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机断

程锦一句话一出口,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楚睿沉着一张脸,看着固执看向他的程锦,寒沉渐消,冷锐的眼眸,幽深不可察。

一旁的王福看着两人的对视,对着程锦喝到,“大胆小子,死者为大,怎能开膛破肚!”

程锦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王福,只是看向楚睿,语气之中不是商量也不是请求,而是告知,“只能这样,必须这样。”

语气平淡,可却是带着一种不亚于楚睿的不容置疑。

一旁的王福还想开口再说什么,楚睿冷然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准!”

程锦二话不说,“噗”的一声,门帘再次落下,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王福却是赶忙跪下,“元帅,此事万万不可啊,黄副将尸骨未寒,怎能如此糟蹋?何况,如此做,朝廷如何对黄副将的家人交代?”

王福说得诚恳而思虑周全,一句句全是为他人考虑。

“朝廷还需向黄家人交代?”冰冷的声音从王福的头上传来。

王福一颤,是啊,他忘了,眼前这人到底是谁,是否这两年他常年在外打仗未曾在朝中,他便忘记这人到底何等霸气高贵可谓不可一世,他做事,何时需要向他人交代了,凭他高贵若此,权势之大,哪里需要担忧什么,凭天下人对他的折服,他做什么不行。

那么,自己的小把戏,是否已经被看穿?

王福越是这般想着,心中越是打鼓,可是事已至此,他只愿程锦即便开膛破肚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陆远在一旁看着王福不安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之意。

王福此人,并非是狮虎营之人,与黄贵一般,是承顺帝从京官武职官员之中调入狮虎营中跟随攻打西坞山的将领一员。

王福与黄贵一样,都是承顺帝的人,太子一派的守护者,早在当年攻打西坞山,听闻承顺帝的安排的时候,他们便知道承顺帝的心思,如今,恐怕也是将当初一番安排的计划在其中实施中罢了。

不过,王福此人贪心,只怕承顺帝所托非人啊。

王福自楚睿那一句话之后便只说什么都是无用,只面上焦灼等待着程锦出来给一个结果。

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安放尸体的营帐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楚睿似乎也并不着急,只静静站立在一旁,站成了一座雕像,只是陆远眼角余光看向自家元帅的面庞,不知为何,总能看到自家元帅冷毅的面庞,比平日更甚。

可他也不能做出别的什么反应,只静静站在一旁等待。

在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日头已经西斜,陆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向楚睿,“元帅,可要进去催一催。”

楚睿保持不动的身形还是那般刚毅,“不必。”

陆远暗中呼了一口气,瞄了一眼那营帐。

正这么想着,安放尸体的门帘噗的一声打开,程锦已经将那身在楚睿看来的怪异装扮换下,一身轻松出来。

许是许久没有被太阳晒着,刚刚站在门口,应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程锦微微眯眼。

楚睿看向她,之夕阳暖光直直映照在她已经变得白皙的面上,整张小脸,都被融进了暖阳里边,金色的光,让她面上度上了一层光辉。

楚睿眼神一闪,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开口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一股微微喑哑之意,“验完了?”

程锦面上一笑,响指一扣,“程大法医出手,必定精品,不负所望,不辱使命!”

她笑眯眯的,全然没有了先前那股研究尸体时候的认真劲。

一旁的王福见此,面上却是闪起微微不安,“不知这位小公子可查出了什么。”

程锦闻言,转头看向他,“我在里边看过你们验尸后的档案,将黄贵的死因归结为酒后被人行凶致死?致死关键在刺入胸口的刀痕。”

王福连连点头,“的确如此,这是军中的军医们诊断出来的,经过几番查探,已经确认。”

程锦听罢,看了一眼楚睿,眼神示意。

楚睿给她一个随便你说的神色,意思是他只要旁听便可。

程锦听罢,内心翻了一个白眼,可是白眼之下,内心却是涌起一股重操旧业的振奋心情,看着王福,“可是,据我再次检查,刺入胸口的刀剑并非是最终致死黄贵的原因,而是——”

她拉长了声音,而后,却是一顿。

王福随着他的话,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听着程锦一番话,咽了一口口水,神情紧张,“而是什么?”

“而是被人打伤内里器官致死!”

此话一出口,王福身后的军医们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小声言谈。

程锦勾唇一笑,对着惊愣在当场的王福道,“不过,内里被伤却是被经过了处理,简单的验尸之后,绝对会以胸口的刀伤为因判定黄贵的死因是外伤引起的,这位将军,您说,为何会出现这番乌龙呢?”她似笑非笑看向王福。

王福被吓得腿一软,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楚睿看了一眼自是得意的程锦,看后,面色依旧冷冽,看向王福,声音并非加重,可却是让他感受到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王福。”

跟在王福身后的众人皆是纷纷跪下。

而后,营帐之中跪了一群军医,跪着的还有王福和先前黄贵的贴身侍卫赵二。

地点已经从安放黄贵尸体的营帐外边转移到了另一方营帐之中,期间程锦已经将给黄贵做尸检的所得知的一切信息呈报给楚睿,黄贵那一日的确喝了酒,但是所喝的酒并不多,军中谁人都知道,黄贵也是嗜酒之人,但是酒量极好,不可能一两坛下肚就会开始酒疯,何况,黄贵未曾有发酒疯的历史,而齐勇更是酒量极好,虽然喝多了之后容易脾气焦躁,可是按照军营之中的人所知,那一晚所喝下去的酒并不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更重要的一点,是程锦尸检的最大收获,那就是黄贵是被打死了,而不是被刺死的,更重要的一点是,黄贵身上虽然有需对横向划开皮肉的刀痕,却是在胸口留下了一个刺进去的刀痕,军医得出的结论是刀痕是齐勇的佩刀,然而,他们却是知道,齐勇的佩刀是专门打造的,虽是一样的模板,却是因着齐勇体型的原因,在他特别示意之下,长刀按照比例,被做宽了半寸,与胸口的痕迹并不完全吻合。

所以——那些所有指向齐勇的证据,全部都要被推翻。

可是凶手究竟是谁?

营帐里边,面对程锦推翻的指向齐勇的证据,王福已经无力辩解,尤其是他本身在黄贵身上坐下的手脚,想要将证据指向齐勇,届时回京,齐勇入狱,黄贵死去,那么他便是出征西坞山归来最大的受益人,届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王福是如此了,可是,黄贵的近身侍卫赵二却是急吼吼一定要给齐勇定罪,坚决认为黄贵之死必定与齐勇有关,“元帅,即便尸检得出这等结论,但是不能不怀疑黄副将之死与齐将军无关啊。”

他痛心疾首,“卑职知道元帅与齐将军情同兄弟,但是,齐将军若是当真犯下大错,元帅聪明一世,怎么看糊涂一时?”

他似是不怕死,秉承着定要为黄贵伸冤的意志口出忠言,也不忘提出楚睿是有意包庇。

楚睿只坐在首位,听着他极力争辩,眼中漏出一股不耐烦。

可是程锦一听这话却是不乐意了,虽楚睿是一只老狐狸,外表清贵内力腹黑,但,这等事情,岂会是这种高傲的男人会做的,何况,程锦虽是看不惯楚睿高冷腹黑之样,却是觉得一个小卒这番辱没是对这个男人的另一种侮辱,因而,楚睿还未发话,她便已经开口了,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你急什么急,楚睿什么人,他一句话就能让黄贵想怎么死就怎么死,用得着庇护谁,就算想庇护谁,用得着藏着掖着,楚睿真要保下一个人,还能让你一个小卒子有机会来置喙。”

她这话一出口,陆远在一旁便抹了一把汗,程姑娘,就算你有心护着元帅,话也不能这么说呀,如此一来,岂非说明元帅当真因私废公?

只听得程锦继续道,“何况,你是黄贵的近身侍卫,你家将军喝酒的时候,你不在一旁?齐将军和黄贵打起来的时候,你去哪儿了,营帐之中起纷争的时候,你干嘛去了,你家将军醉酒睡了一夜,难道你不去看一眼照顾一下,何以等到天亮的时候才知道你家将军已经死了,营帐里边有动静,你一个近身侍卫难道听不到里面打杀的声音,你哪儿去了,我还想问你呢。如此一看,你家将军被打死而后嫁祸齐将军的可能性高达九点九九九分,只差零点零零一分,就是你承认了,不过承不承认也没关系,总之也不外乎如是了。”程锦一长段话下来,连喘不带朝着赵二放话,不给他一瞬反驳的机会,待到一席话说下来,赵二已经傻眼了。

只一旁的楚睿淡淡瞥了程锦一眼,而陆远更是一脸崇拜看着程锦,看不出这程姑娘平日里玩物丧志与元帅斗法屡战屡败竟也如此犀利。

可是赵二却是马上反应过来了,“元帅,事实并非如此,是……只是卑职没有尽忠职守,没有顾好黄副将!”

“承认自己没尽忠职守了,分明已经对你家将军不忠不孝,你急着为你家将军辩护什么,急着将脏水往楚睿身上倒什么倒,自己还一身浑水!”程锦接话,不屑。

赵二抵受不住程锦的连珠炮。

恶狠狠看向程锦,“你胡言乱语你扰乱视听。”而后却是跪向楚睿,“元帅万万不可听信胡言,卑职从未杀害黄副将,卑职对黄副将忠心耿耿吶。”

程锦轻嗤一声,“是不是忠心耿耿,你说了不算。”

楚睿看向程锦,“如何证明?”

程锦唇角一扬,“蚂蚁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