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业绩不佳,吴铭仕大放厥词我上个月工资为零,果然所言不虚,连底薪都扣了。我为了顺利离职,不节外生枝,遂暂时沉默,忍了,认了,一言不发,就坡下驴。
吴铭仕入职第二天,我就听见她在电话里跟廖大头说——“人家苏屿树可是外星人……”
耍什么横呢!这等货头真是让我恶心至极。
在亨运公司,我尽心尽力,态度端正,夹着尾巴做人,带着良心干事,确未出纰漏。
我不想再给混球们打工了。
人生至理,过着过着人就自己悟出来了。那些笨蛋们,一辈子不悟。
有人在梦里,突然惊醒;有人在白夜,突然发疯。
当沸腾之梦熄灭于腥风血雨,我依然扛着命运之旗,向天边岛屿驶去。
雪野里梨花散落的时分,我已抵达一个化解心灵之谜的野岛。
野生之歌回荡在无边旷野,大千世界在天际重现。不羁少年哼着蓝色的歌,行走在荒诞的山坡。山上云雾缭绕,羊群若隐若现。朴实的山婆婆在树下织毛衣,几只野猫一溜烟消失在草丛深处。
忽然天旋地转,山河激荡,一道闪电凌空劈过,雷雨激荡。大地仿若大海,呼啸,巨浪翻腾。万物在无止境的悲怆中沉睡,灵魂在无止境的悲怆中苏醒。众生在无止境的悲怆中倒下,灵魂在无止境的悲怆中崛起。
我仿佛身临仙境,在蓝色港湾,山羊和野猫,蝴蝶和小精灵,还有鲍大娘她们一大群老娘们,都围绕在我身边。地瓜和土豆,菜花和大白菜,还有糖葫芦,都在荒岛跳舞。植物和动物一起跳舞,伴随着刺耳的旋律,植物、动物和人类一起,在荒岛跳舞。
时光在夜晚苏醒,书写前世;幻梦在夜晚醒来,照亮来世。
当蓝色的歌回荡在无际旷野,婆娑世界在天边重现。
我梦见了野草。
我梦见野外牧草茫茫,亦听见迷离中轻声的叹息。
我梦回冬雪飘舞的那天,那天我拿起相机,对准活蹦乱跳的冬雪。亦是惊喜,撩拨动人旋律。那天曼芸微笑着向我详尽阐述她的童年往事,我听得不由得醉了。
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日的画面,她的故事就像飞雪,直抵心魂深处。那天痛饮曼芸买两袋的凉牛奶,那天喝了她煮的热汤圆,那天感到了温暖。
耳畔响起雪绒花的旋律,我想回到童年,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回到压根不知道忧郁的童年,回到和奶奶尽情玩闹的童年,那些缤纷往事,如雪洒落心野。
我梦见云与水相接的地方,有一丝微风抵达我的耳边。我亲吻山岚的气息,重温旧梦的余温……
“老弟,你相信有外星生物吗?”老姐推了推睡得正香的我。
“一定是有的,并不需要刻意寻找,该出现时,便会出现。”我说。
“姐,你不找对象,一天骚扰我,打乱我的规律生活。”
“今天姐不跟你计较。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
“好得很。”
“说实话,不知怎么,姐有些结婚恐惧症,对结婚有些抵触情绪。”
“不会吧,老姐,你恐婚啊。”
“可不敢跟妈说。”
“放心姐,我跟爸也不说。”
“暂且信你一回。”
“好吧,多靠自己调节了。”
“姐最近真是线上堕落,线下沉沦啊。”
“老姐最近有何打算?”
“姐明天要去醋县大酒店面试大堂经理了,但愿这次不要败北。”
“呀呀呀呀呀,我记得大酒店强手如林啊姐。”
“我有那个能力吗?不由得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
“我感觉大堂经理都是屈才,老姐。”
“这次去酒店,我就是逃避现实,让忙忙碌碌的工作淡化我的抑郁。”
“我觉得胜券在握,老姐。”
“起山,一路顺风,发发发,马到成功!”她说。
在曼芸的建议下,我们第二个采访的对象是梵寺的守庙老头。
虎仔说:“但愿不要无功而返。”
老头姓鹿,今年82岁,半字不识,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但他嗓门挺大,说实话时把他角落的那只瘦小的猫震得一惊一乍的。
鹿大爷说一岁多他爹就死了,他爹死后他娘疯了,每天魔魔怔怔的,高兴了谝天谝地啥也说,不高兴的时候哭天喊地……我日子苦,可受罪来了,活一天也是难了。
鹿大爷是个老光棍,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像样子的姑娘是不要他,不像样子的姑娘是他不要……
他说他年老的时候爱吃枣,后来牙都掉光了。
鹿大爷告诉我们,尽量少吃甜的,那玩意可损坏牙了。
他说一天三顿都喝稀饭,每顿饭就半个小馍馍……
我看见他的裤裆是湿的,可能是尿失禁了……
鹿大爷的破烂手机响了!
“喂,不好意思,打扰您……”电话里头说。
“我最好呀。”鹿大爷说。
“快挂了吧。”我说。
“又是卖药的。”鹿大爷笑。
“怎么老给您打?”老猿说。
“我真他娘越老越吃香。”
鹿大爷的旧院早就塌了。
他已经守庙十五六年了。每年的工资只有三千块钱。
鹿大爷性格古怪,跟幻爷与老葫芦从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