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看着眼前的“水月令”,疑惑地问道:“真人这是何意?”
“道友两个要求,我派无法完成,此是代表我派的水月令,三年内道友凭此令,可令我派任何弟子,包括老道在内为道友做一件事,”清泉陈恳地说道。
宁泽起身,拱手行礼道:“真人言重,我来贵派多有骚扰,真人却宴为嘉宾,泽已受宠若惊,怎敢再有奢求,真人不可如此。”
“送道友水月令,还有一层意思,明年六月初六,坤宁山,凌绝顶,三十六年一次的‘万道会’将开,大禹万余宗派都会前往,道友持此令可代表我水月剑派,若有机缘,道友可向道宗打听长生天位置,”老道将水月令推到宁泽面前。
宁泽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开口道:“老真人,万道会我自会去见识,水月令就不必了,我刚想到我需要贵派另一物?”
听到此话,丁九重脸上一松。
清泉真人肃然道:“道友请讲?”
……
宁泽从内府出来,手上多了三个玉盒,想起清泉真人和丁九重的呆样,他开心地笑了。
忽然他惊呆了,“这……这才是水月洞天!”
明月当空,脚下水流交错,大小错落,犹如一面面镜子,每面水镜中有一轮明月,天上一轮银盘,水中无数明月,万月交辉,宝蓝水镜镶嵌明月,映得洞天富丽堂皇,又清冷俊丽,这才是水月洞天!真是鬼斧神工,水月剑派祖师好才情。
……
“白,为了你这串葡萄,我可是豁出去了,吃吧,”宁泽打开盒子,取出葡萄喂给白鹿。
他坐在瀑布下开始练气,耳边听着瀑布落下,竟无一丝嘈杂,反而是一种韵律,他闭上眼睛,调整自己搬运真气的节奏……
“叮咚……叮咚……”一声声击水声,奏响了奇妙的乐曲,又似水之物语……
宁泽心灵放开,水滴落下、溅起、再落下……
他化为了一滴水,激荡、碎掉、溅起水沫……
他明白了水滴,倔强,是随心所欲的倔强;自由,是变化无方的自由,谁也无法将它束缚;决绝,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做自己的决绝。
……
宁泽乘着二号方舟,从水月剑派出发,向着定水城方向驶去……
白鹿眼巴巴地看着主人,一颗一颗吃着水晶葡萄。
“白,不用装可怜,你昨天吃了一串,刚刚又吃了一串,你的没了。”
“呦呦呦呦……”给我一颗就行。
宁泽闭上眼睛吃着葡萄……
昨夜,当清泉老道和丁九重一脸凝重地听到:“再给我两串水晶葡萄吧。”
那师兄弟的表情太有趣了。
最后老道感动坏了,如此善良光明的少年,真是难得,他承诺:只要宁泽有事,一封书信,老道必然前往。
宁泽反而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不是什么花溪草庐弟子,根本不存在宗派比斗,他更不能为一己之私,剥夺水月剑派参加万道会的机会,但又不能说明,要是老道翻脸,那就不美了……
白鹿快哭了,主人将最后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自己主人心狠起来果然不是人。
水上漂了四天,宁泽将二号方舟,切割后改造成了一个雪橇,将行李和肉都放在上面,白鹿拉着二号在陆地上继续前行,定水城到了。
这是一个小城,十万多人,宁泽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终于有床了,上床睡了。
“呦呦呦呦……”白鹿焦躁地在床前鸣叫。
宁泽睁开眼,有事?
他翻身起来,打开窗户,灵兽鸣叫,婴儿哭泣……压抑、不详、黑暗气息弥漫……
无尽血色妖兽从天而降,半人大小,占满了定水城的天,诡异的眼睛闪着幽光,数不尽数,让人见之心寒。
“呲…吱…”刺耳阴冷的尖叫,宁泽双耳嗡的一下,片刻失聪……
这些怪物俯冲而下,扑向城中的活物,怒叱声响起,很快成了惨叫,越来越多惨叫……
宁泽看到有武者被妖群淹没,只剩下枯骨,血肉尽无,这是血妖,以血肉为食,极其邪恶的妖族。
宁泽心凉了半截,血妖屠城,鸡犬不留。
这种怪物对人类是灭种之灾,人族先贤曾多次组织灭杀血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情况极其险恶,城卫和武者一定挡不住,挡不住就是屠城……
城中到处都是凄惨叫声,有武者、老人、小孩、婴儿……
宁泽悲愤难忍,这是活生生的人,是和他一样人,不是食物,他怒吼一声,脚下莲动,越窗而出,不杀此妖,妄为人子……
打神鞭亮起,一群血妖看到了他,它们讨厌宁泽身上的气息,就如它们厌恶白天和太阳一样,它们要消灭眼前的气息,一群血妖尖叫着冲了下来……
宁泽在血妖群中,挥动着打神鞭,他悲愤无比,双目赤红,杀气井喷,疯狂挥鞭,杀…杀…杀……杀光这些怪物……杀光……每一鞭落下,血妖爆开,血气弥漫,他不停地挥鞭,他要快,更快,他要狠,更狠……
他的手速达到了极致,再突破……打神鞭化为残影……
一个光球冲了出来,撞向血妖群,血妖碰到光球纷纷炸开,血妖开始减少,开始稀薄,最后一只围攻的血妖被光球中伸出的一鞭击碎。
“瞬息万点……”他的第二绝技在悲愤中生成,就是快,刚才,鞭影连绵,化为光球,是万鞭……
他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愤怒,看着一具具白骨……他心中涌现出无尽悲伤,他救不了他们……
宁泽悲啸一声,腾空而起,他攀上了最高的建筑,将打神鞭高高举起……
光芒升起,一丈,两丈,三丈,十丈……他就像灯塔一样,出现在黑夜中……
他的光明气息令所有血妖不安、愤怒,这是属于它们的夜,这种光明是亵渎,是罪恶,它们要消灭他,一只只,一群群,一片片的血妖放弃了杀戮,放弃了吸食,它们要将那个罪恶消灭……
一只血妖冲向宁泽,一群,十群……
宁泽最大限度地释放光明,他要吸引血妖……他成功了,全城的血妖都失去了理智,愤怒地尖叫着,冲向了光明。
重伤等死的武者得救了,哭泣的孩童不哭了,被扑倒在地的老人,爬了起来……大家都望着那个通天光柱,他们看到了希望,生的希望。
可是,不大一会,光柱被淹没了,夜又黑了,但他们知道,那边有光明,他只是被暂时遮住了而已。
一个个城民,武者,灵兽,都望着一个方向,那个地方,一片漆黑,他们还是坚定地望着,等待光明……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一个个武者,一队队城卫,老人、小孩,都很安静,他们一点也没有急,因为那边还有人在战斗,为他们而战……
一道微弱的光透了出来,很弱,犹如萤火,但他们看到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们朦胧的泪眼中倒映着那点弱光,一丝光明,那是希望。
宁泽杀死了最后一只血妖,他身体周围已被腥臭的血泥填满,他的真海已然见底,要不是有“瞬息万点”,他怕要永远留在这腥臭血液中,他榨干了自己所有的力量,蛟肉积累全部耗尽。
可他很开心,他想起了老礼宗给他加戴的第一冠,人冠,“生而为人,死亦为人”。
他感到自己此时才真正成人,为人族,为人而战。
他将打神鞭背在背上,拖着疲惫身躯离开……光明走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天渐渐亮了,一缕晨曦出现,太阳升起,幸存者看着红日,悲哀渐渐被驱散……
他们心中又浮现出那微弱的光明,他和太阳一样,甚至比太阳更伟大,因为那是在黑暗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