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虎仔去外地打工了,山婆婆有些不放心,她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她想外孙了。
与此同时,傲月公司二十周年大庆即将到来,呜呜泱泱的皮卡车拉来物料及舞台搭建材料,还有二十年来的荣誉宣传相框,兄弟单位及施工设备单位送的山水石、根雕、假山、牌匾、引航舵、地球仪、牛、马、画、鼎……
听说傲月公司二十周年员工福利是个破勋章,吃相贼难看,一分钱也没给员工奖励。
我他妈厌恶恶臭的职场。
我厌恶所谓领导夸大其词的画饼。
更厌恶那些蝇营狗苟。
我厌恶没完没了多得要死的任务清单。
我厌恶虚伪。
我厌恶
我厌恶。
想起曾在职场的遭遇,我就泛上一阵干呕。
有次让我修什么傲月公司该死的年鉴,三年都完不成的事,让我三天完成,这他妈的不是开国际玩笑?
还有次在会议上狗屁主管点名道姓地批斗我——“苏屿树,你不要一块烂肉,坏了满锅汤!”
还有次给我少发了半个月的工资。
最后我灰头土脸地离开。
这是我的悲哀,当然这更是我的动力。
我的心变硬了。
我必须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我要给命运一个交代。
不管迎接我的是马尿还是琼浆,我都平静地接受。
我没闲工夫兴风作浪的人作斗争。
我要拍视频,拍有意义的视频。
我从未如此虚无,亦从未如此清醒。
我从未如此谦逊,亦从未如此执拗。
我从未如此愤心,亦从未如此包容。
我不想栽跟头了。
我想脱离某种怠慢。
我想真正突围。
我对萨克斯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来是动真格的。”萨克斯道。
“把浩如烟海的资料整理成一小块。”我说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这些年的努力是有成效的。”萨克斯。
老猿对我说:“他们承不承认你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承认你自己。”
“是的了,我不必向任何人证明我自己,我只用向自己证明我自己。”我说。
“我怕咱们失败,丢人现眼。”萨克斯。
“说什么风凉话,我他妈不信邪。”我说,“鹌鹑还笑话兔儿的尾巴短嘞,说闲话是他们的事情,我只管去做。”
纪录片拍摄稳步推进。
我负责导演,萨克斯负责拍摄,老猿负责剪辑。
山婆婆说:“沾谁的光,受谁的恩,谁就是咱心中的佛。”
她还说:“虽然生活气得人够呛,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命运。”
拍完山婆婆的纪录片,夜色渐浓。
我心里没底,不知道有否收获。
萨克斯耸耸肩,道:“成了。”
“别着急庆功。”老猿道。
萨克斯说:“我从来不觉得咱们比他们逊色。”
我说:“咱们有咱们的亮点。”
“咱们有咱们的光彩。”萨克斯道。
这时,落叶掉在萨克斯头上,他使劲一甩,叶飞到了老猿的头上。
老猿说:“咱们有咱们的底线。”
“我是知识储备太少。”萨克斯说,“不然我也写个剧本,比贾樟柯还牛。”
“来我给你录音,这夸海口的家伙。”
我们仨简单吃了口饭,我返回家里。
正巧老姐在,她对老妈说:“妈,别在微信看养生资料了。天天看笑话、小品、动画片,都比看这些强。天天紧张兮兮,有的网上视频是为了点击率,有的还为了带货卖药,有的对,有的是为了吸引人,还不如买本中医书看,书房那放的那么多。随便那本医学的都比网上的专业。网上不能全信,与其天天看这些,还不如看报纸杂志,还不如听轻音乐。”
妈没有回应,还在扒拉她的手机。
她在小区群里发出如此信息:“看看咱们小区的水怎么用,都是毒药。饮用水能让送,洗漱等生活用水呢,怎么解决?一次次说改自来水一次次落空,这个问题需要彻底解决。”
老姐对我说:“你最近忙啥呢?”
我说:“拍视频。”
她说:“不要乱七八糟地弄,现在经济不景气,要拍就先有资金注入再搞。”
过了一会,妈对我说:“昨天林曼芸过来来,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什么情况?”
“以后别跟她来往了。”
“什么情况?”
“恶心坏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我大步流星走出去,给曼芸打电话。
打不通。
落叶已然铺满一地。
一条狗在落叶上穿梭。
飘忽不定的落叶充溢深秋的气息,萧条的街景展开迷离的夜幕。路灯漫不经心地发出微弱的灯光,一阵凶猛的寒风穿心而过。
野猫在村口撕心裂肺地呜咽,却惹来面包车愤怒的光闪。拾荒的老汉背着重担步履蹒跚,一只老鼠飞快地溜进了草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