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虽然天气还并未很炎热,可天佑的额际却微微渗出汗水。一则是因为刚刚寻找珊珊的急切吧!不过好在他刚刚冲出门外,就找到了他焦急寻找的人儿。天佑箭步上前,把珊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看着她安然无恙,天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珊珊,”天佑喜上眉梢,珊珊却一脸落寞,“你刚刚去何处了?”
“我,”珊珊心不在焉,“我只是去湖边散散步。”看着心急如焚的大家,珊珊接着道歉道:“抱歉,让大伙担心了。”
天佑还想说些什么,珊珊却低头绕开众人回客栈了。
天佑立即察觉到珊珊的异样。珊珊真的是去湖边散心吗?
丧母之痛还未平复,就被这群“陌生人”的琐碎烦事打搅不断。这要是在几天前,去湖边散心的理由确实无可厚非。可就在珊珊那天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她相信他”的时候,天佑知道她已把丧母之痛搁置一边。如今她那落寞的神情,仿佛往日的痛苦席卷重来。
可眼下让天佑更为焦虑的则是今日的百花楼撒钱案。
“小羽,你去百花楼附近转转,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天佑转向五味,“五味,立即随我去县衙。”
三人即刻行动,瑞艳急忙问道:“喂,楚楚,那我呢?”瑞艳等着天佑给她分配任务。
天佑长叹一声,转过身,“珊珊她有些不对劲,你去找她谈谈。”
“哦!”瑞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天佑和五味走在去县衙的路上,天佑始终愁眉未展。先不说仍不知这当街散钱的对手是谁,单是百姓那疯狂、丧失理智的你争我抢就让他忧心忡忡。他还渴望他的子民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今日的一闹总算让他看清现状。
很快两人来到了县衙,只见厅堂里零零散散站着一群不断呻吟的市民百姓,有的捂着肚子诶呦诶呦地叫,有的鼻青脸肿,甚至有两人还在为今日的银票争执。
“这钱分明是我先捡到的。”
“放屁,是老子先从天上接到的。”
两人未察觉到国主的驾临。
“你个混蛋,你——”
“放肆!”天佑挺身而入,厉声呵斥,龙颜大怒。众人通通跪倒在地,身边的五味也被吓了一跳。
虽未黄袍加身,可天佑此时的威严让一旁未犯错的衙役也瑟瑟发抖起来。
天佑走上公堂,看着一个个“伤兵残将”,心中的怜惜让怒气稍稍缓和。
“本王曾想我楚国子民定会取财有道,路不拾遗,你们可好,当街疯抢,甚至为了这几张废纸拳脚相加。今日之事,那撒钱人确是因我而去,可你们不假思索就一窝蜂地你争我抢,为了这几张银票,甚至不惜把身家性命都搭上。若是得了这几张银票,搞得你伤我残,失了和气不说,让亲人受累担心,自己更是一身病痛,这到底是金钱重要,还是身体本钱重要?”
天佑转向五味,“丁大御师。”
“臣在。”
“此事你再清楚不过,这今日撒的银票是真是假?”
五味正正色,解释说这些银票皆是乌贼汁所印,堂下人开始议论纷纷。
五味瞥了一眼脸色渐变的天佑,连忙喊道:“肃静!”见天佑不语,五味继续道:“你们一个个长长脑子好不好,这谁会傻到当街撒钱?我丁五味撒钱是布施贫穷,他们则是制造混乱。这天下像我丁五味一样的大善人那是少之又少,是吧,国主?”
天佑脸色缓和,“都平身吧。今日之事,有赏无罚。”众人大惊,原来就在天佑出手阻止斗殴时,一年轻公子也效仿起天佑来,在人群里劝架,不想也被人误打了,如今也站在了公堂下。
天佑决定奖赏这位公子,“你想要何奖赏,只要是本王能办到的,定会赏赐与你。”
那公子作揖,“草民今日之举也是被国主激励,若不是国主挺身而出,草民也不会有勇气效仿。”
天佑灿然一笑,“可像你一样效仿者那也是少之甚少,说吧,你可有何心愿未了?”
那公子又是一阵沉默,转身看看这满堂人,作揖道:“国主,就请你下旨免费为尔等医治,草民定当感激不尽。”
满堂人哑口无言,这被他们误伤的公子竟求国主为他们医治,个个自觉心中有愧。
天佑开怀大笑,“哈哈哈!你与本王想到一块去了,本王带丁大御师至此,正是为了此事呀!我楚国能有如此有志青年,本王实感欣慰。好,医治之事就劳烦丁大御师,也算是对有勇者的奖赏。其他人回去好好检讨,往后遇事要冷静,不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这世上比金钱珍贵的东西远远多的是。”众人叩谢国主,天佑满意点头,要不是这位公子的举动,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此事。
赵羽很快来县衙复命,留下五味一人焦头烂额地为百姓义诊。
“公子,这撒钱人行事谨慎,竟然没有丝毫线索可寻。”赵羽心里的不安直线上升。
天佑缕了缕发丝,“这撒钱人可以断定是屠龙潭那伙来历不明的人。”
赵羽一惊,之前只是有所怀疑,不想果然不出所料。“公子,他们的目的究竟何在?”
“这屠龙潭一事说是保护我和珊珊,确是有可能,可今日的撒钱案,无疑是来捣乱的,而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赵羽思索片刻,“公子你的意思是这伙人是冲着珊珊去的?”赵羽更加确信他们的目的就是阻止珊珊恢复记忆。
“没错,而想要阻止珊珊恢复记忆的人,我想和那尚书院失火一事脱不了干系。”天佑胸有成竹地推理。
赵羽细细一想,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地通了。“公子,你是怀疑程太尉的女儿程金凤?”
天佑轻轻点头。
赵羽怒火冲冲,“这女人实在歹毒,如今珊珊记忆全失,她竟还要从中作梗。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尚仪之位,真是可恶。”
天佑摇头轻笑,“小羽,可不是每个人都像瑞艳一样,在对的时间能遇到对的人,是吧?”
赵羽一时语塞,这国主该不会是记着自己当着丞相夫人面拆穿他和珊珊关系的事,如今反过来——
“不过,我倒希望是她,而不是其背后另有主谋。”天佑望向窗外初升的皎月,又陷入沉思。
“香喷喷的五句包子来喽。”五味把两屉包子端上桌。随着热气腾腾的蒸气弥漫开来,包子的浓香扑鼻而来。五味试图用这小巧玲珑、香气喷喷的包子来缓和气氛,可是效果并不佳。天佑默默不语,珊珊依旧闷闷不乐,赵羽仍是一副冷面大侠的气派,五味见此,尴尬地拿起包子塞进嘴里。
瑞艳环视一圈,愤然起身,“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这饭还吃的下去吗?”
瑞艳拉起赵羽,“小羽哥哥,你陪我去散步。”
“我陪你?”赵羽不解。
“是呀,除了你,谁还能保护我呀。”瑞艳不屑地瞥了一眼五味,“这么晚了,我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们楚国担当地起吗?”
赵羽一叹,“好~我陪你就是了。公子——”还没等赵羽说完,瑞艳拉着赵羽便走了。
天佑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石头脑袋,一个疯丫头。”五味难以置信地甩了甩头,“你俩慢慢吃吧,我,再去查查医书。”五味找理由离开。
晚风轻扬,河岸上的柳枝开始摇曳身姿,赵羽和瑞艳两人并排而坐岸边。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只是望着天上的星子,一语不发。赵羽惊奇这丫头竟也有安静的时候。
瑞艳终于发话了,“小羽哥哥,你说你们巡游天下是为了寻找太后?你给我讲讲奸相窃国的事吧!”
往事如烟,赵羽长叹一声,把心中的往事翻了出来。
“国主和我同年出生,从小我爹便教导我‘为人臣民一定要忠君,时刻莫忘君王至上的道理’。八岁的那天,我和国主正在野外狩猎,却传来奸相窃国的噩耗。老国主以身殉国,我爹带着我和国主仓皇逃窜。途中巧遇太后,太后将大玉圭和玉玺交给了国主,砍断桥索,举身跳下了悬崖。”
瑞艳的眼睛渐渐润湿了,“想不到老国主是那样亲民爱民,太后是那样的贤后慈母,而你爹又是那样忠君爱国。”
赵羽吃惊地听着这些话,仿佛不是从这个刁蛮公主口里说出来的。“小羽哥哥,那后来呢?”
“后来——为了保全国主,我爹决定让我和国主互换衣冠,然后趁夜色将我劈落悬崖,以此迷惑奸贼。我依旧记得当时的场景,国主哭着抱着我的脖子痛哭,‘不,我说不行就不行。’‘求少主以大局为重,以江山社稷,以万民生死为重,也求少主成全小羽,让小羽得以尽忠。’”赵羽的眼眶润湿,“然后我爹便一刀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劈落悬崖,而后十五年里忍受着灭主求荣的骂名。”
瑞艳梨花带泪,泣不成声,“小羽哥哥,你真的愿意替楚楚死吗?你那么小,你不怕死吗?你没有畏惧吗?你父亲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劈落悬崖,你不狠他吗?”
“我爹让我明白忠君爱国的真谛,我何来怨恨之意?倘若国主一死,我和我爹又岂能苟活?”赵羽的泪水溢出眼眶。
“小羽哥哥!”瑞艳一把抱住了赵羽的脖子,这颗赤胆忠心是那样让人动容。
赵羽强忍泪水,父亲倒在自己怀里的画面又浮现脑海。
夜深人静,只有瑞艳啜泣的声音久久悠扬。
客栈只剩天佑和珊珊两人了。珊珊明白,大家心照不宣地为她和天佑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他一定对自己今日奇怪的行为而所感困惑。
珊珊等着天佑开口,可天佑却不急不慢地吃起饭菜,丝毫没有疑惑的神情。
珊珊忍不住了,“楚公子,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吗?”
“问你什么?”天佑给珊珊夹了菜,依旧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情。
虽然珊珊实在搞不清楚天佑心里想些什么,但他那气定神闲的气派总是能让她为之倾慕。“楚公子,今日撒钱的人可是冲着你去的?你可是和他们有什么恩怨?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天佑听罢,放下碗筷,“我同样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
珊珊不明其意。
“今日你回来之时,宛然像变了一个人,我猜定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你才会疑虑重重。”天佑充满睿智的目光与珊珊的明眸相接,“我也疑惑重重,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给你说了些花言巧语,来离间我们;但只要你问我问题,我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珊珊躲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拿起一个包子抿了起来。是呀,自己先问了问题,就等于告诉了她心中的困惑,真是自露马脚。
珊珊啃一口包子,脸上尽是不悦,“既然你要套我的话,何必又说出原因呢?”
“因为我现在要消除你的疑虑,因为曾经的你们无话不谈,直言不讳,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天佑含情脉脉。
可这含情脉脉对珊珊而言,却是另外一番含义。
天佑缕缕发丝,“我猜有人说今日撒钱之事是有人与我结仇,或是这件事与你我有关?”
珊珊放下包子,“是,他们是你的仇人?”
“若是仇人,会用这种方式报仇吗?若是仇人,你还会毫发无损吗?若是仇人,他们定会以你为要挟。可相反,他们以撒钱制造混乱,目的就是在你耳边嚼舌头,离间你我,如今陌生的你我。”天佑的眼里有了一丝伤感,他怀念他们琴瑟和鸣、心心相印的时光。
“以你所说,那撒钱人为何要来离间我们?”珊珊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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