了。”说话间，讽刺挑衅地气味愈来愈重。

玛西亚在一边冷笑地应和着：“哼！浪费老娘的青春听你编的这么一个烂故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与你的臆测，根本没有任何真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我还有事！先走了！”

“才没时间和你这小鬼玩闹呢！”

说着，他们一步步地走向连接台下的楼梯阶，没有一人上前阻拦，警员们都看着刘星，等待他的发话，却始终没有听到他说话或看见他做暗示的手势。

大厅下的人群退开了一条路，谁也不敢靠近他们。

小亮听着刚刚的话语，心底很是不爽，恨不得立刻上前把他们拷起来，然后痛打一顿，否则难解自己肚中之气。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刘星无言以对地看着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人，又把目光看向真一。

此时，真一背对着台下，他笔直地身躯依旧伫立在舞台中央。在鸦雀无声地环境中，他肯定而冷静的语调破石惊空。

“你们说得对！我原本是没有任何一项证据证明你们杀人，也没有任何一项证据证明你们进入过房间里！”真一话语中也显露出些许的遗憾，话尾一转，重回自信一笑，继续说道:“但是！你们这么客气地帮我制造了，我不拿出来确实有点不够义气！”

被这么一说，两人愣在了原地。

“不瞒你们说，我很佩服你们的胆量与智慧。无论是时间上的意图，还是作案细节中的处理，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得出来的！还有，张明是被切喉，虽然颈部碎骨多，也可见力度不少，而陈荆则是尖刀多次刺入心脏死亡，但只有刀尖一丁点穿过尸体，这说明了第二宗案子与第一宗案子的凶手相比，力度有很大区别，而以玛西亚你的身材，显然非常符合杀死张明的凶手体形，而王静华，你在杀害陈荆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很不错，但你始终没有足够的力量使刀刺穿他的身体，想制造误以为两宗案子都是同一个人所为的错觉。从这个细节的处理上！让我对你们的身份！有所质疑！”真一说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演化成愤怒和严肃，狠狠地盯着台下成为众人焦点的玛西亚和王静华。

玛西亚迎着真一的目光，冷冷地说道：“五分钟！说出你那决定性的证据！最后的机会！”

“胶水的指纹被你们擦了；手套处理掉了；沾血的衣服被你们用身体掩饰了；装安眠药的纸巾也已经销毁倒进渠道里；尖刀上有两名被害者的血迹，抹去了你们自己的指纹；你们的服务生制服保存在楼梯间的服务生间里，只要是服务生都有钥匙，随时可以进出，同样也被你们很干净地处理完了；三楼四楼的监控又一早被玛西亚你做了手脚；被害者的房间内你们的指纹都抹掉了。按照如今的状况，我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们实施的杀人。”真一总结着情况，严肃和认真的神情从没有滑落一刻。

“SO？”玛西亚镇定地蔑视道。

真一缓和着语气，问了个题外话：“各位，请问一下，你们在洗澡的时候，是如何使用沐浴露的呢？”

宾客们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深感疑惑。

“其实，沐浴露和洗手液是同样的原理。正常情况下，我们在洗澡使用沐浴露的时候，用左手按住手柄，右手在出水管盛住沐浴液，因为从小被灌入节省的好习惯，所以右手食指习惯性地把出水管最后剩下的沐浴液也抹掉，你不觉得这动作会导致什么嘛？”

一些头脑反应迟钝的人还在呆呆仰头苦思，刘星与大部分宾客已经联想到了这个后果的重要性。

玛西亚和王静华也都恍然大悟，脸色变得有点难看，惊慌地瞪圆了眼睛，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

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

“没错！指纹！你们裸着身子去杀人，然后带着从头发到脚的血迹去洗澡，过程中使用到沐浴液。按照刚才的叙述，你们在拿沐浴露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因为你们根本没想过这么小的一个碰擦会留下这么致命的证据！所以在沐浴露出水管下方留下了指纹。”

“好啦！现在是该让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张明房间浴室的沐浴露会留下玛西亚，你的指纹！？为什么陈荆房间浴室的沐浴露会留下王静华，你的指纹！？你们可说过从没有进入过306和408室的！各位可以作人证。”真一踱着步子，直视着对方的双眸。

“还有！如果你们想狡辩说之前来的时候进入过的，那么很对不起！是不可能的！每个客户退房后，全房间都会进行地毯式地清洁！沐浴露会更换新的，不会再拿出来摆放使用！毕竟是四星级的酒店，清洁怎么会如此随便呢！更何况之前的监控没有被做手脚，你们狡辩不了！说实话吧！玛西亚！！！王静华！！！”

王静华颓然倒下，在他身边的玛西亚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的眼角抽搐了两下：“动机？你知道动机吗？更何况我又不认识什么陈荆…”

他哑然失笑：“我也和张明学长没什么不和啊！我根本就没有动机。”很明显，这是他们俩最后的一道防线。

“真的是这样吗？”真一双手插兜，露出怜悯的神色，他看向李威和刘星。

李威迎上前，表情中带着悲伤和惭愧：“阿华，你还记得04年那场国际性的文学社竞赛吗？张学长获得了第一名！创意和风格几乎完美，但他当时拿的那张投稿就是你写的啊！你本人比我再清楚不过！”

王静华骤然紧张起来，紧握双拳，森寒的目光夹杂着怨恨，如利剑般射向心虚的李威：“他该死！！！”

“我从小在乡下长大，上了高中，我郑重其事地把学习放在心上，每天心里像揣个石头一样沉重。我努力了，可是次次考试都不是尽如人意。当我看到期中地理卷上鲜红的“58”分时，当同学用怀疑和轻蔑的眼光看着我时，你们能懂那是什么滋味吗？我拼死拼活才考上了清北大学，甚至用上了远在他乡父母的血汉钱，我与父母承诺，一定会找到好工作，将来报答他们。”王静华抽噎着。

“然而，上几个月，因为经常劳作，我父亲病倒了，加上本来身体就虚，这样下去不行，医院方面又要付一笔不少的医疗费用。所以我辛苦了几个月，每天努力看书，上课认真做笔记，整个月下来我根本没有几天是睡够6小时的！做这么多牺牲我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我能在竞赛上拿到奖金，为的是我父亲的生命！我这样做有错吗？为什么！？为什么竞赛上登出的不是我的名字！？为什么！？”王静华的眼泪已不知不觉间涌了出来，“事后我问过张明！那混蛋…竟然…竟然说…”

“那是我个人独自创作的文学史上最高的杰作！你这个下人为什么要盗取我的作品？还敢光明正大的提交！？你的胆子挺大的啊！幸好我之前有检查，不然就被你这小偷混水摸鱼给交了上去，你让同一个竞赛上出来两篇一模一样的杰作，想让我出丑是嘛！？很可惜啊！你们这群垃圾竟是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哼！”

“个人荣誉和一条生命！！！到底谁更重要！？”他终于把积聚了数年的怨气全盘而出。

全场死寂一般的安静，每个人的表情都融入着悲伤和同情中，心里都不是滋味。半晌，刘星向前走了两步，打破了冰封的大厅：“玛西亚小姐，你和陈荆是恋人关系吧！”

玛西亚顿时退缩了几步，觉得胸口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窒闷难忍，欲言又止，好似不想自己亲口说出来。

刘星威严地咳了两声，眼看玛西亚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说道：“两年前，你和陈荆同为工程设计部的成员，而且从小还是青梅竹马，一路走来感情也没什么坎坷，所以你准备向陈荆提出结婚的事儿。可是，陈荆却对此毫不知情，他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而且他如今已经交到了女朋友，现正存钱打算一年后结婚。”他停顿一下，又说，“结果，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冲昏了你的头脑，你为了…”

玛西亚浑身一震，两行泪水滑落脸颊，忍不住大声地插话道：“没错！！！我恨他！！从懂事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了他！我爱了他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你们知道什么！？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去爱他！！！他竟然…”她抽噎着，脸上呈现出诡异残忍的笑容，吼着，“所以…呵呵，所以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

一架高倍望远镜从对面的房子里偷偷地窥视着酒店内部。

半夜清爽的晚风吹拂着大地，阴凉阴凉的。

她放肆地咧着嘴，从黑色的吉他箱里拿出一支长长的、犹如接力赛上交接棒的东西琢磨着什么。

······

突然，玛西亚接下来的动作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猛然间从背里摸出一个白色的球状物体，冲着真一丢过去。在场的人都以为是可燃物或炸弹，迅速向后退了好几米远。真一锐利逼人的双眸一眼就看清楚只是个纸团而已，单手握住，刚想反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扔纸团的过程中，玛西亚非常迅速熟练地从裙子底下绑腿处拿出一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的喉咙划了一刀，身体条件反射地抖动了两下，瞬间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这一系列动作不超过5秒，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场面触目惊心。

这时在场的宾客们和警察们吓出一身冷汗，少数受惊吓的男生连叫都没叫出一声来，“咕通”一下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反应过来的女生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划过那片地域的上空。

王静华也被吓得瘫软坐在地上，惊恐万分，身体不停地哆嗦着，就快蜷缩成一团。

“到底怎么回事！？”说完，刘星果断冲上去检查玛西亚的伤势，“糟糕！已经不行了！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犹豫，而且下手快准狠。”说完他仔细查看着匕首，神情思索着什么似的。

众人都涌着跑出这个血腥恐怖的大厅。

真一着魔似地冲着倒地的王静华，迅速搜查了他的腿部和腰间，深怕同一样的悲剧会在一瞬间发生两次！

果然，那是一把长达10厘米、锋利无比的匕首，黑色的手柄上印着金色的残月，背面却是金色的圆月。

真一的脑细胞飞速地转动，快速搜寻着此图案的信息：巴金写的《秋》四十：“花谢花开，月圆月缺，都是循环无尽，这是很自然的事。”

……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真一把匕首滑向刘星的脚尖，双手抽起王静华西装的衣领，着急、严肃、冷冷地问道。

王静华惊慌地说不出话来，“额”的口吃着，忐忑不停。

突然，“啪啦”此处高位的玻璃破碎，随即，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静华左脑袋处多出了个弹珠大的小孔，鲜红的血液从小孔里蜂涌而出，“滴答滴啊”地坠落到玛西亚的血上，血流成河，让人不寒而栗。

真一缓缓地松开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定格在了那一刻，直到王静华重重地倒在地上，那沉重的声音回响。

他真一起身猛的朝破碎的高处玻璃窗看去，空无一人。

向窗下方看去，阴暗的路面加上警车上刺眼的红蓝色警灯，难以看清路边的人。

···可恶！！跑了吗？谁！？

一个穿公主裙的黑影刚收拾好吉他箱，她轻巧地踱着步子走在漆黑的道路，清风吹拂着她的长裙，嘴上洋溢着鬼魅的笑容。

“这只是一个警告！”

刘星立刻派人调查酒店周围的可疑人物，外围看守的警员迅速地展开搜查。

原以为可以听真相的宾客们马上纷纷开溜，谁愿意在死过人的地方待着。很快整栋酒店里只剩下几个年轻人和那些警察。

法医把两具尸体运上了警车。

这时，雪璐紧盯着失落的真一看，对于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却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想上去说点什么，但很快就被管家一把拉走，走之前还不忘用手机连拍了几张照片。

刘星站在大厅门口，把王静华的那把匕首装进透明密封塑胶袋，严肃表情上略带一点微笑，有点安慰的语气发话道：“张宇、白雪、李威、真一，还有你们几位，请跟我回警局做一下相关的手续！”说完，指了指台上的五位嫌疑人。

他们微微地点点头，而脚好像不听使唤地抖动着，久久走不下台。

真一不服气地请求道：“刘警官，请让我加入搜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你着急也没有用…”

“可是…”

“你也别太小看我们警察了！！”刘星严厉地呵斥着。真一无奈，他无言以对地垂头走开。

真一低着头，特意让飘逸的流海遮掩住自己无能为力而悲伤的眼睛，在他的人生中，这种事情的意义非比寻常。

他缓缓地走向林文樱等人，来到面前时，他已经重拾笑容，右手绕绕后脑勺，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呐，我…救不了他们。”

“别想太多，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林文樱同感深受，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刚刚发生的这一切，连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爱莫能助。

林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嗯…”真一浅笑的回答有气无力，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了。

···在自己眼皮底下死了两个人，自己却袖手旁观，明明有能力去救他们，却没有及时的上前阻止，我的错？像玛西亚这样的出其不意又不明不白的自杀，又是我的错？如此没有勇气、不顾大局的我，侦探，我够资格吗？……不！现在可不是自责的时候，那人有这么大的胆量在我面前，甚至在众多警方人员的眼前杀人，这人不容小看？再说，敌人这般小看我，我不做点什么怎么能让敌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呢？

真一心里被惭愧与解不开的心结所围绕，随即他握紧拳头，忽然把右手张开，看着玛西亚刚刚丢过来纸团，加强力度再次握紧。

刘星走近真一遗憾地说道:“败了，我愿赌服输，说吧，你到底要我帮你干什么事？”

“可有过打赌的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真一很少在外人脸上露出难看的神情，转瞬间，咧着嘴，装疯卖傻地浅笑道。

“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诡计是我破解的，动机是你破解的，我们打成平手！如果你执意要为我做一件事的话，这样吧，以后如果你遇到棘手的事件需要我帮忙的就叫上我，这是我的名片。”说罢，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张3cm长，2cm宽的名片递给刘星——“清北大学推理侦探社社员真一”

“这…好吧…”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也不好意思反驳，毕竟先前是自己亲口答应的。

“那就走吧，如果找到刚刚对面楼顶的人，请务必要通知我！我也会自己调查，有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

刘星觉得单凭警方这一份力量确实足够，但要尽快捉拿罪犯，联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爽快的答应了。

随后，众人精神未定地跟随刘星等人回了警局。

街边开门的档口所剩无几，道路上仅有不定时的有几辆货车在四周声息渐静中缓缓奔驰。在忽眀忽暗的月光笼罩下，唯有偶尔穿透云朵的暗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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